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一大早出门去遛画眉,达达利亚给胡桃扎辫子,胡桃站在小院里的板凳上逗猫,猫围在她脚边转,她也跟着扭来扭去,差不点摔下来。达达利亚嘴里叼着一个皮筋,努力把霓裳花编到胡桃辫子里,可是胡桃头发太厚了,达达利亚用力一扯,皮筋断了。胡桃吃痛,嘴一撇,马上就要哭出来,达达利亚连忙捂住她的嘴。
“唉唉唉小祖宗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完了。”
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屋檐处飞下来,魈凉凉地说:“你怎么把胡桃弄哭了?”
达达利亚有苦说不出,胡桃看到魈来了,站起来颠颠跑到哥哥身边拉着他的手:“哥你给我编辫子吧!”
“今天怎么突然想编辫子了?”
胡桃扭扭捏捏:“今天要去见荧。”
“行吧,”魈把买回来的早点递给达达利亚,达达利亚拿到后屋隔水温着等钟离回来,“你坐下来我给你编,要什么样的?”
“我要两个麻花辫,梳起来的那种!”
魈让胡桃坐下来,自己站在她身后给她编了麻花辫,还把早上玉京台那边新送来的霓裳花也编了进去,给胡桃打扮得像小花仙一样。达达利亚站在旁边随口一问为什么要编花进去,胡桃说荧刚从须弥那边回来,说那边花神的子嗣都很喜欢花,小姑娘把花编进头发里,可漂亮了。
胡桃眼睛亮闪闪的:“荧看到我的头发一定也会觉得很好看!”
达达利亚笑了,刮了一下胡桃的鼻尖:“你打扮成什么样她都会说好看的。”
“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
眼看两个人又要斗起嘴来,魈咳嗽了一声,灵敏的听觉让他离老远就听到钟离的脚步,他示意两人别吵了,说:“钟离先生回来了。”
胡桃和达达利亚立马闭嘴,钟离拎着鸟笼推开小院门的时候,院子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他扫了一眼胡桃头上的花,夸了句很美,胡桃听了又开心起来。达达利亚取了温着的明月蛋和小米粥,四人围在小院石桌上吃饭。
“我方才在绯云坡那边遇到旅行者了,”钟离突然说,“她说她已经找到了家人,那位深渊王子,他们约定好今日于琉璃亭相见,并邀请我们同去。”
然后转向达达利亚:“不知阁下是何意愿?”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先生若是去的话,我便陪先生一起,万一那深渊王子对先生不利,我还能应对两招。”
顿了顿,又问胡桃和魈:“你们俩呢?”
“我自然是同去的。”魈眼疾手快,把胡桃偷偷丢进他碟子里的虾仁又夹回到胡桃嘴边,胡桃张嘴“啊——”的一口把虾仁吃掉了。
胡桃一边嚼一边说:“我也要去!”
《福运亨通》
tips:
*cp是公钟only,有空荧桃魈cb四人行
*带娃文学,全文1.8w字,点秋香艾尔海森等各种人物出场,新年快乐
还有一周就是海灯节了,在这个阖家欢乐的时刻能与亲人重逢,荧几乎是把这个喜讯告诉了身边所有朋友。吃过饭后达达利亚就陪钟离出去采购送荧的哥哥的伴手礼,香菱闲的没事,拉着重云行秋来找胡桃和魈玩。
五个小孩围成一圈吃香菱带来的莲花酥,行秋不小心把糕点掉到衣服上,重云赶紧起来去给他找手帕。重云走后香菱说:“听说荧找到她哥哥了?”
“嗯。”魈把手里最后一小块点心扔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一旁蹦跶的团雀啾啾啾过来啄走了碎屑。
“你们今天晚上要和钟离先生一起去见他们吗?”
“是的,”魈点点头,“钟离先生虽肯定深渊王子不会加害于荧,但他担心深渊的气息可能会污染璃月港,以防万一还是去确认一下,这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来得及应对。”
行秋略微沉吟:“钟离先生所担心的极是,虽然深渊王子并未表现出对我们的敌意,但他身上围绕的深渊气息却可能会不自觉散发出来,马上就要海灯节了,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我看荧告知我她要和兄长见面这个消息时,可是春风满面呢,”重云回来了,行秋接过手帕笑眯眯地捏了捏重云的手,把小方士调戏得有点脸红,“哎呀,真好呢,和家人在海灯节前团聚什么的……”
“胡桃你今天的头发好好看呀,是达达利亚给你扎的吗?我看他最近老去莺儿姐姐那里学编头发。”
“不是,”胡桃闷闷地说,“我哥给我编的。”
魈感觉胡桃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胡桃不说话,只是偷偷看了一眼行秋。
重云:“?”
然后胡桃迟疑着开口:“行秋你刚才说荧一提到她哥哥,就满面春风什么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行秋说到一半住口了,他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眼珠子转了转,意识到什么一样笑了,“和家人团聚肯定是很开心喽,不过我想,荧她不是那种有了哥哥就忘了朋友的人吧!”
魈也听明白了行秋话里的意思,心情有些复杂,他拽了拽胡桃的手,胡桃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重云“欸欸欸”地又起来去找手帕了,香菱一看不好,赶紧把剩下的莲花酥往胡桃面前推:“桃桃不哭了不哭了,这个点心都给你吃。”
魈凑近胡桃抱了抱自己的小妹妹,胡桃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说:“本来荧就把爱分成那么多份,现在她哥哥回来了,她肯定要把爱都给她哥哥……我能理解,但是荧她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魈揉揉胡桃的后脑勺:“达达利亚不是说你打扮成什么样,荧都会夸你好看吗?她肯定最喜欢你了。”
“那万一她不喜欢我了呢?”
“没有人会不喜欢胡桃,她哥哥也会很喜欢胡桃的,”魈顿了顿,补充,“我也很喜欢胡桃,这样的话胡桃就又会多一个人喜欢了。”
胡桃吸了吸鼻子,飞快擦掉眼角的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那好吧,我相信你。”
然后又说:“我喜欢荧,我也喜欢魈,你不要觉得我喜欢她多于喜欢你噢。”
“那我呢那我呢?”香菱和行秋在一旁嚷嚷,唯恐天下不乱。
“都喜欢都喜欢,这样行了吧!”胡桃一屁股坐下来,开始狂吃莲花酥,重云拿着手帕又回来了,看到胡桃不哭了,奇怪地问行秋,桃桃怎么不哭啦?你们谁把她哄好的?
行秋给了笨蛋竹马后脑勺一下:“坐下来快吃吧你。”
达达利亚和钟离买了点小礼物回来,香菱他们已经走了,推开小院门,胡桃换了一身漂亮的粉色小裙子,正追着白猫到处跑,魈不在院子里头。达达利亚将买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进屋找魈。
“收拾收拾走啦,”达达利亚敲了敲魈的屋门,“今天不是还要和旅行者一起见她家人吗?”
屋门开了,魈看起来有点焦虑:“我还没准备礼物。”
“我和先生已经把你和胡桃那份买出来了。”
“如此也好……”魈抓了抓头发,达达利亚眼尖,跃过魈的肩膀看到他床上扔着的几件衣服。
“怎么了?不知道穿什么衣服?”达达利亚坏笑。
魈关上门要把达达利亚往外赶,达达利亚“唉唉”地扒住门框,“我帮你搭衣服!”
“当真?”
“当真!”
达达利亚从魈清一色的绿色仙袍里好不容易翻出件白的,魈穿上以后又觉得过于淡雅,于是从给胡桃编辫子剩下的霓裳花里挑了一朵别到领子上。魈对着铜镜看来看去,抿了抿嘴:“这打扮有点像小姑娘……”
“哪里哪里!”达达利亚一拍魈的后背,“魈仙人玉树临风,怎么看都不是小女孩吧!”
达达利亚是在上个星期刚回璃月的。那晚钟离在等下夜读时忽然听到身后窗子外窸窸窣窣地响,他只当是胡桃养的那只大白猫又不安分到处乱爬,又恐得猫失足摔伤,便去窗子旁想把猫抱进来,结果刚一开窗子,就见达达利亚面向外坐在窗台上。
达达利亚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嗨,先生!”
钟离:“………”
这个时候已经不方便起灶生火了,钟离去楼下取了一小碗晚上吃剩的腌笃鲜,拿回来搁在烛火上加热。达达利亚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本来想一屁股坐在钟离的床上,又怕风尘仆仆赶来衣服沾了灰把床弄脏,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坐在了书桌上。
“胡堂主知道你来吗?”钟离拿筷子轻轻翻动腌笃鲜,不多时汤便咕嘟咕嘟冒出泡,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达达利亚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石珀,“方才我与魈仙人在院子里见了一面,他说现在打我怕影响先生休息,叫我明日与他一战——”
他轻笑了一下,语气带了点撒娇:“先生,我辛辛苦苦大老远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挨打的嘛~”
钟离倒是不担心达达利亚会被魈打成什么样,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注意到达达利亚手里的石珀:“算来我与阁下也有一年未见,期间虽互通书信,但毕竟……”
他顿了顿,字斟句酌道:“在下还记得阁下在书信中写,神之心一事你还记在心里,只待再次见面时同我讨个公道,阁下就是为了这一目的而来的吗?”
“不然呢?”达达利亚眨了眨眼,“先生把我骗的团团转,我早就想找点补偿了,只可惜璃月一别之后实在太忙,稻妻那时候还在眼狩令,旅行者去那里闹了一场我才得以脱身。”
“不日便是璃月传统节日海灯节了,我以为阁下是为了海灯节前来。”
“诶,我又不是璃月人,没有注意到噢……”
钟离瞥了达达利亚一眼,达达利亚还在把玩那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石珀,钟离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块石珀成色实属上乘,晶莹温润,外皮在灯光照射下闪着水波一样的光。
“是吗?那阁下吃过晚饭可以走了。”
他在书桌上垫了几张草纸,把腌笃鲜取下来往纸上一放,心里头乱乱的,就像是有几百个胡桃拎着几百把护摩哼哼哈嘿。
“海灯节是璃月阖家团圆的节日,”钟离站起来走到达达利亚面前,达达利亚坐在书桌上仰着脸看向钟离,钟离垂着眼睛淡淡道,“璃月人是要同家人一起过节的,阁下一个至冬人,这个时候来璃月怕是不太方便。”
说罢他要转身去给达达利亚拿碗,达达利亚却拉了钟离一把,让钟离更靠近自己,他们鼻尖都快贴在一起。
“先生,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和女皇陛下请假来的呢。”
“那阁下这个假真是请的不凑巧。”
他们面对面盯了一会,达达利亚先打破了这沉默的对峙,他叹了口气:“……败给先生了。”
他把那块已经被玩得温热的石珀往钟离手里一塞:“好先生,让我住一阵子好不好,我特意来见你的。”
“阁下这是要贿赂?”
“是是是,”达达利亚握住钟离的手,就着这个姿势把头埋在钟离胸前,“我就是要贿赂先生……”
他的声音闷闷的:“海灯节都不邀请我来,真是白和您写了那么久信了……璃月字写着可太麻烦了,亏我还学了那么久。”
“我去信邀请阁下来过海灯节,可阁下并未回复,我以为阁下不愿意,便也不好再强求。”钟离声音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达达利亚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您给我写信了?可是我没有收到啊。”
钟离皱皱眉,这下表情倒是有些松动:“上个月我去信到万国商会,你并没有给我回信。”
达达利亚张大了嘴呆愣一会,然后噗嗤笑了出来:“啊呀,怪我怪我,先生,我上个月已经离开稻妻回至冬了,不过那时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回去以后又紧赶慢赶来璃月——这不,连礼物都没敢多带。”
他抓住钟离攥着石珀的那只手,摇了摇:“先生我错了嘛……我真的太急着来见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钟离抿着嘴不说话,达达利亚慌了,声音都有些抖:“先生,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了吧……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个,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讲的,我本来以为我加快速度能在你下一封信来之前就到达璃月,谁知道您写信这么快……”
他吸了吸鼻子,鼻尖在寒风中冻的有点红,蓝灰色的眼睛水汪汪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这会倒像是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了:“先生我一年就这一次长假呢……您别赶我走好不好。”
钟离终于忍不住了,他慢慢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食指弯曲挡在嘴唇上,扭过头去,肩膀上下抖着,达达利亚后知后觉才明白自己又被钟离耍了,他不甘心地嚷嚷起来:“先生——你不能这样!我的心脏受不了!”
达达利亚差一点就又哭又闹了,钟离手指抵在达达利亚额头上,防止小孩扑向他撒泼:“阁下回至冬后也没给在下写信,害我以为阁下在稻妻被什么琐事缠住了,还动用了感知力探听你的情况,后来听旅行者说你已经离开了稻妻,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我方安心下来——你说,你这般让人担忧,该不该罚?”
“对不起啦先生——”达达利亚声音黏黏糊糊的,“该罚,该罚。”
晚上在琉璃亭吃饭,荧早早等在了往生堂门口,等着钟离他们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琉璃亭走。胡桃穿了漂亮的新裙子,一见荧就颠颠跑过来,荧张开双臂把胡桃搂了个满怀,顺便扒拉两下胡桃的头发:“胡桃你今天真好看!头发自己编的?”
“我哥哥给我编的!”胡桃得意地翘起鼻子。
荧转过头夸魈真厉害,小仙人咳嗽了一下,说了声谢谢,然后跟在她俩身后走。荧牵着胡桃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有哥哥真好啊,我也想让哥哥给我编头发——不过虽然我哥哥已经找到了,也没办法编我的短头发吧。”
胡桃立刻说:“我学习一下编头发,把你的短发也编一编。”
荧笑了:“好啊!”
他们到了提前预定的包厢,终于和空见面了。荧和空一见面,眼睛恨不得都黏在对方身上了,如果不是别人在,恐怕下一秒就会抱头痛哭。胡桃和魈沉默地站在荧身后,看上去就像监督自家孩子早恋的家长,而这俩亲兄妹才是早恋分子。
钟离没有察觉到这电光四射的目光交汇,温和地伸出手:“阁下便是旅行者的哥哥吧,我是她的朋友钟离,兄妹团聚是大喜之事,恰逢璃月海灯节,阁下不如同旅行者在璃月多住一段时间,过了海灯节再启程吧。”
空微笑着和钟离握了握手:“我知道您,您在璃月很有名,博学多识的往生堂客卿……以后有什么事,还要向您请教呢。”
“阁下过奖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达达利亚也跟着说了几句,这时点菜小妹过来了,钟离便去大堂点菜,达达利亚也跟着去了,屋里头只剩下四个年轻人。
胡桃率先出击,走上前去:“你好,你就是荧的哥哥吧,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胡桃,你可以和她一样,叫我桃桃。”她把“最好”这两个字咬的很重,空听了笑了笑,说好的桃桃。
魈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魈。”
荧在一旁补充道:“我和魈是过命的交情,他还是胡桃的兄长。”
“原来和我妹妹交情这般深厚,”空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绿发少年身上,点点头,“我妹妹劳你们费心了。”
四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胡桃偷偷观察荧,看到荧正在看空,空……怎么在看魈?
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点菜的钟离和达达利亚就回来了,达达利亚拿了一壶茶,钟离端了盘点心进来:“菜很快就上来,大家先吃些餐前小食垫垫肚子。”
达达利亚和钟离坐在一块,手在底下不安分地老去摸先生的腿,结果被先生不轻不重地打了下手,达达利亚老实下来,捏捏钟离的手,见钟离没什么反应,愈发大胆起来,握着钟离的手指尖摇啊摇的。
但见这四个小孩都乖乖坐着吃点心,胡桃挨着达达利亚,脸色不太好,达达利亚悄悄问怎么了,胡桃摇摇头,说没事。给达达利亚搞的一头雾水,他就只当是小孩刚认识的矜持,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等他们熟悉起来,让空和荧领着胡桃魈出去玩,自己就可以和先生整天呆在一起了。
他正这么盘算着,服务员把菜上来了,问还要不要添茶,达达利亚一琢磨这桌上一个六千岁一个两千岁,还有俩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外星人,于是说您给上两壶酒吧,话音刚落钟离轻轻戳了他腰一下,达达利亚知道钟离不愿让他们沾酒,不过今天情况实在特殊,喝点酒也无妨。他求了钟离一会,钟离耐不住达达利亚这么磨人,于是也就答应了。
好吧,虽然大家都活了那么久,可似乎酒量都没有怎么见长。酒过三巡魈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念叨着“让帝君看到这个样子真是太失礼了”,荧红着脸傻呵呵地去拽胡桃的辫子,空正在摇魈的肩膀。
达达利亚头有点晕,他嘀咕着璃月的酒入口绵长醇厚,和呛人的火水天差地别,但后劲怎么这么足,他现在看盘子里的筷子都变成四根了,绝云椒椒甚至在他面前开始跳脱衣舞,哦不好意思,那是小胡萝卜。他眼冒金星地去看钟离,钟离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慢慢喝一杯热茶,他手旁的酒杯已经见底了,达达利亚记不清钟离喝了多少酒,但他每次去给钟离倒酒时,钟离的酒杯都是空着的。
“先生……”达达利亚其实不太容易醉,但是一见到钟离,也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整个人都飘忽忽的,“我晕……”
钟离声音带着笑:“公子阁下怎的五六杯便倒了?我见阁下来势汹汹,本以为也像蒙德那位风神一样,是个喝酒的好料子……如今话也说不清了吗?”
达达利亚开始耍赖:“先生你是不是偷偷把酒倒了,你没比我少喝,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我的身体构造不同于常人,阁下难道忘了?”钟离不紧不慢地给达达利亚倒了杯茶,“这是我方才出去要的醒酒茶,阁下将它喝了,然后小憩一会吧,孩子那边还没完事呢。”
达达利亚往钟离身上一倒,趁机捏了捏先生的腰,顺着钟离的目光望去,吓的差不点酒醒八分。
胡桃年纪最小,滴酒没沾,但她不小心吃了点酒酿圆子,现在也带了三分醉意,她指着空的鼻子大声说:“我警告你,荧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空作为堂堂深渊王子,竟也不顾身份同胡桃争辩起来:“那是我妹妹,作为兄长带她走不是天经地义?”
荧在一旁劝架:“你们别吵啦!”
魈点点头:“我赞同胡桃,空你的身份不好,荧和你在一块很危险,我还是建议让荧和我们一起行动。”
“魈怎么你也来凑热闹啊!”荧一个头两个大,转头向空求助,“哥你喝多了,别和他们吵了!”
胡桃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空突然说:“可以啊,那魈你
先告诉我你住在哪。”
荧:“?”
胡桃拍案而起:“你要对我哥做什么?不准你欺负他!”
空摆出无辜的神色,摊了摊手:“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
“你!”
“那这样吧,”荧连忙当和事佬,“胡桃和魈领着我和空在璃月玩好不好,我在璃月也没待多久,净到处解决麻烦了,我哥也才刚到,正好马上要海灯节了,你们带我俩到处转转?”
“可以,不过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路两旁有那种双人组合扔竹圈套奖品,我要和荧一组,”空说,“大奖是她最喜欢的枫丹电影《好鸭塔塔梨》里面的鸭子玩偶。”
“不行,我要和荧一组,”胡桃龇牙咧嘴,“我也能给她套到鸭子!”
空和胡桃对峙了几秒,魈打断两人谈话:“行了,我和空一组,胡桃去和荧一组。”
空看了看魈,做出一副懊恼状,挠了挠头:“好吧。”
“好耶!”胡桃一蹦三尺高,一旁的荧抓狂地问“你们就这么把我安排好了为什么我不能和魈一起啊我觉得他肯定能扔中的吧?”可惜没人理她。这时胡桃突然看到空一脸计划通的样子,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哥——这小子!”
“这可是大家一起商量好的,契约已成,不能反悔。”空振振有词。
“你个外星人什么时候学到的『契约』这个词啊——”
目睹了全程的达达利亚懵了,他提议要喝酒也是为了促进小孩子们之间的友谊,结果现在好像促进过了头,事情正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小心翼翼凑近钟离,低声问:“先生,你看这情况正常吗?”
钟离淡定地喝了口茶:“阁下哪里觉得不正常呢?”
“这也太那个了!”达达利亚比比划划,“我怎么感觉他们四个有股火药味,但又好像关系突飞猛进好了起来呢?”
“这就对了,”钟离把茶盏放下,悠悠说,“阁下是凡人,见过的事情自然不够多,不过旅行者和他的兄长均为长生种,魈也活了两千余年,对于感情这回事,他们虽看上去吵吵闹闹的,但心中必然是明镜一般自有把握。”
“您说这话我听不明白。”
“阁下,我问你,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我当然是喜欢先生您啦。”达达利亚迅速说出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恨不得以头抢地耳,啊啊啊啊啊他本来想选个良辰吉日同钟离告白,结果喝醉了嘴没个把门,直接说秃噜了。
他后悔得想把舌头咬下来,却见钟离笑得很温柔,对他说,阁下,我的心意也是如此。
达达利亚:“?”
钟离接着缓缓道:“不过,仙人对于其他人的感情,并非只有喜欢这一种,因为仙人的寿命太长了,一生中可能会有很多难以割舍的重要的人,若是用喜欢这种仅限于单独个体的形容词的话,恐会辱了这个词语,换句话来说,仙人喜欢的对象,在几千年中,可能不止有一个。”
“所以我们对于感情这件事,并非人类所想的一样,一生只认一个人,因为失去的代价太痛苦,所以我们对于每个有好感的人,喜爱的感情都是平等的。”
他这番话说的唯心主义味太重了,给达达利亚说得云里雾里的,想着教令院不请钟离去讲课真是可惜了,他喝多了酒,脑子转不过弯来,也就放任它不动了。转而美滋滋回味起刚开始钟离的话来。
“先生。”
“嗯?”
“你刚才说的能再和我说一遍吗?”
“我们对于每个有好感的人……”
“不是不是,是最开始那句。”
“哪句?”
达达利亚把钟离的手举起来,用脸蹭蹭,眯起眼睛柔柔说:“我喜欢钟离先生的下一句。”
“这样啊……”钟离顺着达达利亚的动作,轻轻摩挲了一下至冬青年的脸颊,“阁下,我的心意也是如此。”
屋子突然安静了,达达利亚和钟离扭过头,看到四个小孩目不转睛看着他们两个,魈和胡桃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把达达利亚丢出去,荧在一边张大了嘴,呆呆傻傻的,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哇,公子真是太丢人啦!”
自从那顿酒后,四个小孩的关系就突然好了起来。胡桃以16岁少女之躯诱拐两个万年长生种回家:“去往生堂玩吗?我和辛焱准备了海灯节的曲子。”
空和荧颠颠跟着去了,刚走到门口就见云堇和辛焱在那里敲锣打鼓,达达利亚在一旁守着小砂锅炖火腿,钟离正端着一盆刚活好的面往里屋走,见到空和荧来便打招呼:“胡堂主回来的正好,我晚上正打算自己做一些吃食,旅行者你们也留下来用餐吧。”
“那老爷子,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胡桃把荧往屋里拽,一边替她回答,又见空左看右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大大的不满,“我哥去天衡山清理遗迹守卫了,你要找他可以去那边。”
“不不不,我就是看看,随便看看。”
行吧。胡桃腹诽。你那望穿秋水的样子估计丘丘人都看得出来。
钟离做了点椰蓉酥,拿来分给小朋友们吃,云堇和辛焱吃完以后就去港口场地排练了,荧吃了一嘴椰蓉渣子,问胡桃:“钟离先生还会做点心啊,真好吃!”
胡桃很得意:“那当然,本堂主的客卿……哼哼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钟离先生是岩神吗?”空冷不丁问,“我听深渊法师回来给我报告的。”
“对,对啊,”胡桃没想到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别给我们添麻烦。”
“那钟离先生可以再捏一个钟离先生出来吗,我想打包带出提瓦特,以后专门给我们做饭吃。”
达达利亚端着新鲜出炉的蒸饺出来,吓得差不点把锅摔了,他一脸痴呆地把蒸饺小心翼翼放下,然后叉腰指着空:“我就说你这厮不安好心,先生可是我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然后又转头向钟离:“对吧先生?”
钟离却好像在真的思考空说法实现的可能性:“以普遍理性而论,这种事情也并非做不到,只是我捏出来的人空有技艺缺少神识,难以实施一些复杂的指令,不过如果是简单的事情,倒也能尝试一下。”
达达利亚:“?”
“先生!”他泫然欲泣,“你不能这样啊!那不就有两个先生了吗!”
钟离疑惑地歪歪头:“阁下怎么会这么想,我本人还好好地在这里,旅行者他们带走的只是和我相貌相同的空壳罢了,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难事。”
“那不一样……”达达利亚捂脸扶额,“总之,算了,等会和你说吧。”
晚上胡桃和荧去吃虎岩找香菱蹭饭去了,空带着荷叶包着的椰蓉酥去给魈送饭,达达利亚赌气坐在石桌旁不理钟离,钟离把院子里的花挨盆浇了水,走过去坐下来:“阁下已经闹了半个时辰的脾气,若是再闹下去的话,怕是赶不上和裕茶馆今日的戏了。”
达达利亚撇撇嘴,不太高兴:“先生我还没有一折戏重要吗?”
钟离听着眼前小孩的抱怨,叹了口气:“阁下还在为白天我说的那番话耿耿于怀吗?”
“换谁会开心啊,”达达利亚有点委屈,“再捏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送给别人什么的,让我怎么接受……”
“可那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罢了。”钟离轻声细语解释道。
达达利亚垂下眼睛:“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是想说即使捏了再多和你样貌相同的人偶出来,你终究还是你,但是……我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先生是仙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同我这个凡人不一样,”他闷闷不乐,“我们凡人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就不像仙人那样……嗯,博爱?先生你那天晚上说仙人对于喜爱的人感情都是平等的,所以才觉得把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偶捏出来送给别人没什么不妥吧。”
“毕竟那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人偶而已……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有些难受,我想做您的独一无二。”
钟离眨眨眼,又来了,那种失落小动物一样的表情,他看着达达利亚,达达利亚总是这样说一些用人类语言形容是“用情至深”的话,他虽不懂达达利亚话中的具体意思,但也明显能感受到达达利亚对于自己这种做法的不认可。但即便他不认可,也并没有对自己加以妨碍,反倒是让自己奇怪起来了。他有时也想弄清楚达达利亚具体想要什么,但达达利亚就是不肯说,非要别别扭扭半天让自己猜,生怕自己嫌他烦。
怎么就让这孩子顾忌了这么多呢,钟离自己反省。
且说那璃月名角云先生带着「云翰社」来茶馆演出,底下早围了个水泄不通,人满为患,钟离提前定了雅座,领着达达利亚穿过人群坐下来。台上云堇清清嗓子,今日唱的是《梨花颂》,“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唱到一半外头有人过来附在钟离身旁耳语几句,钟离问达达利亚要了几枚摩拉递给那人,那人将一张纸条交给钟离然后走了。
达达利亚全程看着,问是怎么回事。钟离将纸条看了后随手撕掉,碎片经手一捻化为尘埃飘散入空:“艾尔海森来璃月约我一见。”
“谁?”
“艾尔海森。”
达达利亚正给钟离剥荔枝,听完以后拿着荔枝不动了:“我知道他,教令院的书记官,不过他找你做什么?”
钟离看达达利亚捏着那颗荔枝也不给自己吃,凑过去低头迅速把荔枝含入口中,咀嚼两下将核吐在纸巾上:“他说教令院有人近日又开展了关于禁忌知识的研究,而且研究的还是机关一类,因想到璃月的机关术闻名提瓦特大陆,便想着来同我商讨一番。”
“我此前曾与尚在游学中的他于望舒客栈外一见,相谈甚欢,他是个很有学识和思想的人……此次前来求助,兴许是形势万分严峻,以他的能力实在无法镇压,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去麻烦别人的。”
“那先生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是的,如果情况复杂的话,可能近几日都无法陪公子阁下了。”
“………”
达达利亚拽住钟离衣角:“先生您和他去须弥吗?”
“我们不回须弥,我打算带他去归离原走一趟,见见归终留下来的东西……再找留云借风真君他们一同研究艾尔海森带过来的机关样品。”
“我可以和先生一起去吗?”
钟离笑了一下:“阁下怎的这般黏人起来?”
“我想多和先生呆一会。”
钟离没说话。
“带上我吧,”达达利亚说,“先生,求求你。”
达达利亚最后还是没和钟离一起去。他和钟离晚上一起出门的,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他自己,胡桃问他怎么把自家客卿搞丢了,达达利亚长吁短叹:“先生被别的男人骗走了!”
胡桃和魈大惊,连忙问怎么回事。待达达利亚讲清楚后,皆投来鄙夷的眼神:“钟离先生的博学在整个学术界都很有名,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有什么学术研究不明白了把钟离先生借走一周两周不回来都很正常,你小子怎么就不懂得给他自由呢!”
达达利亚抓狂,他面向桃:“举个例子,荧被人拐跑了,你能正常吗!”
又面向魈:“空被人拐跑了,你会给他自由吗?”
胡桃和魈异口同声:“如果他俩是一起跑的,那我没什么想法。”
达达利亚:“………”
“不过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那另当别论。”胡桃笑眯眯补充,达达利亚却仿佛看到她邪恶的笑容后有小幽灵在飘。
没有了钟离先生的日子怎么活下去?硬撑罢了!没有了钟离先生的日子怎么活下去?硬撑罢了!钟离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反倒把达达利亚的一颗心都带走了。璃月港家家户户都在装饰街道和门窗,胡桃剪了窗花,荧织了几条围巾,魈和空到处采购年夜饭的食材,只有达达利亚觉得孤单寂寞冷,他白天帮着四个小孩布置院子,稻妻的宵宫托北斗带了些新研制的烟花爆竹送给他们。胡桃吵着要点了玩,但自己又不敢,达达利亚就帮忙给她点,他拿了火柴去烧鞭炮的引线,看到鞭炮包装上画了只小小的龙,他一愣,竟愣在了原地,连空大叫着让他往回跑都没听见。
等他反应过来要站起来时,鞭炮引线已经烧到了尾巴,“砰”的一声,他感到小手指一阵剧痛,魈动用仙力裹着绿光冲过来把他拽回到安全的地方,胡桃和荧围过来关心他的手。达达利亚的小手指被炸伤了,虽然是经过宵宫改良过的鞭炮,但还是炸出了血,不过没有很疼,荧大呼小叫着跑去给他找药和绷带,魈抱着双臂站一旁不理他,他凑过去说谢谢魈仙人啊,一举手血顺着手腕滴到纤尘不染的雪地里。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魈啧了一声,把头转过去了。
这下鞭炮也放不成了,魈领着空出去钓鱼,胡桃和荧去轻策庄找香菱提到的“萌萌的笋”,达达利亚留在院子里看家。他手被包着,胡桃不让他干家务活,只能一张张看不大会门被人敲响了,年底了员工都放假回家了,还有谁能来往生堂。达达利亚一开门,一只飘忽忽的岩元素仙灵正在门外浮着,一见到达达利亚就往他怀里钻,达达利亚用完好的手把仙灵拎出来,仙灵“叽叽”叫了几声,同时岩元素文字在空气中缓缓浮现。
「阁下近日可好?胡堂主那孩子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对于机关的研究已颇见成效,艾尔海森已经启程返回须弥,我与其他仙人老友在琥牢山小聚,不日便动身回璃月港,顺便给你带了些纪念品,切莫挂念,若有所需,必具告知。」
达达利亚看完这段文字后,文字就消失了,仙灵又围绕着他转了两圈,似乎是等他给钟离传口信。这不写信还好,一看到钟离的信达达利亚感觉好委屈,连小手指头都带着开始疼,他给仙灵展示受伤的手,眼泪吧嗒吧嗒掉:“先生,我给胡桃他们放鞭炮,手指被炸伤了,好疼啊。”
顿了顿,意识到仙灵只能传达文字,钟离那边是看不到具体情景的,于是达达利亚又添油加醋:“我的手一直在流血,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仙灵悠悠飘走了,达达利亚晚上就坐在石凳上眼巴巴等着钟离回来。胡桃和魈送空和荧在白驹逆旅住下,回来看到达达利亚还在院子里,不过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胡桃“噫”了一声,回屋给达达利亚找了件衣服盖上,达达利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问:“先生回来了?”
“回来个头,”胡桃打了一下达达利亚,“就知道先生先生,是我,本堂主!”
“啊,怎么是你。”
“我揍你啊?”
“可我真的想钟离先生了。”
这回魈代替胡桃揍了达达利亚一下。
达达利亚闷闷说:“先生对别人那么好,别人的请求他都答应,但他怎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胡桃张大了嘴,又把嘴合上,魈耸了耸肩回屋睡觉去,胡桃坐在达达利亚对面,手啪啪拍打着桌面,手指上的戒指磕在大理石上叮叮当当:“达达利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钟离先生那天对我说的话。”
达达利亚把喝酒那天钟离的话给胡桃复述了一遍,胡桃静静地听着,达达利亚说完了,又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我总觉得他心中有好多好多人,他关心每一个人,我在他心里好像和别人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胡桃托着下巴,难得没有出言和达达利亚斗嘴:“你真觉得老爷子不关心你吗?”
达达利亚困惑地眨了眨眼。
胡桃说:“这世上的喜欢有很多种,你别听老爷子胡说八道……嗯,别告诉他这是我说的,他和你之间的感情,和我们四个之间的感情又不一样。”
顿了顿,又说到:“他之所以那么和你说,是因为他在魔神战争中见惯了生离死别,明白如果心中只牵挂着一个人的话,一旦那个人逝去,那就像这根蜡烛一样。”她歪过头呼地吹灭了桌上的红烛,他们所在的石桌顿时陷入了一小片黑暗中。“你看——整个空间都暗下来了。”
“那是杀伐果断的摩拉克斯不能允许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他只能心系苍生,却又无法将单独某个人放在心里,久而久之才给他带来这种错觉——其实我和魈很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但是现在已是和平年代,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话,就无需想那么多啦。而且,就算是仙人的话,又有几个像老爷子说的那样,心里一下子装那么多人,那岂不是累死仙了——你看烟绯的父母,不是过得好好的,一人一仙,一生一世,她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讨来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带她母亲出海遨游去了。”
“老爷子他刚卸下神职,一时半会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种身份上的转变,还想以前那样,有活儿往自己身上拼命揽,你就原谅他吧。”
“虽然我和魈很不开心你把钟离先生抢走啦,不过,”她眨眨粉红色的大眼睛,打了个响指,火元素力缠绕在她指尖,重新将蜡烛点燃,“其实我们很感谢你的到来。”
虽然总是和你斗嘴,总嫌弃你缠着先生,总对你的身份耿耿于怀,但先生看到你所展现出的别样温柔的神情,那是我们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很高兴你能改变那个古板又疲惫的他,“因为各种原因,都很感谢。”
达达利亚似懂非懂,他甚至觉得胡桃活的时间比他还长,他反倒成了这帮人之中最小的:“你今年多大了?”
“别擅自问女孩子的年龄啊,”胡桃皱起小脸,“十六,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你比我年纪还大。”
“人小鬼大人小鬼大,说的就是本堂主嘛。”胡桃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情,“怎么样,心里好受了吗?”
达达利亚虽然还是没太听明白胡桃说的话,不过莫名其妙的被胡桃这一番开导了许多,人也轻松起来:“谢啦。”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达达利亚喝了口茶,正色道。
“你说。”
“他们三个,你到底喜欢谁?”
“都喜欢啊!”
达达利亚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你认真的?”
“当然,”胡桃奇怪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达达利亚擦擦嘴,心里想,原来是因为受你们四个的荼毒,钟离先生才会有那种“一下子喜欢好多人也没有问题”的错觉。不过还是对胡桃竖起了大拇指:“有出息!有我当年的风范!”
“你当年?”
“想当年我在愚人众当债务处理人时……”
“我可要告诉老爷子喽。”
“欸欸等等,我说的不是你这样,我是说我当年收了好多情书……”
“那我也要告诉他,不过,”胡桃大眼珠滴溜溜一转,“阿山婆摊子上新进了好多烟花芯,重云给行秋买了,好好看哦。”
“我也给你买,全买!”
“买四份哦。”
“好好好,你们四人都有份!”
海灯节不知不觉中到来了,达达利亚和空荧桃魈四个人出去玩,璃月港张灯结彩,街上、道两旁的窗子上飘着五颜六色的彩带,越往港口走越是灯火辉煌,花灯放射夺目的光,红火的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到处人流如潮,一片沸腾的景象。
胡桃被纸映戏吸引了目光,拉着魈去参加了演出,结果到《归乡》第三幕怎么摆都摆不好纸幕,小人老掉下去摔死,急得她直跺脚。魈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摆好了,小人锵锵锵唱着“九万里路翻山去,为见前尘梦里人”和表妹团聚,最终“须寻有情人,伴伊终生,悲时能拭泪,忧时可纾愁”响起,魈从应公手里接过仙祖法蜕的玩偶,塞进胡桃怀里:“给你。”
“好耶!”胡桃拍拍玩偶圆滚滚的肚皮,把头埋在里面,“好软!好可爱!”
一旁的荧见了,也要给胡桃赢奖品,可惜摊子上只剩最后一个玩偶了,达达利亚领着他们找到了一个套圈的地毯,八千摩拉十个圈,达达利亚签了张空白支票,跟摊主说用了多少圈就写多少,明日拿着去北国银行取钱。
在四个小孩敬佩的眼神里拿了一大捆竹圈过来:“今天随便扔,我请了。”
荧扔了半天,都扔不到最远那个梅花小兔木雕,空拿过她手里的圈:“我来吧。”
魈也拿了几个圈,可能是天赋使然,戳人戳得准,扔圈扔得也准,不几下便套中了中间一个挺好看的小花灯,摊主把花灯拎出来递给魈,魈没地方拿,于是交给达达利亚保管。达达利亚坐在一旁的木头箱子上,托着下巴看着四个小孩套圈,顺便提着花灯甩一甩,花灯上系着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悦耳声音。
摊子上的小东西都套得差不多了,摊主又从后面抱出一只巨大的鸭子玩偶,“啊,是烧冻鸡翅!”胡桃惊叫。
达达利亚看过去,这个和自己技能名很像的“烧冻鸡翅”是枫丹那边流传过来,时下最火的动画片《好鸭塔塔梨》的主角,一只戴着面具除恶扬善的大白鸭子。胡桃之前很迷这个动画片,总是搬着小板凳去港口和小孩子们一起看放映。
一听这个,四个人都来劲了,竹圈雪花般纷纷飞来飞去,给摊主乐得合不拢嘴,十个圈八千摩拉,他甚至觉得今晚过后他立刻成为全璃月港最富有的人,娶那位莺儿姑娘,生三个小孩,走上人生巅峰。
啊,好想钟离先生啊。快乐是别人的,达达利亚什么都没有,他看着那边热火朝天,坐在木箱上闷闷地想。钟离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不大会那边的战况结束了,最终空和魈两人的圈都套在了鸭子脖子上,摊主见赚了这么多,也乐得行方便,又送给他们一只鸭子。空抱着鸭子送给了荧,魈把鸭子送给胡桃,荧想了想,把怀中的鸭子也塞给胡桃。
胡桃抱着一只龙玩偶两只鸭子玩偶,站都站不稳了,荧过去扶了她一把,胡桃把头从玩偶堆里伸出来,对着空大声说:“喂,你可要好好对荧,不然我和你没完!”
因为手抱着玩偶没办法松开,只能跺跺脚吓唬空。
荧笑着对胡桃说:“你是我们之中最受喜欢的人,没有人会不听你的话。”
五个人又浩浩荡荡走,一路吃了个遍,看到蟹黄汤包,吃,看到桂花糕,吃,看到竹筒粽子,吃,看到鲜芋仙,吃。达达利亚抱着一堆玩偶,手里拎着打包的吃食,尽职尽责做大家的钱包。走到铜雀庙,魈自己进去拜了拜,留其他四人在外面,他把香插在香炉里,心里默念,铜雀先生,你说过你想让我能真正快乐。
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有他们在身边,虽然很吵,但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也想要在天之灵的你也能快乐,欢喜常伴,福运亨通。
庙里很安静,他拜了三拜,把买来的水果放在供桌上,走了出去。五个人又走到了绯云坡那棵古树下,璃月有个传统,海灯节时在树下许愿,然后取红绳系在树上,来年岩王爷就会实现他的愿望。树上已经系了好多红绳,大多都是两个人的红绳绑在一起,求天长地久缘分的,所以这棵树也被叫做“月老树”。
红绳还有很多,但能绑绳子的空位只剩下两个,空看看荧,荧看看胡桃,胡桃看看魈,然后四个人一齐看向达达利亚,胡桃开口:“你和钟离先生心意互通,我看也别绑什么红绳了。”
“不行!”达达利亚比了个叉的手势,“而且即使我把位置让出来,空位只有两个,你们也只能绑一对吧!”
你们四个我看起码得绑出四对!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
“那倒是个问题……”空陷入沉思。
“而且,别因为钟离先生不在就一起欺负我啊!”
“嗯?谁要欺负公子阁下?”
“?!”
熟悉的声音传来,五个人一齐回头,只见钟离换了身长袍,仙气飘飘地站在众人身后,就连手套都换成了和达达利亚类似的镂空形状,露出皮肤上金色的岩纹。
“先生!”达达利亚愣了一下,虽然只有几天未见,但他仍觉得自己想念钟离得很,期待与欣喜在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又转化成了委屈,他差不点就要在众人面前哭出来,赶紧快速抹一下眼睛,迎上去,“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急着回来见阁下,仙灵传达速度有限,所以并没来得及告知与你,”钟离温和地笑,“就像阁下从至冬来璃月那时一样。”
可恶,这岩王帝君怎么还记仇啊!
达达利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正要又哭又闹,突然发现钟离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小袋子:“先生这是什么?”
钟离拎起透明袋子,里面缓慢游动着两尾淡粉色的蝶鱼,体表妃白色纹路轻逸出尘,漂亮的鱼鳍和尾巴薄纱一样浮动在水中,像是美丽女子的裙摆。“我在奥藏山与老友饮酒,临走时看到这长生仙煞是好看,便取了两条送与阁下。”
“长生仙极为稀有,相较于其他同类而言,寿命也更加悠长,因常年生长在仙家祥瑞之地,汲取天地灵气,养在屋里对身体大有裨益,可起到延年益寿之功效。”
钟离的声音在烟花声中显得格外温柔,“公子阁下,”他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边空荧桃魈的红绳已经系好了,催促着钟离和达达利亚也来系,达达利亚凑过去一看,好嘛,还真给他和钟离留了个位置,他指着四个人系的红绳问:“你们这系的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系出来的红绳比别人粗很多?”
荧叉腰自豪地说:“我想出来的方法!”
“我把我和空的红绳搓成一根,然后把胡桃和魈的搓成一根,然后两根绑在一块——这样我们四个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达达利亚目瞪口呆,惊叹于这帮小孩的想法,钟离倒是很平静,笑着说:“如此甚好,那我和公子阁下也绑红绳吧。”
达达利亚“哦哦”地取了红绳,钟离也拿了一根,两个人系在一起,系的时候钟离的手碰到了达达利亚的手,达达利亚握住了它,隔着手套却也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炽热的,跳动的,永不停息的。
这下六个人都齐了,他们在海灯节夜晚万家灯火齐放的时候登上璃月港最高的楼,从上往下看璃月港口那片海就像是银河,银河里除了浮动的泛着银光的鱼钩,还有人们放的花灯,灯上写着小愿望。
胡桃朝达达利亚要了摩拉,跑到下面买了六个花灯,回来给钟离和达达利亚两个,其他四个跟着荧空和魈一起下去放,顺便和辛焱还有云堇去戏台上蹦蹦跳跳,楼上只剩钟离和达达利亚两个人。
达达利亚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关于神仙的故事,据说在遥远的璃月,遍地都是仙人,他们长生不老法力高强,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现在他站在这里望着海上共潮生的明月与映出潋滟波光的花灯,突然没什么愿望可以许了,因为神仙就在他的身边,那时很多人虔心修了一辈子也修不来的。
“先生。”
“嗯?”
“那天闹脾气……是我不好。”
“我从未怪罪过阁下,阁下怎么突然这么说?”
“那我同那仙灵说我手指受伤,先生怎的没一点表示?”
钟离笑了:“原来阁下是在别扭这个。”
“我没有别扭啦……”达达利亚脸有点红,“我只是想让先生多看看我。”
“达达利亚,”钟离认真地说,“我成为凡人不久,很多事情还需要学习,与你分开这些时日我曾反省,也许确实是像胡堂主所说,某些方面我过于不解人意……”
“不过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的璃月已经不需要摩拉克斯了,我也不用再履行岩神的职责,从成为凡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要做好我的另一份责任。”
钟离慢慢地,慢慢地说:“我想以公子阁下恋人的身份,和你一起走下去。”
达达利亚睁大了眼。
钟离已经把他那份愿望写好了,塞进灯里,稍稍动了点元素力,花灯徐徐升空,融入到夜空万千星光之中。达达利亚问:“您写了什么愿望?”
钟离笑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达达利亚说:“你这也太有文化了,叫我怎么写嘛!”
“阁下就写天长地久好了。”
“诶,我也想写出先生那样文采斐然的句子。”
“我又不会嫌弃阁下。”
“可是我总觉得配不上先生啊!”达达利亚挠挠头,不过还是写了“我和钟离先生天长地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从书里看来的诗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漫天的烟花和花灯下,钟离说:“公子阁下,有时我的所言所行可能会让你感到被冷落,但请你相信,我并非是故意为之,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你也要主动告诉我。”
“我想要成熟地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然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尚未定型,我们要一起努力,互相理解,引导这段感情变得更好。”
达达利亚把花灯举过头顶放飞,看着承载了自己小小愿望的灯笼飞向天空,然后转过头笑着说:“先生,我一直都相信你。”
而后他收到钟离的迎面而来的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