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冲喜

民国(?)童养夫一发完
预警注意:不明显ABO以及r18要素+早期离离被小达认成姐姐(实际上是男生)的泥塑+八岁年龄差
冲喜

牙子、牙行=人fan
Alpha=天乾

Beta=中庸

Omega=地坤

01

钟离对于自己会在今天被买走这件事并无意外。

来买他的人穿的衣裳是用霓裳花编织的绸缎裁剪出来的,袖口有一段漂亮的暗纹,低下头与牵着几根粗麻绳的老板交谈的时候,露出藏在镶边的单片镜下的一双精明的眼。

这衣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更何况一个镇上的邻里邻居之间消息灵通得很,他早知道这个先生把他买下来是为了什么。

小镇临海边上的那户顶有钱的人家里的小少爷命苦,娘亲撒手人寰之后又生一场大病,小小的身子一点一点虚弱下去,似乎要活不长了。

那接受了新欣文化、娶了一个外国媳妇、在这个时代还对自己的原配一心一意的又老来得子的老爷可见不得这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哪还管得上迷不迷信,高价请了好几个郎中看过都不见起色,又花钱托人修了一座庙宇天天跪地求菩萨。

最后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实在看不下去,摸着络腮胡子为这老爷求来了一个法子——不如为这少爷做一件喜事冲冲喜,去掉身上的戾气与煞气。

可这喜事哪那么容易做得下去,更何况这小少爷也不过是三岁,身子骨又弱、经不起大折腾,能及时置办的喜事无非是敲定一门娃娃亲。

可是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过户进来去照顾一个还是孩提的小丈夫?

这大户人家自个摸着心也清楚,于是干脆不走这条明媒正娶的道路,不如多花几两银子到牙行那里买一个又能做事又听话又无父无母的可人儿来。

这不,就选到了自己头上。

钟离靠在马车的窗棂透过那暗色的绸布窗帘未拉合而留下的窄缝往外瞧,正巧看见那穿着得体的先生拿着一大盒银钱笑眯眯地塞到牙子手上。

这桩悄无声息的买卖倒是做得漂亮。

钟离兴致缺缺地关上窗,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冰,哪怕是白天都微冷,更何况他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里衣,连一点棉絮都没有。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反正他再也不用赤着脚蜷缩在墙角里过冬了。

02

毕竟家里的孩子还小,又不懂成亲这般喜事,更何况身子骨还弱着,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甚至虚弱到下不了床,这场婚事自然也不会弄得有多么豪华铺张。

一拜天地自是没有,红灯笼与红绸都是临时匆匆买的,就连新娘子的喜袍都没时间找人专门定制,只得穿一件现买的并不那么合身的。

仓促地给那传说中的老爷敬过茶之后,钟离这才被那买他回来的管家领着匆匆绕过小院,就连红彤彤的婚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在一间环境极好、绿植也很多的别院里见到自己的小丈夫。

他的小丈夫被一个奶娘抱着,蜷在厚厚的棉被里,露出一张白净到有些惨白的小脸来。大抵是混血的基因,那微微翘卷的橘色的头发从裹得紧紧的帽子里溢出来一点,枯草一般耷拉在他的额前,遮住了他的眉眼。

钟离跟着管家凑近了才不动声色地瞥着去瞧,这才发现——嚯,他的小丈夫还是一对漂亮的蓝眼睛,睫毛又细又长,可真是外国人的模样。

那管家与奶娘低头碎碎念了些什么,接着就见人抱着这一团棉被凑到他的跟前来,伸手就把这孩子递了过去。

钟离只得伸手去接,一抱在怀里,猛然惊觉这孩子竟轻得和纸片一样,若不是实打实的棉花被子搁在心口,他还真感受不到着里面裹着一个年纪小小的人。

那奶团子见换了人抱着,终于分了点心神仰起脸掀起眼睛来打量,一双水蓝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的钟离心也跟着乱晃。

他还没做好准备介绍自己,在小孩子面前可又说不出口“我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之类的这种胡话,哪怕这已然是他确确实实的小丈夫。

于是钟离只得干巴巴地抿着唇,一双鎏金色的眼睛里细碎的光晃了晃,最终伸手把那孩子脑袋上的大帽子又往下戴得更加严实一点,这才鼓起十一岁的勇气,沉下心来,轻轻说道:“我…我叫钟离,是以后要照顾你的人。”

他努力斟酌过用词,却不想这孩子听完之后一点也不带害羞的,虽然整个人都焉巴焉巴地和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却立刻对他回应道:“离姐姐好,我叫达达利亚。”

03

这孩子的声音沙哑,语调又轻飘飘,哪怕是其中的稚气依旧掩饰不住,依然飘散在冬日的北风里,被寒冷吞了去,就如他的生命力一样,在这个难熬的冬天被吸食到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躯体。

钟离当时听着这样的声音也忍不住一怔,他微微用力,把那团厚厚的棉花抱得更紧,也就没有及时更正这个孩子把他认成是女生的错误。

哪能知就是这样的一个错误,一错就是快十年。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了这个别院里,紧挨着达达利亚的房间,大抵是定亲新房的缘故,该有的装饰和摆件竟都是有的——一进门就可以看见那张摆在中间的红木圆桌,桌上铺着红丝绒布,顶上绣有鸳鸯之类的用以表达新婚的喜庆与吉利的图案,桌上又摆着一盏烛台,烛台旁又是一只极似酒壶的小瓶子,钟离拿起晃了晃,听得见流水咕嘟摇晃的声响,但里头莫约只是水,他还没有到喝酒的年纪,更别提隔壁还病恹恹的小孩,大体也不至于那样的荒唐。

除去这些有关新婚的装饰品,其余的就略显得普通了起来,倒是没有给钟离那么惊艳了。

不过这看上去普通的物品,钟离知道,这也是顶好的。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讲究。

像他还在达达利亚这般大小的时候,爹娘也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屋子也不过是如今他的这间卧室这般大小,里头的东西更是稀少,一眼能够看见的除却一张略破旧的木桌,就只剩下一张大床和一个比他高了很多很多的顶头蒙了一层灰的大柜子。

他那时候不知道这柜子里的就是他一家的全部家当,经常踩着小木凳子往上攀着去够他爹那几本发黄的书,逃不了几次被抓个正着之后的训斥。

钟离瞥了一眼紧挨着墙角的一面大大的柜子,透过擦得亮亮的玻璃往里瞧,竟除了几只小巧精致的花瓶这样的装饰看不出其他。

也罢,所谓的贫富,只不过是人各有命罢了。

他收拾好心情睡了一个好觉,按理说第二天是需要去给家里的老爷敬茶的,却不想那老爷的生意上出了个大乱子,需要北上,在清晨时就已经启程了,把这个当家的权利暂时交由了管家。

而这管家要照顾一府上下,也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不会多多过问钟离要去作甚,也就随着他在别院里闲逛。

于是,钟离就在院子的石桌前,看见了被奶娘领出来晒太阳的达达利亚。

或许是因为这天气相较于昨天的阴沉沉依然好了太多,艳阳高照蒸腾起热乎乎的暖气,让人的精气神都活络很多。这孩子也看着比昨日病恹恹的样子要好上不少,虽然脸色依旧是病态的白,但是却活泼不少,穿着一对胖乎乎的鞋,走路都走不太稳,见着他来了,就直往他这边迈步子,自来熟得很。

“离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达达利亚。”

这可真是个会粘人的孩子,于是他也不愿辜负这个孩子对他的喜爱。钟离自然地去牵达达利亚的手,把那小小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大拇指一点点摩挲着他细嫩的皮肤。

奶娘看着小少爷对他喜欢得打紧,自然而然也掩着嘴说几句客套话:“小少奶奶真是福星,您一来,这小少爷的身子骨一看就好了许多。”

“诶,您客气。”钟离摸过孩子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蛋,用自己热乎乎的手掌心捂着达达利亚的脸颊,“是小少爷自己争气,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天气回暖,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04

年纪小的达达利亚并没有听懂这样的一句祝福,所以似乎老天也在和他开玩笑似的闹着玩,身体的情况也在钟离来之后时好时坏,那郎中开的中药自然也是没有停过,但是冲喜的效果也不能说没有——只是郎中看他不再整天咳咳了,把几副治疗咳嗽的中药给换去了罢了。

达达利亚对于开药这样的事情似乎是习惯了,毕竟他到现在每天都在当一个小药罐子,每天还要被钟离领出来晒晒太阳,但是一见着要喝药,还是会摆出一副抗拒的苦瓜脸。

他本就生得可爱,那小脸一皱,就让人忍不住心软,又很会躲,抱着和他一样大的木椅子把脑袋撇开,就是不愿意瞧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一眼。

奶娘几次喂药都不成功,就只好把喂药的活儿放到达达利亚最喜欢的离姐姐手上。

钟离无奈地叹息,搬来一个小椅子,又端着一个盛药的小瓷碗往上一坐,也不像奶娘一样去拉达达利亚的手,就耐着性子在边上一声轻一声重地唤达达利亚的名字,把吃药闹别扭的小朋友喊得耳根一热,脸上也火烧一般地羞起来。

他还不想在这个好看的姐姐面前丢脸,总不能让姐姐知道他是一个害怕吃药的不听话的小孩子。

在钟离面前,他可真是在乎面子在乎得紧。

于是达达利亚和自己的思想做了一阵激烈的斗争之后,总算半眯着眼从木椅子后钻出来,一双水蓝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是清晨在森林里看见的刚出生的怯生生的小鹿,引得人情不自禁生出更多的怜爱。

于是钟离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放软,他把别扭的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地用手摩挲过达达利亚的软软的脸颊:“达达利亚乖,把药喝掉,身体才能早点好。”

“可是药实在是太苦了……”面子要紧的小朋友还是忍不住摆出一脸不情愿来,达达利亚攥着衣角抬着眼睛去瞧那双鎏金色的漂亮眼睛,又害怕钟离对他过于失望,脸颊羞得通红通红,只得嗫嚅着继续说,“我会喝掉的……那离姐姐给我糖吃好不好?”

看来他还是惦记着之前自己悄咪咪从外面带回来、又耐不住达达利亚渴望的目光悄咪咪躲着人塞他嘴里的那一块奶糖的味道,只可惜他就那一块糖,现在哪还有糖来哄喝药的小孩呢?

“糖暂时没有了,我给你做马蹄糕好不好?”钟离协商道,把一只盛了药的瓷勺递到达达利亚的面前,第一次感觉心情这么忐忑,生怕他年幼的小丈夫太过于惦记那口糖的味道,哭闹着拒绝他。

可是,达达利亚哪会拒绝他啊。

四岁半的达达利亚对着他扬起脸,两眼弯弯似一轮新月,露出一张灿烂好看的笑来。

到他大腿那么高的小丈夫闭着眼一口把汤匙里的药闷下去,被药苦哑了嗓子,依旧念念叨叨地期待道:“好,我想吃离姐姐做的马蹄糕。”

05

大抵是有块离姐姐亲手做的马蹄糕在心里晃悠,达达利亚喝药都勤快了不少,一见到钟离端着小瓷碗走进他的房内,就早早地摆好一条小凳子,晃着脚在门口等着,嘴巴老早就张开了。

钟离见他如此乖巧,就忍不住多塞了两块马蹄糕给他,把那些小小的马蹄糕包在一块干净的油纸里,悄悄塞在达达利亚的小兜里。

他伸手比出一根手指贴在嘴唇,在达达利亚的面前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接着轻轻地与人咬耳根:“马蹄糕的事不能叫奶娘听到了,不然达达利亚之后喝药就没有马蹄糕吃了。”

秋天的桂花开了满树,他匆匆路过别院里的那棵大桂花树也自然而然沾了一身香气,宽厚温暖的甘甜洋洋洒洒地落了达达利亚满身。

有了男女意识之别的小朋友嗅着这味道一瞬间就涨红了脸,如夜泊石的瞳眸亮晶晶的,瞧着钟离离他这么近的水润润的嘴唇更是羞得语无伦次:“嗯…好,离姐姐,我知道了……我不会……”

他如此害羞,脸就烧得滚烫滚烫,看得钟离担忧地把手贴上他的额头,又有些着急地问道:“达达利亚,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达达利亚慌慌张张地回答,见钟离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只好抢过人手里的瓷碗把那苦巴巴的药一鼓作气喝尽。

“呜……好苦……离姐姐……”小孩如此动作之后冒出的一阵委屈的劲儿看得钟离实在是忍不住笑,他一笑,那为祈求他早日分化成地坤而在今日打了耳洞挂上的流苏耳坠也跟着一晃,晃得五岁的达达利亚的心脏怦怦直跳,耳根子就和钟离红肿的耳坠一般红。

他面红耳赤着去捂钟离的嘴:“呜…离姐姐不要笑我啦!”

06

很长的一段时间,达达利亚都粘钟离粘得厉害,几乎一有空就跑钟离的房间来。

小奶团子分明还只有那么小,却早就清楚地知晓了观察人喜好的能力。

钟离在每一次达达利亚来找他的时候都在看书——府里的书籍比他爹那个守护了大半辈子的高高的木柜子里的还要多。尽管他是被买来冲喜的小少奶奶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但奈何达达利亚喜欢得打紧,哪怕多没眼力见的下人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更多地造次,顶多在背后碎嘴几句嫉妒和鄙夷的小话。

碎言碎语对于这个年纪的钟离是不痛不痒的,他每天就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这个年纪又没有去上学堂,更别提那些多余的人际交往。

所以既然那些锋芒是冲着他来的,他也能淡定坦然地忽视掉。

几次下来就发现了他爱看书这个喜好的达达利亚每一次来都拽着他的小话本。

他明明不算一个爱读书的孩子,比起书籍他分明更喜欢玩具,只是这身体的情况让他没有了多余的选择——不能蹲太久,也不能玩的时间太长。

而能在落了一屋斜阳的小院里,能与他交流的也就只有自己了。所以这个孩子似乎是怕他哪天突然离开似的,一次一次迁就着钟离的喜好,把自己的话本不由分说地塞到钟离的手里,接着乖巧地站在一边开始央求着钟离给他讲故事听。

他可真是善于利用自己的眼泪,似乎比三岁那会儿多了一些古灵精怪的心思,于是也自然而然地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只要他委屈地一撇嘴,眼泪汪汪地看过来,钟离就绝对放不下他。

尽管这位姐姐在这个时候依旧忍不住叹息,拿着手帕轻轻擦自己的脸的时候,还忍不住多说一句:“你这个年纪了还这般爱哭,到时候可要被姑娘家不喜欢咯,羞。”

“我只想要离姐姐的喜欢,我以后要娶离姐姐进门!”小小的达达利亚扬起脸来认真地回复道,接着脸就被钟离揉成皱巴巴的一团,不由自主地呜了几声。

他被手帕蒙着脸没有看见,于是就这样地错过了他心爱的离姐姐的第一次面红耳赤。

钟离的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耳根和脸颊都烧得通红滚烫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烫到,往后一缩手,从达达利亚的脸上退开——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怎么可以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

尽管名义上已经是这个府上的小少奶奶的钟离摇了摇头。

儿时的话能有几句当真,更何况达达利亚还这么小,哪能分得清情爱的重量。

于是他捧着达达利亚的小脸轻轻地说道:“等你长大了以后这件事再谈吧,现在先把身体养好,达达利亚可要长得比我还高才可以哦。”

“我会的!”小小的孩子张开手一把把他的腰抱住,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到时候,我要长得比离姐姐还要高、还要壮!可以把离姐姐轻轻松松地抱起来!到时候我再娶离姐姐回来!”

07

可是撇下了一句这样的誓言的达达利亚还是在六岁的那年夏夜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高烧。

那一天夜里恰逢难得一遇的大暴雨,雷光把整个别院照得惨白,来来回回的下人端着盛了温水的铜盆跑出一趟又一趟。

当家做主的老爷还因为暴雨被困在返程的路上,于是来看病的郎中只得先把自己的看诊结果与管家和钟离说。

那带着圆形眼镜的老中医摇了摇头,正逢雷声轰鸣,一道凄厉的闪电把老中医的脸劈成半边煞白的骇人模样。

他伸出一只手指,声音低沉,像一口老钟的钟声被拉得很长:“今晚要是过不去……哎,可就难有力再回天咯……”

在钟离十四岁,达达利亚六岁的这一个不平凡的一年的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原来可以离他再一次这样的近,似狞恶的风吹堂而过,掠夺似的再一次把他守候已久依赖已久的温暖和微光全部卷去。

一时间就有流言四起,碎嘴的下人站在门口也忍不住说几句:“是夫人在天上过得苦,要把小少爷带走了吧。”

“可怜老爷就这一个孩子,要是少爷没有了,他该怎么办啊……”

“这边不还有个小少奶奶嘛,都娶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冲掉小少爷身上的怨气……”

“哎……”

如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四肢都被雨夜的寒气冰凉到麻木,钟离的心脏沉闷地一跳一跳,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呵斥道,第一次拿出了这个家小少奶奶该有的威严:“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奈何他的身份,下人们也只好惦着脸闭了嘴,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仿佛一道闪电就把人心照得雪亮分明。

他们是怎么对那么小的孩子来的那么大的恶意……

呼吸似乎拉着跳动的心脏坠坠地痛,钟离把这些后怕的情绪咽进肚子里,他不能也往坏的方面想,生病的人就像被死亡往河的彼岸拉,失去了外界的支撑,身体似乎也丧失了力气,飘零的落叶一般浮浮沉沉,最后被吞噬进去。

达达利亚那么的小那么的乖,分明自己也走不稳还要追在他的身后跑,一口一个“离姐姐”,叫得要多甜有多甜。

分明是不想让自己离开他的,那先一步许下承诺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违背了这份约定呢?

钟离摸了摸达达利亚发烫到红彤彤的脸颊,把孩子的衣服一点一点解下来,端过一盆温水来一点一点地擦过烧得干巴巴的皮肤,又被发凉的小脚揣到棉被里捂着,一点一点揉过达达利亚的冰凉的手臂。

感受到这样动静的达达利亚疲惫地眼睛掀起一条缝来看他,声音轻轻的,像秋天要凋落的叶一样:“离姐姐……如果我好不了了,你就悄悄走掉吧……”

“这里的人不好,只有管家伯伯和奶娘好,要是我没力气了,离姐姐就和管家伯伯说,我在床头的银罐子里存了以后娶姐姐的钱,姐姐就拿着这钱走吧。”

钟离的鼻子一酸,他捂了捂自己发热的眼睛,把那些差点冒出来的眼泪又吞回去。

还刚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子还没有见识过学堂就要和他说生离死别的话,他听不得,所以也不准达达利亚再说下去。

他把那蜷曲的如麦浪一样的头发拨到耳后,一遍一遍地用毛巾擦过达达利亚发热的小脸:“别说傻话,你会好的,我今天去和菩萨说了,菩萨说达达利亚只是在长身体,因为要长很高很高、长得太厉害了,身体吃不消,所以就要发烧了。”

“是这样吗?”达达利亚咳了两声,把自己的小手攥紧了钟离的袖子,“如果是这样的话,离姐姐等我好起来好不好,我还是想娶离姐姐回家……”

“好,我等达达利亚长大,所以达达利亚要快点好起来。”钟离把对方的衣服给穿好,又一点一点地把被子掖紧,怕漏进一丝暴雨夜的冷气,“你睡着吧,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08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就这样摸着孩子的胸膛里有节奏的心跳忐忑不安地守了达达利亚一夜,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实在是吃不消,一周不到的时间,发热的那个人就成了他自己。

钟离缩在棉被里,感觉整个人似乎掉入了一缸滚烫的沸水里,过高的温度蚕食着他的意识,身体似乎轻盈得如同一叶小舟,在水中浮沉的刹那又升腾起别样的欲卝望。

他正在分化。

钟离迷迷糊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恰好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搭在脸上——这个家里的小孩除了他还能是谁,于是他微微睁开眼,就瞧见那生病刚好的孩子在他身边哭得不成样子。

六岁的达达利亚跪着趴在他的身边,哭红的眼角一点一点冒出更多豆大的泪水来,他在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没有哭得这样厉害过,此时此刻见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哭得差点气都提不上来。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生病就好了……”自责的孩子把脸埋进他的手心里,更多的湿意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进薄薄的一层被褥里,滴到酸涩的心间上化开一片暖意。

他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病传染给了自己。

钟离费力地支起半边身子,迷糊地把达达利亚捞回自己的床上,这个时间点正是半夜,达达利亚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一个不注意就又要着凉了。

顺着本能把抽噎的达达利亚塞进被子里,钟离总算松了一口气,冒出来的热汗迷蒙了他的眼睛,他墨色的头发垂下,似被一道漆黑的天穹,鎏金色的眸子是星星,他的星星凝视着达达利亚,轻轻地说:“不是达达利亚的错……”

“分化”这个词达达利亚理解不了,于是他只能把自己装成是生病的模样:“姐姐晚上悄悄洗了冷水澡,所以才变成这样了,达达利亚不要自责。”

“现在达达利亚听话,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我也很累了,很想睡觉。”

他的嗓子黏黏糊糊地发出喘卝息的声音,怕被达达利亚发现异常,只好背对着哭泣不止的小丈夫咬住丝绸质感的被套,祈求着达达利亚早点听话地闭上眼睛。

但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什么都不懂,达达利亚哭得断断续续,最终下定决心学着钟离之前为他退烧的模样去拆钟离的衣服。

他甫一解绳,钟离就感知到了达达利亚的动静慌乱地一转身,那夹在腿间的被子就蹭到了此时此刻最不应该被触摸的地方。

他会分化成一个地坤。

钟离慌张地捂住嘴巴,流淌着黄金似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达达利亚,顿时迷糊感全无,赶紧又夹卝紧了一些,兜住腿间黏卝腻的臊卝水。

“离姐姐?”奶团子眨着眼睛,因为哭泣声音闷闷地唤他,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不愿意松手。

于是钟离只好忍着痒意一把把小团子抱进怀里,柔顺的长发铺在枕边,把那好闻的皂角香送到了达达利亚的鼻尖:“你…你别乱动,好好睡一觉,我没有事的……”

钟离把达达利亚抱得是那样的紧,本就心慌意乱的孩子哭累了,自然而然在他认为最舒适温暖的港湾里沉溺下去。

达达利亚缓缓地眨着眼,在睡着前还抓着钟离的发尾,像害怕心爱之物会趁他睡觉之际溜走那般,一遍一遍地询问:“真的没有关系吗,离姐姐?真的不会不舒服吗?”

“嗯,我没事的,达达利亚好好休息。”钟离咬着牙根把呜咽吞下去,热卝潮已经聚集起来,他经受不起达达利亚一丁点的动作,仿佛有蚂蚁爬过收卝缩的小卝腹。

于是他狠下心来说道:“达达利亚现在再不睡觉,就会长不高,长不高我以后就不要达达利亚了,也不会嫁给你了。”

“不要!我会好好睡觉的!离姐姐不要走!”害怕被丢下的达达利亚飞快地闭上了眼睛,哭肿的眼睛变得沉重,他很快就安心地睡去,却不知身边的人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夹着被子一口咬住了被褥,把大腿间磨蹭出来的呜咽全部含进喉咙里。

身体在无声的演奏中堆积出战栗的兴奋感,钟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似的混沌,很快被磨卝蹭着的里裤和被褥就挂上了他的初卝精。

“唔……”他也实在是困倦得不行、累得不行,钟离眨了眨眼睛,把湿润的被子用脚拨到一边,用干燥的一面把达达利亚裹进自己的怀里,接着闭上沉重的眼睛。

09

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喜气是不是在他分化之后才开始奏效,达达利亚确实在这之后再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哪怕只是小小的感冒,也在孩子旺盛的精力中迅速养好。

他的生命力开始旺盛起来了,像一棵终于接受到阳光的树苗,尝到甜头之后就开始恣意地生长,要把之前没有补够的营养全部吃回来。

既然身体好了,那那些落下的功课就得补上,达达利亚已经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却因为生病一次都没有去过。

为了做好去上学的准备,钟离这几天天天抱着话本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地朗读。

达达利亚聪明,不管是认字还是背书都记得很快,于是他很快把府上的书籍看遍,又从外面购置了不少书来。

钟离也喜欢看书,达达利亚是知道的,所以买回来的书从来都没有进过他的屋,年幼的孩子的小心思很多,他让人把书我那个钟离的书架上一层一层地摞上去,见钟离要出现不赞成的表情之时又摆出一份委屈的劲儿来:“离姐姐先看,我还不会、看不懂,离姐姐之后可以念给我听吗?”

可是分明把府上的书籍都吃透的小朋友哪里需要他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钟离摇了摇头,把他的小心思含进了笑意里,他摸了一把达达利亚软软的头发,生出那么多的纵容:“好,那我晚饭后就给达达利亚念着听,所以达达利亚今天要好好吃饭。”

从秋黄到春绿再到秋黄,枝杈上的树叶换了一轮又一轮,桂花也开过又谢掉,又再一次开起来。

那些新开的香喷喷的桂花被钟离拿个小布兜收集起来,用清水细细地洗过一遍,桂花香和着身上分化之后拥有的淡淡的霓裳花信息素的味道,竟意外地有些好闻。

好好的桂花如此香甜,等会儿给达达利亚做马蹄糕的时候塞一点桂花进去好了,莫要浪费。

剩下的一部分给他晒干了做桂花枕头,到时候在外面睡觉也有一点家乡的味道。

钟离擦了擦脸上的水痕,打算把这个出国留学的秘密晚点再说给达达利亚听。在此之前,他想把这个秘密藏得再久一些,把这个孩子捂在心口的时间再长一些。

10

又是一个飒爽的秋天。

小镇里的建筑拆了又建上了新的,梧桐树叶也红了一轮又一轮,为了让孩子们有更好的环境出来读书,镇上专门辟出一块地来新修了学堂。

几棵桂花树栽在了校门口,成为了一道标志性的风景。

这个秋天里,风居然吹得比往年要少,于是大把大把的桂花可以好好地呆在树上,不必被清风摇下。

但是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充足的,瞧着开在头上又香又甜的小花,总想着能够摘两朵回去,或者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的身高不够,就只得叫着钟离来帮忙,一口一个“老师”叫得亲切又粘人,真有达达利亚那会儿缠人的架势。

钟离总是会在这个时候蹲下来摸着孩子们的头迁就地说道:“老师帮你们摘好了桂花,你们就要赶快回家哦。”

“天要黑了,等会儿看不清回家的路可是要摔大跟头的。”

“好!”

钟离的态度温和,二十六岁的模样也长开了,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脸来,孩子自然也喜欢他,于是放学的时间里经常有一群孩子围着他,淘气一点的孩子会直接上手拽住他的衣角,争着抢着要把他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带。

这个倔脾气的样子倒是和达达利亚很像,只不过那小狐狸似的孩子会先观察他的表情,接着向上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来,嘴角向下一撇,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

他那个时候是那么的爱哭,如今算来也有十八岁,如若还是那么爱哭,这该如何是好。

钟离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个淡淡的笑,他低着头害怕踩到孩子们的小脚,于是也走得小心谨慎许多,步伐也慢上许多。

忽地孩子们嬉笑地散开了,钟离茫然地抬起头来,恰好见着一个人蹲在地上给每一个孩子发糖,嘴上轻快地说着:“谢谢你们把他带到我这里来,这是说好的礼品,一人一份,可不要贪多哦。”

“不然你们要是长了蛀牙,你们的钟离老师可要对我发很久的脾气了。”

“可我哪里对你发过脾气。”钟离怔愣了片刻,随即朝着日思夜想的人往前走了一步。

他走近了这才真切地看得清楚,原来心心念念的人站在沾满秋色的校园门口也可以朦胧到仿佛是一场甜蜜的梦——达达利亚的头发和小时候比倒是没有那样卷曲了,但是依旧是一片橙色的麦浪,那麦浪下有一汪湛蓝的湖泊,钟离知道的,他望过去的时候,恰好达达利亚也抬起头来看他,于是他果然看见了一双水灵灵的湖泊。

达达利亚站起来,果不其然比他高上了一点点,模样也从奶团子长开了,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爽朗的秋日中,就足以成为任何一个年纪合适的少女们的美梦。

达达利亚望着他笑了,那片湖泊也水光粼粼,他上前去牵钟离的手,这样突然的举动又像怕吓着对方似的,于是纠结了一瞬,他就拽住了人的袖口,像小时候只到钟离大腿根那么高的时候抓住人的衣角一样,小声地满怀欣喜地开口:“姐姐原来是男生,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听他话里的委屈可怜语气,钟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眉眼弯着掩住半边嘴来:“我没告诉你的事还很多呢。”

“啊,是这样吗?”见人没有抗拒,那试探的小拇指就勾住了对方的小指,达达利亚深呼吸了一口气,闻见了隐藏在桂花下的淡淡的霓裳花香,他的耳根一热,喉咙也似乎有些发干,于是天乾的信息素就轻飘飘地落了出来,似雪一般。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离姐姐说过等我长高了长大了,我就可以娶姐姐回家。”

“那么,钟离,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你啊你,不会在外面念书就惦记着这样的事吧?”钟离失笑,“答案我分明一早就告诉过你。”

END

479 个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篇好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

3 个赞

啊啊啊啊太纯爱了

1 个赞

好可爱!纯爱!

呜呜呜,还想看婚后捏

7 个赞

好好看,好可爱!

呜呜呜呜呜谢谢!!!!

谢谢喜欢!!!

谢谢!!!!:sob:

有时间是话可以摸摸鱼:point_right::point_left:(但是最近很忙,不要太期待(擦泪))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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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好哭了:sob::sob:太纯爱了,好喜欢

拜托这种纯爱我太喜欢了:heart_eyes::heart_eyes::heart_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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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谢谢!!!:sob:

谢谢喜欢!!!:pleading_face::sob:

一边看一边姨母笑,太可爱了这也,老师太强力!:heart_eyes::kissing_heart::kissing_closed_eyes:

飘着桂花香的文:kissing_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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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谢谢喜欢!!!:pleading_face::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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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桂花贯穿全文!:plead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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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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