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妈咪,(悄咪咪插个队),第二十五章那里,七神面见天理,对天理的不同印象的那一段好像绿野仙踪的会面。。。。天理究竟是什么?祂要杀死尘世七执政,再杀死“原神”?为了毁灭提瓦特进步文明?啊啊啊啊啊啊啊记忆篡改也太烧脑了。。。总感觉这次狼人杀会变成一个漩涡,把提瓦特的大家吸入一个更深奥的地方。。。
小草是怎么记录到的上一轮的事件呢?上一局一开始就被“判定死亡”的角色,还是以神的身份被吊死这种形式,是有什么办法躲过天理的规则,实现主观意义上的死亡吗?就像上一轮小情侣提出的问题,死掉的人是真的死了吗?纳西达现在的出现很明显指向了一个事实,岛上的死亡并不是现实意义上的死亡。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第三十一章
达达利亚和钟离站在船边,而灰烬已逐渐随风飘散。寂静的晚风中,灰烬很快分裂四散,纳西妲的人型也愈发模糊了起来。
回想起的过去如同拼图般,在他们的脑海中自一块块的碎片拼凑成型,形成一段完整的印象。上个轮回……那些日与夜晚、梦与现实,全部重新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原来……
原来,他们已轮回了许多次。
达达利亚和钟离站在船边,海水冲刷着他们的鞋底,打湿了两人的裤脚。达达利亚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坐在火堆边聊天的班尼特和可莉,下意识拉了下钟离,压低声音道。
“钟离先生……你记得之前轮回的最后,那个奇怪的家伙出现时的景象吗?当时,你似乎先一步晕过去了。”
“隐约记得一点。”
钟离答道。两人攥着纸条,逐渐回忆那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出现时,钟离的感受很奇怪。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离出了身体,只能从一个空中的角度俯瞰地上的达达利亚和伊斯塔露。
伊斯塔露是天理的四个下属之一,上轮游戏结束时,它明显是在使用权能来操纵时间,将整座岛的状态还原到游戏开始之前。话语中它曾提到,因为要赶时间,自己与达达利亚将会连续参加两轮游戏,正因如此,他们的记忆消除并不彻底。这也就是他们本次轮回一进入鹤观,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既视感的原因所在。
以上这些大致都能解释得通,现在的问题在于,纳西妲为什么会在这里。伊斯塔露提到了自己、巴尔泽布和芙卡洛斯这三神,但却没有提到草神的本名布耶尔。加上纳西妲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已经死亡……难道说,她的出现,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钟离先生,”达达利亚问,“我还记得……上个轮回里,纳西妲不是很早就死了吗?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真相的,甚至还知道,我们只剩下最后两次机会?”
钟离对此也不甚清楚,但由此,他自然地产生了一个猜想。
“或许,她的意识在死后能够延续,并且能在某处观测到岛上发生的事?”
“就算死了,还能观测鹤观?”
这种反常识的猜测让达达利亚心中有些惊讶,可他发现,仔细想来,他们的确从来没有想过,大家“死后”究竟去了哪里。
从现状来分析,最可能的一种情况是:所有人的灵魂都能从肉体中被抽离,死后,灵魂就被贮存在某个地方,进行记忆清洗,清洗结束后再投入下一个轮回。但这个贮存灵魂的地方具体会在哪里,他们无从而知。如果小草神的灵魂死后被储存在一个能观测鹤观的位置,那么她知道这些信息,就不奇怪了。
“那她又是怎么逃过记忆清洗,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达达利亚更好奇了,“我们都没办法挣脱束缚,但她却能闯进鹤观,做出连天理的党羽都始料未及的事来。”
钟离心思微动,又猜道:“她有世界树的权能。并且,她也会编写童谣规避世界树对历史的修改。也许,她通过自己的方法避开了天理的记忆清洗,留下了完整的记忆。”
钟离如此说后,达达利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小草神纳西妲经历过须弥的花神诞祭,已经算得上是轮回的二周目玩家了。对于这一套东西,她自然比其他人都熟练,很快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整理一下你的说法,所以……”达达利亚斟酌道,“也就是说,小草神死后灵魂没有休眠,而是成为了有意识的观测体,得知了鹤观的真相。她用自己的方式躲避世界树的记忆清洗,保留下来记忆……又用自己的方式强行进入鹤观,想要提醒大家,不要深陷轮回,要快点找到离开的方法。但是,她的动静太大,显然是被发现了。所以违规的她就得到了惩罚,还没等登上岛屿,就化成了灰烬?”
钟离颔首:“细节也许会有出入,但大致应该就是如此。”
达达利亚实在有些无法想象,纳西妲死后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她又是怎么偷偷溜进鹤观的。然而,多亏她的帮忙,自己和钟离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上个轮回的记忆。
只是……
“小草神这最后一句,是不是太吊胃口了点?”达达利亚忍不住道,“她前面少写几个字,也不至于写不完最关键的这句话吧。所以,强行终止轮回的方式到底是什么啊?”
钟离对此一时也没有太多头绪。但他感觉,或许纳西妲注定写不完最后一句话。
他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手心在发烫。他松开攥着纸条的手,看到纳西妲的字条在他们的眼前自燃了。耀眼的火舌飞速爬过整张纸片,顷刻间,字条便在钟离掌心化为焦黑的一道灰烬。
“啊……”
达达利亚下意识叫了一声。他抬头,又发现,那堆纳西妲人型的灰烬也似雪崩般完全溃散开来,被不知由来的风一吹,便全部消逝在空中,一丝痕迹都不留……
……
就这样,纳西妲的一切努力,转眼便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夜已深,铺天盖地的倦意如约而至。
达达利亚和钟离蜷躺在岸边,他们抵着彼此的额头,仿佛能从这个动作中汲取些许暖意。
人十分依赖记忆。如果被消除记忆,或者被植入了错误的记忆,就连最亲密的爱人也会反目成仇,最血海深仇的敌人也会完全遗忘。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提瓦特的所有生物,都是可怜的,因为他们的记忆经过篡改,并不牢靠。
世界树只要还存在,就可以将真相篡改,将所有人的感情玩弄。“也许我也遗忘过哪个人、遗忘过哪段经历”,这种想法也时常在达达利亚与钟离心间徘徊,挥之不去。
事实上,他们的确遗忘了很多事。根据他们掌握的信息,鹤观的轮回已经重复了99次,如果算作他们每隔一轮参加一次的话,也参加了50次左右。而前面的轮回发生过的事,全部被他们忘记了。
但……即便记忆被遗忘,也许,一些情感却仍能得到保留……
达达利亚抬起手,隔着手套摸了摸钟离的脸。
不知为何,达达利亚有种很确信的感觉,前面的轮回里,自己和钟离也一定会经常待在一起。
对于钟离,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那一定是喜欢。这是他的直觉,他的情感,是超越世界树的东西。如果不能相信自己的记忆,那就只能相信自己的情感。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在提瓦特,感性的想法往往比客观的事实更加接近正确。
喜欢钟离……他真的可以这样定义自己对钟离的感情吗?
达达利亚突然觉得,自己心中那块有关钟离的地方似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他在50次轮回之后积累出的猜想吗?
他看着已经困得闭上眼睛的钟离,心情莫名转好。他偷笑,拉住钟离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在钟离的手掌下一下下地跳动。
达达利亚阖上双眸。
“……晚安吻?”
意识模糊间,达达利亚听见钟离问。钟离的声音被细雨拢得有一丝模糊。
达达利亚在钟离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钟离突然觉得,海潮的声音太吵,让他听不清达达利亚的呼吸。有种感性的浪潮似乎超脱了一切过去与未来所有的现实中存在的事物,卷走了他和达达利亚的两颗心,将它们带到很远、很美的地方。
钟离有种奇妙的冲动。他想对自己的心说:别再回来了,就和达达利亚的心待在一起吧。
不知怎么,光是产生这种想法,他的世界就变得更轻松了些。
夜晚,岛上很安静,只是偶尔响起一阵孤零零的脚步声。达达利亚和钟离醒来时,还攥着彼此的手。
好熟悉的夜晚……
达达利亚搂着钟离的腰坐起身,钟离的手臂还挂在达达利亚的脖子上,最近总是这个睡姿。他们清醒之后,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意外。
“要去杀人吗?”达达利亚问。
钟离点头,又道:“先确认可莉的情况。”
达达利亚和钟离最后还是决定动手,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从上个轮回得知,毒雾会在数天后开始缩小范围,强迫他们开始游戏。毒雾缩得很快,和平的现状会被打破,不死到只剩一个阵营,游戏是不会结束的。
而且,考虑到狼队有可莉这孩子在,游戏拖得越久,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既然早晚都要死掉很多人,他们不妨认真游戏,至少有机会带上可莉一起胜出,也不至于让可莉承受她不该承受的痛苦。他们活到最后,也许还有机会再次见到伊斯塔露,甚至见到天理,事情就存在更多的转机和变数。
从今夜开始履行狼的杀人职责吧。
一旦找回记忆,这个决定他们就做得比较轻松,最大的原因自然是知道此处的死并非是真正的死,而是“被生死之执政操纵过的幻象”。一旦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轮回,达达利亚和钟离就从一种困境中逃出来了。那个困境的名字是:必须思考,自己的生存是不是比其他人的生存都重要。
这个社会的道德在压抑人的欲望。如果你是一个将自己的欲望置于他人的欲望之上的人,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伤害他人的人,那么,你就会被这个社会认定为是一个低道德的人。反之,如果你可以将他人的欲望置于自己的欲望之上,不愿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伤害他人,那么,你就会被社会认定为是一个高道德的人。
这种标准,想必有许多它存在的理由,因为只有每个人都压抑自己的欲望,不去伤害他人,一个独立的人处在人群中时才会感到安全,才能感受到由和平的生活所带来的幸福。每个人不用时刻担心自己拥有的财产被肆无忌惮地抢走,自己的生命被随心所欲地剥夺。所以,人一旦生活在社会中,就必须要克制住利己的欲望,与趋利避害的本能背道而驰。
然而,严格的利他道德要求人将他人置于自己之上,这种观念注定不会得到广泛的传播。因为大多数人虽然不至于故意去害人,可也不会同意牺牲自我、拯救他人的论调。哪怕有人宣称自己愿意这样做,也有可能只是一种表演性质的虚伪。在鹤观这种异常凶险、你死我活的环境中,只有像纳西妲般固执而单纯的神,或者像芭芭拉般善良而无害的人,被选为狼时才可能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成全他人的生命,即便他人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可惜的是,达达利亚和钟离并不是她们这种人。钟离不够固执,也不单纯;达达利亚不够善良,也不无害。所以,他们想打通游戏,他们想赢。而且,既然知道不是真的会死人,下手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轻松游戏吧。
为了观察可莉的情况,达达利亚和钟离暂时找地方藏了起来,就藏在班尼特和可莉的船身后方。
白天,阿蕾奇诺曾对可莉提出要求,让她晚上醒来后看清楚谁是她的伙伴,再告诉大家。因为可莉听不懂她的真实意图,就答应了,这的确有些棘手,所以,钟离的打算是干脆先不在可莉面前露面,看看她的反应。
不一会儿,可莉就揉揉眼睛,睡醒了。
“嗯……?班尼特哥哥……”
可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想摇醒班尼特。摇了半天,却怎么都摇不醒,班尼特睡得昏天黑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班尼特哥哥怎么不醒呀……可莉是要去找朋友吗?”
可莉站起身,半知不解,懵懵懂懂,好像完全搞不清自己该做什么。午夜的岛屿漆黑一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看向达达利亚和钟离休息的方向。
“有、有人吗?”
她一边提起声音问,一边往他们的船边走。钟离微微蹙眉。
不妙……
就算他们不现身,可莉也会发现他们二人已不在原处歇息了。明日被问起时,只要她提到晚上没有看到他们,就会暴露。
钟离还在想着,达达利亚却已经有往外倾身的意思。钟离伸手拽住他,微微摇头,达达利亚于是小声道。
“别担心……我只想击晕她。”
击晕吗……可莉说自己晕过去了,总觉得还是有点问题。他们也不能每晚都击晕一个小孩子。而且,她现在也能帮其他人排除掉班尼特是狼的可能性。
犹豫间,眼看着可莉走到他们的船边,四下打量都找不到人,有些害怕的样子,钟离在达达利亚耳边低声交代几句。随后,他们慢慢走向可莉。
看到达达利亚和钟离从旁边现身,可莉疑惑地眨眨眼睛。
“大哥哥们……”
达达利亚蹲下身,笑着摸摸可莉的脑袋,心中却有些无奈。
“可莉,我们是你的同伴。你听好,我现在要告诉你这场游戏的规则。”
达达利亚告诉可莉的规则,基本是钟离童话的延续。他们正在鹤观玩一场游戏,狼要齐心协力,帮助彼此在神民中隐藏身份,如果被神民指认为狼,就会遭到淘汰。
“‘淘汰’是什么意思?”可莉好奇地问。
“就是不能再继续玩了,要坐船回家了。”
达达利亚耐心地回答,继续解释规则:如果被淘汰或者不想再玩的话,大家就会坐船回家。
钟离也在可莉身边蹲下身,对她道:“可莉若是想回家,一定要告诉我们。”
可莉摇头:“在外面玩也很开心,可莉不想回家。可是我……”
可莉的小脑袋瓜重新捋了一遍规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狼要藏起来。可是我已经告诉别人自己是狼了呀?”
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带来了麻烦,可莉有些无措。达达利亚笑道:“没关系,大家不会很快淘汰你的。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和钟离哥哥会一起努力,带着你赢得胜利。可莉只要不把我们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就好了。明天……可莉就说自己晚上谁都没看到,很快睡着了,好不好?”
可莉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乖乖点头应下:“好……”
钟离又补充道:“白日,我们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可莉小朋友,你不要在意我们,也不要用眼神看我们。如果别人的问题你答不上,自己跑到一边玩就好,不要接触我们。有任何事,都得等到晚上再聊。”
确认可莉完全理解了他们交代的事,达达利亚和钟离把可莉牵回班尼特身边,哄她接着睡了。他们如同两个家长般守在可莉身边,直到可莉逐渐睡着,两人才重新起身。
“走吧。”钟离道。
该决定今晚要杀的人了。
对可莉的信任,不知是否合适,这孩子虽然看着挺懂事,但毕竟只是个孩子。不过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走到石碑旁时,看到石碑上闪烁着几行规则,规则下方是一张鹤观的地图,地图上用荧光点标出所有人的位置,供他们查看。规则里明确提到,不能伤害目标之外的人,否则视作狼队违规,所有狼都会死。
达达利亚想想倒也是,如果没有这条规则的话,狼岂不是可以在第一天夜里把所有人的手脚都打断,然后每天随便挑人杀,就能顺利通关了。
两人靠在石碑旁,开始讨论今晚的目标。
可以从三个维度上考虑夜间的目标:一,神明加护者优先;二,能带队的聪明人优先;三,武力更强的优先。神明加护者拥有各种技能,会对他们的工作造成阻碍。聪明人更容易推理出别人的身份,可能会让他们陷入不利局面。考虑到后期的对峙中,武力是决定性因素,武力值更强的人也应该优先处理,否则必为后患。
“班尼特先放放吧,”达达利亚思考着,“他可以留下来陪可莉,不然她自己一个人在鹤观,大概会害怕。提纳里和林尼也可以暂时不考虑,他们的性格看上去不怎么强势,实力也稍逊一筹。”
钟离同意他的想法:“嗯。芙宁娜也可暂时搁置。她虽为水神,却似乎并没有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雷电影、八重神子、夜兰、阿蕾奇诺,这几人相对优先。她们思维敏锐,难应付,且具有一定的实力。从武力的角度出发,目标基本锁定为雷神雷电影,而从聪慧莫测的角度出发,八重神子也十分危险。她白天还盯着他们看了几眼,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达达利亚和钟离又讨论一阵,决定还是先从雷电影开始。魔神死亡后的力量余波,也有研究的价值。
他们在石碑显示的地图上寻找,见到雷电影和八重神子的两个光点挨在一起。她们正睡在一片遗迹里。
TBC
呜呼,水神也在,这是要拉原始胎海下场?
因为不想让雷电影再经历一次丧友之痛所以先把雷电影刀了,,,那么失去影的八重神子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有点期待了(笑
第三十二章
事到临头,钟离又觉出少许不妥。他一边同达达利亚一起往地图上标出的光点走,一边在心下思索。
虽然在游戏内,雷电影与八重神子这两人对他们的威胁相当大,应该优先考虑除掉她们,但换个角度来看,倘若今夜果真杀死雷电影,那么,鹤观的轮回之事也就无人可以讨论了。八重神子将变成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雷神死后,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这是他们完全无法预测的。
他们才刚刚取回记忆,如果想要找人讨论天理及天空岛四执政的有关信息,雷电影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作为七神的她,会知道比其他人更多、更核心的信息。
虽说水神芙宁娜也在……可钟离对她总有种违和感,似乎不大能指望得上与现在这种状态的水神共举大事。逐个排除下来,也就只有雷神最能指望得上了。
然而,即便能从雷电影口中问到更多信息,他们既然身处对立阵营,也注定不会同时活到见到伊斯塔露的那一刻。哪怕见到伊斯塔露,大概也无济于事,因为天空岛执政对七神的等级压制十分明显,就算目前的岛上所有人联手,也难有一战之力。
该如何做,才是最佳选择……还在思索时,他们却已抵达雷电影和八重的歇脚处。
废弃遗迹中,坍塌破损的石墙围出一个个小房间。其中某个房间内,她们搭起帐篷,帐篷布拉得严严实实,看着很舒适。显然,她们原本就考虑了会在鹤观过夜的可能性,因此是有备而来。
钟离一下子略感微妙,如此看来,倒是他疏忽了,没有租一艘更大的浪船,为自己与达达利亚带上帐篷。有帐篷的话,日子也能过得更精致些,不必像现在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达达利亚蹲在帐篷外观察片刻,朝钟离小声道。
“钟离,你过来看。”他用手指指向帐篷布中央,那里有一块很不起眼的胶带。
“如果我们直接打开帐篷,胶带原本的位置就会变动。她们早上起来,就会知道是否有人来过。”
达达利亚手指一转,又指向地面:“你看,她们还在地上撒了很多尘土。我们一旦踩上去,也会留下脚印。比对脚印,就能确定来者的身份。”
钟离点头,未想达达利亚又道:“可是,这些容易被人识破的招数应该只是掩饰。整个房间都有雷元素力的痕迹,应该是动了什么手脚。”
钟离闻言凝神,仔细查看四周片刻,的确有密集的雷元素力的残留。稍加思索,他便理解了她们的意图。
“原来如此,”钟离道,“你我下杀手时,很有可能会动用自身的元素力。我们的元素力将与雷元素产生反应,她们白日查看此处残留的元素反应痕迹,便可确认狼的候选人。”
如果达达利亚下手,留下感电反应的痕迹,那么凶手就可以被框定在水元素力持有者中,即为夜兰、芙宁娜、达达利亚中的某人。如果钟离下手,留下结晶反应的痕迹,那么凶手就直指向他一人,因为岛上只有他能使用岩元素力。
为了确认狼的身份,她们设下这重重机关。然而,虽然达达利亚和钟离察觉到了她们的机关,却并不是全部避开就能了事的。如果他们完美避开,再杀死一人,则显而易见,凶手是洞察力强、行动谨慎的人。如此一来,钟离与达达利亚同样会自动进入被怀疑的范畴。
钟离不由得蹙眉,暗自觉得棘手。
两人站在帐篷外简单商量几句,决定将雷电影从帐篷里拖出房间,远离雷元素力的检测范围后再下杀手。拖拽的痕迹可以自然地盖住脚印,这样就看不出他们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这些手段了。
钟离也和达达利亚说了自己的许多想法,比如是否要留下雷神商议大事,是否要优先处理更会察言观色的八重,然而最终,他们却还是没有改变原本的计划。八重神子若是死去,雷电影的反应同样会变得极不可控,可能会演变成更难处理的局面。
不如还是按照原本的想法来吧。
雷电影和八重神子都睡得很沉。达达利亚和钟离将雷电影拖到房间外,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朦胧的月色下,达达利亚看了眼钟离,确认他们已经离开雷元素力的范围。
“怎么办?”达达利亚问。
钟离道:“别太血腥。不妨试试能否勒死她。”
这种“杀人体验”有些奇妙,它介于残忍的悲剧与荒诞的喜剧之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活到最后,破解迷局,可又不得不为他人带来精神上的痛苦。要带上可莉胜利,保护孩子的天真,可又不得不使轮回中的他人死于手下,成功被规则驯化。杀是假的、活是假的、死是假的、生是假的,所有眼见之物皆为假象,却因为这种感官上的真实,仍能调动人的复杂心情。各种相反的、矛盾的情绪彼此冲撞,最终竟在他们的心中不可思议地化为一种冷淡的平静,像酸与碱彼此中和,剩下一种普通的水溶液,剩下一种普通的理性。
是的,决定要“杀”雷电影的这一刻,他们的心情很平静。没有动摇,没有后悔,不掺任何负面的感情,也不掺任何正面的感情。非要说他们此刻的感受如何,也许更偏向于一种单纯的好奇,好奇雷神究竟会不会真的被杀,好奇雷神死后会发生什么。
达达利亚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抽下一根结实的枝条,两手将它抻上一抻,确认它的韧性足够。钟离为他们开了玉璋护盾,以免雷电影死时释放的力量波及到他们。达达利亚将枝条环套在雷电影的脖子上,打算使力。
然而恰在此时……一件意外的事却发生了。
……
忽然间,一股无形的力从雷电影的身上猛地弹开,伴随着强劲的风,使达达利亚下意识抬手阻挡。他再睁眼看去,却看到雷电影四周竟环绕着一圈与钟离的玉璋护盾十分相似的护盾。雷神被护盾无死角地圈在中央,仍在闭目安眠,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这护盾……?”
达达利亚下意识看向钟离,钟离却摇头,表明这并不是他的力量。
也就是说……
“守卫?”
“守卫。”
两人同时道。
钟离收起自己的护盾,而他们眼前那面守卫的护盾也逐渐淡却,最后在空中化为金粉,消失不见。钟离并没有感觉到这面守卫的护盾与自己的力量之间有任何联系,想来又是天空岛那些神为了配合背景故事而制造的仿制品。
从所有人里准确挑到今夜最有可能被杀的人守护,不得不说,这的确需要十分精准的预判技巧。果真砍到了守卫的盾上,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方才倒是没有特别考虑守卫的问题……
“守卫这家伙,还真是扫兴。”达达利亚耸肩,将枝条揣起来。
“如此也好,无需急于一时,”钟离看得很开,“刚好,与雷神还有事要谈。”
他们将雷电影拖回帐篷,并未因守卫的阻挠而产生许多特别的感受,钟离反而稍微舒了口气。夜晚的狼队工作结束,他们清理好现场残留的元素痕迹,便离开遗迹回去了。
岸边的沙滩上,钟离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沙子上边写边道。
“既然守卫的判断很准确,那么,我们可将目标优先锁定守卫,否则之后的工作将难以展开。”
达达利亚看着钟离在一侧写下所有人的名字,在另一侧写下“守卫”,扶着下巴想了想:“嗯……首先,雷神肯定不是守卫了,因为守卫不能守护自己。班尼特应该也不是守卫吧,他肯定会守护可莉的。”
钟离将雷电影和班尼特的名字划掉。
“林尼大概也不是守卫吧?他会守护仆人,不会守护到雷神的身上,”达达利亚想起什么,补充道,“哦,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林尼是壁炉之家的孩子,而仆人是壁炉之家的「父亲」,他们之间有点家人的意思,但上下级也分得很明显。”
听罢,钟离看着林尼的名字,却没有立刻划掉。
“……林尼先生与他的「父亲」之间,是否能交付完全的信任?”钟离问,“他们会怀疑对方的身份吗?”
“会怀疑吧,”达达利亚摊手,“坦白说,我虽然觉得他们一定会在私下询问彼此的身份,却不觉得他们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两个人可都是有小算盘的,不太可能百分百信任对方的说辞。”
钟离比较赞同达达利亚的看法,从今日此二人的气氛来看,的确似有间隙。思考后,他还是保留了林尼的名字。
“倘若林尼疑心仆人是狼,也许他不会守护仆人,因此无法完全排除林尼是守卫的可能性。”
剩余的人里,最有可能是守卫的人自然是八重神子,因为她当守卫,肯定会守护雷电影。
除守卫外,赌徒这个身份也可以多加留意。赌徒与上一轮的先知区别很大,因为先知能不受威胁地查验身份,所以一般都会从身份最不明朗的人开始查验。而赌徒一旦猜错身份就会死,所以查验出的反而都是身份最明朗的人。赌徒会更迫切地想要知道别人的身份,或许他们很快就能看出赌徒是谁了,但也不是一定要下杀手,因为赌徒很可能会查着查着就自己死掉了。
要特别关注的事基本就是这些,其他的依靠临场发挥吧。他们明天还会有许多观察其他人的机会,根据众人的表现,也能进一步确定身份。
至于轮回的事……虽说可以试着对众人讲出,但如此离奇的事,其他人是否会相信,还是未知。他们手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可靠的证据,说不定不但无法说服众人相信轮回的存在,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让他们更显得不怀好意。
碍于不能在白天显出太多疲态,遭人怀疑,达达利亚和钟离便就此睡下了。夜晚漫长的狼队活动时间,他们不过使用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虽说要担心的事还有很多,但两人却贯彻了轻松游戏的宗旨,整夜安眠。等到他们再次醒来,却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达达利亚打了个哈欠,抓抓后脑勺睡得乱翘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往钟离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只当是个常规的早安吻。钟离睁眼,盯着达达利亚看了会儿,却也凑过来,嘴唇在他的脸颊上一碰。
“……”
“……”
达达利亚脸红了。
班尼特与可莉在火堆边煮好早饭,正想招呼他们要不要来一起吃,而班尼特转头却远远看到达达利亚和钟离抱在一起,疑似正在亲亲我我,不由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捂住可莉的眼睛。
“嗯?怎么啦,班尼特哥哥?”可莉疑惑地问。
“小孩子不能看。”班尼特干巴巴地回答。
片刻后,达达利亚和钟离带了点罐头过去煮,他们毫无自觉地散发着淡淡的恋爱气息,使得班尼特默默往角落里躲了躲。可莉开心地和他们打招呼。
“达达利亚哥哥,钟离哥哥,早上好呀。”
“你也早,”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昨晚休息得还好吗,可莉?”
“嗯!”可莉用力点头。
班尼特总有种他们好像比昨天更熟了的感觉,他摸摸脑袋,没太放在心上。钟离见状,淡淡扫了达达利亚和可莉一眼,两人被钟离一看,想起白天该装作不熟的事,就不吱声了,低头开始专心干饭。
他们四人虽是三狼一神民,好在班尼特神经大条,气氛还挺和谐。钟离在旁暗自观察,班尼特与他们的交谈一切正常,不像有什么心事。班尼特不急着去确认昨晚有没有人死去,因此不像守卫,也对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求知欲,因此不像赌徒,看来看去,都像个一觉睡到天明的普通村民。
要是所有人都像班尼特这般把心事写在脸上该有多好,他们的游戏将会简单得多。
达达利亚和钟离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后便前往祭祀场。因为提前知道昨夜是平安夜(除非赌徒第一夜就把自己猜死了),所以他们的心情比较放松,抵达时发现他们还算来得早的,只有阿蕾奇诺和林尼一前一后坐在那里。
达达利亚看到阿蕾奇诺,转过头撇撇嘴。阿蕾奇诺却已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和他们搭话。
“昨晚入夜前,我到毒雾边缘做了些调查。”
她简单说了说调查经过,结论都是达达利亚和钟离上个轮回早已弄清的事,总而言之,目前还找不到穿越毒雾的方法,所以他们无法离开。
“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内情吗?”
达达利亚直白地问。阿蕾奇诺微微挑眉,摊手道。
“我只是受女皇陛下所托,来这里调查,我知道的信息应该不比你多。不要指望我什么都懂,我又不是博士。”
提起多托雷,达达利亚才突然意识到,多托雷的确是执行官中脾气比较好的人。因为他很讲理,所以好说话,只要忍耐他时不时的长篇大论,就能顺利地沟通。
“执行官里,究竟都有谁被女皇陛下派来鹤观了?”达达利亚问,“我、博士、你……还有别人吗?”
“嗯?”阿蕾奇诺想了想,“我听说,丑角也来了。”
丑角吗?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
“丑角的实力怎么样啊?我感觉我都不知道他成天都在干嘛,”达达利亚忍不住吐槽,“估计没有队长厉害吧。”
阿蕾奇诺淡淡道:“丑角作为我们的上司,自然实力不俗。若是他的实力不及队长,为何职位在队长之上?”
达达利亚摆了摆手:“那可不一定。蜀国不也是刘备当老大嘛,你什么时候看刘备比关张赵厉害了。”
一旁的钟离听到璃月小说里的梗,倒有些怀念,达达利亚仍在璃月时,他们常聊起这本书里的情节。
“达达利亚,三英战吕布时,刘备也在。”钟离插话。
达达利亚表情变得很微妙:“钟离先生,你该不会觉得刘备很能打吧……三英战吕布那段,我感觉他就是个添头,相当一般。”
“但与天子射猎时,他一箭正中奔跑的野兔,至少可以说明他箭术不错。”
达达利亚和钟离你一言我一语锐评了几句小说人物的武力值,阿蕾奇诺却完全听不懂梗,只觉眼前这两人亲密得有些可疑。她环顾四周,见可莉和班尼特从森林中走来,于是抛下达达利亚和钟离,走到可莉面前蹲下。
刚一蹲下,阿蕾奇诺便敏锐地察觉到,可莉对她的戒备心比昨天要重许多。她眼神一暗,明白了什么。
“可莉,昨晚有看到其他人吗?告诉姐姐好不好?”她摸摸可莉的脑袋,轻声细语地问。
阿蕾奇诺接上了昨天的话题,然而今天的可莉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大姐姐并不是自己的同伴。她的身体微微瑟缩,下意识想要看向身边的达达利亚和钟离,寻求他们的帮助,可又想起钟离的再三叮嘱,白天千万不能看他们,还是忍住了。
“……可莉什么都没看见,很快就睡着了!”
可莉按照达达利亚和钟离教的那样作答。面前的这个姐姐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可莉答完,又不敢再答别的话,怕自己不会答,给达达利亚哥哥和钟离哥哥添了多余的麻烦。于是可莉干脆转身跑开,又拉上班尼特,到别的地方玩耍去了。
阿蕾奇诺的眼神紧紧盯着可莉的背影,她瞳孔中的红叉仿佛隐约闪烁微光。
这孩子的态度,和昨天很不一样……
她看着可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TBC
很微妙的,虽然这一次是三神,但是神子和仆人带给人的压迫感要比雷神水神更大。
还有前章提到的深渊力量,总觉得会在这一局里插手了,每一笔都有深意都是伏笔的感觉真的很好,太爱了我昏迷
好紧凑好有压迫感好tm令人焦虑的背景,但是这并不影响小情侣拯救世界还抽空谈恋爱
第三十三章
「公子」这家伙,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
不消片刻,其他人便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一起。阿蕾奇诺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人的神色,心思微动。
公子曾在璃月大闹一番,如今却与岩神摩拉克斯亲密相待,这的确让她略感突兀。倒是听说他们在多年前的深渊中曾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但她却从未听公子提起,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渊源究竟是什么。
刚才公子还提到,他知道博士也在鹤观,可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在鹤观上真正见到博士的身影。执行官的行动多数情况都是保密的,以他末席的身份,不大可能提前得知博士的行踪。“博士也在鹤观”的说法,他又从何得知?
而且,自己虽然听说丑角也来了,他们现在同样没有见到丑角的身影。丑角和博士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阿蕾奇诺扶着下巴,看着达达利亚与钟离在一旁聊天。达达利亚的神态一直比较放松,面对他们现在所面临的窘境,并没有展现出任何迷茫或失落,刚才和她交谈时,也压根没问她丑角和博士现在在哪里,好像已知道了答案似的。究竟是他的确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还是他心太大,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阿蕾奇诺也不怎么能拿得准。然而,心思更严谨的岩神同样没有问起这件事,让她不由得在意。
……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微妙的焦躁感在阿蕾奇诺的心中涌现,她皱紧眉头,想不通身为末席的公子为什么比她知道更多信息。在“知情人”群体中,达达利亚也是处于边缘的新锐,虽在人类群体里他算是懂得多的,但在非人、魔神群体里他又算是懂得少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昨夜无人死亡,这一点在所有人到齐后便不言自明。多数人显然舒了口气,觉得游戏规则没有影响到他们,然而雷电影却不出所料地提出了异议。
“昨天入夜后,我和神子帐篷被人动过,”她道,“我们在帐篷外弄了些不起眼的陷阱。虽然不清楚来的人是谁,但肯定有人来过。”
雷电影将陷阱的布置情况和其他人说了,八重神子却始终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打量着周围人的反应。
“你认为,‘狼’在考虑杀你?”吸取上轮在集会中过于低调而引起怀疑的经验,钟离自然地加入对话,接了雷电影的话茬。
“应该吧。只是不知怎么,他们没有动手。”
这件事让众人感觉有些异样。
“狼真的会动手吗?”提纳里忍不住问,“我看不出什么必须按规则自相残杀的必要性。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活着……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阿蕾奇诺耸肩道:“不能这么说,谁又知道狼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们喜欢和平,没有下手……也许他们其实下手了,只是被阻拦了。”
提纳里一愣:“被阻拦……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还有个守卫嘛。”阿蕾奇诺心不在焉地捋了捋衣袖,回答。
也就是说,提纳里先生不是守卫吗?这人都想不起守卫这回事了。达达利亚琢磨道。
钟离接着问雷电影。
“只有这些线索?”
“嗯,”雷电影点头,“本来还有个测元素反应的陷阱,不知他们究竟是发现后避开了,还是没发现,恰巧避开,总之没什么收获。”
无人死亡时,想要通过讨论确定别人的身份是很困难的。因为是平安夜,其他人也没有急于要在白天处死谁的意思,讨论的重点很快就从游戏转移到了离开岛的方法上。
鹤观已被毒雾无死角环绕,无论是天上、海面、还是水底,都没有找到可以离开的出口,这一点已经被证实了。这是个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孤立之地,早晚要面临弹尽粮绝的困境,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讨论几乎陷入停滞,鹤观的死局难破。正在众人一筹莫展时,钟离拉上达达利亚,悄悄踱步到雷电影身边。
“雷神,散会后可否借一步说话?”钟离问,“如此消磨时间,只是徒劳。”
雷电影将他与达达利亚打量一番,小幅度地点点头。钟离本以为这是约定好散会后见面的意思,然而,他的眼前却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眼时,他们却进入了一片陌生的仙境。
“这里是一心净土,我的精神世界。请不必见怪。在这里进行的谈话,是绝对保密的,并且我们进入一心净土期间,外界的时间静止。”
雷电影于仙境中央端坐,旁边站着她顺手拉进来的八重神子。雷电影招呼达达利亚和钟离过来,坐下详聊。
“请坐吧。”
八重神子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盘小点心,乐呵呵地摆上。达达利亚看了钟离一眼。钟离对这种形式的密谈没什么意见,走过去坐下了。
于是,四人开始座谈。
达达利亚和钟离基本将他们目前知道的事全部讲了出来,包括上个轮回末尾见到的天空岛神明伊斯塔露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昨晚见到的纳西妲和她留下的信息……所有的一切联系在一起,构建出的事实便是:他们身处一个庞大的轮回之中。
信息量太大,雷电影花了点时间才消化明白。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却有些犹豫。
“你们的意思是……这里的事在不断轮回,而轮回结束时,提瓦特的末日就要随之降临?”
如此离奇的结论,如果不是出自岩神摩拉克斯的口中,雷电影觉得自己是根本不会相信的。钟离见她和八重神子的表情都有点微妙,不得不进一步耐心解释他们的结论。
提瓦特大陆,构建在世界树与地脉的掌控之中,构建在天理的权柄之下。天理用绝对的实力统治,世界树用绝对的规则掌握所有提瓦特本土生物的记忆,而生灵死后,灵魂与意识将归于地脉。这是提瓦特大陆亘古不变的特质,除非使七国的全部精锐力量联手,否则很难撼动天理、世界树与地脉中的任何一条。
天理想要让提瓦特不断重复毁灭与再生之路,想要招致提瓦特的末日,因此是所有提瓦特人共同的敌人,这一点如今已经十分明确了。然而,更隐形、却又更恶心更难对付的敌人,其实是能够随意篡改记忆的世界树。只要世界树还在,人们就永远无法知晓自己的记忆究竟哪里是被篡改过的错误的记忆。人们不得不寄希望于用秘文记录历史,希望外部的降临者可以记住历史,至于自己的记忆,根本就靠不住。
“记忆的篡改很严重吗?”雷电影感到好奇,“我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达达利亚想起来与她有关的一件事,于是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愚人众曾经有个六席散兵,是你创造的人偶?”
“……谁?”雷电影困惑地反问。
钟离又问:“你可否记得前代草神是谁?当年尘世七执政集会,你作为侍卫陪伴令姐出席,应该也见过前代草神一面。”
“……”
雷电影一脸迷茫,一旁的八重神子有些汗颜,小声嘀咕道:“……看来稻妻也该弄个秘文史官了。”
前代草神大慈树王与前愚人众执行官散兵,都是世界树大幅篡改提瓦特人的记忆的例子,如果没有巧妙绕过世界树规则的秘文记载,达达利亚和钟离也不会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事实上,世界树究竟还篡改过多少记忆,根本就无从考证。这种篡改,对于生灵扎根立足的根本是毁灭性的,因为只要有世界树的权限,就什么都能做到。纳西妲可以忘记大慈树王,雷电影可以忘记雷电真,钟离可以忘记璃月,温迪可以忘记他还是风精灵时结识的少年,至冬女皇可以忘记自己为何要反抗天理……记忆连接着感情,当一切人可以忘记一切事,整个提瓦特都可以因为这一棵世界树而化为一座空虚的失落之地。
现在,他们被困在鹤观的轮回中,也是拜世界树的力量所赐。世界树抹除了他们每个轮回的记忆,而每次轮回开始,他们即便已数十次踏上这片土地,也像是第一次踏上一般,从零开始。
如果假设,提瓦特大陆的状况与这里类似,也就是说……提瓦特大陆或许经历过数次毁灭与新生。所有国度毁灭时、所有生灵死亡时,众多灵魂回归地脉,在世界树的力量下进行记忆清洗。清洗干净后,一个个灵魂重新在地表新生,构建下一轮的提瓦特。
就像他们现在一样。死亡、清洗、新生,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而天理之所以让他们在鹤观进行轮回,大概是为了探索某种能够更安全、更高效地抵达末日的模式。倘若天理直接对提瓦特各国发起灭世打击,提瓦特全体生灵必定会团结统一,誓杀天理以自保,这对天理来说也有一定的难度。而倘若天理将提瓦特各国分裂,使他们自相残杀后消灭余党,则轻松许多。魔神战争时诸多魔神大混战,最终只剩数位赢家,而赢家成为七神,打坎瑞亚战争时消耗巨大,天理或许是从这些大规模战争中得到了灵感,才想出这种招数。
仔细讲解完之后,雷电影和八重神子跟上了他们的思路。雷电影还在因刚刚得知自己不知何时制作过一个叫散兵的人偶而陷入自我怀疑,而八重神子却仍在笑眯眯地喝茶吃点心,似乎没有被这个话题影响了心情。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但……容我提出,这些说法里,还是存在一些漏洞呢。”
八重神子伸出食指,在空中轻摇两下。
“第一。恕我直言,但这些说法全都没有证据。你们说,你们找回了看到伊斯塔露在鹤观倒流时间的记忆,但我们也无法确认这是不是在说谎。嗯……伊斯塔露这位天空岛的神明,以前曾帮过稻妻一把,算是对我们有点恩情。它可能是天空岛唯一一个在乎人的神,总感觉和你们的描述有出入。你们还说,你们收到了小吉祥草王的纸条,提示你们身处轮回中,要快点醒来。可纸条呢?小草神人呢?又都不见了。说是被销毁了,未免也太凑巧。”
达达利亚忍不住道:“喂喂喂,我们可没有说谎,句句都是真的。这么关键的事,为什么要说谎啊?”
八重神子又伸出一根手指,继续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
“还有第二。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在说谎,可你们的记忆也未必是正确的。世界树能篡改记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那么你们想起的这些记忆,是不是也被篡改过呢?如果天理故意篡改这些记忆,让你们产生一些误解,将会如何?如果伊斯塔露故意在你们面前演戏,说些误导性的谎话,又会如何?”
“……”
钟离陷入沉思。
一个正确的推理想要成立,就要确保每个线索都是准确无误的。然而,世界树这个超格的存在,把一切逻辑都粉碎了,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没有记忆是能百分百信任的。记忆中发生过的事可能没发生过,记忆中没发生过的事可能发生过,他们已经不得不怀疑一切、否认一切了。
他无法反驳八重神子的第二种说法,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脑海中关于伊斯塔露的记忆是否曾被篡改。如果被篡改过……那他是否还能相信自己的结论?
钟离也让世界树这茬给整得开始怀疑人生了,而达达利亚却用手指敲敲桌子,说道。
“不管你怎么怀疑,轮回这件事肯定是真的。记忆可以伪造,感情却伪造不了,我和钟离……”
到这儿,达达利亚却卡住了,没往下讲。钟离看看他,心情有点微妙。
“你和钟离怎么了?”八重神子饶有兴致地问,“所以……你们好上了?”
达达利亚张张嘴巴,熄火了,什么都没说。
好上了……吗?
钟离看着达达利亚的眼睛,发现这个问题比世界的真相更为复杂。
座谈的结论是,由于达达利亚和钟离既不能证明他们没有说谎,也不能证明他们的记忆是准确的,因此这种轮回的说法只能作为一种可能性,不能说服雷电影和八重神子完全相信。毕竟,若不是亲眼所见,而单纯去听他人的说法,谁又敢相信自己被杀之后不是真的会死?要不是这些说法来自摩拉克斯,她们连可能性都不太会去相信。
达达利亚和钟离先一步离开一心净土,而八重神子和雷电影却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地续了两杯茶,消灭剩下来的几块手工点心。
“影,你觉得他们刚才的这一套,可信度有多高?”八重问。
雷电影拿起块点心塞进嘴里,有点含糊地回答:“唔……十之八九吧。摩拉克斯一贯以人民为重,仔细想想,不太可能会被天理招安。他没有什么诓骗我们的必要。再说他身边那位公子先生,也是个藏不住谎的人,不像在说谎。”
八重拍拍她的手臂,笑道:“你说十之八九,可要我说,大概只有十之三四。岩神和公子的确不像在说谎,但与天理有关的记忆,真的会没有猫腻吗?对自己的推论太深信不疑,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啊。”
雷电影问:“你觉得哪里有猫腻?”
“比如说,他们没有解释,小草神为什么会被勒死,她死时为什么没有产生足够强的魔神力量的余波,死后的尸体又去了哪里。他们也没有解释,伊斯塔露现身时,为什么公子是清醒的,而岩神反而意识抽离。他们更没有解释,为什么天理会有异常高的权能,让我们每夜准时睡去,又能通过一块石碑将任意一个被指定的人处决。如果搞不清楚这种种谜团,我们距离真相,怕是仍有很远的距离呢。”
她们三两口吃完糕点,便拍拍手,离开了一心净土。
四人出了一心净土,达达利亚和钟离发现,里面的时间的确是近乎静止的,他们虽然交谈了许久,在外界却仅仅过了一瞬。他们站在雷电影和八重神子的旁边,其他人还在继续讨论怎么才能逃离鹤观的话题。
“钟离,”达达利亚想到什么,拽了一下钟离的手,“你说……鹤观和外面的世界的时间差,是不是也这样?我们在鹤观轮回了很久,可在外界看来,却只过了一瞬。”
“……嗯,倒也并非不可能,”钟离道,“倘若鹤观是一片如同一心净土般完全与外界隔开的环境,便能实现这件事。”
近一百次轮回,如果一次粗略算作五天,那就需要将近五百天。要是时间流速相同,这么多玩家各个人间蒸发一年多,其中甚至至少包括四个神和四个愚人众执行官,外面早就出了大乱子了。认为鹤观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是比较自然的想法。
离开鹤观的事没有定论,而越讨论,气氛就越压抑。到最后,又是阿蕾奇诺,起身便要离开。
“多说无用。我开船去海面再看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其他人无言。阿蕾奇诺转身欲走,而正在此时,一直没什么声音的芙宁娜却开口了。
“等……等一下!谁都不许走!”
众人的视线朝芙宁娜注目,她显得有些紧张,又强撑笑脸从火堆边站起来,干巴巴地开口。
“我不管了,我可要说了……”她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其实……”
她看向其他人好奇的视线,一下子泄了气,垂下头没精打采地说出后半句。
“其实……我就是赌徒……”
直接跳出来可还行。达达利亚小声地“啊?”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芙宁娜咳嗽一声,继续用她那种较为戏剧化的口吻说道。
“那个……因为我还不知道今晚要猜谁,所以,你们必须给我更多的信息……诸位能理解吗?我的处境可是所有人里最危险的!”
“你昨晚猜了谁?”阿蕾奇诺紧接着问。
“昨晚?我猜了我自己啊,”芙宁娜的笑容在众人的注目中愈发勉强,“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规则里只说了,不能重复猜一个人,又没说不能猜自己,所以我第一晚当然要猜自己是神民了。不然难道要我第一晚就猜死自己吗?”
也行吧,达达利亚想。
阿蕾奇诺又问:“你要我们提供什么?”
“当然是任何和身份有关的信息都要提供……”芙宁娜说着说着又摆摆手,“不对,应该是登岛后经历的一切事都要详细招供!招供这种事,往往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芙宁娜叉着腰,有点怂又有点自信的样子。达达利亚小声在钟离耳边道:“……水神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
钟离也没话讲了,然而正在此时,芙宁娜却如同上课时叫正在交头接耳的学生的名字似的,指着达达利亚的方向道。
“那边的先生,你好像很有发言欲望嘛?要不就……就你第一个交代好了!”
“我?”
达达利亚硬着头皮指向自己,看到芙宁娜朝他点了点头。
TBC
玛德写的这么牛逼 超!
真的很喜欢公钟一些小细节,没说过一句喜欢,但是两个人会靠在一起睡觉,揉揉头发,摸摸脸,一切都那么自然,也很喜欢对方把另一个人从被窝里拉起来这个举动,就是很亲近又温暖的小暧昧的感觉。挠的我心里痒痒的,黏糊糊的小情侣真好啊
第三十四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达达利亚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多日前,那个被小草神点到名字的时刻。
很相似的感觉……
每次都被第一个叫到,达达利亚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自己倒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有了上回的经验,他至少不至于在被点到的时候立刻露出破绽,在注视中,他慢慢站起身。
他没有看自己身侧的钟离,这是自然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钟离对芙宁娜突然发难的反应是什么。他想了想,尽量摆出自然的态度。
达达利亚有些不在乎地摊手,说道。
“喂喂喂,凭什么我要向你‘交代’自己做过的事?你说你是赌徒,难道我就要相信吗?”
芙宁娜见他满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有点着急地攥紧手。不过,她的确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是赌徒的证据……她甚至连第一天的验人情报都没有。
“我真的是赌徒,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芙宁娜脱口而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就是事实。如果你不是狼,你就应该同意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共享给大家,难道不对吗?难道不是只有狼才会对坦白感到抵触,怕自己说漏嘴吗?”
芙宁娜的语气实在是太真诚,钟离听完就觉得,以她这种拿人格担保的架势,她身为赌徒的身份的确很难被驳倒了。若是每个人都把状态提到她这么真诚可信,那狼队的生存空间可就太小了。
达达利亚也发现了,只要怀疑芙宁娜的身份,她就会很激动地反驳,结果只会把自己的形象搞差。他有些无语,只能放弃这个方式。
要把轮回的事和所有人交代出来,用它来转移视线吗?达达利亚想。
刚才和雷神的对话已经证明了,他和钟离目前拥有的记忆……其实是没办法说服别人的。因为他们真的没有证据,一切都只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提瓦特的生灵在轮回”,这件事在全提瓦特的范围内,知情人少说也得有十个以上。也没见谁和全体提瓦特人开诚布公地聊一次,告诉大家真相。没见着钟离逢人就说提瓦特的历史在不断被改写,没见着小草神逢人就说其实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天上还盖着个蛋壳般的大罩子。因为这些说法都缺乏证据,普通人听了,只会觉得这故事编得太离奇,谁信谁是傻子。
他和钟离现在面临的也是类似的情况。生死轮回这种离奇的故事,雷神尚且无法说动,更何况是这些人。还是干脆放弃为好。
达达利亚最后只好叹气,接受了自己要像个罪犯一样被盘问这件事。没办法,既然没人能拍得动芙宁娜的赌徒身份,那她就是立得稳稳的赌徒了。
“好吧好吧。我想想……”
达达利亚伸手摸摸后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虽说他勉强算得上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人设,玩这种游戏的唯一参与感就是在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躲在一旁吃瓜顺便给钟离削个兔子苹果,但如今突然要让他逐一证明自己登岛后的每个举动都是善良美好的崇高品行,那也是绝对做不到的,没那个能力知道吧。达达利亚挠了会儿头,开始从在海上遇见班尼特和可莉开始交代,讲了半天,并未说出什么很值得参考的信息。
“感觉完全没有重点。你是故意的吗?”
芙宁娜打断他的供词。达达利亚忍不住呛了她一句。
“你说什么事都要说,我就说了,还想怎么样?这都不满意的话,要比划一下吗?”
听到达达利亚说要“比划一下”,芙宁娜后退半步,有点被他吓着了的样子,立刻熄了火。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达达利亚看到她这个反应,不由得也感到稀奇。
这真的是水神吗,七神之一的水神芙卡洛斯?真是怪了。
接下来,达达利亚按部就班地交代完自己登岛后遇到的事,没有被芙宁娜质疑。他省略了三段信息,一段是他们与可莉之间的狼队互动,一段是在海边见到纳西妲的尸体,一段是刚才和雷神的谈话。雷电影和八重神子没有吱声,他们很自然地达成了隐瞒掉那段对话的共识。
之后,芙宁娜顺势问到钟离。钟离便顺着达达利亚的话,接了下去。
“公子先生所言,皆真实准确。我与公子登岛后同行不离,行程与见闻上没有太大差异。望诸位勿疑。”
芙宁娜倒是能认出钟离这个最古老的岩神。要开口质疑钟离的招供敷衍了事,芙宁娜有些提不起勇气,她也不知道还能让钟离再交代什么。结果,她选择对达达利亚和钟离道。
“你们……你们两个也都要以人格起誓、以名誉起誓,你们不是狼。”
达达利亚无所谓地举起一只手道:“好啊,那就发誓好了。以我的人格发誓,如果我是狼的话,我就不得好死。”
“……”
这个要求的确有些尖锐,不过达达利亚从来不信因果报应之类的东西,发个毒誓这种小事是信手拈来。这对钟离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钟离转念便道。
“以我的名誉起誓,整场游戏中,石碑为我分配过了神民角色。”
说到“整场游戏”,当然可以指所有轮回的所有游戏,钟离没有特指此轮回,在其他轮回里他必定是担任过神民角色的。所以,这种说辞也不能算错,只是个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其他人脑海中完全没有轮回的概念,因此不觉得钟离这句话特别别扭,只有八重神子微微挑眉。
芙宁娜的质询继续进行着。以她现在就直接表明身份的勇气,旁人也不会对她有些强硬的表现多质疑些什么,就算是同为七神的雷电影,也如实回答了自己在岛上的一切遭遇。
唯有零星的几人,多少有点与众不同。
轮到八重神子,她先是好奇地问。
“芙宁娜小姐,你这么强势……难道不怕自己今晚被狼害死吗?”
芙宁娜反而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
“就算狼有杀我的想法,不是还有守卫嘛,”芙宁娜理所当然地回答,“守卫肯定要守护我啊,我可是第一个出来发言的神。”
芙宁娜这番发言,基本就把守卫的目标定死在她身上了。说起来,达达利亚和钟离今晚也的确砍不到她头上,本来第一晚就被守卫挡了一刀,第二刀若是砍到芙宁娜,又被挡了,那也是有够闹心的。
听完后,八重脸上笑容未减,却道。
“原来如此。不过芙宁娜小姐,不是我不配合你的工作,只是你想要我的‘供词’……这还是算了吧。我不是狼,没什么好交代的,而且我要是狼,一定也会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供词。对各位来说,缺乏相应的参考价值呢。”
阿蕾奇诺原本就等得不太耐烦,听到八重这样发言,也就顺势起身,借着她的话头道。
“尊贵的水神大人,即便你猜错了身份,难道会当场毙命不成?这些都不过是闹剧,还是抓紧时间做点正事要紧。时间有限,恕我失陪。”
她说完,便谁也不管,自顾自地走掉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
真够狂的,达达利亚想。愚人众就是这点好,每当你觉得你狂得没边儿了的时候,总会有个同事比你更狂。
芙宁娜被阿蕾奇诺和八重神子拂了点面子,却也没有发作,眼睁睁地看着阿蕾奇诺离开了。达达利亚愈发觉得这位水神的表现很奇怪,即便是纳西妲这种力量较弱的新神,也从不会做事畏手畏脚的,怎么会像水神这样,哪里都别别扭扭的。
结果,阿蕾奇诺和八重神子都没有讲她们的遭遇。可莉在一旁的森林里玩耍,芙宁娜只要一靠近,她就飞快地跑走,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样,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所以,芙宁娜小姐,你今晚想赌谁呢?”
其他人的供词全部交代完毕后,提纳里问。
芙宁娜有些泄气:“我也不知道了。现在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说了身份的,只有可莉,可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小小鸟……今晚的话,我可能会猜钟离先生是神民吧?他毕竟以他的名誉起誓了,总归是信得过的。明天的事,等到明天再说好了。”
听到这句话,达达利亚一激灵,钟离心下也是暗叫不妙。芙宁娜猜到钟离的头上,把自己给猜死了,这就要坏事了。
钟离琢磨了一下,如果是好人的话,的确应该有想要被猜的心态,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好人身份了。要是这里还不发一言,容易惹人怀疑,于是,钟离开口。
“你要猜我是神民,如此也好。倘若你明日还活着,便可证实我的身份。只不过……一旦你独自死于深夜,我们很难判断,你究竟是被狼所杀,还是猜错人致死。真有那时,可是会徒增争端。”
达达利亚心想,不愧是钟离先生,三言两语就把逻辑给模糊掉了。要是芙宁娜明天真的猜钟离猜死了,这也算是提前为他们的狡辩埋了个伏笔。
芙宁娜瞪大眼睛:“我晚上会被守卫保护的,怎么会被狼杀了呢?”
钟离微微摇头:“此言差矣。依我所见,守卫未必会守护你,也许会有更想守护的对象。比如说,假如方才独自离开的仆人执行官是守卫,她未必会守护你。”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芙宁娜张开嘴巴,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了。然而,他们还没掰扯完这事,八重却插嘴,扯开了话题。
“芙宁娜小姐,不如你来猜我是神民,如何?要是验明了我的身份,我以后在大家面前说话也方便。”
“猜你吗?呃……还是算了吧,”芙宁娜摇头,“你刚才甚至都不想告诉我你的供词,我怎么信得过你?”
八重神子笑笑:“哎呀呀,这点小事,你就别记恨我了。我现在补上不就好了,你想听什么,我都交代。”
不知是不是想卖个乖,以换取赌徒的信任,八重还真有把证词全都补上的意思。雷电影默默听完,却道。
“猜我吧,我的确是神民。我保证,你明天不会死的。”
发现被芙宁娜猜了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其他人多向她表明清白,惹得她心神不宁,又拿不准今晚要猜谁了。
原本她真的想猜钟离是好人,一是信用良好的岩神拿名誉担保过了,二是猜出来钟离是好人之后,也能给好人们带带队。但钟离刚才莫名其妙和她聊了半天晚上可能会死的事,聊得她心里瘆得慌,反而是雷神那句“我保证,你明天不会死”给她的安全感更高一点。
八重神子这么反复无常,她是绝对不会猜的。阿蕾奇诺不把她的要求放在眼里,她也不会猜的。数来数去……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今晚猜雷神是神民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芙宁娜最后拍了板,整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差不多要散会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打算离开。
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离开鹤观。他们手里的食物补给只能坚持不到一周的时间,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乐观了。再找不到离开的突破口的话……饶是钟离,也不免略感心焦。
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想着,他却感觉到达达利亚握住了他的手。钟离抬头,看到达达利亚正微笑着。
“我们也走吧,钟离。去海滩上散散步?”
无论何时,达达利亚笑容中蕴含的情绪仿佛总能感染钟离。他回握达达利亚的手,也对他笑了。
“好。”
海滩上的景色其实并不好。这毕竟不是那种天青海阔的沙滩,而是雾霾蒸腾、浊水如泥。不过,要是和对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在数千层地狱之下散步,见了埋在孤魂野鬼中的彼岸花,也能夸上一句美得像盛放的绣球,何况是这片浅滩。
达达利亚和钟离边溜达边聊天。说着说着,达达利亚讲起自己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的大英雄阿贾克斯的神话。
“……说是阿贾克斯从龙的宝库里拿走了黄金,但是只拿了自己需要的一点点。至冬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黄金是祸乱的源头……你知道吗?至冬以银作为贵重的象征,和别的国家不太一样,”达达利亚摘下自己的神之眼给钟离看了看,“你看,我们的神之眼外框也是银的。”
钟离对此事也有所了解。刚想搭个话,突然间,他却顿住脚步。
钟离眯起眼,望向远方的雾。
有什么人……正在呼唤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感如苔藓般慢慢爬上他的大脑,那是一种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特殊体验。上个轮回中,每当钟离错觉间看到达达利亚的“死亡”残影,他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渐渐地,钟离听不太清达达利亚的话了。而后,他却忽然间听见,不知从哪个遥远的方向,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
那声音空灵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钟离的脑中不知源头地回荡。
“……摩拉克斯……加入我们吧……”
微弱的声音在不断呼唤他,而一字一句之中,又饱含着深切的愉快。说话的人似乎是在以最真诚的姿态发出了邀约,钟离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认出,这是纳西妲的声音。
纳西妲的声音分裂成了很多个,一重接一重地响彻。从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言语中,钟离拼凑出那几句被重复得最多的话。
“摩拉克斯,还有大家,所有人都不要再醒来了,也不要再反抗了。因为像现在这样毫无目的地活下去是很痛苦的,死亡后回归地脉才是最幸福的。”
“在满是灵魂的地脉中,所有人都会互相理解。人与人之间将不再存在任何隔阂与隐瞒……”
“大家的一切力量、一切感情、一切意志、一切记忆、一切命运,最终都会在地脉中融为一体。那是生命的最初形态与最终形态,是提瓦特的开端也是结局。”
“死,就是极乐啊。”
接近催眠般,无数个纳西妲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而内容竟然与她之前的态度完全背道而驰。之前还拼命留下信息,帮助他们寻找打破轮回的方式的纳西妲,此刻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游说钟离,让他放弃反抗。
钟离皱起眉,捂住脑袋,不想让那些声音影响自己。而他身旁的达达利亚,此时也被眼前忽然浮现的文字吸引了全部注意。
像是一个虚拟游戏出现故障,几行冰冷的扭曲文字如同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一般,跳动着、变幻着,努力维持它们原本的形状。
达达利亚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博士的字迹。
[意识体→死亡→回归地脉→清洗→新生 鹤观乃至整个提瓦特都是如此
草神已被清洗 不要相信她
深渊之力能够起效 因为深渊是天理的反面
所以 只有你能做到]
下一段文字更为扭曲,几乎无法辨认。它们如蜘蛛般爬满达达利亚的瞳孔,像是从最深的黑暗与污秽中爬出,每个笔画都在疯狂地蠕动。
[神之眼 是 骗局
所有生灵 所有记忆 所有命运
所有一切
都是
燃料]
自“燃料”这个词开始,漆黑的火舌迅速窜出,引燃了整片石油般模糊的文字。达达利亚的双眼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那些暗藏怒意的文字像是直接烧进他的血液里,如几瓶火水下肚,整个人都难受得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达达利亚重新缓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沙滩上,钟离望着自己,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TBC
好捧!!!
纳西妲寄了啊……纳西妲能对钟离进行游说,会不会对影和芙芙也这么来一手?
看节奏之后要用深渊之力反过来对抗天理了?被深渊污染过的鸭鸭自然不用说,疑似改造丘丘人的仆人或许也能成为突破口?
我先跳一个预言家,后面有可能要靠鸭鸭给大鲸鱼定位然后靠大鲸鱼来对抗天理。
第三十五章
伊斯塔露站在血雾中。透过血雾,它望向海滩上的达达利亚与钟离。
由于雾的遮掩,两人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伊斯塔露的手上提着一具半透明的身体,那身形的边缘模糊,只是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是多托雷的模样。它松手,将多托雷一把抛进脚下的海水。它看着半透明的影子慢慢沉入海底,化为一道浅蓝色的荧光,归于泥沙之下。
它口中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在和谁汇报工作。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毫无起伏,仿佛缺乏凡间生灵应有的感情。
“……已经调查清楚了。草神布耶尔利用她在世界树内部的权能,直接在树内用加密的童话刻入了鹤观轮回的真相。记忆清洗后,她重新读取了这段信息,所以,清洗对她的意识没有起效。她挣脱了地脉的束缚,将一些消息带回了鹤观。”
那边回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伊斯塔露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又继续答道。
“我知道,这种意外本不该发生。我们抽取这些人的意识,存放在这与世隔绝的鹤观地脉之中,进行轮回。每次轮回时,我们都会读取他们的意识的初始状态,再进行身体的重塑。然而,布耶尔的权能十分特殊,她的意识能在地脉中苏醒过来,又自己重塑出了身体,登上鹤观岛。她想要提醒其他人,不要深陷轮回。不过……我已经抓获她的意识,重新彻底清洗了她,现在不用担心了。”
“……多托雷?”
伊斯塔露扫了眼刚刚被它“抛尸”的多托雷的方向。
“他是布耶尔的同谋。布耶尔的意识在地脉中苏醒后,曾向他求助,将他的意识也一并唤醒,并告诉了他许多事。多托雷……在鹤观之外,他会较难处理,不过目前不足为虑。我刚刚将他清洗好,不会出其他乱子了。”
血雾似乎并没有对伊斯塔露产生任何影响,它的身体上浮,继续观察岸边的动静。
末席执行官与岩神正靠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在伊斯塔露的眼中,它有些难以确定,这两个人现在究竟调查到了哪种地步。
……要是被他们察觉了太多东西,也许它就该考虑强制回收他们的意识,进行彻底清洗了。毕竟天理与天空岛四执政都心知肚明,鹤观的困局,其实并不是绝对无法被打破的。
看着他们,伊斯塔露回想起自己在抓获多托雷进行强制清洗前,多托雷云淡风轻地与它聊过的几句话。
“所谓的‘天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提瓦特的外来客而已。当年你们打败几条古龙尚且用了许多年,打赢之后却不要脸地自称为‘天理’,封自己为提瓦特的主人,不觉得可笑吗?”
多托雷的语气里有几分不屑,这种不屑对于伊斯塔露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在于提瓦特几乎不会有人像他这般大言不惭地藐视天理,而熟悉在于,偏偏是至冬的每个人物,对天空岛的神都是这副脸色。
当年,提瓦特被一座结界包裹在了蛋壳之内。天理与四执政一起打败了提瓦特的初代七龙王,篡夺了提瓦特大陆的统治权,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远古往事了。“天理”本质上也只是个生灵,根本不是什么蕴藏在天地之间的规则和道理。取这个名字,只是想让天空岛的最高神听上去更加神圣不可侵犯,让提瓦特的生灵觉得天理脱离生死、不可违抗、永远无法战胜罢了。
天理给自己取这个代称,就是在粉饰外来者篡位的不正当性,扩大它的威严。这是个假冒的名号,只是故弄玄虚。这件事虽然是事实,但如今被区区一个愚人众执行官说起这文字上的把戏,也让伊斯塔露不由得抵触他的僭越。
伊斯塔露开口道。
“你不过是被教令院扔出来的东西,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力量孱弱如一只蝼蚁,有什么资格妄谈天理?”
多托雷闻言挑眉,似笑非笑,丝毫不恼,只是看了它一会儿,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谁又能想到,我这个当年狼狈得差点冻死在深林的教令院弃子,如今也成长到能和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天空岛四执政当面叫板的地步?女皇陛下知道了都会夸我有出息。人的变化,可真是日新月异,你说是吗?”
多托雷没有给它回答的时间,继续道。
“伊斯塔露,人类这种蝼蚁般的生物,对天理来说实在太可怕了,不是吗?你们的寿命如此漫长……数千年在你们眼中,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千年万年,你们的实力都没有长进,可对于人类来说,哪怕是几十年,也能变个翻天覆地。你们有信心一遍又一遍打败死灰复燃的龙王,却没有信心应对技术爆炸的人类,漫长的岁月只给了你们惰性,给不了你们成长的动力。如果你们不是怕人类社会进化得太快,终有一天会赶超天空岛,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想要迎来提瓦特的末日,让一切文明归零?所以……你们才会怕科学,怕知识,怕深渊,忌惮一切你们不了解的力量。”
意识体的多托雷维持着半透明的形态,他摆摆手,嗤笑道。
“天理的心思实在太好猜,很久以前,女皇陛下就全都猜到了。伊斯塔露,我很不解的一点是,我知道你过去也曾救过人,我一度以为你是天空岛唯一一个心软的神。为什么如今见了面才发觉,你也不过是天理的无情爪牙而已?”
伊斯塔露背对着他,内心闪过一些过往的回忆。它很少与天空岛之外的生灵对话,如今面对多托雷的提问,它最终也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
“我在乎的,不过是那些神之眼,和那些天空岛的燃料。”
它的话字字真切,而多托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他怔住时,伊斯塔露朝他抬手,将他的意识捕获了。
虽说多托雷对神之眼的真实用途已有揣测,但猛然间从伊斯塔露的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天理向提瓦特下发神之心与神之眼时,明面上,天理告诉他们,这些装置能让他们拥有登上天空岛的机会,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统治整个大陆的天空岛神明中的一员。可实际上,元素龙与七神也好,拥有神之眼的凡人也罢,其实天空岛之下的任何生灵,在天理眼中都是下等生物、手下败将,根本不配拥有登上天空岛的资格。天空岛再怎么给这些劣等生物分配力量,引导他们自相残杀,也不可能让他们成长到威胁天空岛的地步。
下等生物再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一旦他们的成长到达了危险的境地……迎接提瓦特的,就只有末日。
末日降临,天空岛下的一切生灵都会死亡,意识回归地脉,融合成为一个整体。届时,天空岛会将神之心与神之眼收集到的一切力量回收,分出一部分作为启动下个轮回的能量,剩下的部分留给天理,让它进一步充实提升自身的力量,成为更强大、更难以战胜的最高力量。轮回的次数越多,天理的力量就越强大。
所以,提瓦特的生灵从本质上来说,不过都是天理的燃料,和炭火薪柴没什么两样。
这根植于提瓦特神力体系的深层现实,却极其鲜为人知,甚至至今还有不少人以为,神之眼是七神所发。伊斯塔露愿意和多托雷提起,也不过是因为它知道,多托雷紧接着就会被自己清洗记忆而已。
直到确认多托雷也被彻底清洗完毕,意识重新陷入沉睡后,伊斯塔露才转回视线,继续观察岸上的达达利亚与钟离。
“……了解,我会继续监视他们的动向。”
伊斯塔露低声回复了谁的话,随后切断对话。
它在前几个轮回就观察到,公子和摩拉克斯有些特殊。公子的体内蕴含来自深渊的力量,而深渊力与天理赋予的神之眼元素力是互相冲突的。这也就导致,他们无法完全控制公子的行为,总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纰漏。
上个轮回,公子和摩拉克斯曾在某个早晨身陷毒雾。如果这两人按照自己所规定的时刻准时醒来,他们一定会来不及脱身,当场葬身于毒海之中。可公子却早于预定时间提前醒来,拉着摩拉克斯游出了毒海范围。轮回末尾时,伊斯塔露亲自现身使时间倒流,当时摩拉克斯的肉身和神识均遭到限制,可公子却也能活动自如。这都是因为他体内的深渊力与天理的约束相冲,能挣脱旁人无法挣脱的束缚,难以被控制。
公子本人大致会了解到一点深渊力与神之眼元素力的相克属性,因为这两种力量在他的身体中此消彼长,难以共存。深渊力增强,则神之眼无法使用;而使用神之眼时,深渊力也不能发挥自如。然而,他目前应该还不知道如何充分利用深渊的力量。他对这个世界理解尚浅。
摩拉克斯虽然已被天空岛纳入神的体系内,比公子更能加以控制,但他作为现存的最古七神,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十分深入。天理一直怀疑,摩拉克斯已经找到了规避世界树篡改记忆的手段,只是摩拉克斯一贯低调,选择了藏锋敛锐而已。一旦叫他意识到如何利用自己与公子的力量,就会对鹤观的布局造成威胁。
上一轮结束时,天理原本是想多观察一下这两人的表现,才会让他们连续参加两个轮回。但记忆清洗不干净的后果,却比伊斯塔露想象得更严重。这两人应该已经发现了轮回的事,要是被他们联想到一些不该联想到的东西……
那么,天理在这里的努力,或许会功亏一篑。
伊斯塔露的身影慢慢隐入血雾之中,只留一道窥探的视线。那视线宛如一缕极细的蛛丝,将达达利亚与钟离轻轻缠绕。而向彼此分享过信息的达达利亚和钟离,此时却因这些信息拼凑过的故事而感到诧异,并未分出心思去察觉旁人的监视。
正如伊斯塔露所担心的那般,钟离由与它的那次见面,加上纳西妲和多托雷提供的信息,想到了一个实实在在地有可能结束轮回的方法。
其实这真的是个很简单、很直接的方法,简单到钟离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钟离拉住达达利亚的手,在他的手心浅浅写了几个字——
“破坏地脉”。
达达利亚“啊”了一声,而钟离却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得太大声。达达利亚于是将声音压得很低,凑到钟离的耳边问。
“……难道说,这就是纳西妲想告诉我们的那个脱离轮回的方法?”
地脉是世界树延伸出的根,它的里面储存着提瓦特生灵的记忆与灵魂。纳西妲已经告诉他们,鹤观的人“死”后,灵魂都会贮存在地脉中。上个轮回结束时,伊斯塔露显然也亲自动了鹤观的地脉,才能控制世界树清洗记忆。如果鹤观的地脉遭到破坏,所有存放在地脉里的人的意识都将会被迫从一个整体再次分裂为单独的个体,回到地表,重塑肉身。轮回无法再进行下去,这场游戏自然会终止。
然而,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地脉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并加以破坏的。地脉与世界树都是提瓦特的根基,操控地脉需要拥有相应的权能。要是想烧毁世界树,还可以借助草神的权能想想办法,但说到快速寻找并破坏地脉……
他们现在能借助到的权能,就只有天空岛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摆在他们面前的信息指向了一条路。既然他们没有操控地脉的权能,那他们就只能在这个轮回结束,伊斯塔露将地脉唤到地表时,他们便可在旁趁机出手,毁掉地脉,如此才能打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他们要等到这次轮回结束,再次见到伊斯塔露时,才能找到机会。
“这样讲的话,其实我们还是得活到最后?”达达利亚小声道,“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又回来了。”
的确如此。事已至此,却又要落回游戏内的生存问题,不得不令人感慨。
他们在轮回中辗转多次,是否也曾想到过这个办法,达达利亚和钟离不得而知。在伊斯塔露的眼皮底下搞动作相当困难,成功的机率不高。
即便是这样,也要尽力一试。谁又想在一次次毁灭与新生中消耗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天理?哪怕有人为了自身意识在地脉中的永恒延续,愿意接受轮回的安排,达达利亚和钟离,还有众多反叛者,也不会选择接受。只要天理还存在,只要世界树还存在,这片大陆就像是块被精美甜蜜的糖纸包裹的煤炭,是个庞大的假象,是个随时会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骗局。
钟离站起身。天色渐晚,他朝达达利亚递出手,拉他起来。
尽管仍有少许疑问笼罩在迷雾中,使他们不得要领,但大致的图景却已被他们拼凑了出来。
倒是今天晚上应该对谁下杀手……这一点他们还没有确定。
两人走回休息的地方,却看到班尼特和可莉已经手脚麻利地用树叶和树枝搭出两个小帐篷,还将其中的一个分给了他们。
“达达利亚哥哥,钟离哥哥!”可莉手里抱着几颗洗干净的果子跑到他们身前,“你们去哪了呀?这些分给你们吃。”
达达利亚蹲下身接过可莉的果子,笑着摸摸她的头。
“可莉真乖,谢谢你。今天有没有其他哥哥姐姐和你搭话?”
可莉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哦。我想去河边炸鱼,但班尼特哥哥说这里的海水有毒,鱼都死掉了。所以,我就和班尼特哥哥一起搭帐篷!”
简单问了问可莉今天的行程,达达利亚和钟离就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营地。
相比无忧无虑地到处跑动的可莉,独自坐在篝火边的班尼特看上去却有些心事。虽然为了看护可莉,班尼特缺席了不少讨论的环节,但鹤观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密不透风的毒雾、所剩无几的物资,加上诡异残忍的游戏……多重压力之下,普通人又怎会心情轻松。而且,可莉的身份要么是狼,要么是小小鸟,从班尼特的角度来看,可莉必定和他阵营不同,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达达利亚和钟离在火堆边席地而坐,原本没什么要紧事想聊,然而,班尼特却满脸犹豫地朝他们小声道。
“那个……公子先生,钟离先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
达达利亚和钟离抬眼看向他。钟离道:“请讲。”
班尼特又捏着手里的空罐头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
“如果,其他人白天想要处决可莉……你们可以帮帮她吗?”他问,“就算她可能是狼,也不要处决她……”
达达利亚微微挑眉。他看了眼钟离,意思就是你来答,咱们狼队你说了算。
顺水推舟的人情这就来了。钟离装作思考良久的样子,才答道。
“班尼特先生,我认为,你的思虑和我们十分相似,我们应该都是神民。但可莉已被确定是狼或小小鸟,不尽快处理她,我们神民又该如何胜出?”
达达利亚想,嗯,钟离先生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见长了。
班尼特抿抿唇,看上去也很矛盾。最后他道:“其实,可莉以前一直都很幸运,所以我总觉得,也许是因为我的霉运,才会连累可莉卷进这么不好的事。所以,我想保护她,哪怕只有几天也好……就算她是狼,也绝对不会是主谋的。”
可莉真不是主谋,两个狼队主谋都坐在班尼特眼前了。达达利亚点头,搭了句腔。
“她的确不像主谋。钟离先生,我觉得可以,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答应?”
钟离顺着达达利亚的话,讲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不妨,我们四人内部建立一个暂时同盟。倘若同盟中的某人被指认是狼,我们要出面怀疑别人,将嫌疑扯到旁人身上。假如要组织投票来决定处决的对象,我们也不要把票投给彼此。”
谁都能想明白,在这种游戏里,同党越多就越安全。班尼特看着眼前神色淡定的两人,懵懵懂懂地就答应了。
“好吧……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如此甚好。”
达成共识后,班尼特显然松了口气。钟离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
“作为盟友,向彼此交个底也是应该的。我与公子先生的身份都是普通村民,没有任何特殊技能,你呢?”
“真的吗?我也是普通村民!”找到两个村民同伴的班尼特有些兴奋,又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虽然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了……哈哈……”
钟离没什么表示,只是朝班尼特淡定点头,表示了解了。达达利亚看看班尼特,想起了以前那个被钟离骗得团团转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TBC
妈呀,忽然一下子揭秘好多!
感觉伊斯塔露也是被清洗过的,很奇怪
而且博士能把燃料传出来,这人实在是厉害
第三十六章
夜间醒来,达达利亚和钟离尤其关心了可莉的精气神。钟离有些担心这里的条件太差,小孩子的心性未必能忍受这种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然而可莉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困得连连打哈欠,其余都正常。
可莉揉着眼睛,没精打采的,钟离蹲下身给她整理了一下皱掉的袖子。
“你还好吗,小可莉?”达达利亚也蹲下来,笑着问她,“在这里会不会觉得无聊?”
“嗯?不会诶……”可莉想了想,“可莉很少会出远门,露营还蛮好玩儿的。这里还有好多可莉没见过的花和草。”
毕竟是喜欢冒险的小孩,看来还没有腻烦岛上的生活。钟离看着可莉,心思转了一圈,还是放下了。
钟离也不是没想过让可莉帮狼队做点事,比如让她假称晚上看到了另外两个人,给其他人泼点脏水,可若要这样做,又会置可莉于危险之中。这孩子不擅长撒谎、伪装,很容易就会暴露是被人指使的,反而让可莉更像是有团队背景的狼,没那么像小小鸟了。如今的可莉只能尽力扮演好小小鸟,别被人处决在白天,也就算是完成了狼的任务了。
“可莉。往后但凡有人问起,你晚上做了什么、见到了谁时,你只需回答你睡着了便好,”钟离耐心地教她,“你今日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记得白天不要特别表现出和我与达达利亚哥哥十分熟悉的样子,好吗?”
可莉点点头:“嗯,可莉明白。”
达达利亚也想起件事。说起来,他们是绝对不能让可莉看到尸体的……要是杀了人,一定要先处理好尸体,才能让她出来活动。
“你要是醒得早了,记得要把我们都叫起来,不要自己一个人到处跑,知道了吗?”达达利亚紧接着补充,“岛上很危险,没有班尼特跟着不行。”
可莉心想:达达利亚哥哥真是吓唬小孩呢,这岛我都逛了两圈啦,也没见到什么危险呀。不过她嘴上还是答应得很干脆。
“可莉知道了。”
达达利亚和钟离对可莉的种种嘱咐,可以用苦口婆心来形容,然而可莉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听了进去,终究还是玩心太大,不想总是被看管着。两人把困极的可莉送回帐篷哄好了,钟离是觉得哄小孩睡觉比杀人越货还要费心思,达达利亚倒早就习惯了哄孩子,没感觉有什么。
“你是不是累了?”达达利亚眨眨眼问钟离,“要不……我把你也哄睡着?我可以自己去做狼队的工作。”
……虽然被达达利亚哄睡听上去竟莫名地很有吸引力,但钟离还是用坚强的意志战胜了这份诱人的邀请。他拉起达达利亚的手,自顾自地拽着他往石碑的方向走了。
钟离不知道自己前面轮回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在对轮回之事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恶人或狼,要靠杀死别人才能活下来,他所面临的心理压力,一定会比现在重上许多。对于他来说,精神内耗会导致磨损,磨损到尽头便是走向灭亡。至少从这个层面来说,这一轮的他是幸运的。
……倒是达达利亚,钟离看着他这人可从来不会内耗。总觉得他若是得到长生,也会是那种活得很洒脱的类型。
“达达利亚,你可曾想过长生?”
不知怎么,钟离走着走着,突然问出个跳脱的问题。达达利亚疑惑地“嗯?”了一声,摸摸后脑勺。
“我倒是没想过……这种事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有机会就长生,没机会就短命呗,我其实都行。”
钟离似乎想说什么,但仔细思索片刻后又释然道。
“的确,长寿不见得是件好事。活着总是要磨损,平白背负上许多痛楚。”
达达利亚叹气:“哎,钟离……说起磨损,其实你也应该稍微转变一下观念了。我的想法是,少内耗自己,多责怪他人;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拉低自身素质,享受缺德人生。这样磨损得才更少,不是吗?”
达达利亚伸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
“不如我们举个例子吧。你看,这座岛、这个谜,其实全都是天理的错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轮回,我们作为狼真的杀了人,人命也要算到天理的头上,根本不关我们的事。你可以像我这样,把责任转嫁给别人,卸掉心里面的负担。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反而消耗了自己。”
不知达达利亚是有心还是无意,钟离却联想起坎瑞亚战争时的悲剧。也许,他总是在用天空岛的错误消耗自己。
达达利亚看着钟离,又觉得他陷入回忆时看上去总是那么沉重,连带着自己也有点发愁。达达利亚于是轻声问。
“我记得,你和我提过你的磨损。那到底是什么情况,是种病吗?很严重吗?”
钟离微微摇头:“不过是种自然规律。世间神明都要面对磨损,精神上麻木恍惚,肉身上迟钝疼痛,我也渐渐习惯了。”
“那怎么行?”达达利亚脱口而出,“既然活着,就要能哭能笑、能打能闹,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是让我哪天连怎么开心都忘了,连爱都没有了,可真不如死了算了。”
讲到一半,达达利亚拉紧钟离的手:“不着急,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去打听个能治好你的磨损的法子,走着瞧吧。”
钟离听了,觉得达达利亚实在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切实际。
“磨损是魔神与生俱来的法则,怎可逆转?”
达达利亚朝他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钟离,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逆天改命,谁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则都束缚不住我们。”
那笑容中的感染力很强,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的魔力。达达利亚经常是理想主义的做派,此时倒也唤醒了钟离心中的理想主义。
钟离赞成了他。
“不错。达达利亚,即便一时受他人的规则所制,我们也终将重获自由。”
话音落地,钟离的心情不可思议地轻松了许多,仿佛真的卸下担子一般。自己的磨损究竟还有没有被修复的可能,钟离虽觉得希望不大,却也不想否认达达利亚想要努力的心。因为真心才是最难得、最宝贵的,与之相比,成果如何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闲聊了一路,两人走到石碑旁。坐在碑前,他们打了会儿商量。
“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足够应付最后一天了吗?”达达利亚问。
“应该足够。而且,深渊力会有特殊的作用。”
钟离心里盘算着地脉的问题,其实地脉如果未经特殊保护是不难破坏的,他与达达利亚的力量足矣,难点在于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有它在场阻挠,他们未必能成功。
对于天空岛四执政的武力水平,钟离知之甚少。虽说四执政从实力上来说是绝对的碾压级,但提瓦特内的神明的实力不单以武力计算,还要看权能。就像草神虽力量孱弱,可她掌握世界树的权能,便不应将她简单归为弱神。天空岛将时空生死的大权牢牢攥在手中,届时很有可能出现一些他们自己也难以料想的麻烦。
这就要试试才能知道了。
钟离将思维拉回来,回到今晚的目标上。他指着石碑上的几个荧光点,朝达达利亚道。
“我的意见是,今夜可挑选一位最像守卫的人作为目标。”
守卫大概率会按照芙宁娜的要求去守护她,所以芙宁娜暂时还不能下手,最好等守卫死了再处理她。看来今夜,就得猜一猜谁像守卫了。
达达利亚摸摸下巴,也琢磨了一会儿。
“钟离,你上一轮不是当过守卫嘛,你觉得守卫有什么特点?”
“嗯……”钟离略微沉吟后道,“守卫一旦身份暴露,便一定会被杀,因此守卫会比往常低调,不大会发表尖锐、突出的意见。守卫会混在人群中隐藏自己,不喜带队,也不愿吸引眼球,但对狼队的目标更有求知欲。”
达达利亚在石碑上的几个名字之间看了看。
“一定不是守卫的人……雷电影、班尼特和芙宁娜?雷神昨夜被守护,她一定不是守卫;班尼特是被你诈出来的平民;芙宁娜是赌徒。那么,剩下的人就是……八重神子、夜兰、提纳里、林尼和仆人。”
钟离沿着他的思路道:“仆人与八重神子今日仍旧行事高调,不大符合守卫的心理画像。逐一排查下来,夜兰、提纳里、林尼……这三人倒是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发言。”
“啊,这么一说,夜兰难道不是嫌疑最大吗?”达达利亚意识到了什么,“提纳里和林尼似乎本来也不是那种很有带队欲望的人,可夜兰昨天看上去还挺强势,今天却不怎么发言了。”
石碑上,夜兰的名字正显示在北方山脚,微弱的荧光将她带入无害的死亡。
那孩子……
钟离想起夜兰的模样,心中叹气。到底也是个精明能干的璃月人,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实在无奈。九十九次轮回后,他们才搭上破解困局的边,其实他难辞其咎。
“钟离,”达达利亚拽着他的袖子提醒他,“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少内耗自己……”
“……多责怪他人。”
钟离接话,达达利亚连连点头。
“对,说得好,要的就是这种关我屁事的精神。”
钟离瞥了眼他,见他笑得弯起眼睛,像只大尾巴狐狸。虽说这种“我没有问题,都是别人的问题”的想法在钟离眼中多少有些一言难尽,可不得不说,这种思维方式却很有实用性。
“走吧,达达利亚。”
他也不再说什么,拽着达达利亚的手便走了。
夜兰靠着一片残垣断壁,抱剑而眠,还保持着提防的姿势。达达利亚和钟离站在她身边,观察了一会儿她周围的情况。
“那我过去了?”
达达利亚朝夜兰的方向微微歪头,示意钟离自己要动手了。钟离攥了攥他的手又放开,垂眼道。
“好。”
夜兰稍长的刘海垂下,梦中的眉眼是安然的。钟离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达达利亚靠近她。
人心幽暗如墨,不知夜兰若得知是岩王帝君在这个轮回中取走她的性命,究竟会作何感想。越是将自己当成璃月人的港湾,越是不忍面对这样的场景,即便鹤观是被操控的幻境般的地方,说自己完全没有动容也是假的。
达达利亚下手很快。他抽出夜兰怀中的细剑,稍一闪身,便在她的咽喉割出一条又细又深的血口。达达利亚把剑轻轻放到一旁往回走时,血才从夜兰的喉咙溢出,逐渐浸满她的衣裳。
“……”
达达利亚回到钟离身边,两人有那么一会儿都沉默了。他们原本只是想稍加哀悼再离开,然而几分钟后,他们却察觉到了一件古怪的事。
“嗯?”
盯着夜兰的尸体,达达利亚有些困惑。是他眼花了吗?总感觉……这具尸体,好像隐约变得透明了?
钟离蹙眉,和达达利亚一起走上前。他稍加打量,将夜兰的“尸体”扶起,却赫然看到,尸体靠着墙的后背贴着一道金色的符箓。他伸手揭下符箓,眼前的尸体转眼竟变成了一块木桩。
“这是……”
夜兰所用的符箓,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完美复制一件物品,最初是为了生产冒牌古玩而被发明的。它篡改璃月仙家百无禁忌箓上的仙力,用作违法用途,岩王帝君当年发现后便设置禁令,却没想到多年以后,会在夜兰手中再次见到这种古老的东西。
可石碑上显示的夜兰位置,的确在此处……
钟离抬头四望,发觉了此处的端倪。他们位于山脚,而山顶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垂直来看,恰与他们的坐标重合。
“原来是这样。”
达达利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他们一起登上山顶,看到山顶有些不太起眼的落叶,挑开落叶,才看到夜兰熟睡的面庞。达达利亚朝钟离耸肩,只能如法炮制,第二次割了夜兰的喉咙。
这次,夜兰的身上没有贴符箓了。
成功避开守卫的保护,这是狼队见了血的第一刀。达达利亚动手时总是干净利落,身不沾血,现场也不留痕迹,堪称是完美的犯罪现场。而他本人却很平静,没有任何杀人的感想,杀死一只羔羊也不过如此。
有人也许会觉得达达利亚过于冷血,其实不能这样说,只是达达利亚把自己的人际圈子划分得太明确了。在意的人划个口子他都要心疼,不在意的人死上一大片也就一般,难以调动他的情绪。杀死熟睡中的夜兰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的工作,对他来说也就是无聊的任务而已,达达利亚只觉得兴致缺缺,提不起劲。也算是一种执行官专业性的体现吧。
“你的手有点冷。”
回到帐篷里,达达利亚对钟离道。他把钟离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感觉仿佛握住了一块冰冷的金属。
钟离往他的方向稍微缩了缩。
“……很快就会暖和的。”
枝条和树叶搭起的帐篷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将他们两个人罩在其中。彼此的陪伴渐渐变得像呼吸一般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好久好久。
TBC
大人更新了 我吃吃吃 达达真的感觉太贴原作了 本isfp真的很喜欢这种洒脱的性格
太香啦太香啦(ʃƪ ˘ ³˘)啾。・゚
玄幻又合理还tm贴合人设
我服了为什么这么好看
第三十七章
钟离醒时往身边摸了摸,没摸到达达利亚,只有一个残有余温的空位。他坐起身,脑袋还不完全清醒,把帐篷口的叶门掀起一条缝往外看,便看到达达利亚正在不远处的海边举着水刃“嘿嘿哈哈”地砍来砍去,倒是十分勤勉。
“达达利亚。”
钟离在帐篷里朝达达利亚招手叫他,达达利亚听到后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应了一声“来了来了”,收起了刀。
达达利亚钻进帐篷,钟离见他脑门上还有几滴细密的汗珠,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总归过几日便要重置时间,你倒不必这般努力。”钟离道。
“我知道,就是闲着也是闲着……”
达达利亚朝钟离神神秘秘地伸手。钟离看到他的整只左手有那么几秒钟被魔王武装的铠甲覆盖,转眼又消失了。
“所以稍微做点热身准备,毕竟我们过几天是要动手的。”
对于破坏地脉的计划,达达利亚十分跃跃欲试。钟离“嗯”了一声,两个人很随手地抱住对方,又很顺便地躺下了。
昨晚狼队的工作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宿,还要检查犯罪现场可能留下的证据,结果他们都没睡多久。两人不躺下还好,一躺下就都开始犯困,达达利亚圈着钟离的腰,眼睛一闭想要昏睡,又被钟离叫了一声。
“达达利亚……你我还是早些起身洗漱吧,起得太晚,也许又要被疑心是狼。”
达达利亚迷迷糊糊道:“但我们要是没睡好,太困了,好像也会被人怀疑……”
“……”
钟离发现他们陷入了“起床也不是,不起床也不是”的死胡同里,心情有些复杂。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达达利亚的脸,突然道。
“看来,我们只好做一些能提起精神的事了。”
达达利亚望向他,神志清醒过来。钟离垂眼去看他的嘴唇,又往下去看他的锁骨,气氛中有一种莫名的暧昧感。
达达利亚伸手扶住钟离的后脑时,钟离草被里的一条腿已经悄然攀上了他的腰,隐蔽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勾。达达利亚在钟离的嘴角吻了吻,两人的嘴唇以最微妙的距离微微擦过,他们的心尖就像猛然间烧着了一把火,烫得人目眩神迷。
越来越停不下来了……
达达利亚的吻往下落到钟离的脖颈上,钟离从不知道世间竟会有如此令人满足与渴望之事,那其中蕴含的可能性让人遐想不已。他的手也按住达达利亚那一头翘起的橙发,没有章法地一下下吻着他的太阳穴和额头,好像要把心中那份一直以来对达达利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揭露出来。
“你……”
钟离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让达达利亚抬头看他。
钟离一直记得,他们之间,还欠着一个吻。
上个轮回倒也不能说没吻过,可都不够正式。达达利亚的脑袋里乱乱的,那些阵营与立场上的问题一个个涌现在他面前,又一个个被他强行抛开。自己与钟离之间越走越近的关系究竟来自于同处险境中的吊桥效应,还是真正的爱恋之情,达达利亚是分不清的,他只觉得现在这样还不够。他想更贴近钟离,想更看重钟离,想要不顾一切、抛开所有地去为了钟离做点什么,因为他的情感本就浪漫而耀眼。达达利亚的情感就像一片烈火,直接把钟离一瞬间从里到外烧了个透。都说旧房着火一旦势起,便是火光冲天、无法遏制,钟离觉得自己若是一栋旧房,怕是其中每件家具的每个部件都要被达达利亚烧成一撮灰了。他想更了解达达利亚的一切,想要达达利亚注视自己、回应自己、属于自己,因为他的情感本就沉重而绵长。
如果爱是一把自刎的凶器,那么达达利亚的爱可比作匕首,钟离的爱可比作毒酒。两人紧紧抱住彼此,气息缠绕,达达利亚俯身,让他们的嘴唇慢慢相贴。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两片唇刚刚贴到一起,达达利亚和钟离的大脑都是近乎空白的。什么嘴唇软不软、好不好亲,他们根本分不出任何心情去想那些事,心情实在太激动,什么有的没的都来不及品了。他们都睁着眼睛,不是因为想看对方亲吻自己的样子,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脑子根本分不出内存去处理要不要闭眼的问题了,简直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快要忘在脑后。
那些初吻就能抱着对方乱亲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达达利亚和钟离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体僵得像两具石雕,直接就傻在原地了。达达利亚就这样浅浅地吻着钟离,力度和用手指微微压住差不太多,伤害性不大,甜蜜感极强。这种强烈的冲击感让两人始料未及,对对方身体上的渴望与精神上的渴望彼此交织,融成一股浓稠的执念。这种执念中混杂了过往九十九个轮回、也许还有更久远的轮回中留存下来的情感碎片,这些零散的碎片是世界树也无法根除的众神的死角,支撑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
帐篷内的空气近乎停滞,直到帐篷门被谁大大咧咧地拉开,来人冲着他们就喊。
“起床吃饭……”
班尼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左右都没说出来。可莉还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怎么啦,班尼特哥哥?”
班尼特僵硬地朝可莉道:“没什么,没什么……”
趁着班尼特放下帐篷叶门的空隙,可莉一眼瞥到帐篷里的达达利亚和钟离,却只是相当淡定地抱着手臂点头道。
“达达利亚哥哥和钟离哥哥在亲亲而已,这很正常呀。男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早就不新鲜了,班尼特哥哥,你还真是迟钝呢,可莉早就看出来他们是一对了!”
班尼特感觉自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尴尬了,撞破了人家情侣之间的温存不说,还被可莉说自己迟钝。他赶紧转身把可莉领走,而帐篷里的达达利亚和钟离这才从仿佛被天星砸了一般的僵直状态恢复过来,勉强找回了语言能力。
“钟离,我……”
达达利亚的嘴唇动了动,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昭示他此时的紧张无措。钟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稍微平息一下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开口道。
“我……我帮你擦擦嘴。”
达达利亚还没反应过来,钟离就把嘴唇贴了上来。
大概是怎么亲都亲不够数,他们又亲了一次。其实两片嘴唇轻轻碰上根本不算什么很亲密的吻,只是两个人都有点承受不住这份过量的情感,怕自己的心脏盛不过来,一下子都溢了出来,就让那些爱与迷恋白白浪费。这究竟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初吻,其实也很难说,毕竟前九十几个轮回里或许早就吻过那么几次,但就算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也完全不会减轻这个吻的杀伤力,足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过了一会儿,两片唇再次分开。达达利亚看了看钟离,又轻声问。
“钟离,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钟离点点头,于是达达利亚又吻了上来。片刻后,两人分开,钟离就又给达达利亚擦嘴。两个人这样子大概吻了那么十几回,时间上大概过了那么一个小时,可莉在帐篷外不满地叫道。
“达达利亚哥哥,钟离哥哥,你们怎么还没好呀?我们要去集合了!”
钟离正按着达达利亚的胸给他擦嘴擦到一半,听到可莉的话,被迫停下了。两个人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一场游戏里,肩负着什么十分严峻的任务……
钟离掀开帐篷帘,外面的日光相比昏暗暧昧的帐篷内分外刺眼。他们动作僵硬地从帐篷里出来,匆忙去洗漱了。
他们在帐篷里做的事,可谓是仆人看了会沉默,草神看了会流泪,博士看了会呕吐,八重神子看了会连夜写小说,这种提起精神的方式实在太管用,达达利亚感觉自己精神个三天三夜不睡觉都完全足够了。直到和钟离牵着手紧赶慢赶走到集合地点,达达利亚甚至都没有从“真的和钟离亲嘴了”这件事里完全回过劲儿来。
可莉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看到两个人神游的状态,好奇地问:“你们是第一次亲亲吗?”
达达利亚愣愣地回了句:“啊。”
“哎,”可莉老气横秋地叹气,“还真是不中用!”
钟离强迫自己别再继续盯着达达利亚那张嘴看,把心思重新放回游戏上。他不轻不重地摸了一下可莉的头。
“可莉乖,小孩子别想这些事。”
可莉朝他们比了个鬼脸,自己往前面跑走了。
到了集合点,人基本都到齐了。
和上个轮回不同,这个轮回并未要求夜间杀人后将尸体搬运到祭祀场,而是要求将尸体留在原地。这些细枝末节的区别也许是因为幕后主使出于测试的目的调整了规则细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总之,夜兰的尸体仍旧放置在昨夜达达利亚和钟离下手的地方,大概还没有被发现。
八重神子一瞧见他们比往常略红的嘴唇就一个劲儿地挑眉,脸上又是那经典的笑而不语的表情,也许她内心连末席执行官和岩神颠鸾倒凤、大汗淋漓、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说都默默编排好了,被她逮到机会非得借题发挥揶揄他们一番不可。
达达利亚和钟离并不是最后到场的。阿蕾奇诺不在,被他们杀掉的夜兰自然也没有来。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包括昨天说要赌雷神是神民的赌徒芙宁娜,也打着蔫儿自己坐着不说话。
要是昨夜达达利亚和钟离没有及时发现夜兰用来藏身份的把戏,没有成功杀死她的话,今天就会是平安夜,还会被夜兰直接揭穿狼对那个符箓制作的假人动了手。好在,他们最后还是发现了这件事,面对这群人,以后得提起十二分谨慎才行。
可莉一来就被人抓着问她昨晚做了什么、见到了谁,可莉按照商量好的那样乖乖回答:她整晚都在睡觉。
“小家伙,你是不是被谁教的要你这样说啊?”八重神子问,“是哪个大哥哥?哪个大姐姐?可莉不要被坏人骗了哦?”
“可莉才没有被教,”可莉跺了下脚,“我就是睡着了!”
她一口咬定,别的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这么一个只能成立为小小鸟或狼的小女孩放在这里,处决也不是,不处决也不是,纠结得很。最后还是先放可莉到旁边玩耍去了,没有对她采取什么措施。
达达利亚和钟离对先前的浓情蜜意多有回味时,阿蕾奇诺姗姗来迟。她并未费口舌去解释自己之前都去做了什么,只是面色如常地坐下,仿佛在这里参与讨论对她来说是在浪费时间。
达达利亚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调查出什么猫腻,她这人负责情报工作,一贯作风就是行踪不定,且只接受情报交易,不会白白将情报赠送给对方。看到她坐下,雷电影开口。
“夜兰女士仍未到场。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吗?”
阿蕾奇诺淡淡地扫了眼在场的众人,道。
“她应该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场上唯有长久的静默。
难道真的会有狼杀人的事件发生?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多数人都不愿相信,原来真的会有人按照石碑上的指示杀人,只为了自己的阵营能活到雾散之时。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互相狩猎,实在是太考验人的承受底线,也许只有钟离和雷电影能够意识到这是提瓦特千万年来彼此残害的历史的缩影,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个过分残酷的噩梦。
可无论再怎么不愿相信夜兰已死,她没有到场仍是不争的事实。雷电影站起身道。
“……去分头找找吧。”
找到夜兰的尸体并没有花很多工夫,尸体的血腥味和腐败味逐渐明显,靠近后就会察觉。达达利亚和钟离站在外围,打量了一会儿他们的犯罪现场,没有参与其他人的对话。雷电影蹲在尸体旁边观察了一会儿伤口和放在她身侧的剑与弓,下了结论。
“凶器应该就是这把细剑。她被人割喉致死,伤口的创面有些抖动,大概是对杀人有畏惧情绪的新手作案。”
这自然也是达达利亚做的伪装。暗杀原本就要求最大限度地掩饰自己的身份,更何况钟离又格外注意了对伤口的掩饰,其他人是不可能从夜兰的尸体上得到什么足以指向真凶的信息的。
除了被放在祭祀场旁边玩耍的可莉还对此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在场的其他人脸色都有些差。芙宁娜抱着自己的手臂蹲下,身体瑟瑟发抖,嘴里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怎么会……怎么真的会死人……开什么玩笑……”
一直盘旋在芙宁娜心头的不安得到了证实,意识到自己此时真的是个随时会死的赌徒使她一时难以接受,怕得想掉眼泪。这番表现虽然让钟离意识到芙宁娜也许并非是真正的水神,但他也没有直接提出,而是安静地旁观雷电影上前拍拍芙宁娜的肩膀,让她振作一点。
“你昨夜猜了我是神民,是吗?”雷电影问她。
“是……”芙宁娜喃喃答道,“你是个好人,雷神。我相信你。”
雷电影朝达达利亚和钟离的方向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在芙宁娜耳边轻声道。
“今夜,你不妨猜测那边的钟离先生是狼?从夜兰的死来看,我觉得还挺有可能的。”
芙宁娜突然朝钟离看去。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与钟离观察的视线交汇,不由得让钟离皱眉。那种上个轮回也存在过的被推到悬崖边般的危机感自他的心底浮现,如幽灵般徘徊不散。
第三十八章
当钟离注意着芙宁娜与雷电影那边的动静时,达达利亚站在他旁边伸了个懒腰。每天早上起床都要跑过来面对一具尸体开展一番推理的生活他倒也逐渐习惯了,只是这一回是他亲自动的手,所以也许他会稍微上点心。又也许其实并不会,毕竟从所有轮回的角度来看,这里站着的人大概都多少被他杀过那么一两次了……包括钟离。他早就没有了在岛上第一次看到尸体时的那种惊讶与怀疑,只觉得这都是一些不得不应付的麻烦环节,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阿蕾奇诺独身一人出现,此时慢慢踱步到了达达利亚的另一侧,仿佛仍在关注尸体的情况,又仿佛将注意力匀了一点在达达利亚和钟离二人身上。达达利亚对她虽是唯恐避之不及,却也实在好奇她掌握的情报,于是问她。
“你究竟都知道了什么?我总感觉,你有一些额外的信息没有告诉我们。”
阿蕾奇诺用手拂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她的脸上挂着完美的职业假笑,试图展现出一种在她身上完全不存在的可靠与亲和,然后她回答道。
“作为至冬情报组织的负责人,我很遗憾地通知你……我没有义务无偿告知任何人任何事。记得,想知道什么,都要用你的情报来换。”
达达利亚扶额。
与一般人的常识有所不同,执行官之间的行动对彼此保密,这也是女皇陛下的指示。实际上,任何组织里的重要机密行动(尤其是犯罪行动)基本都需要如此进行。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一伙人要协作去抢银行,那么每个环节中的每个人都仅会了解到自己负责的这个环节的信息,而不会知晓整个行动的全貌。这样一来,就能将间谍或叛徒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哪怕有少量的信息泄密,也更容易进行弥补。某个环节的人被捕时,也不会供出什么不该招供的人。当初「女士」在璃月的行动没有告诉达达利亚,是相似的原理。
因此,对所有执行官的行动相对更了解的,只有三个人:女皇陛下、「丑角」、还有他们面前这位至冬谍报机关的「仆人」。阿蕾奇诺的眼线遍布各个角落,很多事想瞒都瞒不过她,所以之前达达利亚问阿蕾奇诺还有谁在鹤观时,她才能准确报出丑角也在鹤观的信息。
四席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还真是令人头疼……达达利亚一边感叹自己的同事真是没一个好对付的,一边问道。
“我就想知道你这两天在鹤观的调查结果而已。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阿蕾奇诺答得也干脆。
“告诉我,你和岩神是什么身份,我就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
“……”达达利亚有点无语,转念又道,“你早说嘛,我和钟离都是村民,这就告诉你了。”
阿蕾奇诺耸肩,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她瞥了眼达达利亚的脸,感觉在这儿撬他的身份信息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岔开话题,换了个她更感兴趣的。
“你不想说就算了。说起来……你和岩神现在是情侣吗?”
像是被钉住了般,达达利亚张了张嘴,没挤出回答。他偷偷瞥了眼钟离,不久前的那种黏黏糊糊的气氛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他们身边消弭,大概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太明显。
倒是还没有正式确定那种关系……
“咳,”达达利亚清清嗓子,“很遗憾地通知你:我没有义务无偿告诉任何人任何事。”
“意思就是暂时还不是了?”
阿蕾奇诺的眼睛在他的脸上似有似无地转了一圈。
“感谢你提供的灵感,五分钟前,我刚刚想到一个可能会打败天理的方案。”
“给我五分钟,让我想出一个打败天理的方案”,这是一个愚人众的内部梗,上到执行官、下到新兵,许多人都喜欢开这种玩笑。他们经常会想出一些完全不切实际的计划,权当找找乐子。
阿蕾奇诺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说摩拉克斯的磨损很严重,基本丧失了体验强烈情感的能力。所以,我的计划就是让你陪伴在他的身边,帮他找回这种能力。你要成为他心中那个特别的人,让他爱上你。你要和他在所有浪漫场景下说尽所有情话,让他体验到这个世上存在过的最好的恋爱,之后你要和他结婚。当他彻底与你心心相印时,我会挑一个特别的夜晚,也许就在他某个生日的晚上,你说你要出门给他买束花,那时我会趁机杀了你。然后我会把你剁成几十块碎肉,扔在你们家门口,再想个办法栽赃给天理。”
达达利亚听得下巴都掉了:“这是什么打造终极大魔王钟离的计划啊?”
“嗯……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有一定的可行性。”
阿蕾奇诺似乎并非是单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觉得实施这个计划会对打败天理有帮助,尽管达达利亚对此不敢苟同。一个大魔王钟离究竟会做出什么事,这实在是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阿蕾奇诺如果真想实施这个计划,也得趁早——毕竟以达达利亚的成长速度,再过上几年,她还能不能打得过达达利亚,那就是两说了。
达达利亚和阿蕾奇诺的对话结束时,芙宁娜还坐在地上,回不过神。虽然达达利亚和钟离对游戏里的死人渐渐习以为常,但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夜兰还是第一个明确出现的受害者。饶是再镇定的人,也会对目前的情况感到震惊与迷茫,更何况芙宁娜其实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怎么见过凶杀现场,这时的她就像一片被卷入激流的树叶,分外无助。
芙宁娜的心很混乱。她在考虑雷电影让她猜“钟离是狼”的建议——可她虽然验出了雷电影是神民,却不知道雷神的判断是否靠得住。
如果岩神是狼……狼队的第一刀就会往夜兰这个璃月人的头上砍吗?为什么不杀别人?……总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雷神向自己指认岩神是狼,也就是说……雷神是原告,岩神是被告的意思吧。思前想后,芙宁娜作出决定:她要以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谜团。
她从地上站起来,稍显狼狈地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她看着不远处死得安详的夜兰,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汗珠,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因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维持水神的做派。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她拍拍脸颊,让自己镇定,并暗示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要找出杀死夜兰的三个凶手而已。一定没问题的,只要是真凶,就一定会有破绽。
“呼……”
她摊开手,朝所有人朗声道。
“——请各位肃静!就在刚刚,雷电影向我提出了‘钟离是狼’的指控。”
人们的视线望向她时,她反而更镇静了一点。芙宁娜接着道。
“这事关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安危,妥善起见,接下来,我将参考枫丹审判庭的流程来审理夜兰遇害案的案情。审理结束后,我会决定我今晚想猜的身份,还会为大家提供今天处刑对象的建议。请雷电影与钟离作为出庭双方,各自去做准备,准备开庭。你们可以挑选在场的任意对象作为自己的证人与证物。”
芙宁娜一口气说完,仿佛她真的身处枫丹的审判庭一般,语气不容置喙。钟离看向对面的雷电影,她虽然对芙宁娜突然间拉出如此针锋相对的对立面而略显惊讶,却也不像是有任何退意的样子。
钟离心中那层迷惑的疑云愈发加深。达达利亚下意识攥住他的手,他回握了一下达达利亚,眸色沉沉。
倒是没想到她反应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的确好奇,巴尔泽布究竟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在芙宁娜的组织下,数分钟后,这场临时的“杀人案庭审”开幕了。
说是庭审,但这里既没有枫丹的谕示裁定枢机,也没有正经的审判官或陪审团,有的只有芙宁娜这个法官和其他几位观众的想法,是与非都在她的转念之间。因此,钟离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场辩论的重点在于想方设法说服芙宁娜,不一定要摆出什么铁一般的事实和她讲道理。
他正想着,对面的雷电影却很快开始阐述起了她的观点。
-证言开始-
雷电影开门见山道。
“昨日,神子和我在散会后返回帐篷时,偶然在林中窥见了夜兰的身影。我们见她行踪可疑,便在她身后跟踪,结果竟发现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贴在一个木桩上,使木桩变成了她的模样。我们看着她将那具伪造的身躯摆在山下显眼的位置,自己往山顶走去了,显然她是想用它当作障眼法,在夜晚蒙骗狼的眼睛。然而,今天的我们看见的却是夜兰的计谋被识破,狼依旧杀死了她,并将现场处理得一干二净。所以我认为……知晓璃月符箓用途的钟离,最有可能是凶手。且钟离一向心思缜密,也符合现场的完美犯罪特征。”
“等等……”芙宁娜打断了她,“你刚才不是说,喉咙的刀口像是新手作案吗?”
“嗯,不过刀口应该是种伪装,”雷电影道,“一般人行凶时,一不小心就会留下脚印、发丝、指纹这类边边角角的细微线索,可现场却完全找不到任何足以断定身份的痕迹。收尾实在太专业,倒显得刀口过于刻意了。第一晚的平安夜过后,我与神子的帐篷旁也有来过人的痕迹,同样无法断定身份。依我看来,狼能缜密到这种程度,公子、钟离、仆人这三人的嫌疑最大。再加上璃月符文的条件,自然应该锁定钟离为第一犯罪嫌疑人。”
达达利亚在一旁听着,是真的觉得自己和钟离有够倒霉——上一轮他们不是恶人时,恶人队成天浑水摸鱼,轻轻松松也就混过去了;这一轮他们当了狼,却莫名其妙被拎出来一顿拷打,唯一的队友还是个可爱的小朋友,简直是地狱难度了。要是不好好回答……别说晚上会不会被芙宁娜猜的问题了,现在被处决都有可能。
相比于一筹莫展的达达利亚,第一嫌疑人钟离虽然也觉得棘手,却并不认为雷电影特别难以驳倒。钟离在脑中仔细记下雷电影的说法后,开始了询问。
-讯问开始-
“请问,关于夜兰女士昨日死前的行动,你是否能提供相应的证据?”
雷电影答:“我虽然没有证据,但神子可以证实我说的都是真的。”
相比于很认真地证明观点的雷神,八重其实更像是在看热闹,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态度并不端正。被雷电影提到,她才顺势接话:“对,我可以提供人证。”
没有可靠的物证,那这段证词就好办多了。钟离看向芙宁娜,提出自己的意见。
“芙宁娜小姐,既然她们没有物证,这段证词正确与否便有待商榷。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使用一种检验证词是否准确的手段。”
芙宁娜不解地看向他,而钟离却转向在阿蕾奇诺身后认真记笔记的林尼,和他借来了纸笔,递给雷电影与八重。
“接下来,我会询问二位一些跟踪夜兰时的细节。请不要串供,将答案各自写在纸上。若是答案相近,则证词的可信度更高;若是答案相差甚远,则二位编造证词的可能性更大。”
得到了芙宁娜的许可后,钟离便问。
“……第一个问题:请写下昨日你们跟踪夜兰时的时间。”
雷电影老实地拿起笔开始回忆,而一旁的八重却没有动笔,只是抱臂似笑非笑地望着钟离。
“你怎么不写?”芙宁娜疑惑道。
“哎呀呀,钟离先生……和你打交道,还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八重拎起面前的纸,用手指轻轻掸了两下。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你采用的应对方式,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技巧。因为一般人的记忆力不会好到能完全记清经历过的事的细节,所以只要恰到好处地选择向我们提问的问题,就算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也有很有可能回忆不起来,从而答错。只要我和影写出的答案有几个对不上,就会大大削弱我们的证词在大家眼中的可靠性。比如说,这个时间点……影,”八重叫了一声雷电影,“你还记得我们是几点钟跟踪的夜兰吗?”
雷电影想了想:“唔……大致是晚上八点以后。不过具体的时刻,我也不清楚。”
“是啊。我们身上又没戴表,怎么可能会把时间掌握得那么准确呢?你的问题,其实是挖给我们的陷阱。”
被两人戳破这个计划,钟离却仍然不动声色,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显然,在雷电影和八重这个辩论组合中,雷电影是更容易被套话的一方。只对雷电影提问更可能会抓到破绽。
于是钟离道。
“二位给出证言,却拒绝提供更多细节,于我看来更像是心虚的表现。雷神,”钟离冷不丁问,“你为何会如此断定,我会知晓夜兰手中的符箓用途?单凭‘我与她皆为璃月人’这一点,似乎并不足以论证。”
“……”雷电影扫了眼周围的其他人,皱眉道,“我不想说得太明显,但那东西是改自你们璃月仙家的百无——”
她才说到一半,却不知怎么,突然收声了。眼尖的达达利亚看到八重暗地里掐了一下她的腰。他脑补完雷神没说完的话,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百无禁忌箓?
这东西的名字,应该只有璃月人才清楚。雷神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她怎么会知道?
除非……
顺着雷神的口误联想到了事件的真相,达达利亚有些着急地给钟离使了个眼色。钟离微微颔首,示意他也已经猜到了。
如果雷电影和八重只是偷偷跟踪夜兰,那么,她们虽能目睹符箓的功能,却不会有机会得知符箓的名字。可事实上,她们却知道“百无禁忌箓”,这就证明两人的证词中,的确存在说谎的部分。
恐怕,这件事的真相是……
她们是直接从夜兰的口中,听到了符箓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夜兰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了她们。
夜兰相信她们不是狼。
这是个尔虞我诈的欺骗游戏,夜兰那样聪明的人,不会毫无根据地信任别人。那么,雷电影和八重如何赢得了夜兰的信任?
难道……“夜兰是守卫”的猜测,的确是正解?
一个个线索彼此相连,钟离慢慢理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昨天真实发生的事,可能是这样的。
作为守卫的夜兰守护雷电影后形成平安夜,于是她主动找上雷电影,求证了一些帐篷边布置的陷阱的情况。两人经过一番交流后,夜兰认为狼真的想要杀死雷电影,却被自己给的盾挡住了,因此认可了雷电影的好人身份。
她们很可能借机交换了许多想法,夜兰会分享自己的计划,讲解携带在身上的修改版百无禁忌箓。雷电影知道这符箓的原型为摩拉克斯所造,夜兰死后她第一个就要怀疑岩神本人对符箓的使用有所感应,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至于八重……或许她当时根本不在场,只是被雷电影拉过来做个伪证、圆个谎。因为雷电影如果不交代夜兰是守卫且第一晚守护了自己这件事,就解释不明白夜兰为什么会信任她。
雷电影作为神民一方,显然不想让狼得知“守卫已死”这个信息。因此她只能谎称自己跟踪夜兰后看到她使用符箓。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百无禁忌箓”这个特别的名称暴露了她和夜兰交流过的事实。
书说冗长,但这套逻辑在钟离脑中闪过的速度,也不过是短短两三秒。在他开口前,达达利亚却按捺不住,帮他回了嘴。
“你们的结论是不是下得太武断了?就算钟离知道你们说的那种符箓的事,也只能说明他的确学识渊博,怎么能直接把夜兰的死安在他的头上?其他人是狼,很可能也会发现符箓。符箓突然失灵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更何况,现场打扫得很干净也算不上是证据,这世上哪个人会想不到杀人之后把周围的脚印擦擦好啊,在座的各位又不是笨蛋,我感觉所有人都想得到。”
成为一个合格的狼的第一步,也许就是像达达利亚这样打死都不承认,无论何时都要一口咬定自己不是狼,并否认一切指向自己是狼的证据。法官芙宁娜眼见着达达利亚要和对面吵起来,心里也分外纠结,因为她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狼的心态,发现她如果是狼,现在就让她下手杀个枫丹人,比如林尼,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岩神用名誉起誓过石碑给他发了神民角色,那可是用摩拉克斯的名誉!这东西还作得了假?摩拉克斯总不至于为了赢下这个游戏,连名誉都能不要了吧……
芙宁娜思来想去,感觉自己人都要麻了。她抱着脑袋痛苦地喊了句“太复杂了吧!”却没人理会她,因为达达利亚早就和雷电影吵起来了。这两位可都不是喜欢以理服人的主,吵着吵着,就鸡飞蛋打地开始要动手,还是钟离和八重把各自的人按了回去,才避免一场争端。
关于“钟离究竟是不是狼”这个案子,似乎暂时陷入了僵局。然而,钟离刚按住拿起水刃就要上的达达利亚,还没等歇口气,便突然听到山顶下似乎传来了可莉的哭声。
“呜呜……达达利亚哥哥,钟离哥哥……呜呜呜……”
达达利亚和钟离心头一跳,立刻三两步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他们远远地瞧见班尼特和可莉正站在山脚,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不知遭遇了什么意外。仔细一看,他们的身上甚至有几处伤口,可莉的胳膊肘摔破了皮,正往外冒着小血花。
“可莉?”
两人顾不得其他,连忙往山下走,很快赶到可莉的身边。钟离蹲下身去看可莉的伤口,还好只是一些擦伤,不知是在哪里跌倒了,给摔坏了,班尼特身上也是一样。
可莉看到两人,忍不住扑到他们身上哭了起来。
“可莉不想玩游戏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呜呜呜……可莉现在就要坐船回家!”
达达利亚伸手摸摸可莉的脑袋。听着小女孩响亮的哭声,达达利亚仿佛又回到了被家里的三个小孩支配的恐惧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