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原作设定瞎编的废土文学
观测记录:
xxxx年x月x日
天气:阴
坐标:东经105°,北纬23.5°
描述:目前深渊裂缝直径50.7325m,较6小时前增长了5.1324m。裂缝附近有可见兽形魔物出现,危险系数:+++++
……
xxxx年x月x日
天气:小雨
坐标:东经105°,北纬23.5°
描述:目前深渊裂缝直径1.0100 km,扩张趋势减缓。已将裂缝中心直径10 km居民全部迁移。
……
xxxx年x月x日
天气:雷雨
坐标:东经105°,北纬23.5°
描述:深渊裂缝观测区有两名人员出现感染症状,感染源仍在调查中。
……
xxxx年x月x日
天气:雷雨
坐标:东经105°,北纬23.5°
描述:SOS!SOS!深渊裂缝观测区遭受不知名魔物袭击!
钟离坐在桌前,紧皱的眉头一次也没松开过。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则观测记录上,这是观测区1小时前发来的观测报告,而报告的有效信息到此就突然停止了,后面只剩下一串乱码。
桌案上放的茶是半小时前他的助理兼秘书甘雨给他沏的,已经从冒着热气到冷却到室温,他却一口都没有动过。他让甘雨给他拿来这几个月的观测报告,一看就彻底忘记了时间。
自从五年前至冬第一次出现深渊裂缝,其余各国也在这几年时间内陆陆续续地出现了深渊裂缝。这种深不见底的裂缝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起初都是小小的一道,却能迅速地扩张,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巨大疤痕。如果只是如此还没什么好担心的,然而最可怕的是这种裂缝往往伴生着无名的巨大魔物,它们凶残嗜血,极具破坏力,而且仿佛源源不断一般从深渊裂缝中钻出,尽管采取了歼灭措施,它们的数量都只增不减。在这种魔物的影响下,人们的生存空间被迫不断缩小,原本广阔的土地变得荒无人烟,只有丑陋的魔物在昼夜不停地游荡。
璃月第一次出现深渊裂缝是五个月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扩张到极具威胁的程度,他不得不倍加重视。
正在钟离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对策时,办公室的通讯铃响了。他按下接听,甘雨的声音传来:“钟离先生,至冬国的外援人员已经抵达璃月,需要向您引荐吗?”
钟离这才想起来至冬女皇在上次通讯中向他提及至冬将向璃月派出外援这件事。在深渊裂缝日益增大的威胁之下,七国达成了共同合作的协议,各国将各自派出外援,为他国提供各国的技术和人力支援。
至冬这次派出的各国的执行似乎是十一位执行官中的一位。
如果将各国的神明比作大脑,那么各国的执行者则是这个国家的四肢。就如璃月的七星和稻妻的天领奉行,在至冬,十一位执行官就是维持这个国家运转的重要存在。这次至冬女皇派出了她的执行官,可以说得上是相当有诚意了。
既然如此,璃月也应拿出相应的诚意。
“嗯,那就安排一下接待礼仪吧。”他说。
“可是……”甘雨有些犹豫地说,“那位执行官客人已经在您的办公室门口了,他说不需要那些繁琐的礼节。”
钟离微征,随即说道:“也罢,那便请他进来吧。”
随后,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了。钟离微微抬眼,看到进来的是一个格外年轻的小伙子,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
年轻人身后还跟着戴着面具的一男一女,以及在后面关上门的甘雨。钟离扫了一眼他们,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年轻人。他想,这应该就是那位至冬派来的执行官了。
“嗨。”年轻的执行官笑着向他朝了朝手。他有着一头如阳光般耀眼的橘发,蓝色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幽暗的海底。他身上穿着的应该是执行官的制服,原本暗灰色的十分正式的制服却被他穿得格外吊儿郎当——长袖被他卷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皙却不失力量感的小臂;下摆处的扣子也不曾好好扣上,两边的衣摆就那样大大方方地敞开着,露出雪白的一小片肌肤。
而这位执行官的作风就像他的外表一样随性,简单打过招呼后,他便毫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下了,甚至还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甘雨被他这一系列举动弄得懵了,作为璃月人的她,实在难以理解这样的……不注重礼节的举动。而与年轻人随行的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执行官的行事作风,连忙圆场道:“[公子]大人自至冬来,对璃月的礼仪还不太熟悉,如有冒犯,还望帝君谅解。”
“无妨,”钟离点点头,说,“璃月虽为礼仪之邦,但并非将礼仪视为全部。比起虚礼,璃月更重视至冬的这份诚意。”
“帝君言重了,如今深渊裂缝已成为全大陆的威胁,至冬帮助璃月,也是…”
“我们来璃月就是为了调查深渊裂缝的,”执行官打断了他下属接下来的客套话,说,“据我所知,璃月的深渊裂缝已经扩张到了不容小觑的程度,现在已经成为七国中最大的裂缝。而就在不久之前,你们驻扎在裂缝附近的调查人员出现了感染症状。我劝你们最好马上将全部人员从裂缝处撤离,如果你们不想让你们的同胞不明不白地死掉的话。”
钟离看向年轻人,说:“这位……[公子]阁下,不知你可否告知其中的理由呢?”
“啊哈哈,我可以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吗?”年轻人笑着说,“哦对了,叫我达达利亚就行。”
“实不相瞒,一个小时前我接收到了观测区的求助信息,”钟离说道,“他们似乎正在遭受魔物的袭击,但那之后,璃月港和观测区的通讯就中断了。璃月已经派出人手前去支援,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嗯……从璃月港到观测区最快需要多久?”达达利亚问。
“走空中路线的话,大约十五分钟。”
“现在就出发,应该赶得上。”说完,达达利亚便站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钟离先生?”甘雨将目光投向钟离,询求他的意见。
“安排直升机,”钟离说,“还有,去帮我拿件轻便的衣服。”
“钟离先生您也要去?会不会太过草率了……”甘雨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按我说的做便好。”钟离淡淡地说。
“…是。”
钟离穿戴好之后,便登上了这座大楼的天台。这里是璃月港最高的地方,狂风呼啸着吹过,从这里俯瞰,整座璃月港尽收眼底,拔地而起的高楼,车流,人海都一览无余。直升机早已停在天台上等待了,发动机正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钟离的视线寻找着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最终在天台的围栏上发现了他。
橘发的执行官正坐在天台的围栏上,手里抛弄着一把黑色的手枪。他仿佛不知道危险似的将双腿悬在半空,有时甚至还故意将手枪向外抛去,然后探出半截身子,每次都险之又险地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枪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处于多么危险的高空之中。
达达利亚此时也注意到了钟离,他纵身从围栏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向他招招手。
钟离走上前去,和他会合。
达达利亚挑挑眉,说:“钟离先生这套衣服挺不错的。”
为了方便行动,钟离穿得是一套黑色的紧身衣,没有复杂的领口和袖口设计,显得干净利落;而手臂和膝盖的关节处,穿戴有护腕和护膝,腰间则同样佩戴了一把手枪。
“谢谢。”虽然有些不适应这种赞美,钟离还是习惯性地道谢。
“那么,事不宜迟,出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直面那令我血液沸腾的争斗了。”年轻人笑着说,钟离看到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那双幽暗无光的蓝色瞳孔仿佛一瞬间鲜活了起来,就如同夜泊石一般泛着晶莹的光。
◆
直升机从天台上起飞,掠过璃月港的上空。这座天衡山脚下的海港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之中,港口的都货物一刻不停地被运输装卸着,璃月港一如既往地平和与繁忙。
然而随着直升机驶出天衡山的地界,朝着深渊裂缝的方向前进时,地上的景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直升机上俯瞰,大地一片荒芜,斑驳褪色的建筑物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早已没有人居住,仿佛一具空壳,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天空。大地上道路纵横,各种信号灯、指示牌仍歪歪斜斜地站立着,像是纪念这片土地上曾经的繁华。
钟离始终注视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却不发一言。
璃月的深渊裂缝位于绿华池,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能远远地看到深渊裂缝了。巨大是裂缝如同大地的断口,从地平线一路延伸而来。直升机开始慢慢下降,起初只是小小的一道缝隙,慢慢地扩大、扩大,如同巨兽慢慢张开血盘大口,似乎下一刻就将人全部吞噬。
直升机在深渊裂缝的上方掠过,驶往绿华池的观测区。曾经美丽如画的绿华池被深渊裂缝撕裂开来,如同光洁的肌肤上划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将所有的美感摧毁殆尽。
观测区位于绿华池上方的悬崖上,这座观测区的规模很大,主体部分是一栋船帆形状的建筑。而在裂缝周围,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一座观测塔。
直升机在观测区的天台上缓缓降落。
“能联系上之前派出的支援人员吗?”钟离问。
“联系……已经中断了。”
“嗯,先对观测区进行初步搜索,注意小心行事。”下达完命令后,钟离带上弹夹和通讯器,对达达利亚说:“走吧。”
他们走出直升机,空气中迎面而来的是血腥气混合着不知名物腐烂的气味,钟离不禁皱了皱眉。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莫名让人感到发怵。
“很不对劲。”钟离说。
“嗯嗯,钟离先生也意识到了吗?”达达利亚说,“按理来说,深渊裂缝附近应该是魔物聚集的地方,但是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一只魔物。唔,那么大的家伙,能去哪里呢?总不会凭空消失吧哈哈哈。”
“先下去看看。”钟离说。
于是他们一行人沿着建筑的楼梯向下走,楼道里有些昏暗,但所幸观测区的电路并没有完全被破坏,照明灯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但还能照亮建筑里的情况。
他们谨慎地走下楼梯,顺利地到达了地面。
走出建筑的阴影里,阳光从上空落下,稍稍刺目的光线让钟离的瞳孔微缩。
钟离开始给部下们分配任务,整队人分为几个小队,分别前往不同的区域进行搜索。安排好后,众人便迅速地行动起来。
钟离和达达利亚在内的几人负责控制中心区域的搜索,他们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向那座醒目的船帆形建筑。一路上,众人都一言不发地赶路,只有达达利亚颇有兴味地东张西望着,惬意得就像是来旅游的。
周围的物品凌乱地散落在路面上,建筑的墙体上还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爪痕,暗示着这里曾经经历了怎样的浩劫。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尸骸。
他们很快到达了控制中心前。他们走进这座大楼,直奔顶层的控制中枢。这里似乎也遭受了魔物的洗劫,地面、墙面随处可见凌乱的爪痕,各种实验仪器的碎片到处都是。
他们迈过这满地的残骸,最终抵达了顶层的控制中枢。控制中枢的机械门紧闭着,门上是触目惊心的抓痕。控制中枢的大门是璃月最顶尖的技术制成的,大门一旦进入紧急关闭状态,需要最高权限才能开启。
钟离在深嵌入门中的针孔扫描器处扫描了自己的瞳孔,随着轻微的“滴”的一声,控制中枢的门开了。
随着大门的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控制室,室内的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各种仪器围成一个圆形。天花板中央的照明灯散发出冰冷的白光,将控制室照得亮如白昼。在控制室的角落里,一位身穿观测区工作服的姑娘正抱膝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当看到来人时,她先是怔愣,随即泪水便从眼角涌出,很快布满了整个脸庞。
“帝君大人……”年轻的姑娘哭得泣不成声。
“已经没事了。”钟离蹲下身,轻轻拍抚着这位姑娘的后背。
众人都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只有达达利亚抱着胸,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么大的观测区,那么多的观测人员都离奇地消失不见,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所有人都好奇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而现在,这位姑娘便是能解释这一切的那个人。
姑娘哭了一会,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吸着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开始慢慢道来:“我叫灵芝,是控制中枢的观测员之一。那时我正在观测中枢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整理,突然听到很大很大的一声响,然后观测区的紧急报警系统便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然后就是那一刻,我从控制中枢的屏幕上看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观测区的空中出现了黑色的裂缝,很多很多,然后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从那些裂缝里钻了出来,然后顷刻间,被那些怪物咬伤的人们……都……都在一瞬间化为了黑色的雾气……”
“我们试图与璃月港取得联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信号被全部切断了……然后……赵先生,观测区的总负责人,决定冒险前往控制中枢的发射塔,将求助信号发送出去。他和控制中枢的其余人都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留守控制室,因为赵先生说,他们估计无法归来,但是观测区发生的事,必须要有人传达给璃月的所有人……”
灵芝说着,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长久的沉默之后,钟离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钟离先生,我们已经对各区完成了搜索,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请问需要进行再次搜索吗?”
“不必了,”钟离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准备返程,我们在天台上汇合。”
◆
返回的途中,所有人都沉默着。直升机从天台上起飞,渐渐地离观测区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达达利亚用手托着腮,偏头注视着弦窗外的景色,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
“你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钟离说。
“哦,是吗,”达达利亚轻描淡写地说,“弱小的事物被强大所吞噬,本就是世界的法则不是吗?”
钟离转过头,金色的竖瞳紧紧地盯着他,语气带上了淡淡的怒气:“你真是个……疯子。”
“啊哈哈,或许吧。”达达利亚偏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钟离看到他头上戴着的面具,那颜色愈发如血液般暗红,面具咧开的嘴角似是在嘲弄,却让人无端地联想到深渊魔物张开的巨口。
<贰>
回到璃月港后,达达利亚连续几天都没有见到钟离。
因为闲得没事做,达达利亚便在璃月港到处溜达。作为璃月的主城,璃月港还是颇为壮观的。这座城市背靠天衡山,朝向广阔的云来海,一栋栋高楼大厦以最中央的建筑为圆心,以一种巧妙的旋转方式排列在周围,据说这种设计思路是参考了璃月文化中的一种叫“太极”的东西。
尽管岁月更迭,时代变迁,璃月几千年沉淀的文化却始终没有消散,而是被璃月人融入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就比如那最中央的,璃月的核心建筑,它的外形正是璃月古代的一种塔楼。
而最具璃月特色的,自然还是悬于璃月港之上的群玉阁。这座阁楼完全依照了古璃月的宫殿设计,又与现代的浮空技术结合,飞阁流丹,宛若仙宫。说实话,达达利亚在第一眼看到它是,心中确实是生出惊叹的感受的。自从来到璃月,他就一直想登上这座天空中的艺术品看看,但遗憾的是,至今为止他都没能找到上去的路。
今天是距观测区遭受袭击的第五天,天气十分晴朗,气温也正好,是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与终年寒冷的至冬不同,璃月四季分明,现在正是一年的秋季,嗯,就像璃月的那句成语所说的——“秋高气爽”,在璃月人眼里,秋季好像应该是……挺不错的季节?
嘛,璃月的文字于他而言本就很难理解了,璃月的成语更是比天书还难。
除了语言,璃月的饮食也让他很难习惯。不知道为什么,璃月人似乎很喜欢一种叫做“辣”的口味,而他只尝试了一次,就被舌尖上那种难以形容的刺激感刺激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缓过来。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碰任何辣的东西了。可是璃月的餐馆,十个菜至少有九个菜是辣的,当得知他不吃辣时,餐馆的老板还以一种极为遗憾的语气说:“真可惜,那你可就失去人生的一半乐趣了。”
不过璃月作为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也是有着许多其它国家菜系的餐馆的。达达利亚把璃月港的至冬餐馆都尝试了一遍,但味道尝起来都不如他小妹亲手做的。
唔,一个合格的战士不应该对食物挑剔的。他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再恶劣的环境也都经历过,对于食物,只要能填饱肚子,他都能咽下去。真正让他开始挑剔起周围事物的原因,是实在太过无聊了。
他来璃月最根本就是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想挑战一些更有价值的对手罢了。所以当他听到深渊魔物出现在观测区时,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可是最后却连它们的影子都没见到,实在是令他大失所望。他已经不止一次向璃月那边提出对深渊裂缝开展第二次调查,然而那边却迟迟没有回音。
于是结果就是,他只能百无聊赖地走在璃月港的大街上。他双手插兜,视线在周围的商店的橱窗上不断扫过,心里想着买些璃月的特产给弟弟妹妹寄回去好了。
由于看得有些认真,达达利亚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哈。”达达利亚一边道歉,一边看向那人。
当看清那人时,他不禁瞪大了双眼,无比震惊地说:“钟离先生?!”
开玩笑吧,璃月的神难道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出现在大街上吗?
“公子阁下。”钟离朝他点点头。
“钟离先生怎么在这里?”
“难得闲暇,便想外出走走,感受一番秋意。”钟离说。
达达利亚这才注意到钟离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鸟笼是木制的,养着一只颇为奇特的鸟儿,它的眼角有一抹下弯的白羽,如同用笔勾勒出的眉毛。鸟儿相当活泼好动,在笼内不断蹦来蹦去,时不时发出婉转清亮的鸣叫。
“钟离先生真是有雅兴。”达达利亚说。
“不过是个人闲暇时的一些爱好罢了,”钟离说,“公子阁下若是得空,可愿与钟某一同走走?”
“好吧,反正我也无聊着呢。”
于是璃月的掌权人就这样和至冬的执行官一同在璃月的大街上散起步来,这本应是十分违和的画面,至少在达达利亚看来如此。然而街上路过的璃月人却表现得那么得平静,就好像提着鸟笼在街上散着步的不是倍受他们的尊敬的帝君大人,而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达达利亚十分怀疑,即使璃月的七星和钟离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闲逛,璃月人也不会感到丝毫惊讶的。
“钟离先生的这只鸟儿,是什么品种?我在我们至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鸟儿呢。”
“画眉。”
“嗯……真是相当贴切的名字呢。嘛,我向来对于这些飞禽啊,走兽啊没什么了解,比起狩猎,我还是对钓鱼更感兴趣些,尤其是冰钓。”
“冰钓?”
“嗯,就是在冰封的湖面上钓鱼啦,钟离先生没有试过吗?”
“未曾。”
“唔,也对,璃月港即使在冬天也不会冻结嘛。但是在至冬,一到冬天,湖面就会结上一层很厚的冰,然后冰钓的时候,就在冰面上凿一个洞,然后搭好帐篷,就是一连几天守着鱼竿了。”
“听起来颇为有趣的样子。”
“在我看来是非常有趣的,不过冰钓需要很大的耐心,有时候守了好几天,就只钓上一条很小的鱼,如果没有耐心的话,估计会当场崩溃吧哈哈哈。不过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冰钓过了呢,唉,真怀念小时候跟父亲一起钓鱼的日子啊。”
“既然喜欢,为何不去冰钓呢?”
“深渊裂缝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足够的时间去冰钓呀,”达达利亚摊摊手,说,“你看我,都得千里迢迢地跑到璃月来处理深渊裂缝了。”
“所以呀,钟离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展第二次调查?”达达利亚挑眉道。
“深渊裂缝的调查任务不是一声令下就能开展的,我们还需要进行更充分的准备,”钟离说,“况且观测区突然涌现大量魔物的原因,我们仍不清楚。”
“哦,那个啊,”达达利亚说,“很简单,还记得你们观测区曾有人出现感染的症状吗?那是深渊魔物对猎物的“标记”,它们会对“标记”的坐标进行定位,然后成群结队地展开狩猎。”
钟离若有所思,说道:“这是你们至冬的情报吗?这么重要的发现,你们为何不曾向各国公布?”
“不,这与至冬无关,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钟离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算了,我的推测就是这样,至于相不相信,决定权在你们手里不是吗?”达达利亚耸耸肩,说。
“那么,关于深渊裂缝,你还有其它的推测吗?”钟离问。
“很遗憾,没有了。毕竟我掌握的情报和你们差不多,我只是……做出一些比较合理的推测而已。所以说,越早进行第二次调查,就能越早地获得更多的情报。”
“公子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钟离说,“我会考虑的。”
“那就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了。”
说完,达达利亚看了看天空,说:“唔,好像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那么,作为客人,我能不能向东道主讨要一顿午餐呢?”
“按照礼仪,我确实应该请客,但是……”钟离的脸上露出了略显窘迫的神情,“我没有带摩拉。”
达达利亚愣了一会,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难以置信,璃月的掌权人竟然没带摩拉……钟离先生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最后,他们还是共进了午餐,当然,餐费是达达利亚付的。
◆
又过了两天,达达利亚收到了璃月那边的消息,他们终于要开展第二次调查了。
达达利亚准备妥当,再次来到那个天台上。钟离穿着上次那套便衣,正负手站在天台上,眺望着远方。他的发色是一种如岩石一般的深棕色,到了发尾,又渐变成了暗橘色。他的一头长发大多被进行了修剪,然而尾端却保留着一束长发,被他随意地低束着,显得格外优雅。
听到脚步声,钟离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将手套戴好,说:“出发吧。”
第二次调查派出的调查人员大多数都是璃月的精英,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强大的作战能力。还有一部分人员是至冬国的人,他们也都是达达利亚精挑细选出来的属下,能力相当不俗。
这一次调查,他们打算尽可能地接近深渊裂缝。
直升机降落在观测区的天台上。
这些天里,璃月对观测区进行了修复和重建,之前一片狼藉的惨状已不复存在。新的观测人员也已入驻,观测区又恢复了它的运转。
是的,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无论经历过多大的灾难,他们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生者接替亡者,前赴后继,不断地前进。
略做整顿后,他们便赶往深渊裂缝附近。
这条裂缝长约五公里,越靠近中点的位置,裂缝的直径就越大。据观测区提供的数据,裂缝直径最长的位置,足足达到了一千米。
他们先是在直径较小的地方调查。这处裂缝的直径只有五米左右,却深不见底。调查人员尝试用光源去照射,而光线在照射到裂缝时,却如同被吞噬了一般,照不出任何光亮。他们又试着提取深渊裂缝里的物质,却也只是徒劳,仿佛那些黑色的物质只是一片虚无。
他们只好沿着裂缝继续前进。随着他们离裂缝的中心越来越近,那些黑色的虚无也愈来愈浓郁, 甚至有一种往外蔓延的趋势。
“与裂缝拉开距离,太近了。”钟离命令道。
事实证明,钟离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就在他们与深渊裂缝拉开一定的距离之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魔物便毫无预兆地从裂缝中跃了出来。
这只魔兽长得如同一只巨大的蜥蜴,却有着昆虫一般的六条节肢。它的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脑袋上的一只独眼最为巨大。它此时正盯着众人,昆虫一样的口器在不断地张合。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低声惊呼道。
在与深渊半生的魔物里,他们最为熟悉的便是一种外形似狼的魔物,它们有着锋利的獠牙和爪子,但通常体型不大,只需击穿它们的头颅,便能将它们斩杀。
但是眼前的这个魔物确实他们从未见过的。最令人心生恐惧的,莫过于陌生和未知了。
不过参与这次调查的人员各方面的素质都是相当优秀的,他们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那怪物开始向众人逼近,就在这时,有人开了枪。
“呯”的一声,子弹准确无误地没入了怪物脑袋上的独眼之中,怪物抽搐了几下,“轰”地倒下了。
达达利亚收回手枪,无趣地说:“居然把弱点长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真是个笨家伙。”
众人回过神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下,开始观察起这只魔物来。
“天哪……这怪物怎么长着这么多眼睛……”有人感叹道。
“哈哈,或许是深渊里太黑了,想要看清路吧。”达达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
“别过去。”钟离制止道。
“安啦安啦。”达达利亚在怪物旁蹲下身,托着腮观察了一会儿,有些嫌弃地说:“喂,你长得也太丑了吧?”
他话音刚落,怪物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突然颤动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从怪物身上脱落下来,然后化作了无数只昆虫般大小的怪物!
“小心!”众人惊呼出声。
“嘁。”达达利亚撇撇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将它深深地扎进怪物的独眼中,然后从中剜出了一颗沾满黑色脓液的棱状晶体。
随着棱状晶体被挖出,一瞬之间,怪物的躯体,以及那些眼睛化为的小怪物,都化为了黑色的雾气。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待众人回过神来,地上只剩下了那颗从魔物身上挖出来的棱状晶体。
危机解除,众人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刚才真是好险……”
“是啊,就在那些眼睛变成魔物的那一刻,我感到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众人分享着死里逃生的感受时,钟离走到掉落在地上的那颗晶体旁,蹲下身准备查看。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在钟离背后的空中,突然撕裂出一道黑色的缝隙,一只外形似狼的魔物从中钻出,锋利的爪牙直向钟离袭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钟离也感受到了他身后传来的危险气息,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钟离先生,当心点。”一道年轻清亮的声音在他的耳畔拂过,达达利亚反握着匕首,将刀锋刺入了魔物的头颅中。
钟离没有回答,他迅速掏出手枪,扣动扳机。
子弹射穿了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的魔物的头颅。
“你也是。”钟离说。
“啧,”达达利亚站起身,有些懊恼地说,“差点忘了,这种烦人的野狗总是喜欢成双成对地出现的。”
“钟离先生,你们没事吧?”反应过来的众人赶到他们身边,焦急地询问道。
“无碍。”钟离说。
“钟离先生,我们有罪,在那时,什么也没能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伍中的璃月人纷纷露出了懊恨的表情。达达利亚的下属们也都沉默地低下头,无颜面对他们的执行官。
“此事并不能怪你们,面临突如其来的威胁,人的反应能力总是有限度的。如果不是公子阁下的搭救,我现在估计也无法安然无恙了。”钟离平静地说着,没有任何责备。
“而且,虽然过程略有波折,但我们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钟离说着,拿出一个透明的胶袋,将那颗晶体装了进去。
一个人员从钟离的手里接过那枚晶体,喃喃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取得深渊的样本……以往的魔物在被杀死后就会化为黑雾,我们一直没能获得能够用于研究的样本,这使我们的研究进展几乎停滞……”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激动:“如果能研究出这东西的成分的话,说不定能对解决深渊裂缝有所帮助!”
众人也纷纷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经历一波三折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
回到观测区后,疲惫的众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达达利亚的房间和钟离的靠得很近,两人于是一同走回房间。
观测区的回廊是金属制成的,墙壁和地面都泛着银白色的冷光,靴子走在上面发出“嗒嗒”的声响。白色的照明灯在头顶上散发着光亮,观测区的灯光昼夜都不会熄灭,使得这里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变得无比地模糊。
“对于今天见到的魔物,公子阁下有什么新的推测吗?”钟离问。
“唔,那颗从魔物挖出来的东西很不寻常,我推测它可能是深渊魔物的一种……类似能量核心的东西。一旦核心与魔物分离,或者被破坏,魔物就会消亡。”
“能量核心吗……”钟离将手指放在下巴处,陷入了思考。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啦,至于实际上是否如此,就得靠你们研究人员的努力了。”
达达利亚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啊,好像有些困了,那些烦恼的事留到明天再考虑吧。”
他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用指纹开了门锁。他一只脚迈入房门时,又突然顿住,转过头有些随意地说道:“啊对了,谢谢你今天的出手相助,钟离先生。”
说完,他也不等钟离回答,便关上了房门。
门外,钟离轻轻地笑了。
他觉得,达达利亚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各方面都是。
<叁>
第二天,达达利亚早早地就醒了。他一向浅眠,也无法长时间入睡。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液晶屏,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05分。
左右也睡不着,达达利亚决定出去走走。
于是他披上衣服,随意地扣了几颗扣子,拉开门出去了。
回廊上的照明灯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将观测区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信号灯闪烁着绿色的荧光,发出富有规律的“滴滴”声。
达达利亚在走廊上站了一会,然后走下楼梯。
他走出建筑,毫无目的地在各座建筑之间穿梭。路上他偶尔遇见一些值班的人员,他们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守夜了。
达达利亚走进一条小巷,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慢慢地扬了起来。
然后,他加快了脚步,拐进几条巷道,然后在某一个拐角处忽地停住了步伐。
“喂,后面那个跟踪我的人,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啊。”他扬声道。
那个跟踪者倒也不再隐藏,巷道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拐过了拐角。
“哦?钟离先生?”达达利亚挑挑眉。
来者正是钟离,他穿着平时常穿的那套棕金色衣装,乍一看很像西装,但下摆却设计成了开叉的样式,随着走动衣袂飘飘,颇具仙人之气。而袖口和衣摆上还绣着若隐若现的龙纹,象征着穿着之人身份的独特尊贵。现在钟离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这里,若是忽略现在的时间和环境,达达利亚都要以为他是准备会见什么尊贵的宾客了。
“公子阁下。”钟离完全没有丝毫被发现的尴尬,他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
“喂喂,钟离先生,现在可是凌晨四点,你总不会也像我一样睡不着出来闲逛吧?你若是怀疑我,我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我们和你们璃月是合作的关系,我不会做出任何损害我们之间友好友谊的任何举动。我真的,单纯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的。”
“公子阁下多虑了,钟某并无怀疑你的意思,”钟离轻轻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我也是由于睡不着,才跟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倒差点误会了。”
然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钟离问。
“不知道啊,随便逛逛吧。”达达利亚说着,望向天空,蓦地,他眼睛一亮,说:“不如去那里吧?”
钟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观测区的观测塔。
“好。”钟离说。
“走吧走吧。”达达利亚兴致勃勃地催促,然后快步朝着观测塔走去。
钟离也跟了上去。
观测塔是设置用于随时监测深渊裂缝的建筑,在裂缝附近,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有一座观测塔。而位于观测区里的这座观测塔是最具规模的一座,也是所有观测塔的中枢,它接受着来自各个观测塔的图像和数据,将其整理后传输给控制中枢。
外形上,这座观测塔下窄上宽,看上去像是某种菌类,上端圆盘状的观测台可以最大限度地观测到各个方向的情况。这座塔很高,顶部高高地探出了观测区之外,是整个观测区最高的建筑。
他们很快走到了观测塔底下,达达利亚仰起头,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说:“这么高的塔,不知道在顶部能不能看见星空呢……”
“原来你来观测塔是为了这个。”钟离说。
“哈哈,算是吧。”
他们说着,走进了升降梯。
电梯足足上升了几分钟,才到达观测塔的顶端。他们走出电梯,入目的是宽敞的圆形大厅,一些值班的观测人员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处理着数据,液晶屏上显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和字符。一些人员在大厅里走动,看到钟离,正准备出声,钟离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惊扰。
看到这里的人都一副专注于工作的样子,达达利亚也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们,而是压低了声音,凑到钟离耳边耳语道:“这里就是最高的地方了吗?被屋顶挡着,完全看不见天空嘛。”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带来微微的痒意,钟离感到有些不自然,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跟我来吧。”他说。
说完,他就快步往圆形大厅中央的柱子走去。
达达利亚这才发现 那柱子上还有一扇门。
钟离推开门,里面是一道旋转而上的楼梯。他们沿着楼梯向上走去,绕了差不多两圈后,到达了顶部的门前。
达达利亚率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平坦宽阔的平台,平台上放置着许多大型的望远镜,它们以一定的规则排列着,朝向着不同的方向。
他们的头顶之上,是一片绚烂无比的星空,许多明亮的、黯淡的星辰汇聚成星群,星群汇聚成银河,铺洒于夜幕之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钟离仰起头看着着这星空,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达达利亚不见了。
他的目光在天台上寻找了一圈,发现达达利亚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楼梯所在房屋的屋顶上,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冲他招了招手。
钟离走到屋檐下,仰头看着他。
“钟离先生,需要帮忙吗?”达达利亚戏谑地问。
钟离没有回答,轻轻松松地翻上了屋顶。
“谢了,不过不需要。”钟离在他身边坐下,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达利亚大笑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
笑够之后,他双手枕着脑袋,向后大大方方地躺倒在屋顶上。他凝望着璀璨的星空,星光照亮了他那双黯淡的眼睛。
“唔,星空……无论看多少次,都令人感到震撼啊……”他喃喃道。
“确实如此。”钟离说。
“钟离先生,你觉得人类的明天会如何?”达达利亚突然问。
“以普遍理性而论,我不知道。在明天真正到来之前,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
“没想到钟离先生也会有这么不确定的时候啊……”
“我虽为神,但也并非能预知一切的占卜家。”
“嗯……不过,钟离先生也一定注意到了吧,那些深渊魔物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深渊野狗的集体狩猎,就将你们观测区毁得面目全非;还有我们昨天遇到的那种多眼怪,仅是一只就已经足够棘手,那如果……是一群呢?”
“……”钟离保持着沉默。
达达利亚继续说了下去:“从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对星空产生好奇开始,经历几万年的进化,人类最终创造了辉煌的文明,而人类所独有的——智慧,向来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但是深渊魔物的出现却颠覆了这一切,它们没有人类的智慧,却拥有摧拉枯朽的力量。面对绝对性的力量,人类的智慧、科技、文明,都显得多么可笑。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人类不过是……阴沟里的虫子罢了。”
达达利亚说着,朝着星空伸出手,笑意始终未减。
“即使如此,”钟离沉默了许久才说,“仍要有人仰望星空。”
达达利亚转头看向他,眼中笑意愈深,说:“那就拭目以待吧,人类的未来会是怎样……真让人期待呢。”
“……”钟离继续沉默。
“哈哈,话题怎么变得这么沉重了?”达达利亚丝毫没有就是自己把话题引向沉重的自觉,他坐起身,托着腮看向钟离,说:“不如聊点轻松点的话题吧?比如钟离先生的爱好之类的。”
“我的爱好并无特别,不过是赏花、遛鸟之类的寻常事罢了。公子阁下若是想听,我也愿稍微谈谈。”
“哦?说来听听。”
“霓裳花由于生长环境和祖宗亲族的不同,常常会呈现出不同的性状。比如枝繁叶茂,花蕊如金屋藏娇,绿叶长存的一种,多生于有复杂水文条件之地……”
“停停停,钟离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开始听不懂了……”
“我所言不过赏花一事,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算了,赏花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过高雅了,还是聊聊喜欢的食物吧。”
“我向来喜欢万民堂的食物,尤其是香菱所做的菜肴,每一道都颇具风味……”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不知不觉中飞逝,星空很快黯淡下来,远处泛起了细微的亮光。
◆
吃过早餐后,调查队再次前往深渊裂缝调查。
“钟离先生,观测区观测到深渊裂缝附近有较多魔物出现,请务必小心行动。”出发前,观测人员提醒道。
钟离点点头,表示了解。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他们这次没有立即接近裂缝,而是从远处一点点地向裂缝靠近。同时,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警惕着随时会从空中闪现的深渊猎犬。
随着他们一点点接近,他们遇到了第一头魔物——是昨天的那种浑身长着眼睛的怪物。有了昨天的经验,不需要钟离和达达利亚出手,其余人很快就把它解决掉了。
正当调查人员忙于将从魔物体内取出的晶体收入采集箱里时,空中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声。
众人顿时警觉起来。然而那“簌簌”的声音却忽远忽近,让人根本分不清危险究竟来自哪里。这样若隐若现的声音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在某一刻,那声音突然逼近,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空中俯冲了下来,直直逼向队伍中的某个调查人员。那东西的移动速度很快,快到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残影,被袭击的人只来得及做出防御的动作——
与此同时,“呯”的一声,“簌簌”的响声戛然而止。
钟离收回手枪,快步走过去查看情况。
发动偷袭的是一只有着四只翅膀的怪模怪样的“鸟”,它和鹰差不多大小,全身上下覆盖着漆黑的羽毛,尖喙如竹签般又细又长,当它张开嘴时,还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如野兽般的獠牙。
钟离之前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它的翅膀,导致它现在在地上奋力地挣扎着,却怎样也飞不起来。
“把它带回观测区。”钟离吩咐道。
下属应是,开始尝试着将这只四翼鸟装进笼子里,但这东西却十分凶狠,它张开了嘴,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
“这只是幼鸟,可别大意了。”达达利亚说。
钟离眸色一沉,心中同样涌上了不好的预感,他吩咐道:“将它捕捉起来后,全员立即撤离。”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空气中传来了翅膀振动的声音,紧接着黑色的阴影出现在头顶上空,两只与之前的幼鸟类似的,体型却大了几十倍的大鸟盘旋在众人的上空。
“真是棘手了呢。”达达利亚低着头,把玩着手枪,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办法应对吗?”钟离问。
“那得看钟离先生和我有没有默契了。”达达利亚说。
他从调查人员的手里取过关着幼鸟的笼子,然后蹲下身,用枪对着那只还在发出尖锐叫声的小东西,说道:“说实话,我现在真想一枪崩了你,没事不要大喊大叫,没有人教过你吗?”
此时,在空中盘旋的黑色大鸟找准了方向,开始一前一后地俯冲下来,其中一只直直朝着达达利亚的面前冲去,被达达利亚射出的子弹击穿了头颅;另一只本来紧随其后,然而却在即将扑上来时诡异地拐了个弯,避开了达达利亚的子弹,绕到了他的背后,尖利的爪子眼见着就要刺下——
就在这时,钟离开了枪。
子弹射入了大鸟的头颅,它哀鸣一声,然后从空中坠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这一幕。看到两只大鸟被有惊无险地解决掉,才最终松了一口气。
钟离走到他身边,问:“没事吧?”
“多亏了钟离先生,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达达利亚笑着说。
钟离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问:“你就这么相信我的枪法,如果我射偏了,你会怎样?”
“所以我赌赢了呀。”达达利亚眨眨眼。
“你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生命。”钟离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怒火。
“放心吧,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去送死的人。毕竟……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在那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达达利亚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天空。
◆
由于突发事件的发生,这一天的调查很快就结束了。他们在这次调查中带回了一只活着的魔物,足够让研究人员研究上一段时间了。
剩下的几天里,调查队没有再遇到那样凶险的处境。在多次的实战中,调查人员也不断积累了战斗的经验,他们已经能够很出色地击败不同的魔物了。
在观测区待了一个星期后,钟离不得不回到璃月港去。他不在璃月的这些时间里,所有事物都全权交给了甘雨和璃月七星处理,但某些重大的决策还得等他回来才能决定,为此,凝光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他回璃月港了。
他们回到璃月港时是个明媚的晴天,下了直升机,达达利亚挥手向他道别,钟离却突然叫住他,说:“公子阁下,不知你可愿来钟某家一聚?也算是答谢你这些天的相助了。”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于是一同走在了璃月港的街道上。达达利亚跟在钟离后面,转进一条巷道,然后进了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大楼。他们乘着电梯到了五层,最终来到了一扇门前。
达达利亚惊讶地说:“钟离先生你就住这?喂喂,你好歹是璃月的神明,难道不应该住在什么豪华别墅里的吗?”
“容膝易安,如此足已。”钟离说着,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少女拖长了语调的声音,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墨发红瞳的少女,她的头发随意地散开着,墨色长发垂落到了腰际,发梢还染着浅浅的红色。
看到钟离,少女撇着嘴,嫌弃地说:“哟哟哟,这不是帝君大人嘛,还知道要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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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钟离露出无奈的神情,这还是达达利亚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名为胡桃的少女双手环胸,将头一抬,“哼”了一声,说:“钟离你就是再着急那什么深渊裂缝,也没必要自己往前线跑吧?您老人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整个璃月怎么办?”
“我于璃月而言,并非不可或缺。即使我从那个位置上退下,璃月七星也会把璃月治理得很好。”钟离淡淡地说。
“哼。”胡桃别过头,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达达利亚,她眨了眨眼,说:“哦?稀客啊,钟离你原来也会带人回来了?”
“你好你好。”达达利亚笑着向她打招呼。
“这位是来自至冬的执行官——公子阁下。”钟离向胡桃介绍道。说完,他又对达达利亚说:“这是胡桃,我一位旧友的女儿,托我代为照顾。”
“公子?你们至冬人的名字都这么奇怪的吗?”胡桃抱着胸,语气谈不上热情。
“哈哈,公子只是代号啦,叫我达达利亚就好。”
“让客人站在门口实在不妥,先进屋吧。”钟离说。
“进来吧。”胡桃给他们让开了道。
达达利亚跟在钟离后面进了屋。屋内的装修十分朴素典雅,地板是木制的,墙壁上纹着精致的图样和花纹,将整座屋子衬得格外雅致。屋内的家具几乎都是木制的,散发着一种原木特有的清香。此时正值下午,阳光从阳台洒进客厅,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阳台上种着许多植物,达达利亚看了一眼,梅、兰、竹、菊,嗯……很像是钟离会喜欢的东西。
胡桃进屋后就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划着讯息。
钟离问她:“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胡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今天是周日啊。”
钟离笑了笑,不再询问她,转头对达达利亚说:“公子阁下请随意,我先去沏茶。”
达达利亚点头,在胡桃对面坐下,侧头看着窗外。
“喂,达达利亚,你们调查的那什么深渊裂缝是什么样子的?”这时,胡桃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怎么,你对深渊裂缝感兴趣?”达达利亚转头看向她,笑着问。
“我只是好奇罢了。”
“嗯……怎么说呢,所谓的深渊裂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条深渊的裂缝。”
胡桃瞪向他:“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开玩笑的,”达达利亚冲她眨眨眼,继续说了下去,“深渊裂缝是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与之伴生的还有极具攻击性的魔物,它们明显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而是来自另一个我们所知甚少的世界,人们将其命名为‘深渊’。而深渊裂缝,就是连接深渊的入口……”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胡桃打断了他,说,“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些魔物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危险到什么程度,居然能让你们如此警惕。”
“深渊魔物吗,它们的长相实在是一言难尽,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模样它们都有,比如浑身长满眼睛的巨型蜥蜴,有着昆虫外骨骼的大型猎犬,长着四只翅膀的黑色大鸟,能操纵火焰的爬虫,会产生电流的飞鱼……不同的魔物,攻击方式千差万别,然而现在的研究还只是初步阶段……”
“这么说,想办法把那些魔物全部消灭掉就好了,不是吗?”
“不,真正可怕的不是魔物,而是深渊,”达达利亚说,“深渊会吞噬掉它所触及的一切,无一例外。”
说这话时,达达利亚第一次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衬得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愈发幽深,宛如一汪深蓝的死水,却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那双没有高光的眼睛如同深海的漩涡,让人莫名产生一种下一刻就会被吸入其中,然后被之绞碎的错觉。
在一瞬间,胡桃从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了冰棱般刺骨的寒意。
“在聊些什么?”这时,钟离端着沏好了的茶走过来,问道。
“胡桃有些好奇深渊裂缝的情况,就随便聊了聊。”达达利亚的脸上又恢复了他常有的笑容,他接过茶杯,吹了吹茶杯上冒出的热气。
“哼,达达利亚和钟离一个德行,都把我当小孩子糊弄。”胡桃不满地嘟囔。
“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对这种危险的东西感兴趣做什么?你这个年纪,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为好。”钟离语重心长地说。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胡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年我就成年了,为什么不可以关心一下最前线的情况?更何况,达达利亚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为什么他就可以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
经胡桃这么随口一提,钟离这才意识到,达达利亚的年纪与他的身份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是如此的不相符。他想起他那双特别的、没有光芒的眼睛,在他当上执行官之前,还是孩子的他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和险境?
“连魈都报考军校了,我不管我不管,等明年我成年了,我也要去报考军校……”胡桃还在不满地抗议着。
钟离叹了口气,说:“等你成年,我也不再束着你了。你若是决定好了,只可去做便好。但你需谨记一点,你必须为你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知道知道——”胡桃拉长了语调应和着。等钟离说完,她便如同刑满释放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后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钟离又叹了一口气,说:“胡桃这孩子,我向来不知该如何应付。”
“哈哈,我能理解钟离先生的心情,对于家人,总是会想着尽可能地为她好,而不想让她太早知道这世界上的凶险吧。”
“确实。”钟离叹了口气。罢了,他问道:“公子阁下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和菜品吗?如果有便请阁下告知,我也好着手准备。”
“钟离先生亲自下厨?”达达利亚有些讶异。他挠了挠头,说:“我的话向来对美味的料理来者不拒,只要好吃就够了。呃……不过我还是不习惯吃辣。”
钟离微微笑了笑,说:“那便不放辣了。”
做晚饭的时候达达利亚一直待在厨房里,他本来是想给钟离打下手的,但钟离似乎把所有的活都包揽了,他没有什么插手的机会。于是他只好当起了物品中转站,给钟离先生传递各种东西。
钟离正准备去洗手池拿洗好了的竹笋,却被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拿了过来。
钟离接过达达利亚递过来的篮子,无奈地说:“公子阁下不必如此,这里我来便好,你可到客厅里稍作休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做。钟离先生要拿什么就说一声,我帮你拿。”达达利亚笑道。
“那便多谢了。”
钟离切笋的时候,达达利亚就站在一旁看着。钟离专注地切着笋,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鲜嫩的竹笋上,指尖随着刀锋慢慢地挪动。他切得很慢,仿佛在雕琢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切出了每一块笋都大小相同、薄厚一致。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着,眼角的一抹红色眼影更增添了几分仙人气质——他本就应该是超脱于尘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他做着这样的凡俗之事时,却并不显得违和。
这样的钟离让达达利亚颇感新奇。他之前接触的都是身为璃月掌权人的钟离,冷静、强大,却可触不可及。而眼前的这个钟离,卸下了众人之上的身份,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吸引力。
钟离切好了笋,把食材都放进锅里,转到文火慢炖。
“钟离先生这做的是什么菜?”达达利亚问。
“腌笃鲜。”钟离说。
他洗了洗手,又去准备其它的菜了。
那锅腌笃鲜从下午一直炖到了晚上,香味弥漫了整座屋子。钟离把腌笃鲜端了出来,然后到屋内把胡桃叫出来吃饭。
胡桃闻到香味,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飞快地跑到桌边,说:“哇,是腌笃鲜!”
她舀了一碗汤,也不怕烫,用勺子舀起汤水就往嘴里送。
“好喝吗?”达达利亚问她。
“好喝!我跟你说,钟离做的腌笃鲜,外面那些餐馆一个能比的都没有好吗?唉,要不是炖的时间要太久,真想天天吃腌笃鲜啊……”
钟离笑了笑,说:“公子阁下可以尝试一下。”
听胡桃这么说,达达利亚也不免好奇这腌笃鲜尝起来究竟如何。他舀了一碗,只尝了一口,瞬间就被这鲜汤折服了。一口汤中,浓缩了笋的清香、肉的鲜香,喝下去后,舌齿间仍残留着淡淡的余香,久久不散,回味无穷。这与至冬的罗宋汤是截然不同的口感,比起腌笃鲜,罗宋汤实在是太过浓稠了。
“钟离先生的手艺相当不错。”他不禁称赞。
“公子阁下喜欢便好。”钟离也坐了下来,给自己舀了一碗汤。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不徐不疾,举手投足皆是从容。
达达利亚知道璃月人向来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于是一向话多的他也没有打破餐桌上的沉默。三人都不发一言,却不显得尴尬,反而让他有种宁静安定的错觉。这种感觉像极了冬夜里与家人一起围在火炉旁的心情,即使窗外大雪纷飞,天地都被冰雪覆盖,但只要看见弟弟妹妹的笑脸,听他们分享孩童们的趣事,心里也会变得暖融融的。
吃过晚餐,达达利亚走到阳台透透气。夜风徐徐,华灯初上,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望向夜空,空中那座精美的楼阁悬在璃月港上空,在深蓝的夜空中流光溢彩,如同守护着璃月港的一颗天星。
“在看什么?”钟离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
“在看群玉阁,它可真耀眼,就像星星一样。”
钟离笑了笑说:“群玉阁是天权星凝光主持修建的,如今,它注视着璃月港也有数年了。若有机会,愿请公子阁下登上群玉阁看看,在那里能看到璃月港最美的景色。”
“那么钟离先生可不要食言哦。”
“自然不会。”
达达利亚等待着钟离再度开口,但钟离一直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到钟离负手而立,遥望着群玉阁。他像是在看群玉阁,又像是透过它看着璃月,他一双石珀般的眸子里藏着太多达达利亚看不懂的感情,像是感慨,又像是怀念,又满含如水的温柔。这一刻的他,宛若天上神祗。
达达利亚突然问:“钟离先生,如果有一天世界将被覆灭,你会如何?”
钟离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万家灯火,像是在沉思。
良久,他回答:“我生于璃月,长于璃月,璃月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每一个人都对我意义非凡。我既身为璃月掌权人,此生便因守护璃月的契约而存在。为此,我愿荡涤四方,换万家烟火、浮世安康。”
是了,这就是钟离,他的心中永远挂念着天下苍生,他的生命融入进了璃月的生命里,他的情感此生只奉献给他最深爱的璃月。而自己,不过只是生活在阴沟之中,却妄想着天上星光的虫子罢了。
“无法理解,”达达利亚说,“不过,这样的钟离先生,我不讨厌。”
<伍>
达达利亚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迟钝的人,直到他遇到钟离。起初,他只是惊讶于璃月的掌权人所拥有的强大实力,他向来是个敬佩强者的人,在与钟离的几次合作中,钟离所展现出来的理性、强大的确深深吸引了他。但在此之前,钟离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强者而已,他们的价值观天差地别,他不理解钟离,也正如钟离无法认同他的想法。可自从那天他在街上遇到拎着鸟笼散步的钟离时,有什么好像开始悄然改变了。卸去了掌权人身份的钟离先生,竟然表现出如此截然不同的一面,变得那么的鲜活而生动起来。从那以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起钟离来,他发现钟离有着那么多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比如他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会微微蹙起眉头,看到章鱼之类的海鲜时表情会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些小小的细节让那个宛如机器般永远理性冷静的璃月掌权人变得具有人情味了起来。
他起初只是觉得有趣,但当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对钟离的关注是不是太多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对钟离生出了无法言说的情愫。
感情真是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他并不排斥感情。没有感情的人是不完整的,而他挣扎着存活至今,无非也是依靠着对弟弟妹妹的感情罢了。
至于这份感情要不要说出口……算了,无所谓了,就让它烂在心底吧。
◆
自那日与钟离相别,达达利亚又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钟离。璃月这座庞大的机器,总是有很多事要处理的。
他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会到璃月港的码头钓鱼。鱼是没钓上几条,反倒是听码头的人们聊了不少逸闻,很大一部分是关于钟离的。
“哎,说起钟离大人啊,只要你在璃月一天,就得尊称他一声‘帝君’,那可是璃月的大恩人,比玉皇大帝还要珍贵多哩。”
一位在码头散心的老人听他问起钟离,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他布满皱纹的脸舒展着,说起钟离的事迹如数家珍。
“我也有一把年纪喽,璃月这么多年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呢。不知多少年前,璃月饱受洪水困扰,天衡山又发生崩塌,这璃月港差点就保不住喽。帝君就是在那时候接任的,他带领璃月众人挺过了洪灾,又重新修好了璃月港。在他的带领下,璃月越来越好,这些年又发展了什么科技,我这老头子都跟不上时代喽。唉,要是归终大人能看到今天这样的璃月,一定会很欣慰吧。可惜,可惜啊……”
“归终大人是?”达达利亚问。
“归终大人是当年璃月的二当家,这璃月港的布局啊,还是她设计的。然而她却在一场战争中……唉……后来,帝君和整座璃月港的人一同把她埋在了她牺牲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归离原。归终大人牺牲时,年纪还未到而立,年纪轻轻地就去了,唉,可叹,可叹啊……”
“璃月能走到今天这样,实在离不开那些为璃月奉献的人哪……”
老人家感慨着,慢慢地走远了。
达达利亚继续钓着鱼,不知在想些什么,鱼儿咬了好几次钩他都无动于衷。
◆
一个星期后,达达利亚接到钟离的邀请,说是请他来商量一些事。达达利亚问了前来传达消息的人,那人说是观测区那边的研究有了进展,而具体的他也并不清楚。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达达利亚便不在耽搁,当即就跟着他走了。
商议的地点是钟离的办公室,达达利亚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钟离也是在这里。办公室里除了钟离和他的助理甘雨,还有两个看起来十分面生的人,看他们的衣着,应该是观测区的人。
听到动静,钟离抬起头,冲他微微颔首,达达利亚则回以一个微笑。
钟离没有过多地寒暄和客套,很快就切入了正题:“这次请公子阁下来,是关于从魔物体内取出的晶体,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说完,他看向旁边的研究人员,研究人员立即会意,开始解释道:“通过对晶体的成分分析,我们发现这种晶体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因此我们推测这很有可能是魔物的能量供应源。”
“这和你之前的推测十分吻合。”钟离说。
达达利亚笑道:“那我猜得还是蛮准的。”
研究人员继续说道:“目前我们在对活体魔物进行研究,试图找出它们利用能量核心的方法。如果我们也掌握了这种方法,核心中的巨大能量就可以为我们所用,我们的科技很有可能因此更上一层楼。”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达达利亚说。
“不过,这次与你商量,并不仅仅为了此事,”钟离说,“观测区那边观测到,深渊裂缝又开始扩张了,这次的扩张伴随着魔物的大量涌现,深渊裂缝附近的魔物密度急剧增大。虽然目前还没有威胁到观测区,但是我想亲自前去协助他们的调查。”
“终于说到能让我稍微感兴趣的东西了,”达达利亚伸了伸懒腰,说,“闷了这么久,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
第三次来到观测区,钟离的心境却不如以往一般的平静。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空气中总是沉闷得令人发堵。而达达利亚却是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他总是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即使世界下一秒就崩离瓦解,他甚至还有可能会笑出声来。
直到直升机飞到了裂缝的上空,钟离心中的不安终于到达了顶峰。以往深渊裂缝的附近只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魔物,如果不刻意去寻找甚至还发现不了它们。然而这一次,裂缝附近黑压压地布满了魔物,它们呈放射状地聚集在裂缝周围,从上空看去仿佛一种丑陋的千足虫,令人头皮发麻。
到了观测区,钟离一边快步走向控制中枢,一边询问身边的观测人员:“目前威胁程度如何?”
“S级,”观测人员飞快地回复,“深渊裂缝一直在扩张,魔物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但目前观测到魔物的活跃程度不高,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裂缝附近。”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控制中枢,钟离向控制中枢的主要负责人询问具体情况。
负责人面色凝重,他在液晶屏上调出一组数据和图像,解释道:“目前深渊裂缝的直径以直线上升趋势在不断增大。”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图像,说:“今天上午10点观测到的数据比昨天上午增加了1.0132公里,昨天比前天增长了0.9876公里,每天均增长1公里左右。”
说完,他又调出另一组图像,图像上的曲线起初只是缓慢上升,到后面则越来越陡峭,开始了急剧的上升。他解释道:“相反,魔物的数量则以指数的趋势迅速增加,我们已将威胁程度从昨天的A级上调到了S级。”
钟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目前魔物的活跃程度不高,活动范围也只集中在裂缝附近,但如果某一天它们突然分散开,遍布到璃月的每一片区域,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经过观测区的讨论,我们提议开展剿灭行动。”
钟离托着下巴,思考着提议的可行性。
“钟离先生您也知道,至冬国曾经就开展了多次剿灭行动,虽然并不能完全消灭深渊魔物,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魔物的数量。”
“容我再考虑一下,开展剿灭行动需要从璃月港调动武装,我需要权衡各方面的利弊,”钟离说,“不过,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负责人点头。
从控制中枢出来后,钟离又询问了调查人员魔物的情况。
“裂缝附近……出现了许多档案上从未记录过的魔物……它们数量太多了,我们不敢贸然接近,只能在外围进行调查。”
调查组的队长向他报告着,面色同样凝重。这些身为精英中的精英的调查人员,在一个星期前已经能游刃有余地与魔物战斗了,然而这次深渊裂缝的突然扩张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随之涌现的魔物也令所有人感到棘手不已。
“嗯,安排一下人手,我去裂缝附近看看。”钟离说。
队长犹豫着劝道:“钟离先生,现在裂缝附近实在是太过危险,您还是留在观测区的好……”
“无妨,我自有分寸。”钟离打断了他的话。
“你可以更加相信钟离先生的,他在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要理性。”达达利亚冲他眨眨眼,说。
队长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劝阻。
一行人于是像以往的几次调查一样前往裂缝附近。一下飞机,钟离就感受到了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冰冷,危险,暗藏杀机。他站在裂缝中心的几千米外,遥望着那条丑陋的裂缝。黑色的虚无宛如藤蔓般往外延伸,如地狱升起的污秽焰火,又如深海中张牙舞爪的巨大海兽。天空黯淡着,风很大,厚重的云被风推着缓慢移动。
淡淡的黑雾笼罩着这片土地,随着他们的接近,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向他们靠拢,雾中隐约传来魔物的嘶吼。
钟离皱着眉,询问调查人员:“有研究出这些黑雾的成分吗?”
“没有,无法取样,无法研究。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用什么容器,都收集不到这些黑雾,它们就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嗯。”
“钟离先生,您不能再继续深入了,前方已经出现了魔物活动的痕迹,在雾中我们无法知晓它们的具体数量,您应该暂时撤离。”调查人员提醒道。
“嗯,我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先回观测区吧。”钟离点头。
回到观测区,钟离没有稍微歇息哪怕一分钟,立即让人接通璃月港的通讯。
“联系凝光,我要和她商量剿灭行动的事宜。”
[陆]
观测区就是她的另一个家,灵芝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从她主动申请来到观测区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这里。她是观测区建立之初的第一批人员的其中之一,她观测着深渊裂缝,见证了它的每一次扩张,最后……也见证了观测区的覆灭。
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在她眼前化为灰烬,那副地狱一般的景象她永世难忘。每每入梦,她总会遇见她的旧友们,在她第一次踏入观测区的晴天,或是淹没一切的雷雨夜。无论她梦见什么,在梦境的尽头,永远都是那一天的景象,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但当帝君问起她是否要回璃月港时,她却摇了摇头。她并不坚强,她会在每个深夜因为噩梦而恐惧得浑身颤抖,但她仍记得她来到观测区的那一天她所立下的誓言:“我愿将生命先给观测区,为了我所站立的土地,为了我所深爱的人民,为了璃月的明天永远光明。”她此生的价值已全部寄寓给了观测区,她将燃尽她所余下的生命,来换取未来的一丝光亮。
她想,这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这座观测区夜以继日工作着的千千万万观测人员也和她一样有着同样的信念,这便是璃月千百年来得以延续至今的灵魂。
那些她熟悉的同伴已经远去,观测区中增添了许多她不熟悉的面孔,但每一个人都如以往一样默契,枯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崭新的发现。
剿灭行动开启的第一天,她站在观测塔的塔顶,看战机轰鸣着从天空中掠过,拖拽着云划出的痕迹飞向深渊裂缝。
愿璃月的明天永远光明。她在心底默默祈愿。
◆
战机的轰鸣声响彻着天空,对魔物的轰炸已经持续了三天。如雨的炮弹被投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曲线,最后在魔物群中炸裂出无数的火光。魔物们剧烈地骚动起来,它们嘶鸣着化作了黑色的烟雾。少数未被波及的魔物侥幸存活了下来,它们嘶吼着想要逃离裂缝附近,却被地面的拦截部队炸为了黑色烟雾。这次大规模的剿灭行动持续了三天后基本接近了尾声,裂缝附近的魔物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减,最后维持在了可控的数量。
“目前魔物的数量已经减少到裂缝扩张前的水平,威胁程度已从S级降至C级。深渊裂缝的扩张速度也明显减慢,据今天上午10点的数据,今天只比昨天的直径增加了0.2073千米。对此我们推测清除魔物能减缓裂缝的扩张……”
听着观测人员的报告,钟离却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剿灭行动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他心中的那股不安却始终没有消散。因此,剿灭行动结束后,他没有让部队立即撤离,而是在观测区暂时驻扎。
夜里,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很快,雨势渐渐变大,一场暴雨在观测区的上空酝酿着。观测区展开了上空的屏障,将雨遮蔽在了观测区之外。这是一道透明的圆形屏障,由高分子聚合物所建造而成,它不仅仅是用来遮挡狂风暴雨的屏障,更是观测区防御系统的一部分。“别看它看起来就像玻璃一样脆弱,就是陨石砸到它上面它也不会破裂。”屏障的研发者曾骄傲地这么形容他们的作品。这种屏障起初是为了保护璃月港而设计,后来深渊裂缝在璃月出现,这种屏障又建造在了观测区的上空。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又猛烈,密集的雨点不断砸在屏障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千万只飞虫撞在玻璃窗上,厚重的黑云遮蔽了天空,云层间时不时划过如蛇的电光,紧接着巨大的雷声在空中炸裂。
钟离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的不安让他难以入睡。
凌晨1点,他前往控制中枢,下令展开观测区的所有防御。
凌晨2点,他接到了来自观测塔的紧急通讯。
“深渊裂缝涌现大量魔物!它们似乎在有目的地进行移动!方向是……观测区!”
钟离的瞳孔骤缩。他下令:“拉响观测区的警报,并尽快通知璃月港。”
凌晨2点03分,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观测区。
凌晨2点06分,钟离再一次接到了观测区塔的紧急通讯。
“魔物的移动速度太快了!它们正在逼近观测区!”
“启动归终机进行轰炸,阻止它们靠近观测区。”钟离下令。
凌晨2点07分,钟离与剿灭部队取得通讯,他问:“目前的天气状况是否可以作战?”
“雨下得太大了,战机无法起飞,地面部队的视野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避免与魔物正面交锋,掩护观测区人员撤离。”
“明白。”
凌晨2点10分,控制中枢召开了紧急会议。
白色的灯光将整个控制室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色调,观测区的几位负责人刚被尖锐的警报声从睡梦中惊醒,衣服的扣子甚至来不及扣好就赶了过来,显得有些凌乱和邋遢。达达利亚似乎也是刚刚睡醒,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尽管心中焦急万分,众人还是保持着冷静,等待着钟离的命令。
“必须尽快将全部人员撤离,观测区的防御系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魔物的进攻。”钟离说。
众人领命,开始安排撤离工作。
观测区外,魔物如黑潮般向观测区涌来,滂沱的大雨中,它们的吼叫声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如同地狱敲响的丧钟。
这些魔物是从深渊裂缝中突然涌出的,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许是一秒钟,无人知晓,也无从知晓。
在凌晨两点,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间,它们如同涨起的黑潮,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观测区逼近。
观测区的城墙上架起了归终机,这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激光炮,它能极大地汇聚起激光光束,造成大范围的伤害。但缺点是它的能源消耗巨大,因此只作为城池的防御系统建造。
在归终机的威慑下,魔物没能靠近观测区的城墙。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前面的一批化为了黑雾,后面又有新的魔物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而在观测区的上方,会飞的魔物撞击着屏障,发出恐怖的“咚咚”声。所幸屏障正如它的研发者所说的那样牢固,在如此剧烈地撞击下仍坚持了下来。
钟离的紧急通讯再一次响了起来。
“魔物开始在观测区外形成包围圈!西北、东南、东北方向都有大量魔物涌来!”
“西南方向情况如何?”钟离问。
“魔物密度较小,暂时还没有魔物涌出!”
“从西南方向撤离,要尽快。”
“收到。”
观测区的警报声持续刺激着耳膜,红色的警报灯光将观测区染成了一片血海。乌云聚拢着,暴雨倾盆,雨水和魔物接连不断地撞击着屏障,如同坠落的千万颗陨石。
人们排着队乘上运输车,从狭窄的门道中出去,淹没进无尽的雨中。魔物的嘶吼声在雨中愈发明显,它们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终于有人再也坚持不住哭出声来,起初只是小声的呜咽,到最后几近崩溃。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没人能控制住恐惧的本能。所有人都缄默着,缄默着等待不知何挥下的死神的镰刀。
控制中枢内,钟离的紧急通讯无时无刻不在响着,他分析着瞬息万变的情况,迅速地下达每一道指令。
“全部观测人员已从西南方向撤离!魔物似乎意识到我们的撤离了!它们正在向西南方聚拢!”
“嗯,我将集中归终机的火力对它们进行压制,为撤离争取更多时间。你们尽可能快地撤离,不要与魔物正面冲突。”
下达完命令,钟离捏着眉心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睡眠不足再加上大脑的过度运转让他的眼前稍微有些晕眩。
“钟离先生,您也应该尽快撤离!”他的警卫员焦急地说。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公子阁下说。”钟离说。
“可是……”
“你先出去。”
警卫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控制中枢只剩下了他和达达利亚两个人。
“达达利亚,你曾经说过,魔物会集体攻击具有‘标记’的目标,对吗?”
“是的,如果被魔物攻击留下伤口,魔物会对这个目标进行‘标记’,从而优先性、集体性地通过深渊裂缝进行快速位移……”达达利亚说着,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钟离,说:“钟离你他妈疯了?”
“这是最后的希望,”钟离说,“归终机的能源支撑不了太久,魔物的移动速度很快,我们根本无法逃离。现在只有想办法将魔物聚集到观测区,然后由我……启动自毁程序。”
“如果这件事要有一个人来做,那也不应该是你,”达达利亚说,“你是璃月港的神明,你的价值远大于任何一个人。”
钟离轻轻笑了。
他说:“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璃月的每一个人和我都是平等的,没有所谓尊卑贵贱,我并不高人一等。”
他的神情平静而淡然,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普普通通的事实,仅此而已。达达利亚却从他那双黄金般耀眼的瞳孔中,读到了那种眷恋的、深沉的感情——
一如那一天的夜晚,身着华服的男人负手立于璃月港如水的月色中,所遥望着群玉阁时的眼神——
他永远无法真正地理解钟离。
“真是的,你们璃月人……都这样的吗……”达达利亚撇撇嘴,说,“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会尽力保住他们的。”
钟离笑了:“多谢。”
从控制中枢出来后,达达利亚没有道别就离开了,并顺便带走了警卫员。
偌大的观测区只剩下了钟离一个,显得寂寥又冰冷。
他飞快地朝关着魔物的研究室奔去。
研究室内,那只被他们捕捉到的黑色怪鸟被关在研究太正中央的笼子里,看到有人进来,它扑棱着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叫。
钟离把它从笼子里揪了出来,用它的爪子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血腥味在研究室内弥漫开,黑色怪鸟的尖叫愈发尖厉起来。钟离没有心情再理会它,关上门走出了研究室。
钟离站在观测区的街道上,目光所及刚好是那座高大的观测塔。
他想起曾与达达利亚在塔顶仰望星空的那个夜晚,青年那双黯淡的深蓝眼眸在星空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如同璃月山洞中的一种蓝色矿石——夜泊石,它们明明生长在幽暗的地方,散发出的光芒却晶莹又明亮。
达达利亚就是如夜泊石一样深邃而耀眼的人,他就像云层间透下的光,照进了自己数年来平淡无波的生活。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将永远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守护着璃月,直至岁月的风沙将他的生命消磨。
但就在那夜璀璨的星空之下,他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
他想,或许在他这段平平无奇的岁月中,除了璃月,还有一个人,往往扣动着他的心弦,让他感到自己这一生,算是没有白来世上一趟。
即便这份心情,可能再也无法告诉那个人了。
一瞬间,魔物的嘶吼声、撞击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雨声依然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屏障。
然后在观测区内的空气中,突然撕开了无数道漆黑的裂缝,魔物们尖利的爪牙从裂缝中钻出,它们从四面八方袭来。
在那一刻,钟离终于知道,那位观测区唯一幸存的女孩究竟看到了怎样的一幅画面,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与窒息。
钟离闭上了眼,按下了自毁程序的控制钮。
但是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自毁的爆炸声也迟迟没有传来。
钟离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它看起来像是人,体型比起人又太过庞大,四肢上都覆盖着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坚硬骨骼。若说它是魔物,它又不如魔物一般有着尖利的爪牙。
它的手上抓着两把黑色的利刃,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刀刃仿佛淬满了毒药。它的身体悬在空中,身后的披风如同没有实体的虚无诡异地飘散在空中,点点星光点缀其上,漆黑的颜色如同幽暗的深渊。
那些从裂缝中钻出的魔物都诡异地消失不见,只余下黑色的烟雾慢慢地腾空、消散。
就在钟离愣神的片刻,那只人形的魔物转过了身,它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颗硕大的圆形晶体。
钟离看到它扬起了手中的利刃,但奇怪的是,面对这只来路不明的魔物,钟离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熟悉感。
他直视着它,魔物扬起的利刃在即将挥下时猛然停住,钟离看着它慢慢地腾空,最后突然消散成了黑色的烟雾,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人,钟离上前,看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是达达利亚。
<柒>
下坠,下坠。
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纯粹的黑暗。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卑微地,不甘地,无人知晓地。
他落在了一片虚无之上。
无边的黑暗剥夺了他的双眼,恐惧着,颤抖着,他摸索着前进。
直到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双双血色的双眼。
血肉被撕裂,痛楚扩散至四肢百骸,少年蜷缩着,意识渐渐模糊。
意识消散之前,他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近在咫尺,又遥远飘渺——
“人类?”
◆
达达利亚醒来,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他一时有些恍神。
他慢慢地想要坐起身,一只手却按住了他,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说:“别动。”
达达利亚转过头,对上钟离鎏金的眸子。
“你醒了。”钟离说。
“嗯。”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达达利亚想,钟离一定有很多想问他的事情,比如他的突然出现,又比如深渊。但是现在,钟离却沉默着,这沉默让他的心情如阴云般压抑。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境,那景象他很久都没有在梦中见过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达达利亚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他已经能想到钟离会问些什么,无非是关于他的身份以及深渊裂缝之类的问题罢了——
“那时……为什么救我?”
出乎意料的问题。
他偏过头,说:“因为我乐意。不是为了观测区,更不是为了璃月,只是我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这样吗……”
不知为何,达达利亚觉得钟离的语气有些失落。
然后,他听到钟离说:“抱歉,是钟某会错意了。”
会错意?会错什么意?达达利亚百思不得其解。
“我原以为,公子阁下是出于喜欢……”
达达利亚猛地转过头,愣愣地看向他。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钟离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但是钟离确确实实这么说了,他想要表达什么?
达达利亚的思绪交织成了一团乱麻,即使作为战士他能冷静地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但在感情方面,他还纯粹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听到钟离似是无奈又似是释怀地轻叹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璃月的古诗,达达利亚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听懂了“心悦君兮”四字。
心悦君兮。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钟离俯下身,金色的瞳孔始终注视着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压低了声音问:“不知公子阁下……是否心悦于我呢?”
达达利亚愣愣地看着他,呆滞得仿佛他不是位高权重的执行官,而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
他愣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承认了,我救你,不是为了观测区,更不是为了璃月,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他按住钟离的后脑,覆上他的唇。
这个吻相当粗暴,他们互相掠夺着彼此的口腔,舌与舌纠缠在一起,仿佛所有的情感也通过舌尖传递给了彼此。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
他们注视着彼此,秋夜的微风从半敞的窗户吹进,只一眼,便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缘分是蛛丝织就的网,情感是将人与人连接的网,使人惶恐,使人沉醉,也使人甘愿受其羁绊。
短暂的温存过后,又该回到许多正事上了。
达达利亚问:“钟离先生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吧?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说的。”
钟离沉吟了片刻,问:“以往我便觉得,公子阁下对深渊相关的事物相当熟悉,所以我想,阁下是与深渊有着什么联系,对吗?”
“是啊,”达达利亚说,“我曾经去到过深渊……唔,这个要说的话,是个很长的故事呢。”
钟离说:“你说吧,我听着。”
达达利亚从床上坐起身,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咳咳,讲故事的话会很口渴的,不如钟离先生替我倒杯水吧?”
他说完,还朝钟离眨了眨眼。
钟离拿他没办法,起身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达达利亚接过水呡了一口,看到钟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搭着膝盖,一副认真听他讲故事的模样,他转了转眼珠,突然凑过去吻住了钟离的唇。
他口中未咽下的温水被他渡给钟离,钟离完全可以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牙关没来得及闭合,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达达利亚的舌渡进了他的口腔,他下意识地吞咽,但还是有液体从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滑到脖颈,水珠滑过皮肤的痒意让他身体微颤。
达达利亚离开了他的唇,像只狐狸一样眯眼笑道:“真甜。”
钟离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到无奈了,但达达利亚这样狡猾的小把戏他并不反感,反而让他本就不平静的心跳更凌乱了几分。
达达利亚又喝了一口水,终于开始讲正事了。
他轻轻摇晃着水杯,看着杯中的水在透明的玻璃杯中上下起伏,开始慢慢讲起那尘封的过去。
“我出生在至冬的一个靠海的小镇,我家里除了老头子和母亲,还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我是夹在中间的不起眼的那个。我的家庭,怎么说呢,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家庭,老头子和忙着生计,母亲要照顾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也很能干,而我从来都是不被重视,不被注意的那个。”
“然后我14岁那年的某个夜晚,我再也受不了家里的氛围,便离家出走了。至于为什么是那一天呢,算了,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老头子又喝酒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然后拿家里人出气吧。总之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在雪地里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方向。”
“夜晚的森林是很危险的,我很快就被狼群盯上了。我拼命地跑,一直跑,直到不知道被树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绊倒,从雪坡上滚了下去,掉进了深渊裂缝里。”
“我以为我会死掉,但是我遇到了丝柯克,嗯,我的师父,她救了我一命。”
“不过那时候我的心脏已经几乎破碎,于是她用能量核心替换掉了我的心脏,我也因此获得了属于深渊的力量。”
说到这,达达利亚脸上的笑意更深:“所以钟离先生,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也算是深渊魔物哦。”
钟离不说话,达达利亚此时虽笑着,但那笑容里他看不出丝毫积极的情绪,更像是自嘲与讽刺。
很多时候,钟离都宁愿他不要笑,他的笑容就像一张面具,将真实的自己藏在了笑容之后。
他垂下眸,伸出手按在了达达利亚的胸膛上,那里的心跳透过胸膛传递到他的手心,规律而有力,就如同任何一颗健康的心脏一般。
达达利亚的身体在他抚上胸口的一瞬间变得僵硬,他低头看着那只覆在他胸口的手,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着,明明不热,却让他感到心脏都要融化了。
钟离低声问:“那时候……痛吗?”
“已经没事了。”达达利亚微笑。
“唉,钟离先生真是的,总是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他叹了口气说,“还是说说我在深渊里的冒险故事吧。使用深渊的力量后,我能够像魔物一样长出坚硬的骨骼,我师父把这叫做‘魔王武装’,虽然我至今怀疑我她的取名水平,不过这个名字还是蛮帅的。说到师父,她下手可真是够狠的,把我从魔物堆一丢就站在一旁看着,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她就不会出手。不过这种教学方法狠是狠了点,倒也使我变得更强了……”
钟离认真地听着,达达利亚的语气很轻松,但他知道,那个14岁的少年在深渊中所经历的凶险,绝非任何一个如他年纪的孩童所能承受的。
深渊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证据便是他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眼睛。
但即便如此,他的光芒也没有被深渊完全吞噬,他有血有肉,如同任何一个如他年纪的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
钟离想,他爱上的,大概便是他这样涤净的灵魂吧。
◆
达达利亚醒来后,虽然他一再像钟离保证自己已无大碍,钟离还是坚持让他在医院多待几天。
达达利亚的身体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医院给他做了一大堆的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因此医院并没有开药,只给他输了点葡萄糖溶液。
然而钟离忙完工作来看他的时候,输液的针头早已经被达达利亚拔掉了,橙发的青年倚坐在窗台边,托着腮看着楼下的草地。
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哟,钟离先生。”达达利亚完全没有心虚,他转过头,笑着向他打招呼。
“怎么不好好输液?”钟离皱眉问。
“我真的没事。比起让我在病房里输些没用的葡萄糖,还不如让我出院呢。”达达利亚埋怨道。
“但是你看上去很虚弱,”钟离说,“是因为魔王武装吗?”
“动用深渊的力量,总会有点副作用的嘛。放心吧,让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钟离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达达利亚则回以坦荡的目光,表示自己没有在说谎。
钟离只好说:“罢了,待到明日上午你便出院吧。”
“这就对了嘛。”达达利亚笑得眯起了眼。
钟离又提起另一件事说:“对了,观测区那边的魔物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裂缝也停止了扩张,众多观测人员的生命都得以被拯救。对此,我必须代表璃月,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摆摆手说:“钟离先生不用跟我客气。”说罢,他歪着头调侃道:“要真想感谢我的话,钟离先生不如用些更有诚意的方式。”
他轻轻笑着,语气十分意味深长。
他本想看钟离露出窘迫的神情,却不料钟离忽地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他稍稍怔愣,很快便回应起这个吻来。
一吻结束,钟离笑着问:“这样的感谢方式,不知阁下可满意?”
达达利亚撇撇嘴说:“还远远不够呢。”
他说完拉住钟离的衣领将他拽入自己的怀里,然后不安分的手就揉捏上他的臀部。
钟离浑身一僵,他双手撑着达达利亚的胸膛,狭小的窗台上,他的身体不知往何处安放,臀部传来的一阵阵酥麻让他感到局促,高高在上的神明何曾被这般对待过。
“帝君大人,您知道恋人要做什么吗?”达达利亚的声音带着笑意。
钟离不想在这种事上承认自己的懵懂,他将头别向一边,不回答。
达达利亚笑得更欢了:“那我来教钟离先生吧。”
他解开钟离的衣袍,掐住他胸前的朱红小点,说:“首先我会揉先生的乳头,钟离先生有感觉了吗?嗯,看到了,小东西变硬挺起来了,真可爱。”
钟离的脸都快羞红了,他做就做吧,这么详细地描述真是太羞耻了。
“然后我会摸先生的下面……诶,先生的下面怎么就硬了?我还没摸呢……”
病房里回荡着淫靡的水声和暧昧的呻吟,钟离被他在窗台上摸了一遍,被抱去床上时浑身上下只剩了内衫,被淫液沾得有些湿,达达利亚却不把这起不到什么遮蔽作用的衣服脱了,衣服黏糊糊地贴在钟离身上,显得无比色情。
达达利亚将他放在床上后就急切地提枪上阵,肉刃进出着神明的身体,床被剧烈的动作弄得咯吱作响,钟离被他翻来覆去地干到失神,昏昏沉沉地想着:还好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
翻云覆雨之后是恋人间的温存,达达利亚替钟离擦着额上的汗,眼神柔和地落在他的身上。
钟离疲惫地抬了抬眼皮,说:“对了,还有另一事。再过两日,便是璃月的逐月节了。我许诺过带阁下登上群玉阁,一览璃月风光,恰逢逐月佳节,时节刚好,阁下可愿与我一聚?”
达达利亚眼睛一亮,爽快地答应下来:“那是自然。”
◆
逐月节那天晚上,达达利亚如约来到钟离家。这次屋里除了胡桃,还有一个与胡桃差不多高的少年。他似乎不爱说话,达达利亚向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点头,然后就到阳台望风了。
相反胡桃就很热情,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总是有许多新颖独特的观点,对新鲜事物也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这一点达达利亚与她不谋而合,因此开饭之前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天南地北地聊着,达达利亚向她介绍至冬的冰钓和火水,胡桃则向他抱怨着学校的无聊。从胡桃口中,达达利亚知道了那个少年叫做魈,也是像胡桃一样被托付给钟离照顾的。
“不过他长这么多年都长不高,要不是军校破格录取,他还达不到军校的身高要求呢。”胡桃撇撇嘴说。
“哈哈,你这样直接说别人身高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没事没事,”胡桃摆摆手,“他不会介意的。”
晚饭很快就好了,桌上除了钟离拿手的腌笃鲜,还有一盘杏仁豆腐。
达达利亚拿起筷子,给钟离夹了几块嫩笋,又夹了几块鲜肉,直到把钟离的碗堆得满满当当,这才满意地收手。来璃月这么多天,他的筷子也用得相当熟练了。
钟离也给他夹了几块笋和鱼肉,才慢条斯理地吃起自己碗里的食物。
胡桃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感到自己好像某种物品一样亮得发光,她决定埋头干饭,不去管那两人了。
魈则更加沉默,他似乎偏爱那盘杏仁豆腐,而其它的菜就只动了几筷子。
这次的晚餐也在安静中度过,吃过晚饭,收拾好餐桌,钟离和达达利亚便准备出门。
临走前,钟离对胡桃说:“我跟公子阁下出去了,今晚可能会回得晚些。”
胡桃了然地说:“知道知道,您今晚不回来也没事。”
达达利亚开玩笑地说:“你家先生就放心地交给我吧,不会弄丢的。”
钟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他们一同出了门,走到街上。逐月节的街头热闹非凡,街头巷尾都挂着灯笼,霓虹的灯光璀璨明亮,街道上种着的桂树飘来桂花的清香。只需抬起头,便可看到璃月港上空的群玉阁,它被簇拥在一片霓虹和灯火之中,灯光流动成银河,群玉阁便是银河之中的最耀眼的恒星。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达达利亚跟着钟离从一条巷道拐出,到了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似乎是条老街,地上铺着青石板砖,两旁的建筑也有些年份了,看起来古色古香,格外风雅。
“此地为吃虎岩,”钟离解释道,“闲暇时候,我会来此听戏。”
他们路过一家小餐馆,店铺的招牌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烫金大字——“万民堂”,这家小餐馆面积不大,生意却十分火爆,店里店外的桌椅都座无虚席,一个中年汉子端着菜从店里出来,笑着招呼道:“钟离先生今天又得闲来吃虎岩呀?”
“卯师傅。”钟离点点头。
“万民堂,这小小的一家店铺,却取个如此大气的名字。”达达利亚说。
“万民堂的理念便是做出万民皆宜的料理,而非将生意做得多大。这么多年,卯师傅依旧坚持亲自下厨,如今他的女儿香菱更是将他的理念发扬光大,香菱每一次做出的新菜品都倍受追捧。”钟离说。
他们聊着,慢慢往前走去。这条街热闹非凡,人流熙攘,孩子蹦蹦跳跳地牵着大人的手,年轻的小情侣依偎着低语,小吃摊的汤水冒起腾腾的热气,还有卖烧烤的商贩吆喝着他的烤吃虎鱼。
拥挤的人群使得两人越靠越近,达达利亚轻轻动了动手指,悄悄碰了碰钟离的手,然后便感到那只手也轻轻动了一下,随即温暖的手掌便贴了过来。
喧闹的街市里,两人十指交握,人群如流水般从他们身边经过,四周欢笑声、吆喝声、交谈声交织嘈杂,他们却从交握的指尖之处,感受到了对方有力的心跳。
那是满载情感的证明,流动的瞬间,在此刻也定格成了永恒。
他们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达达利亚没吃过这种于他而言十分新奇的食物,就买了一串拿在手中。
“这东西,红彤彤的,是什么做的啊?”达达利亚说着,咬了一颗,评价道:“嗯,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冰糖葫芦,是将山楂去心,填以海棠、葡萄、豆沙等馅料,复用竹签串好,最后蘸以冰糖,其味甜脆而凉,可谓老少咸宜……”
钟离正说着,一串糖葫芦突然被伸到了他嘴边,随之而来的还有达达利亚满含笑意的声音:“钟离先生也尝一颗。”
钟离于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颗冰糖葫芦,那糖霜入口即化,山楂甜脆而微酸,相当可口。
“嗯……要是能带回家里就好了,我弟弟最喜欢吃这种甜滋滋的东西。”达达利亚说。
“冰糖葫芦确实不好携带,公子阁下不妨下次带令弟来璃月,璃月还有很多味道极佳的甜食,令弟一定喜欢。”
“嗯嗯,下次我一定带托克过来,正好也让他认识认识你。”
“如此甚好,那我便等阁下履约了。”
他们聊着,很快走完了吃虎岩这条老街。
钟离望了望天上的群玉阁,对达达利亚说:“跟我来。”
达达利亚点头,跟着他走向璃月港最中央的那座塔楼模样的建筑,乘着电梯来到了最顶层。达达利亚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最顶层,以往他见钟离都是在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这里的中间层,不高也不低。
这座建筑的顶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钟离将手掌按在某一个仪器上,只听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中央的地板向两边翻开,一道折叠的楼梯展开着向上升起,将要碰触到天花板时,天花板也从中央向两边分开,楼梯迅速旋转着升上高空。
钟离解释道:“这便是通往群玉阁的云梯了。‘身登青云梯’……凝光取的这个名字很好。”
达达利亚抬头看向那道云梯,它金属的材质在夜里闪着淡淡的光泽,履带缓慢上升着,仿佛一道流向天空的河流。
他们一同乘上了云梯,云梯的周围都有透明的材质格挡着,完全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只是站在这云梯上,往下看一眼便是高空。
“这云梯对恐高症患者真是太不友好了,还好我不恐高,不然我可就得晕过去了。”达达利亚笑着说。
“嗯,这也是群玉阁不对所有人开放的原因之一。”钟离说。
“说起来,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群玉阁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你们真不会只是拿来好看吧?”
“自然不是。群玉阁是璃月港防御系统的一部分,是璃月港应对危机的一个重要筹码。”
云梯上升的速度很快,他们聊了几句就到了群玉阁。
下了云梯,达达利亚好奇地张望起这座华美如同宫殿的建筑来。群玉阁的地面铺着石板,房屋古色古香,雕梁画栋,角翼翻飞,还有潺潺流水,池中栽着些许荷花,几尾锦鲤嬉戏其中。月光如水,水面在月下泛着粼粼波光,几株桂花正盛开着,淡黄的小花如星星点点。
钟离走到群玉阁门前的平台处,将璃月的霓虹与长空皓月尽收眼底。夜风吹起他的发丝与衣摆,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达达利亚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遥望璃月港。那灯火通明的璃月港在这里看来是那么遥远,仿佛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中,一览无余。
这时,远处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了灿烂了焰火,烟花在夜空中怦然炸裂,化为千万星火坠落人间。天上那轮圆月在云间半遮半掩,于漫天的烟花之中散发着毫不逊色的光辉。
这时,钟离问道:“公子阁下可知逐月节名称的来历?”
“钟离先生请讲。”
“逐月节的名称出自璃月的一句古诗——‘愿逐月华流照君’。逐月节正处一年之秋,此时阴阳相平,月盈而明,所以璃月自古便以逐月为团圆佳节。”
“璃月的风俗向来都这样涵义丰厚。”达达利亚说。
钟离笑了笑,说:“此中渊源,若要深究,怕是一夜都讲不尽。节日本就是天下人对世间之期许,健康喜乐,阖家团圆,如此便是逐月节的真谛了。待到一年之末,璃月还有一个海灯节,届时璃月会比现在更热闹上几分。到那时,公子阁下若是得空,不妨来璃月赏赏花灯、猜猜灯谜,倒是别有一番雅意。”
“那时钟离先生可要赏脸陪我四处逛逛哦。”
“自然。”
钟离眺望着璃月港,良久又说道:“待到一切结束,我也想从那个位置上退下了。”
他望着明月,轻叹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达达利亚看着他,他的神情似有怅惘,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又想起他之前听说的关于钟离的故事,当初与他一同重建璃月港的一批人中,有的已经牺牲,有的也已退位,最后只剩下他仍坚守着璃月。
他突然想起钟离说的那句逐月节的古诗,他其实曾经听过。
那句诗的上半句是——“此时相望不相闻。”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他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能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钟离的手。
钟离一愣,很快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共同望着这逐月节的月色。他们虽然沉默着,但彼此的心情,无需言语便已传达给了对方。
沉默良久,达达利亚说:“钟离先生若想知道未来的真相的话,就和我到深渊一趟吧。”
“到深渊中去吧,到时,一切的答案都会揭开。”达达利亚说。
<捌>
逐月节过后,他们又来到了深渊裂缝。
裂缝附近的黑烟已经散去,视野开阔,一眼望去,裂缝附近一只魔物也没有,只有那条黑色如疤痕的裂缝,如同通往漆黑未知的入口。
他们轻易地就接近了深渊裂缝,站在裂缝的边缘,从上往下看,那片幽深的黑色仿佛在流动,令人莫名感到心悸,好像那片黑暗之下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蛰伏。
“要怎么进到深渊里?”钟离问。
“很简单,跳下去就好了。”达达利亚说。
他刚说完,随行的众人都不禁皱起了眉。调查队的队长率先说:“钟离先生,这种方法太过危险,也太过草率了。”
“嗯,”钟离只是淡淡点头,说,“你们留在此地即可,我与公子阁下前去便好。”
“钟离先生,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且不说这样是否能进到深渊,那里面的魔物也不好对付,至少让我们跟随您前去……”
“你们去了也没用,反正只会拖后腿。”达达利亚说。
钟离知道达达利亚说的是实话,虽然他的话语有些直白了。他也能理解下属们的担忧,达达利亚曾去过深渊这件事他们并不知情,不信任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相信达达利亚,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告知璃月七星。
钟离声音一沉,说:“这是命令。”
钟离很少以这样的语气说话,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总是将自己放在最谦卑的地位,但当他展现出身为上位者的一面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臣服。
面对帝君的决定,部下们没有再阻拦。
达达利亚颇觉有趣地观察者钟离的每一种神情,他觉得钟离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魅力,你了解他越多,反而会愈发为他着迷。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钟离先生,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好。”钟离点头。
“拉住我的手,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下去。”
“好。”
“那么,三、二、一……”
他们同时跳了下去。
下坠,下坠。
他们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寂静如死水的黑暗,连耳畔的风声也未曾听到。
没有一丝光亮,四周什么也看不到,在一片未知中,唯一的已知便是从对方手心传递而来的温暖。
钟离干脆闭上眼睛,任凭失重感将他包围。
对时间的感知渐渐模糊,直到时间的某一个节点,下坠突然停止了。
“到了。”达达利亚说。
钟离睁开眼,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达达利亚都看不见。
“跟紧我,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开始向前走,钟离拉着他的手,紧跟在他身后。
脚下的地面没有任何实质感,踩在上面如同行走在虚空之中。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钟离迅速朝黑暗的某处开了一枪,子弹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黑暗中传来魔物低低的嘶吼,但子弹未能击中其致命点,它仍在逼近,一对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浮现。
“噗嗤”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魔物甚至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去,血色的双眼渐渐熄灭,周围又重归于黑暗。
“眼睛之间中心偏上的位置,是这种魔物的弱点。”钟离听到达达利亚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然而一路上没有再遇到魔物。
黑暗中钟离分辨不出方向,只察觉到他们一直往正前方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渐渐地出现些许光亮,那光亮渐渐扩大,直至将他们包围。
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之上,风迎面而来,辽阔的原野一路向上延伸,到达一座庞大建筑之处。黑色的如同脓水的太阳悬于高塔之上,只在边缘泛着白色的光,不亮,但足以驱散黑暗。
“曾经,深渊里只有黑暗,直至黑色的太阳升起,才给这里带来了些许光明。”
达达利亚的红色绶带在风中飘扬,他一边走一边向钟离解释。
他们沿着悬崖的边缘往下走,这里的土地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土壤呈现出被烧焦的黑色,风吹过来,扬阵阵尘沙。路上随处可见断壁残垣,象征着文明的曾经存在。一些歪斜的石碑倒在路边,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
他们接近了那轮黑色的太阳,这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个人造的装置,它凹凸不平的表面裸露着咬合的齿轮,某些地方还突兀地露出卷曲的导线。
他们沿着残缺的台阶往上走,这座偌大的宫殿已经沦为了废墟,但从那雕刻着复杂图案的石柱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富丽堂皇。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废墟中回响,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钟离的视线扫过那残缺的穹顶、开裂的地板、半风化的石柱,尽管他所知颇多,他也不曾听闻过这样一个文明的存在。
在他思索之时,他似乎听到了些微的响动,但当他环视四周,想找出声音的来源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尽管心中疑惑,钟离也没有把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眼下,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他问达达利亚:“史书上似乎未曾记载过这个文明,它是何时存在的?又究竟为何覆灭?与深渊魔物又有什么联系?”
达达利亚说:“这个说起来的话,也是个很长的故事呢。不过,我对这个不怎么了解,比起我,有个人更了解这些。”
说完,他扬声道:“师父,你注意我们很久了吧?”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位少女从一根石柱后走了出来。她走路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人造太阳的光仿佛未曾发现过她,她的身后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即使是钟离也不免惊讶于她的年轻,她的年纪看起来与胡桃相仿,虽然她的真实年龄仍是个谜。
少女将视线投向了达达利亚,说:“谁?”
她的声音清冷而疏离,如同古井之下的寒冰。
“喂喂,不带这样的啊师父,这才多久你就把我忘了?”
少女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迟疑地问:“阿……贾克斯?”
“呼,好在没完全把我忘掉,”达达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对了,现在的我叫达达利亚。还有这位——”
达达利亚将视线转向钟离,眼里满含笑意:“这位是钟离先生,我的恋人。”
钟离向少女点点头,说:“幸会。”
少女——应该说是达达利亚的老师,丝柯克,她看了一眼钟离,然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的态度十分冷淡,也不喜欢言辞,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达达利亚倒是习惯了她的作风,也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师父 深渊裂缝的扩张已经影响到了地面人们的生存,这点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到遏止裂缝扩张的方法。”
丝柯克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了高塔。
达达利亚和钟离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曾经,深渊里只有黑暗,直至地脉孕育出文明,先驱者升起黑色的太阳,文明之光驱散了深渊的黑暗。”
丝柯克走在前面,在空荡的大厅中,她的声音显得飘渺又空灵。
“然而,贪婪者觊觎起深渊的力量,妄图将其占为己有,却从此打开了禁忌之匣,魔物自黑暗而生。”
他们来到了高塔中,塔内充斥着岁月腐朽的气息,残破的书籍散落满地,丝柯克毫不在意地踩过那些书本,这些残存的文明痕迹正如已经消散的过去一样,无人在意,也不值得在意了。
达达利亚来过这座塔,这是师父最常待的地方,她往往会站在塔顶,眺望着某个方向,一望就是一整天。
“恶毒者自食恶果,无辜者无辜陪葬,事事归于虚无。黑日传递光明,深渊来自人心。”
他们沿着古旧的楼梯向塔顶走去,无人打扫的阶梯已落满了厚重的灰尘,他们每一步都扬起无数尘埃,它们在空气中漂浮、飞散。
“而我,不过是被禁锢于此的残魂,世界如何,他人如何,都与我无关。”
他们最终登上了这座高塔,顺着丝柯克的视线,钟离向远方眺望——
他看到了,一颗巨大的“心脏”——那是一颗巨大的、鲜红的能量核心,被嵌入进一颗古树的粗大树干中。然而,它却如心脏般鼓起管状的动脉,一根根红色的血管从核心中探出,深深扎根进黑色的土壤中,而那颗核心也仿佛真正的心脏一般,甚至在起起伏伏地跳动。
“这便是深渊的‘心脏’,魔物的制造器,每一只魔物体内的能量核心均源于此。它汲取了地脉的力量,并制造了深渊裂缝。”
“七日之后,裂缝会再次扩张,魔物的大量制造会让心脏进入短暂的虚弱状态,如果你们能引开大部分的魔物,就能接近心脏。”
丝柯克说完,闭上了眼。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像。
达达利亚知道她这是不想被打扰了,于是对钟离说:“走吧,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钟离点头,和他一同走下高塔,渐渐地将废墟留在了身后。
钟离原以为他们会原路返回,达达利亚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们沿着一道斜坡不断向上走,到了某一高度,一道刺眼的光线照亮了黯淡的四周,钟离抬头看过去,只见前方划开了一道裂缝,明亮的光从裂缝处照射进来,熟悉而又温暖。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直到走进了那道光中。
一阵眩晕过后,钟离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上。而在等待在原地的调查人员眼中,两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队长急忙上前迎接,同时惊讶地问:“钟离先生、公子阁下,你们不是只进去了几分钟吗?怎么这么快……”
钟离一愣,虽然在深渊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但他们至少也在那里待了几个时辰了吧?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深渊中的时间和地面上并不一致。
他看向达达利亚,蓝眼睛的青年向他眨了眨眼。
<玖>
从深渊中回来后,钟离立即召集璃月七星进行了会议,为七天后的行动做好准备。他的计划是:将魔物引至璃月港附近,璃月港拥有全璃月最全面也最强大的防御系统,能为他们争取出最多的时间。
钟离本打算同达达利亚一同前往深渊,达达利亚却说:“这种时候,钟离先生还是留在璃月港吧。你知道,璃月港需要你的坐镇,璃月的人民也需要你给予他们支撑。”
达达利亚所说的钟离清楚,对璃月而言,他留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呢?”钟离问。
“我吗?别忘了我还有魔王武装,我可是很强的,碾碎深渊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达达利亚自信地说。
“……”钟离没有立即回答。
“钟离先生,你不会不相信我的实力吧?”
钟离自然相信他的实力,再加上达达利亚的再三保证,权衡利弊之下,他答应了达达利亚的提议。
准备工作继续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七天很快一晃而过。
正如丝柯克所说,第八日的凌晨时分,钟离收到了观测区传来的通讯——裂缝开始再度扩张,魔物大量涌现。
由于早有准备,观测区的大部分人员已经提前撤离,只有部分人留下来维持观测区的基本运转。在观测区的高塔上,观测人员通过望远镜传来的数据,将裂缝的实时画面显示在了液晶屏上:密密麻麻的魔物从深渊裂缝中钻出,以放射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各种各样的魔物——有着庞大身躯的、如蠕虫般蠕动的、长着翅膀的,它们黑色的外骨骼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昆虫般的复眼布满全身,巨大的口器来来合合,让人毛骨悚然。
在前线,战斗已经展开了,前线的战斗人员以自身为诱饵,按照提前拟好的路线将魔物引向璃月港。
魔物们愤怒着、骚动着,它们黑压压地跟随其后。沿途上提前架好的炮台对它们进行了猛烈的轰击,死去的魔物瞬间化为黑雾而后消散,未完全死去的魔物则痛苦地挣扎着,身体残缺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此时,在璃月港的天台上,达达利亚即将启程前往深渊。
熹微的晨光中,青年耀眼的橙发在风中拂动,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就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喂,钟离先生,要和我一起坠入深渊吗?”年轻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轻松得就如同在说今天吃些什么。
“乐意之至,”钟离说,“但是,深渊有些过于寒冷了。”
“依我之见,公子阁下还是更适合站在温暖的晴天里。”钟离说着,金色的竖瞳始终盯着达达利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达利亚突然笑了出来,“钟离先生真是有趣的人。”笑够之后,他收敛了笑意,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说:“钟离先生,回见啦。”
风吹起他的绶带,末端的金属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钟离注视着那个身影钻进了直升机中,然后注视着直升机渐渐升空,然后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道被划过的云痕。
◆
裂缝附近的魔物已经基本被引开,途中的炮火也成功地消耗了一部分魔物,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即使在炮台、战机的连番轰炸下,数量也只损耗了三成。
魔物已渐渐向璃月港逼近,炮火的轰炸变得更为密集和猛烈,一架架战机从空中掠过,呼啸声响彻在整片天空。
对抗魔物的除了璃月的战力,还有来自各国的支援。其中至冬国几乎出动了一半的战力来支援璃月——达达利亚用了一整个晚上写了一封有史以来最长的通讯发给至冬,钟离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但十分有效。
璃月港的上空已经展开了防护罩,这种护罩经过了改进,飞行类魔物触碰到它时便会受到上千伏电流的电击,能在一瞬间将其化为灰烬。
此时,钟离和璃月七星、甘雨等人正坐在璃月港的控制中心里,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接收着前线传来的讯息,然后迅速地做出决策。
钟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实时战况,却时时留意着放在桌旁的一个十分普通的通讯器——这种通讯器的另一个在达达利亚手里,那是钟离在他出发前交给他的。
他期待着通讯器的响起。
◆
与此同时,深渊裂缝上空。直升机悬停在裂缝上空,达达利亚拉开机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身上背着降落伞,但他没有打开,而是直直地坠入了裂缝之中。
令人熟悉的下坠和黑暗。
说起来可笑,自从离开深渊后,他曾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会踏足这里,这里埋葬了他短暂的童年,将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扭转,阿贾克斯从此成为了达达利亚。
但是,他并不憎恨这里,或者说,他应该感谢这里,如果没有这段经历,他或许会像他的哥哥姐姐或者老头子那样,平庸而无趣地度过此生。
也不会,遇到那样一个耀眼的人了。
命运原本是再虚妄不过的东西,可他人生以来却第一次不再对命运嗤之以鼻。缘分与相遇,或许本来就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吧。但是他却由衷地感谢这千万分之一的相遇的可能性。
如此,倒也足够了。
他穿过无尽的黑暗,走上这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路。他登上高塔,丝柯克果然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的“心脏”。
“你来了,”丝柯克说,“我应该意外的。”
“嗯。”他说。
“深渊会吞噬它所触及的一切,但你却是例外,”丝柯克始终望着那颗“心脏”,她的声音飘忽而遥远,“我唤醒了深渊的心脏,罪孽与贪婪之人付出了他们的代价。残酷是世界的法则,唯有实力是永远的真理,我从来如此相信。”
“……”达达利亚没有说话。
“我自深渊而生,黑暗给予我灵魂,虚无给予我形体。我注视人类成长,见证黑日升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光明。”
少女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眼里却有微光在隐隐浮动。
“师父,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达达利亚说,“那就是——”
“谢谢。”他由衷地说。
丝柯克回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阿贾克斯,你长大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到我的肩膀。”
说完,她忽地笑了:“没想到现在你长得比我还高了,还有了恋人。我想,是他改变了你,对吧?毕竟,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呢。”
“喂喂,我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吧。”达达利亚不满道。
“我了解你,毕竟你是我亲手教出的徒弟呀。”
“好吧,”达达利亚叹了口气,说,“但是我可没有被他那种普度众生的想法改变,我只是不想他为太过无关紧要的人难过罢了。他眼里只有天下苍生,但是有什么办法,我是那么爱他。”
“人类的感情,真是难以理解,”丝柯克说,“算了,你去吧,阿贾克斯。”
“再见,师父。”
“嗯,再见。”
丝柯克看着那个眼里充斥着恐惧的少年成长为自信张扬的青年,看着他扬起的绶带化为布满星光的披风,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被魔物团团包围,但这一次,不再是她将他丢进魔物堆了,而是他坚定地、独自地选择了面对。
◆
地面上,魔物群已经逼近了璃月港的城墙,城墙上架起的归终机持续压制着魔物群的靠近,炮火的轰鸣震耳欲聋,回荡在璃月港的每一个人的耳边。璃月港昔日热闹非凡的街头巷尾都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进家中,恐惧而焦急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束。孩子们不安地哭泣着,母亲轻抚着他们的背,不断地喃喃道:“不哭不哭,有帝君大人在,璃月港会平安的。”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自己也能从中获得克服恐惧的力量。
“钟离先生,归终机的能量还能支撑半小时,再这样下去,璃月港会……”甘雨向他汇报着归终机的情况,即便镇定如她,声音也不免带上了些许哽咽。
“再等二十分钟,再给他……一点时间。”钟离则比甘雨冷静得多,即使在最紧急的关头,他也能冷静地思考,然后做出最理性的决定。
“若二十分钟后没有出现转机,就启动最终防御系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飞速地流逝,钟离手心里紧攥着那个通讯器,他多么希望它下一秒就能响起,然后传递给他那人的消息。
但是,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通讯器一直没有响起。
◆
黑暗的深渊里,达达利亚拖着疲惫的身体,挥动刀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他没有告诉钟离发动魔王武装的副作用是消耗他的生命,维持武装的形态越久,身体的负担将以指数倍增。
深渊魔物源源不断地被“心脏”制造出,他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魔物,最终艰难地靠近了那颗“心脏”。
看着那颗仍在鼓动的“心脏”,他将双刃合并成长枪,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心脏”刺下。
结束吧。
◆
一瞬间,地面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地面的一阵晃动。钟离也感受到了这阵晃动,他按按眉心,问:“发生什么了?”
“目前情况还不清楚,但是……”甘雨还未说完,钟离的紧急通讯器便响了起来,对面传来一道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钟离先生,魔物的进攻突然停止了,它们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虚弱,我们正趁机将它们剿灭……”
钟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通讯器,他知道,一定是达达利亚那边成功了。
他说:“先别放松警惕。”
“是。”
钟离张开手掌,那枚通讯器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却始终没有响起。
钟离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突然,紧急通讯器再度响了起来,这次是来自观测区的通讯:“钟离先生,目前观测到深渊裂缝正在闭合……”
钟离的瞳孔骤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在一起,达达利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给他发通讯?裂缝在闭合,那他从深渊裂缝中出来了吗?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翻腾起无数的念头。理性告诉他,达达利亚很强,他拥有足以碾碎深渊的魔王武装的力量,他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更何况,璃月港需要他,他不能在这样的关头离开璃月众人的身边。
但如果……万一呢?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旦想到那张年轻朝气的面孔再也不会露出狡黠的微笑,想到那双深蓝的双眸再也无法聚焦,想到那人的体温慢慢变得冰冷,他的心脏就忍不住地骤缩。
人之所以为人,大概就是因为无法保持永远保持理性吧。
“钟离先生,你要去哪里?”甘雨焦急地问。
“我要去深渊一趟,现在立即。”
他不等众人开口劝阻,就疾步走出了控制中心。
他第一次,因为不安而慌乱。
◆
意识变得模糊,眼前似乎有景物在晃动,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终于,到尽头了吗?
这种感觉,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少年时的那一天。或许,真正的他早已在那一天死去,而他苟延残喘至今,已经足够了。
恍惚中,他似乎闻到了故乡的海风,那是带着咸腥气的寒风。他又想起小时候与父亲冰钓的日子,那是他短暂的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的回忆。
冰冷的雪落在他的脸颊上,融化成水,然后滑入颈侧,留下一片冰凉的颤栗。
他突然感到好冷,将自己蜷缩起来,魔物的利爪却无情地穿透他的躯体,下一秒他却又置身于温暖的火炉旁,弟弟妹妹拍着手哼唱起欢乐的歌谣。染红的秋叶落了满地,他看到一只橘色的猫慵懒地趴在灶台上,青石砖的街巷,他握紧身边人的手,转头对上那双鎏金的眼眸。最后归于无尽的黑暗,沉默的少女站在高塔之上,向他投来冰冷的目光。
记忆碎裂成镜中的碎片,杂乱地拼凑于一起,意识渐渐流失,他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奔来。
“先生?”
但是他的先生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与他深爱的璃月在一起,而不应该同他一起坠入冰冷的深渊。
是错觉吧。
◆
钟离在深渊找到达达利亚时,那个无比张扬的年轻人却安静地倚坐在树旁,他一头耀眼的橘发已经褪色为了干草般的枯黄,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
钟离的心脏猛然揪紧,他奔向那个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消散的身影,却在即将靠近时猛地停住了步伐。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一个人在他眼前逝去。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凑近了那人,用手探向他的鼻息——
温暖的呼吸触碰到他的皮肤,虽然微弱,却是他活着的证明。
钟离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了几分,但他没有完全安下心来,深渊裂缝正在闭合,他必须将达达利亚带出这里,越快越好。
他艰难地将达达利亚挪到了自己的背上,在即将起身时,他突然注意到地上掉落着一颗红色的晶体——是能量核心。
没有时间多想,他捡起那颗核心,装进了衣袋里。
他背着达达利亚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出口走去。
晃动终于让达达利亚从混沌中找回了些许意识,他困惑地问:“钟离……先生?”
“我在。”
“先生……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达达利亚虚弱到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每说几个字,他都要喘上几口气。
“聒噪。”钟离打断了他。
达达利亚不再说话了,他的意识再次模糊了起来。
钟离加快了脚步往出口走,终于看到了那道来自地面的光。那道裂缝在不断地缩小、缩小,钟离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在裂缝闭合前冲了出去。
一瞬间,刺目的光将他们包围。
在他们身后,裂缝缓缓闭合。
<拾>
秋意微凉,庭院里的红枫叶落了满地。阳光和煦,风穿堂而过,枝叶的间隙隐隐掠过鸟雀的身影。
身着蓝白条纹病服的青年站在阳光里,俯下身和一个小女孩说话。他的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眼神里流露出的尽是温柔。午后的阳光无声地落到青年的发梢上,给那如干草般枯黄的发丝镀上了些许金色的光泽。
钟离在医院楼下找到达达利亚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不知达达利亚说了些什么,原本还在擦着眼泪的小女孩突然笑了出来,达达利亚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看着她一溜烟地跑远了。
钟离走到他身边,问:“怎么出来了?”
达达利亚这几天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钟离一直守着他,今天因为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才离开了一下。接到护士说达达利亚醒了的电话后,他立即赶了过来,却发现达达利亚不在病房里,一问才知道他到楼下去了,拦都拦不住。
“病房里太闷了,就想出去散散心而已。”达达利亚无辜地说。
钟离除了无奈还能如何呢,有时候,他拿达达利亚是一点办法没有。虽然达达利亚目前的状态很好,除了黯淡的发色和略显苍白的嘴唇,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内部的损耗在外表往往是看不出来的,钟离不知道魔王武装的代价是什么,但他知道,绝非达达利亚所说的那样不痛不痒。
钟离叹了口气,说:“罢了,秋季天凉,我们先回去吧。”
“好。”
回到了病房内,钟离去给他倒水。达达利亚则在床边坐下,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钟离倒好水,转身,正好对上达达利亚毫不掩饰的目光。
“怎么了?”钟离问。
“先生真好看,”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越看越好看。”
钟离实在感到无奈,现在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他将水递给达达利亚,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口气就把水喝完了。
钟离等他喝完了水,才说:“裂缝已经全部消失了,魔物也不复存在。璃月和各国现在都在筹备重建工作,那些曾经荒废的土地也开始重新恢复生机。”
“挺好的,看来我没有白去深渊一趟。”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才把最想问的问出了口:“使用魔王武装……代价是什么?”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他却不愿去面对那样一个残酷的结果。
达达利亚却没有回答。
钟离的心一沉。他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
达达利亚收敛了最后一丝笑意,他转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落满了树梢,婉转的鸟鸣从枝叶间隐隐约约地传来。
“人总是会死的,”他平静地说,“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罢了。”
“……”钟离沉默。
“真正的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他接着说,“我的胸膛里跳动着魔物的心脏,深渊已不复存在,我也会随之消亡。我能苟活至今,能遇到先生,已经足够了。”
钟离没有回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中取出那枚红色的核心,焦急地问:“那如果……换一颗核心呢?”
“没用的,深渊的‘心脏’已经被我摧毁……”
达达利亚说着,扫了一眼那颗晶体,突然顿住了。
暗红色的晶体静静地躺在钟离的手心里,每一个切面仿佛都被精心地打磨过一般平整而光滑。它似乎在隐隐发着光,忽明忽暗,如同在呼吸。
“这是……”达达利亚的神色很复杂。
“这是我从深渊里捡到的,当时,它就掉在你身旁的地面上。”钟离说。
他从钟离手里接过那枚核心,刚碰触到,那颗晶体就如同血液一般融入了他的指尖里,很快就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达达利亚却久久地凝视着他的指尖。
“是师父……”良久,他垂下眸,喃喃道,“真是的……我真是……搞不懂她……”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
窗外阳光依旧。
◆
“现在在我身后的是绿华池,我们可以看到,深渊裂缝已经完全消失了,绿华池的风景也恢复如初……目前我们只知道深渊中存在一个失落的文明,专家推测其可能是由地脉孕育出的地下文明,有着与我们相似的进化进程……”
胡桃坐在沙发上,正支着下巴无聊地听着解说员的滔滔不绝。这时门“咔哒”一声开了,胡桃转头,看见钟离走了进来。
“达达利亚没和你一起吗?”胡桃问。
这几天达达利亚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突然没看见他,胡桃还有些不习惯了。
“嗯,他回至冬了。”钟离说。
达达利亚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出院后他就一直想回一趟至冬,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回去了啊……那今晚吃什么?”胡桃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钟离。
“水煮鱼配虾饺,如何?”
“哇!”胡桃欢呼一声,“我最喜欢吃这个啦!”
◆
不过令钟离意外的是,仅仅过了两天,达达利亚就回来了。
钟离当时正一如既往地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听到开门声,以为是甘雨把他要的文件拿来了,便头也不抬地说:“帮我放到桌上就好了。”
然而他没有等来甘雨的回答,而是听到了“噗”的一声轻笑。
钟离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满眼笑意的达达利亚。他身上没有穿执行官的制服,只是随意地穿了一身便服,衬得他更加利落了。
年轻人朝他走来,俯下身凑近了他问:“先生想我了吗?”
“有点。”
“什么嘛,只是有点而已吗?”
达达利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索性吻住了钟离的唇。
钟离对他的思念其实并不亚于他,只是他向来内敛,再炽热的情感,也只会在唇齿厮磨间才流露出些许。
吻着吻着达达利亚的手就钻进了他的衣衫里,胸膛被他抚摸着,钟离也渐渐情动。
“钟离先生,你要的文件……”
好巧不巧地,甘雨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两人,她先是愣住,随即慌慌忙忙地说:“对、对不起……”然后手忙脚乱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段插曲让钟离瞬间从情欲中抽离,他推开达达利亚,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达达利亚有些欲求不满,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向女皇请辞了,”达达利亚的语气轻描淡写,“她同意了。”
钟离有些惊讶,但也理解。身居高位,看似万众瞩目、风光无限,却也常常身不由己,不能随心所欲。
“我也在考虑让璃月七星接受璃月的事务了,”钟离说,“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达达利亚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他眼神一亮,说:“来璃月这么久,还没有游览过璃月的风景名胜呢。不知先生可愿意做我的向导?”
钟离笑着回答:“乐意之至。”
千山万水,日落日出,都同你看。
◆
庆云顶、璃沙郊、绝云间、归离原、孤云阁……
他们走遍了璃月的每一寸土地。
朝阳缓缓从缭绕的云雾中升起,海浪轻拂,清晨微凉的风吹过嶙峋的山石,飘向纯白的浪沫。他们坐在孤云阁的高山之上,朝阳在眼前升起,霞光落满了他们的发梢。
达达利亚突然有些感触,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每一段回忆却又清晰得如在昨日。
他想起那一夜的璀璨的星空,想起那一碗温热的腌笃鲜,想起那一双自黑暗中朝他伸来的手。世界摇晃着崩坏,意识被混沌绞碎,在坠入寒冷的冰窟之前,却有温暖的体温拥住了他。
他想起他第一次走进钟离的办公室,对上那人的目光,从那一刻起,时光就被镌刻进了一双石珀般的眸子里。
他问:“钟离先生,你那时……为什么要去找我?”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钟离先生向来是最理性的,在璃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本应该留在他所挚爱的子民身边。
这才是正确的,本该如此才对。
钟离却回答:“我爱璃月众生,也深爱你。”
他的语气很轻,但达达利亚知道他话语的沉甸,那是如磐岩般坚牢的契约。
达达利亚忽然将钟离推倒在地上,钟离感到忽然天旋地转,他的脊背磕碰在嶙峋的山石上,达达利亚用手垫住了他的后背,防止他被磕伤,钟离仰着头看向那双含笑的眼,下一刻嘴唇就被篡夺,炽热的吻掠夺着他的口腔。
达达利亚欢畅地笑起来,阳光披在他的身上,他俯下身,虔诚地吻上他的神明,他的爱人。
言语无法述说尽的我爱你。
我将其唱成歌,我将其编成环,绕过大海与远空,绕过星辰与深渊,绕在由秋风飘向你我的每一片落叶之间。
我将灵魂与你相贴。
与你,一同从清晨到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