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假言

第一人称 达达利亚单人死亡预警

说到死,想到他。说到爱,还是想到他。

我不要同你那样亲近。

说这话时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面,确是少见且难得的真心话。

你没有顺着我的话由问下去,只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鼻腔里发出的气音似带着笑,像是羽毛搔过我的面颊和耳朵,我也——呃,我是说,颈脖和耳朵立马听话地烧了起来。

四下漆黑,只余对面一户挂着盏灯笼,发出若有似无的光,昏昏地映过来也只够勉强辨析你的轮廓。说那话时出于真心,我刻意别过脸,小声自语般喃喃,分不清是口里说的还是心谷荡的。听你声音像是在笑,我只好梗着脖子抬眼看你。一双鎏金曈在黑暗底下流光熠熠,烫得我一惊,却丝毫看不出带笑的痕迹。心上潮涌被生生烫下去,连带脑子也清醒不少。

我们心照不宣的沉默片刻。

迅速整理好心绪后,我一如既往嬉皮笑脸地问你:先生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哦?何出此言?你假意配合我,眉眼弯弯,目光烔烔,要把我看穿,眼下泛红的胭脂是我的心血。

我学作你的样子眯弯眼睛,做出来的动作却是无赖十足。我伸出手指着我的唇,先生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疯疯癫癫、胡搅蛮缠又或是没个正形,我以为你会这样恼我。

夜色下你模糊的脸凑近,在我眼前清晰起来,你出乎意外地亲了我一下。没错,在这逼仄屋檐下,昏黑夜色中,就着孤盏暗淡的灯笼,你的唇很迅速地掠过我的唇。微乎其微的触感,还是被我捕捉到,蜻蜓点水般,却像一粒石子砸在水面,搅得我心底一滩春池波痕阵阵。

我舔舔唇角,意有回味,开口便说先生你这样不对,不是这样亲的,这算哪门子亲吻。

先生聪慧,怎么独独在这种事上显得这样愚钝。

我笑得狭促,把你逼到墙角,以体型优势将你圈在狭小的角落,一只手钳住你的下巴,另外一只制住你的腰。先碰碰你的鼻子,顺着鼻息一路吻下来,毫不怜惜的在你唇边啃咬厮磨,吻到激烈处,你被我抵在墙上。唇舌交织,不消多时你气息就乱了。

我们好像偷情,我也认了,切实过了好一把瘾,我咂咂嘴,牵起你往住处去,全然将之前的话抛诸脑后。你也很乖,乖的出奇,这样温顺,这话有问题,你一直这样顺着我,只是今天格外乖。

在床上我戏称你们璃月人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能上先生的塌,做鬼也算死而无憾了。你蹙眉,立马轻斥我说胡话。你早该斥我,只是你先前不斥,偏偏这时候斥,是因着一个“死”字么,未免太荒谬,你应当还不至于这样古板,否则也不会纵容我的种种所为。

是因为“我死”么?我忍不住开口相问。

我问的没头没尾,也不知你懂没懂。你只不轻不重地答,阁下武艺高强,又懂得审时度势,断然不会莽撞出手,更是时刻鞭策自己精进,如此顽强谈何会死呢?

可是钟离,我明天要走。

见你不语,我扯散了衣服,褪下里衣然后拉过你的手往我身上去,摸着黑带你数我身上的疤。这一道是幼时掉进深渊同怪物搏斗留下的;这一条是为了让愚人众认可我,收我入队留下的;这一条是某次执行任务时留下的,还有这一道、这一道……你指尖滚烫,烙过我身上条条道道的疤,仿佛烙去了疤痕,却留下了新的独属于你的印记。

我曾经、乃至现在仍觉得这些疤痕是战士的勋章,年少狂妄,从不认为世界上有我害怕的东西存在。认识你之后,某次执勤,某次战斗后,后知后觉发现留下新疤的时候,我恍惚地想,倘若失手死在执行任务中,就再也难见你了。于是我生出害怕,那时我才体会害怕的滋味,如万千针扎,如魂飞胆战,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可我又觉得,我死又如何,你未必会同我在意你一般在意我,更不必谈生死时刻想起我了,你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我忘的一干二净,干净的不能再干净,恐怕要查无达达利亚此人了,这样一想我又不害怕,所以我说我不要同你那样亲近。

阁下说假话。

我说的是真话,我不要同你那样亲近,这是切切实实的真话。

公子阁下真是昏了头,分不清真假了罢。

我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捂住眼睛,借着漆黑夜的掩护落下两滴泪。

用止不住的鼻音闷闷答,先生说得对,真话也假,假话也真。这当然是假话,明知会折在先生这里,时时提防,时时提醒,还是破禁寻你,想同你近一些再近一些。可一想到所求不得,一厢情愿,死后在你这里还留不下痕迹,我实在不甘心。可是、可是人都希望两情相愿,所求皆所得,这是先生不会体会到的吧,我便觉得不要同你这样亲近,这也是真话。

我确实昏了头!我近乎绝望地大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女皇来璃月,更不会因不知死期,爱上你而陷入惶惶的害怕。我明天要走,我又要奔赴下一个战场,谁知那会不会是我的刑场,一个战士竟然害怕舞台,太荒唐,太可笑!你杀了我吧!在我战死之前,死在害怕之前,好过在生死一刻想起你,好过揣摩我死后你的态度。

你并不正面回答我的话,只说我明日出勤定会一帆风顺。而后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将我哄睡了。

我起的很早,起身收拾妥当后回身吻了吻你的眼角,然后将行李一并带走,给旅馆的前台女侍结了租房的期限,又给她一些小费,嘱咐她不要吵醒你。

走出白驹逆旅没几步又折回,她见我去而又返,问我是不是落了东西。我半真半假地说是呀,我落了很重要的东西在他身上,可是来不及带走了。麻烦你给我纸和笔,我要给房间里熟睡的人捎个话,让他替我好好保管,下回我再来找他取。

她笑眯眯地递给我纸笔,轻轻笑着说您跟那位先生之间可真叫人羡慕,相必一定是非常亲近的关系吧,不然怎么会把重要之物交于对方保管。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并不搭腔,思考要给钟离留什么话。写下等我,觉得不妥,划掉了字迹。添上先生多多保重,勿要挂念,又显得太自作多情,于是用笔再次划掉。后知后觉发现纸上已经被我涂划的不成样子,不好意思再找前台要一张,况且我时间有限,等不了她给我重新找纸。

风吹得有些响,打断了我的思绪,呼啦呼啦对着门往里灌,卷了几片枯黄的落叶带到我脚边,萧瑟极了。手指也被吹得略微发冷僵硬,趁没有完全僵不可动之前,我快速在这张不太整洁的纸上写下,我在人世之外的地方等你。然后认真把纸对折再对折,递给前台女侍,告诉她半月后倘若我未归,再把这封留言交给他。

我想着要是有命回来,一定找你问清楚,可不能又被你稀里糊涂哄了去。如果命丧当场,你收到留言,相必也能记我,不必刻刻,分秒也好。

许是一语成谶,我身中多处致命伤口,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我要死啦,曝尸荒野,死相可怖。也许无人知晓,也许无人替我收尸,这正是一如我预料的死法。

冷感从四肢蔓延,眼皮也愈发沉重,困倦和疲惫如潮涌,连痛感都冲散了几分。

记不清眼睛开阖次数,仿佛睁眼要用尽余下所有的气力,不知道下一秒闭上还能否睁开。

视线越来越模糊,仿佛时间沉沉却走过许久,久到回想起与你的初识,久到所有亲密时刻于眼前重现,那个不可见的夜晚,昏黄的灯,还有我亲吻你后,你呼出的清晰可见的白气……

我有些想笑,但疼痛的胸腔肺部和发紧发哑的喉咙不允许。我笑在最后的生死片刻,我又想起你。不过,我也想起、想起似乎从来没有认真且正式的,同你说上一句我爱你。于是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听见咕哝的喉管咳出血,也咳出一句

Я люблю тебя

9 个赞

再看几遍都还是好喜欢 :sob:太太的文笔真的太美了,特别是最后几段的描写 :tiantang:

:kissing_closed_eyes::kissing_closed_eyes:谢谢你的喜欢,说实话有些意外会喜欢最后的部分,因为我自己写的不是很满意,尤其是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达留给离的话不太合适,但又想不出更好的了

爱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去,自己甚至可能要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代了一下钟离好难过。但钟离说不定也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呢。

哈哈如果有机会可能会写一个离视角(主要我太懒了:point_right::point_le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