在老福特上看完又冲过来论坛上看,谢谢翻译老师
多谢支持!!
天啊!【激动的说话不能】
天哪…太美了!即使身处绝境还是以先生为念想坚持下来的达达利亚,也是深渊里耀眼的光。
感谢劳斯的翻译!!搬来小板凳~
Chapter 19
*本文成文较早,含深渊、坎瑞亚私设
幻梦的碎片化为乌有,钟离仍在原地一动不动。重逢太短暂了,强大如他也没能牵制超乎预料的深渊——他只想让对方能在自己的怀抱中多停留片刻,哪怕只是那轻不可察的触碰能再度攀上脸颊也好。
行走于世数千载,他从未曾如此刻般牵恋某人。想来,筹备送仙典仪、达达利亚释放奥赛尔也都不过是数周前的事,对他的思念却已如同阔别百年,这大抵便是爱与旁的情感不同之处。
摩拉克斯没有如此爱过。这感觉不似书中常描述的暗中悸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牵及魂灵的渴求。达达利亚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着他,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为了完成计划才与其走到一起——或许最初的确只是出于这种目的,但几次共餐过后,他便开始无可否认地惦念与年轻执行官的下次相聚。
将那双筷子赠予他时,他前所未有地忧心起会被对方拒绝,怕其知晓了其中的含义便不接受这份礼物。自那以后,恋心便只增不减。他想与对方共度余生,日日加紧学习凡人之道,为退隐做最后的准备。
自他们相识之日起便不曾分别如此之久,钟离此刻竟然有些迷茫。并非是那滋养数月的情感退却散淡,恰相反,此情蔓绽过盛,以至于他自成为尘世执政以来第一次放任情感凌驾于自己坚不可摧的理智之上。身为契约之神,契约即是他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但当另一种东西在他心中取得更高的优先权时,他是如此如此手足无措。
若归终在此,定会笑着同他解释其中的缘由。对这些事情她一向都更通透,甚至巴巴托斯或许都比他更懂这一切是缘何而起。如此想来,归终离世之时他都不曾如此困顿失所。
彼时他直截了当,神愤降诸令尘神玉殒之祸首。但此时公子还活着,而伤及他的敌人又在他所无法触及的地方。他心生迷茫,甚至闪过一丝恐惧。达达利亚方才的状态并不乐观,自己却毫无解救之法。
一只手抚过他面颊的湿润,钟离才恍然发现自己落泪了。转头,便见巴巴托斯跪在身侧,奥赛尔和魈站在他后面。他们早已回到屋内,他竟茫然不觉。
“找到他了吗?”巴巴托斯轻声问道,钟离一时说不出话,只点点头。
“他现况如何?”魈插进话来,声音中带着久所未见的紧张。
钟离深吸一口气,再度定住心绪,抬头看向夜叉。魈已把紧张皆写在脸上,不安地将重心在两腿间来回交替。
“公子还活着,至于身体状况我尚且无法断定。他的样子不容乐观。”
魈定了一刹,而后别开视线。钟离缓缓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魈,此事于你我皆是大事。你向来也不易结交友人,你们二人此前一同行动,我自是期望达达利亚的那份感染力能将你拘束的外壳动摇些许。”
魈握拳,点头答道:“他曾…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放弃他的。一为他此刻性命攸关,二为帝君您的长久幸福。”
“如此甚好。”钟离说道,“不过即便你有心,我们也无法潜入深渊而不丧生,只能寄希望于公子自己。不过莫要忘了,长期滞留深渊,也可能对他本人造成不可扭转的变化。”
“哈,说到变化,”巴巴托斯指着钟离,局促地笑了一声,“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魈猛地扭过头去,若非知道他是仙人,钟离甚至要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受伤。他的目光扫过钟离的手,眉头一紧,而后掠过他的脖子,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就连奥赛尔似乎都有些动摇,取了些水来,聊作镜子。
“你自己看看吧,摩拉克斯,”奥赛尔说。钟离依言望过去,只见双眼已然染上薄红。数百年未曾落泪,乍见此景有些恍惚。他又向下看去,颈间——哦,原来如此,他们是为此忧心。
深紫黑色的伤疤从达达利亚抚摸过的面颊处生出,崎岖盘转攀过下颌,顺着脖子蔓展至胸前神之心所在之处,仿佛磐岩生了裂痕。再细小的罅隙也可使巨石崩裂,一分为二,钟离再清楚不过。手上也是同样,他这才发现那些蛛网般的细痕已攀上了小臂。
“帝君…”魈吐出一口气,“您可以让我承担这些!若如此,您的身体便不会——”
“无事,魈,这些伤不痛,也并无毒害,不过是为这皮囊增添些装饰罢了。”钟离苦笑着对他说,“此乃神之入邪魔止境所必须的代价,我自当傲然佩之。”
魈闻言,似乎有些丧气,但抬头时目光中那从不曾熄灭的忠义仍熠熠闪光。
“若我们此刻无法营救他,又该如何是好?”魈问道。钟离起身,面朝三人。
先前的多方准备,或许很快就要面临考验了。
“我们先回璃月港。想来你们此次来寻我前应当已经告知众仙我的身份,我有些话要和他们说。”钟离说着,见魈点点头应了他的猜想,胸中又有半口气未叹。
他本愿退下神位后在璃月港平静度过余生,但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或许这是来自天空岛的某种神谕,警告他不该再将计划进行下去。但他真的太累了。身为七神中最古老的一位,他亲身执掌璃月的年岁比其他神明晋身执政神的时间还长。巴巴托斯在位时间倒是也很长,不过考虑到风神时不时昏睡百年的嗜好,他也无法与钟离自己相提并论。
他对冰之女皇的计划知晓不深,亦不明她为何要向天空岛揭竿,但若是在作为岩神的最后能为自己的人民摒除灾祸、尽最后一份力量,他自当全力以赴。
听了接下来的计划,巴巴托斯立刻抓住魈的手臂带着他离开了房间,准备先行返回。奥赛尔迟迟未离,反而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上的伤疤。
“别再犯蠢了,摩拉克斯。我们在外面都能感受到深渊的力量,巴巴托斯像个小动物一样粘在夜叉身上拖住他,这才没让他冲进来亲自叫停你这傻事。巴巴托斯自己也很着急。至于我,虽然我们已经化解了曾经的误会,我也不会再因归终之死怪罪你,但我们还远未到重做朋友的程度。”
奥赛尔所言不假,钟离自己也明白曾经在归离集与诸位魔神共同战斗的岁月早已消逝。两人皆不过是远古遗留的残骸,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
“但无论如何,”奥赛尔继续说,“完成契约之前你还不能死。你欠我半身自由,还有尘世之锁。”
钟离慨然一笑,弯起嘴角看着奥赛尔,“莫急,我自然记得。咱们先走吧,免得巴巴托斯把魈拐到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他们不久便追上了另外两位,而后很快返回了璃月港。巴巴托斯不满地看着奥赛尔,显然对他很有意见。
“你就这么一幅海底水怪的样子冲进城里,可是会吓到小朋友的!”
奥赛尔这幅模样对孩童来说的确可怖,钟离也无法否认。灰色的头发湿而软,眼眸之深正如漩涡本身,千年囚禁未见日光,皮肤白得甚至有些透明。更不必提他那四肢和身体比例,人人见了都知道他全然非人。
奥赛尔咧嘴一笑,鲨鱼牙在阳光下反着光,“海底水怪?我不正是海底水怪吗?”
巴巴托斯呲牙咧嘴地冲他身体比划了一下,“确实,不过,你一定要这么名副其实吗?”
“我挺喜欢自己现在这样的。”奥赛尔哼了哼,双臂交叉。
二者似乎都不肯让步。魈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对两人说,“行了,我们得去找众仙和七星谈话,没空在此吵架。”
两位魔神这才不情不愿地移开瞪着对方的目光。魈悄悄念叨了句巴巴托斯说得没错,奥赛尔生气的惊呼惹得钟离也抑制不住笑了出来,只得假装咳嗽一声勉强遮掩。小小插曲虽然有趣,但魈说得对,他们还有许多事要谈,不能再悠闲下去了。
几人在璃月港的街道间穿行,自然敛获了不少目光,钟离对周边传来的窃窃耳语假作不闻。被人说了闲话倒也正常,一个是往生堂失踪多日的客卿,一个是奇装异服的吟游诗人,还跟最后一位夜叉手指相扣,还有一个,奥赛尔,凭借他那…独特的长相,吸引了最多的目光。不过,与巴巴托斯所想的正相反,几个小孩竟凑上前来想仔细看看他的模样。
小孩子的好奇心实在可爱,巴巴托斯撅起嘴。不过钟离就任他们去,独自向往生堂走去。一推开门,他便听见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您稍等——”片刻过后,仪倌小姐从里屋走出,惊呼一声,伸手抓住柜台才保持住平衡。
“钟离先生…真的是您吗?”她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们还以为您过世了!”
“这谣言传得有点夸张,”巴巴托斯咯咯笑起来,钟离只点点头。
“让你和胡堂主挂心了,实在抱歉,”钟离微微颔首。仪倌小姐一时间有些无措,过了一阵才开了口。
“啊,您不必道歉!胡堂主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又去找不卜庐的那孩子玩了。”
胡堂主果然又去叨扰七七了。钟离对此毫不意外,不过先前还徒劳地期望她别再去了,毕竟七七这姑娘本就已经历经坎坷。
说胡桃胡桃到,此时大门一开,堂主便走了进来。
“真可惜,”她摔进桌后的椅子里,整个人没精打采地挂在上面,语气悲痛,“七七今天也不想入土呢。”
她抬起头,看见面前这群人,咧嘴一笑。
“喂,钟离!度假可还愉快?”
钟离无奈得直想捏鼻梁,但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我此去并非度假,胡堂主。”
她坐直身子,手指相交撑住下巴。“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欢迎你平安归来——算是平安吧,幸好你爱戴手套。这东西去不掉了吗?”
钟离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将手套戴回去,手上的疤痕清晰可见。或许街上行人盯着他看也有这层缘故吧。
“很遗憾,多半是无法祛除了。我也很高兴再见到您,堂主。”他据实答道。
她点点头,又转头对魈说:“可惜上次执行官先生没拿我的优惠券,不过现在看来他也用不上了。”
魈立刻上前一步,瞪着她的眼睛。钟离不知他们二人何时见过面,不过看来此事与公子有关。
“这是何意?”魈问道,胡桃冲他弯起嘴角。
“他和他手下的愚人众给我们送了这么多客户来,我一直都盯着他会不会来呢,但是一根毫毛都没瞧见。看来,他还是打算活下去了。”
往生堂堂主历来有通达生死两界之能,轻而易举便可望尽冥河对岸,这般神明也未能具备的能力便是他们世代立名之本。胡桃同样得此天赋,秘技以火蝶指路,曰「蝶引来生」。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们达达利亚还活着,钟离心下感激不尽。
“当然,若是日后情况有变,我再跟你们说,”她笑眯眯地说道,“他要是不完完整整的回来可就太可惜了,我可是想好了十五种办法忽悠他呢,把钟离带走可不是免费的。”
钟离叹了口气,忍不住还是捏了捏鼻梁,“堂主,戏耍就不必了…”
胡桃摆摆手,“当然有必要了!我们亲爱的仪倌小姐啊,现在听见叶卡捷琳娜的名字都没什么反应了,我得赶紧找个新的倒霉蛋逗一逗,那他就是最佳人选。”
她将手指放在下巴上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哦对了,钟离…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把那封遗书写得这么难懂?要不是有人帮忙翻译了,我可真看不明白。”
她在说什么?钟离一片茫然。他的字迹绝对无可挑剔,自归终教他书法之日起他便勤加练习,恐怕当今世间没人能比他更精于此道。胡桃或许只是因为他忽然失踪故意同他开玩笑吧。
“抱歉,我没太懂您的意思。”钟离微蹙眉头,不解道,“真的那么难以阅读吗?”
出乎意料,魈忽然开口:“确实如此,帝——确实如此。”
魈急忙望了望仪倌小姐和胡桃,担心自己刚才差点说漏了钟离的名号会惹出什么事端。不过对钟离而言,若是魈能以自己选定的“凡人”身份的名字称呼他,他自然不会介意。
胡桃歪到仪倌小姐身边跟她耳语几句,便见仪倌小姐点点头出了房门。
“不用藏了,”胡桃大笑着说,“钟离的身份大有来头,简直是明摆着的事,他可一点都不擅长遮掩。”
“堂主,我…罢了。可我还是不明白那封遗书为何需要翻译,莫不是被先前的风暴打湿了?”他问道,只见魈叹了口气,摇摇头。
“帝君,”魈似乎有些有气无力,“您写的是古文字,并非如今璃月通行的文字。”
钟离拈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他写的时候似乎…心事过重,竟恢复了曾经写那些古老繁复文字的老习惯,自己都无知无觉。这可不太好。
“啊…”他略带尴尬地低声说,“或许我不小心用错了文字。是我一时分神,疏忽了,实在抱歉。”
胡桃只是一笑,魈则轻叹一声。连奥赛尔都被逗乐了,摇着头笑出声来,巴巴托斯更是狂笑不止。
“哎呀,你这个老笨蛋,”他大笑中挤出一句话来,“真是毫不意外!”
“帝君,我还以为您是有意如此写的…”魈别扭地说,“公子甚至没看出来有何异样。”
钟离眯起眼睛,向左微微偏头,无声示意魈加以解释。公子何时见过那封遗书?
“因为他看不懂璃月字——”
奇怪,公子明明看得懂他们常去的餐馆的菜单,他也从未曾表示过自己读不懂字。
哦,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所以公子才总是在饭桌上让我讲故事,我推荐的书却一概不读。
“——所以根本不知道那不是璃月现行的文字。”
钟离心里仍在计较达达利亚到现在都没学会璃月文的事。等他平安归来——等他归来,不是若他归来,钟离会全力确保——真得好好教他些字词。
教他或许得花点时间,毕竟至冬文和璃月文相差甚远,但他定会确保达达利亚最终能达到一个相对体面的水平。阅书,撰文,还有筷子,他都会倾注自己全部的耐心尽力传授给他。不知公子的笔迹是否会同他自己的一样流畅优雅,抑或是苍劲尖锐如他手中降敌的利刃?璃月语在他笔下是否会同在他唇齿间流出时一般悦人?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从神游中转会神来说。他从不曾想因自己隐退而劳烦他人。在往生堂这段时日,他发觉凡人总是会留下遗书,以告他人如何安排身后之事。钟离不过是假作凡人的模样写下了那封遗书,心下自知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普通人。自然,他也未曾料想这封遗书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回忆起遗书中某项,钟离转回头对着胡桃。
“胡堂主,你已将遗书内容都安排过了吗?”
她点头说,“逐字逐句都办妥啦。”
钟离轻叹,对奥赛尔说:“实在不巧,尘世之锁此刻并不在我先前保存的地方,需要去稍远处取回来。”
“哦哦哦——钟离,你这是要盗墓吗?”胡桃戏谑道,“真是大不敬啊。”
她目光狡黠,明晃晃地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钟离作为神自可以定义为何不敬。但无论如何,她这番话都一样恼人。
“不过去归离原要小心点,”她说着,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最近那边的游魂不太安定,有几个还念叨着说寒风将至…”
寒风将至…幽魂一向语焉不详,未安息者尤甚,唯有往生堂主能读懂他们的意思。若胡桃觉得需要特意警示他们,他自当放在心上。钟离心底似乎知道这“寒风”言下所指,但他本以为事情不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多谢胡堂主。”钟离答道,胡桃回以一笑,“筹备其他事务前,我还有一事需要安排妥当,就先行告辞了。”
胡桃挥手为一行人送别,众人临走时,她又喊住了钟离。
“给我快点回来啊,钟离!翘班可是没有工资的!”
这姑娘年纪不大,行事也从不受礼数约束,却有着超乎年岁的灵慧。旁人或许觉得她行为幼稚而不把她放在眼里,但钟离一向很看重她的意见。往生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魔神战争时期,守护生死之界之重任,唯胡氏一族最得他信赖。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胡桃偶尔也该学得稍微圆通一点。
“帝君,我们去找您之前已同各位仙家商讨过,他们如今应当已经在做守卫璃月的准备了。”众人走在路上时魈说,“我不知道此刻他们中有几位还在城中。若您想与七星沟通,也可一试。”
钟离心中骄傲之情顿生。尽管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璃月仍顺利地成长了起来。仙人们无需他的指挥便可组织城防,似乎还自愿与人类合作。或许他先前的判断没错,他大概真的可以(相对)平和地退下神位了。如果能看到璃月不依靠他也可人民安居、山河稳固,付出神之心又何妨?一点小小的代价罢了。
“好极。”钟离认同道,“我也做了些计划,最好能通知各位我这边额外的防御措施。”
魈一脸不解,“额外的防御措施?”
“不错。还要说声抱歉,上次你同公子来寻我时,我并不在如今这个躯壳之中。那时我将神识与大地相融,如此一来行动便不易被人察觉,在此期间安置了些攻击措施。至于其他的…”
“还有我。”奥赛尔插进话来,“依照契约,我也会参与城防。”
“你要让奥赛尔守城?”巴巴托斯惊呼,脸上又是不解又是担忧,不过钟离理解他,毕竟他与奥赛尔并不相熟,即便在他被封印在孤云阁前也对他不甚了解,如今自然会觉得惊讶。
奥赛尔笑着耸耸肩,“我可不想再吃一次食岩之罚了,而且这次契约给出的条件也着实不错。”
巴巴托斯听罢仍焦虑不减,但当魈忸怩地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便转过去对着夜叉笑了。钟离在旁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幕。老友与忠将,数千年来皆受尽艰苦折磨,又都决定独自一人孤独苦行,时至今日也该有人能给予他们依靠。基于他们的故交,二人如今能互相扶持,对钟离而言也是一大幸事。若是两位哪日来向他请求祝福,他自会欣然给予。
他们不久便飞至群玉阁上。甘雨一见便认出钟离的气息,立刻泪眼朦胧地扑进他怀里啜泣起来。当初她在众仙中年纪最小,每逢留云借风真君带甘雨来见他时,他都宠爱有加。他轻拍了拍她的头,像她小时候一样抚着角宽慰她。
“帝君!”她唤道,“您安然无恙就好!”
钟离微笑着叹了口气,又在她头顶碰了碰,她便退后一步,满脸紧张地整理起衣衫,想赶走脸上的绯红。
“嗯。听闻你们正在筹备,我也想贡献几分。”
甘雨睁大眼睛,惊呼道:“您是要再度作为岩王帝君出阵吗?”
钟离听罢摇摇头。“不了,我不会再以武神身份出战,也不会再是岩之神,此番我的战场在契约之上。我自可于别处出力,但现在璃月人皆以为岩王帝君已死,此等情状还是不要打破为好。”
“您…之后也不想让大家知道您还在吗?我还以为整件事是因为您得知璃月有危险,为了警醒我们而有意安排的。”
“这并非我的本意,不过…稍后我再与你细说。天权此刻可有闲暇?我有事要跟她说。”钟离说道。甘雨立刻点点头,急忙奔去了。
这位半仙素来恪尽职守,不仅将钟离归来的消息通知了七星,还联络了诸位仙人。仙人们看来也未曾远离,很快便又聚在一起。果不出所料,他们中每一个面对他的反应皆有不同,钟离都要一一应付。留云借风尖叫着轻啄他的头顶,玉衡徘徊着朝这边瞥了又瞥,天权则因第一次在请仙之外的场合直接面对神明而有些拘谨。不少人忧心忡忡地询问他脖子上的伤痕,钟离只是摆手不答。他无意此时告知他们原委,当下情势紧张,不可徒增烦恼。
待众人安顿下来,钟离迈步向前,开口道:
“近日对诸位多有劳烦,我在此先表歉意。此事发展超乎我所预料,但无论如何,现下我们必须面对眼前的困难。各位不计前嫌,愿以大局为重、共济璃月,我甚感欣慰。如今看来,正如我先前所想,即便没有我,璃月也自可蓬勃昌盛。”
“没有您?恕我失礼,但您这是什么意思?”刻晴疑惑不已。即便是对神保持怀疑态度的她——钟离素来欣赏她这般证明人类不需要神明帮助也能生存发展的决心和意志——即便是她,得知神明或许将不再常伴人间,也有些局促。
钟离轻声一笑,看着她,“不妨事,刻晴小姐。”
她的脸霎时红了,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钟离都有些担心是否直面自己把她吓到了。
“我亲手执掌璃月,已历四千载。然时光永逝,磐石也会归于尘土,我…也有些疲惫。故而设此诈死之计,以岩王帝君之名为璃月在再做最后一次考验,看看七星会如何应对神明离世这等紧急情况,仙人们又会作何反应,璃月会以何种态度对待境内的异国势力,又如何回应多方指责。”
钟离笑着,手套包裹的双手轻轻相拍几次。
“不得不说,诸位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可我不曾料想此番考验的实行手段如此夸张,故而不得已亲自出面与奥赛尔交涉,以免造成伤亡,也尽量降低财产损失。不过,这期间我也得以 为必将到来的反击作准备。”
凝光向前一步,待钟离点头准许后,替所有人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您所说的‘反击’是指什么?可否再详细些告诉我们璃月要面对的敌人是谁?我们也好做更恰当的准备。”
嗯,不错。细致入微,精明机敏,自她儿时钟离便因此对她特别关注,进位天权后这些性格特点更是助她胜任各项工作。虽然他不曾亲自授予神之眼,但即便他真有此权能,也没有比凝光更好的候选人。
“当然可以。”他答道,“至冬女皇此刻必然正筹措着与我交手。至于她何时会来,会带何种军队武器——我暂不知晓。我已在地下埋入石板,届时可升起一帐覆天盖地的玉盾,为璃月加一道防护。”
人群中传来惊奇的耳语声,似乎因得知帝君出手而颇为激动。
“但也不要过于依赖那屏障——”甫一开口,耳语声便又戛然而止,“我无法保证其永远坚不可摧。我虽为七神中最年长,冰神也自有其强大之处,因此我只可保证这道屏障可延缓她的进攻。不过,也无需担心与她正面交锋——我会亲自对付她。”
“那他们呢?”理水叠山偏头指向巴巴托斯和奥赛尔,“他们与此并不相干。”
奥赛尔听罢便咧嘴一笑,扭曲的面孔吓得周边的千岩军都后撤一步。平日一向处变不惊的天权和玉衡也极力克制着面上的不适。
“恭喜各位,”奥赛尔拖着长腔说道,“摩拉克斯与我签了契约。你们这些凡人和仙人只管歇着就是了,我会亲自保护璃月。”
凝光眯起眼睛,“您是哪位?”
他大笑起来,声音似鲸鸣又似深海低吼。“这么快就忘了我了?真是失礼。我名奥赛尔,人称漩涡魔神。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敷衍地躬了躬身,递过来一只极其纤长、骨节鲜明的手。凝光眉头紧皱,没接过那只手。这也算人之常情,钟离不怪她。
“原来如此。”她声音干瘪地应着,竭力不把心思摆在脸上,“那风神大人呢?”
巴巴托斯嘿嘿一笑,“我嘛…”
他捧起双手放到嘴边,朝手心低喃了几句,而后又一口气将什么东西吹散。若是仔细听,或许能听见一阵轻巧的诗琴声,随风向着蒙德的方向飘去。他再度抬头时,眼中的目光已不再是平日那副优游模样。这眼神对钟离来说可太熟悉了,令他不由地扬起嘴角。
“西风骑士团代理团长曾说过蒙德可以给予帮助。虽然我无法向你们做出承诺——毕竟,是否来援的最终决断权属于她——但我已经给她送去了消息,她应当不会拒绝的。许多年前,摩拉克斯也曾在蒙德陷入危机时伸出援手,现在是蒙德报偿旧恩的时候了。”
这个眼神意味着——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备战状态的风之神·巴巴托斯。
————
凯亚坐在天使的馈赠里,细细品鉴着他挚爱的午后之死。他往常不会大白天就开始饮酒,但昨日在书中读到的内容冲击性太大,单靠葡萄汁可挨不过来。酒馆尚未开张,屋里只有他和迪卢克两个人——这正是他们事先商量出来最佳的情报交换的时机。
“我的线人说愚人众已经开始行动了,”迪卢克状似无心地说着,将刚刚擦好的玻璃杯搁在柜台上。凯亚从自己的酒杯前抬起头来,扬了扬露出来的那边眉毛。
“哦?”
“自撤离蒙德来,他们一直没什么动静。悄无声息,过于异常,所以早在那个仙人来蒙德前我就已经开始打听情报了。”他解释道。
毫不意外,迪卢克向来都紧盯着愚人众出入蒙德的情况。当时他们几天内便全部撤离,迪卢克自然会发觉,也自然会深入调查。
凯亚嗯声应了,旋着杯子令酒在其中打转。“我这边关于深渊教团也有了些进展,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迪卢克从眼角看了他一会,又继续手上的活计。“怎么确认?”
“老办法嘛,”凯亚随意摆摆手,“等我品尝完这杯佳酿,就出去找个深渊法师…聊一聊。”
迪卢克哼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汁。凯亚又想发些牢骚,不过还是决定今日就放他一马。
“可别又跟个傻子一样去抓冰法师了。”
凯亚笑出了声,俯身探过吧台,手肘架在木质柜台上,手掌支着脸,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这回不来救我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张还不算太凶的臭脸,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
“别担心,这次我找一个水系的。不过,我还真希望自己这回猜错了。”凯亚说着,垂眸盯着桌面。自己先前在纸上写下的字在脑中嘲讽似的打转,他前夜甚至都无法入睡。
手中的酒被人一把夺走,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迪卢克在清理杯子内的残渣。意想不到的是,迪卢克竟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瓶气泡白酒和一瓶蒲公英酒,技巧娴熟地把二者调配在一起,将一杯新的午后之死从桌子对面推了过来。
“你有猜错的时候吗?”
凯亚端起杯子还没送到嘴边,转而又将杯子放下,叹了口气。“很少,但我希望这次是我错了。喝完这杯我就走。”
“这一杯不免费。”迪卢克说完,凯亚十分做作地惊叫了一声假作气愤,不过还是掏出钱包把摩拉从桌上推了过去。
此后他们没再多谈。如先前所说,凯亚下午就离开蒙德四处游荡,轻而易举便冻住了一只水深渊法师。他将法师带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然后解冻了法师的脑袋。
“听着…”他的语调染上低沉的恐吓意味,“我有事想跟你聊一聊,如何?”
法师一边扭着身体想挣脱束缚,一边用同那本文献上一样的古老坎瑞亚语咒骂他。好戏开始。凯亚露出面对猎物般的笑容,将几句母语送离齿关。法师听见便立刻呆滞不动,好像凯亚又拿神之眼的力量把它给冻住了似的。
“原来…”法师颤抖着答道,“你是坎瑞亚人。”
凯亚耸耸肩,毫不避讳。“看来你也是吧。”
法师闻言大吼起来:“不要把我们和那种东西混为一谈。”
法师继续在冰壳子里挣扎,凯亚便绕着它慢悠悠地转。“你是哪里来的我不关心,只要你把深渊教团的事情如实交代,就不用下半辈子都当一个大冰块了。”
法师不再扭动,反而大笑起来。“下半辈子?像你这种残次品,又懂什么?”
“哦?那还请您多指点指点在下这个残次品了,”凯亚轻笑答道,“请问你说的这个,和深渊教团有什么关系?”
法师瞪了瞪他——尽它所能,算是瞪过了。
“你们的人用恶毒的实验创造了我们。他们想要完美的造物,却因为害怕又将成品弃置不顾。那位大人于大灾变中拯救了我们,如今我们只效忠于那唯一一个比我们更完美的存在。”
先前的文献中不曾提过,不过以法师这般尊崇的态度来看,“那位大人”应当就是深渊教团的领袖。凯亚对此虽然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他们竟对这位领袖恭敬至此。
凯亚闲来无事一样漫不经心地抛起一枚硬币,又在半空将其接住。“你们觉得神不够完美?”
“神——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完美的东西。”它恶狠狠地答道,“欺瞒世人,操纵人心,不配存在。我们要创造一个灭绝众神、只属于完美的世界。只有完美者——以及我们允许晋升为完美的人类——能够存在。”
“只有一种声音的世界我感觉更像是监狱,”凯亚回驳道,“世界的美好正在于我们彼此不同。没有什么是完美的——神不完美,你们也不完美。”
法师发出一阵嘶哑的讥笑,凯亚不明白又有什么引它发笑了。
“这就是凡人的局限所在。数百年来对我们已经是常识的东西你竟然仍不得要领。你们这群可恶的坎瑞亚人用邪性的炼金术以白垩创生,我们则是把本就存在的东西重塑成更好的。”
凯亚没太跟上法师的思路,只听对方像笼中鸟唱歌一般把教团的机密都吐露了出来。他很早之前就发现,如果自己表现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套话的对方就会很容易松口。他甚至不需要再多问,只是站在一旁谨慎地盯着,法师便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我们吸纳残破失所的人,把他们变完美。最具潜力者会自成一派,由那位大人再度遴选,晋升为使徒。坎瑞亚人惧怕自己的造物,抛弃了我们,如今使徒便是我们自己信仰和领地的守卫。”
嗯,这是个有价值的信息。
“你们抓人?”
法师叹了口气,“作为完美的代价,我们无法繁衍,所以要用其他方法维持势力。”
凯亚有些不祥的预感。“这些被抓走的…你们是怎么选人的?”
法师又笑了。“自然是通过考察。很多人都有潜力,很多人都濒临毁灭。他们破碎的刹那就是我们降临的时刻。”
啊,这可有点毛骨悚然。凯亚想他怕是把这份心思写在了脸上,惹得法师咧开嘴笑起来——姑且算是笑。
“呵,我们还考察过你身边的一个人——那个红发剑客。当年他有潜质,但是不够迷茫,等他后来真正迷失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太老,太固执,顽不可塑。他已经错过了晋升完美的机会,所以待到时机成熟,即便是他也会被铲除。”
迪卢克。也就是说父亲去世那天它们差点就要带走——
等等,“太老?”
“小孩可塑性强,什么都可以接受,大人…还没等理解真正的完美,脑子就崩溃了,着实挺遗憾的,”它叹着气摇摇头,“最具潜力的人燃烧的火焰最绚烂,但消散得也最快。年纪越大,消耗越快。使徒的力量可不是能轻易驾驭而毫发无伤的。”
凯亚眯起眼睛,向法师靠近半步,将周身温度降得更低。“那你确定现在深渊里没有正在接受所谓完美转化的成年人?”
“挺聪明啊你,”它赞许道,“可惜了,曾经你可能也是个不错的苗子,但是现在他回来了——你们这些人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他是当年那位大人选定的人,他能成为我们之中的最强。”
有些不妙。据凯亚所知,公子正是年幼落入深渊又全身而返,长大后再度回到深渊。上次袭城之后芭芭拉在他身上发现的深渊残秽…难道是深渊使徒力量的痕迹?现在他们是想把已经成年的他培养成什么只能用一次的超级武器吗?
“他会成为足以抹杀你们那些神的完美造物,待到觉醒之日,他将撕裂整个世界,将它献给那位大人。”
它的声音愈发激昂尖锐。不过凯亚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了。
“你和你的同族将会——”
温度降至零下,凯亚呼出一口雾气。长剑挥舞几下,山洞里便只余支离破碎的冰块。
愚人众在行动,深渊计划弑神…情势有点糟糕。他得尽快把消息传到璃月,不过在那之前…
夜色垂幕,正是酒吧生意最兴旺的时间。他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熟悉的醉酒客和吟游诗人的声音,以及替了吧台晚班的迪卢克。滑坐到一把高脚凳上,凯亚故作轻松一笑。
“再来一杯午后之死,不过今晚只要一杯。”
迪卢克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开始调制。“只要一杯?是终于准备少喝酒了,还是下午那两杯喝够了?”
凯亚叹了口气。“哎呀,都不是。这么说吧,我们刚才聊得很愉快,但是我忘了带水了,现在渴得要命。”
“喝酒不解渴。”迪卢克答道,脸上是那种凯亚再熟悉不过的不满模样。虽然这种表情代表迪卢克心里觉得他在犯蠢,不过这至少说明迪卢克还在意他。
“呃,这个不重要。哦对了,这杯先帮我记在账上。”
这话令迪卢克眉头一紧。“你没有白条,凯亚。”
凯亚抬起头,顶上迪卢克的目光。“那就从今天开始记账。我今天有点忙,等回来再还给你。你了解我的,这种事我绝不会忘。”
迪卢克将他点的酒推过去,气愤地交叉双臂。
“行,那我就给你赊账。”
凯亚端起酒杯,喝第一口时接机偷笑了一下。此行去璃月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以他对迪卢克·莱艮芬德的了解,他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放跑不交酒钱的凯亚——无论早晚,他都必须把账追到。
一切都会没事的——他姑且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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