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活动海誓山契16棒
ooc，胎盘文笔，有错字，文盲预警。
原作向，达达利亚离开璃月的前七天。
——一切天翻地覆，但也只需要七天。
|1|恋爱日
达达利亚并不像他的愚人众下属们想象的那样，是对于谈恋爱一窍不通的人。事实上，在他还是一个小豆丁的时候，就已经为他的姐姐担任过僚机了。
“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教我怎么打野兔吗？”
被母亲用披风牢牢地捂住嫩白的小脸的阿贾克斯从一圈宽大的兔绒之中透出一双亮闪闪的蓝眼睛，崇拜地盯着眼前高挑健壮的少年。对方因着他这眼神颇为得意，拍拍胸脯大声担保起来，把自己的战绩吹嘘得天花乱坠。
阿贾克斯趁着他正在兴头上，忙拉了拉身边姐姐的裙角，感受到身边少女的几声深呼吸，看着她走上前，以自己要看护幼弟的理由加入了猎兔小团体，又顺水推舟地赞美起对方的矫健英姿和打猎成绩。
当时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衬得少女漂亮的五官更加灵动，橘红色的发尾随着她恳切的语言一抖一抖，像是水鸲跃动着的尾巴。
阿贾克斯搓搓手，看着姐姐的背影，水鸲也在他心底欢快地跳起来，像是站立在一个快要落下的苹果上，它挂在树枝上，红彤彤的果实钟摆般摇晃。
——恋爱嘛。就是要投其所好，寻找或者创造共同话题，一点点侵入对方生活的边界，最后把人生像是颜料一样融合在一起。
于是他站在街口，看着他发展了很久的恋爱对象。
钟离先生。往生堂客卿。或者是璃月的仙人。就算是仙人也不要紧，愚人众的情报机关没有对他的任何记录，大概率是早已入世不问过璃月政局的那种类型。脸蛋很漂亮，璃月人的描红妆应该就是为这种俊秀的脸定制的，英气但也温柔。晚时在房间，只点几支红烛，情到浓时飞红化桃色，细细观摩，格外诱人。身段也好看，细腰长腿，衣衫褪去却见一层肌肉覆在手臂和肚腹，大腿丰腴也有力，绞死在腰上时自己便只能被压着俯下身去和他接吻。
性格嘛。璃月港大街小巷都是这位钟离先生的传说。扎风筝的阿婆，天南地北的镖客，茶楼间的戏子和说书人，他的朋友太多太多，多到他们一见面，就有很多很多的故事。他似乎知道璃月港里所有的传说，所有的趣事、美食。他的声音也好听，达达利亚喜欢和他在璃月港夏季的夜风中散步，低沉温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天上有星星，地上有他们二人，提着小灯或者捏一块茶点、糖葫芦，耳边是蝉鸣和野鸟，夜晚总是安宁的。
现在银杏叶黄了。秋天到了。
钟离把烤热的点心放在达达利亚手上，熨帖的温度从掌心到指尖，却让达达利亚感觉被灼烧一般发抖。因为谎言是骗子的一部分血肉。眼前人的眼睛有着和银杏叶一样的颜色，在秋日的日光下闪烁着光辉，有些刺目，晃人眼睛，于是达达利亚急急忙忙低下头去咬那块点心，但是时候不佳，反而被烫了舌尖。
钟离于是抚上他的脸，看着他脸颊被烧得红红的，咧开一边嘴角，小声地发出嘶嘶声。
“怪我。”那点心被眼前的人接过，用油纸重新包好。
“外面的酥皮易凉，但是内馅里的红豆沙还烫着，是我疏忽了。”
“不打紧，外皮有麦香里面也很甜，钟离先生挑的是好点心，我摸着觉得温度正好，怕它凉了，所以着急了些。”达达利亚说完，却看见钟离垂眸，眉眼间笑意若有似无。
“好吃是好吃，但这样表里不一的，叫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却又被烫到嘴巴，仿佛圈套一样。”
“算不上什么好点心。”
达达利亚的手握了握，脸上的笑容不变。
“下次我带公子阁下去吃更好的。”
远方的天空传来雁鸣，街边的孩童手指高高向上，看着很远的地方，叫嚷着大雁要回来了。
达达利亚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有点冷了，璃月的寒风威力比想象中的强大，连带着口袋里的指环，也冰的刺骨。
|2|告白日
钟离觉得今天的达达利亚有些不对劲，表现为总是四处张望，有点魂不守舍，即使在聊天也时有断片。
眼前的璃月人单手托腮，璀璨的金眸凝视着达达利亚，莫名让他觉得有种压迫感。当然，这种压迫感也可能是来自于他兜里的那枚戒指。
是婚戒。银色的素圈，刻着他的名字阿贾克斯，镶嵌着一块小小的夜泊石。这块石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帮钟离买下的。
当时的璃月太阳很大，他从雪国远道而来，连这里的温度也觉得新鲜。在港口里到处晃悠，耳边嘈杂的喧闹让他想起自己儿时跟着父亲母亲到海屑镇市集的时候，身边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打小长的可爱，父母和乡亲邻里的关系也好，于是小不点阿贾克斯总是可以在市集里收到叔叔阿姨们的礼物，像是苹果和饼干，有时那个卖松子糖的奶奶会给他抓上一把，奶奶的手掌很大，那一把糖果就要他两只手掌小心地捧起来，连带着走路的步伐也要变得很轻很轻。
所以达达利亚也不讨厌热闹的地方，即使是嘈杂的声音也不会让他觉得烦躁。他在港口溜达了许久，下属们的手里提着璃月的传统服饰和玩具，满载而归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看见一个摊位前一条黑发束成的长辫子摇摇晃晃。
“这里面当真有上品的夜泊石？”
摊主端详着手里一块鸡蛋大小的原石，只见上面是粗糙的划痕，黑乎乎一片，较于其他的原石看起来显而易见的卖相差。但是那位长发的客人却似乎是胸有成竹，不疾不徐道：“原石虽然小，但未必里面就没有宝石。它应当来自于一条品质相当高的夜泊石矿脉的边缘，在主脉坍塌后留在了山里，只发展出了最佳的核心部分，而杂质尚来不及侵入。因而虽然体积不大，但是其中石料品质却会是上上佳。”
达达利亚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沙威凑近了他耳边，小声提醒他眼前的这位应当是璃月往生堂的客卿——钟离。
钟离。他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传言里学富五车、无所不知的璃月名人，突然出现在璃月，突然就任了往生堂客卿，他不会是凡人，也不会和政权牵扯过多。
适合合作的人选。
于是达达利亚走上前去，酝酿好了好奇的情绪，仿佛和一个真正的游客一样，插入了二人的谈话间。他脸长的嫩，收起乖戾的表情，仿佛就真的能够变得天真起来。几句话聊下来，摊主对他的戒备下降了许多。而钟离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年轻的执行官却是眼皮一跳。
脑子好使，长的不赖，这是达达利亚来璃月之前看着仆人给他的情报是做出的评价。
脑子好使，脾气很好，长的更好，这是达达利亚在帮钟离买下那一块原石后做出的评价。
不过他为什么老是忘带钱呢？
这是达达利亚和钟离相处三天后留下的印象。而这枚夜泊石就是在第三天，由石材铺老板亲自打磨好后送到往生堂的。
果然，是最好的蓝色。客卿如此说。
当时，客卿捏着这块小小的石头，面对着他比对颜色。达达利亚看着钟离聚精会神的样子，心头一跳，恍然意识到——钟离在拿这块石头对比他眼睛的颜色。
这是最好的蓝色。
也许就是在那时候，不可控制的东西出现了。
本来，这应当是一段露水情缘。达达利亚对于爱情没有什么强求，更何况是在任务中产生的一段不甚牢固的红尘故事，但是爱情会催生想象。他开始幻想，如果明天也能够见到钟离，如果夏天和钟离一起度过，如果秋天春天还能有他在身边，如果…如果至冬也有钟离，他坐在海屑镇的长椅上，两个人一起看海鸥起飞降落，如果他的家里，他摆满徽章和冒险故事的房间里也有钟离的话。
很幸福，幸福催生出期待，即使它本不应该存在。
但是戒指现在就在他的口袋里。达达利亚心如擂鼓，咚咚咚咚的声音似乎要撞破耳膜——这不对，这不正常，这不合理。
但他们只是恋爱了，对吧。恋爱最后会结婚，也很正常的，对吧。钟离可以和他一起去至冬，或者留在璃月，他对于爱情足够忠诚，钟离也一样。
但是计划之后呢？
之后这爱情还会存在吗？如果你对你的枕边人抱着美好的期待与幻想，而他却要搅动腥风血雨毁掉你的故乡？
达达利亚看向钟离，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俊美，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和煦的阳光，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慈爱的神祇。
他终于发问。
“阁下今天心不在焉…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没有人说话。钟离也不再出声。
在良久的沉默后，达达利亚终于起身，单膝跪在钟离面前。那枚戒指已经被捂热了，在秋天的空气里冷却。他抬起头，眼前人神情温柔，却仿佛带着悲伤。钟离抬手，褪下左手的手套，那一只他把玩过很多次的手伸向他——他知晓那无名指的一切，戒指在彻底失去温度之前攀上去，是刚刚好的时间和大小。达达利亚兴奋得颤抖，扯着钟离的领子和他接吻，低声用璃月语和至冬语交杂着说着我爱你，他快要流出眼泪，不安和忐忑被钟离的吻和拥抱摧毁，没事的，没关系的，他会带他走，远离那一片废墟，远离那一片残骸，就算最后连这份爱也要被摧毁，那至少他们不会有遗憾了。
钟离吻过他的发顶。
|3|誓言日
瑶光滩的夕阳很美。
“我好开心啊。”这是达达利亚第10次举起钟离的左手，看着那枚戒指闪闪发光。
钟离微笑着凝视着他，眼中的金色像是太阳的延伸，落到他眼中无光的海域。“阁下费心了，这枚戒指工艺甚是精巧，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我很喜欢，谢谢你，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的脸烧得和夕阳一样红，他们应该算是已经正式捅破了所有窗户纸的爱人了，但他还是害羞。小时候他看着哥哥追喜欢的女孩，想着告白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平日里口舌伶俐的哥哥那时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呢？喜欢难道是会让人变成哑巴的魔法吗？
现在他明白了。是的。
行动总是比语言来的清晰，比如这个时候，如果说不出一句话的话，那就要有更多地吻。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箍着钟离的背，用吻让他向后仰，仿佛快要跌倒，却被他牢牢撑起。钟离爱在接吻的时候看着他，看他脸红，看他难得卸下乖觉的狐狸面具变得像狼一样，他不介意露出这副样子，因为钟离知道，而且喜欢。
最后他们靠在礁石边，钟离的嘴唇有点肿，显得他一张脸更有风情，达达利亚忍不住往他身边靠着。太阳快落山了，瑶光滩上海蟹窸窸窣窣从沙子里探出眼睛，窥探着外面的世界。
“阁下最近，有心事吗？”钟离总是先打破沉默，尽管二人的谈话中达达利亚说的话更多。“在将戒指交与我后，阁下似乎没有变得轻松。”
达达利亚靠在钟离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是始终如一，分毫不差，从未改变的声音。
“先生你知道。我是执行官。”
“我不会在璃月长留，这个秋天我就要离开。岩神遇刺，我待不了多久了。”
达达利亚直起身，把钟离抱在怀里，感受着钟离的手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似乎是一种安抚，或者一种鼓舞。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但我爱你。我不想在我离开后，心里还是你的时候，却发觉我们只是谈了场恋爱。最后变成童话故事里那些没有缘分的陌路人。”
“你放心。即使我走了，也会给你寄信，寄很多信，就像冬妮娅给我寄那么多的家书一样。你也要给我写信，无论我在哪，只要收到了，我一定会回信。我想在开头一直写致我的爱人，也希望能看到你在结尾一直写爱你的钟离…”
“如果哪一天你想走的话。我会带你去至冬，去看雪，看极光。我把我房间里床的一半给你，你说你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到璃月港，现在你有了，我把我的童年、我的故事、我的饼干分给你，如果你喜欢吃松子糖的话，我们可以买很多，放在手里，互相吃对方手里的，我还有一把很小的钓竿，是——”
钟离抱住了他。很用力地抱住了他。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钟离总是温柔的，得体的。他似乎有着一种很奇怪的，即使两人之间年岁相差不大，却似乎总是担任长者的感觉，他会笑着看达达利亚手忙脚乱地用筷子夹飞速逃跑的面条，也会在他冒雨翻窗时用毛巾轻柔地擦拭他湿透了的头发和脖颈，虽然他总是忘记带钱，但是其余的时候，总是替别人操心的那一个。有一天，他们两个胡闹着吃了太多山楂，达达利亚的嘴角便上火破皮了，钟离催着达达利亚喝凉茶，笑吟吟地哄他喝完有蜜饯吃。一碗凉茶苦哈哈下了肚，达达利亚自然是要来讨甜头的，却见钟离眉眼弯弯调侃着这是小孩子才要的补贴，后来蜜饯给硬塞进了钟离嘴里，又被达达利亚吃掉，钟离一下子没挨住他嘴里的苦药味，漂亮的五官皱了起来，看得达达利亚心里一阵快活，他就爱看钟离端不起沉稳表情的样子，床上是，床下也是。
但现在可能不是。
他着急想看钟离的脸，寻思着感动也不至于掉眼泪啊，却发现钟离闭着眼睛，眉毛微微蹙起，好一会，钟离睁开眼睛，呼吸变得悠长，似乎是在平复着心情。
“可以和你相爱，我很开心。只是往生堂事物需要我在，离开璃月恐怕…”
话语戛然而止，是达达利亚见他伤心了，忙说捂住他的嘴说道：“没事的，我来见你就行，实在不行我们就写信！我说过了我给你很多的信，钟离你一定要记得收啊！我会一直等你回的…你遇到了什么事，也要写给我！我给你我的私印，到时候一见到这章子，就知道是你寄来的…”
“那就好。”钟离眉头舒展，笑起来。他举起左手，看着达达利亚给他戴上的那枚戒指，达达利亚心底再一次感叹钟离眉眼生的真好，垂下眼凝视着什么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慈悲又深情，让人想去吻那双眼睛。
太阳落山了，海风变得冷了，天空爬满了星星，海浪也泛起冷光。钟离在这样的夜色中抬头，然后去吻达达利亚，任由自己被搂在怀里，任由吻被加深，年轻的执行官在爱抚中有着很强的主导欲，爱人喘不上气分开时，他总会熟稔地扣着头发把那筋疲力尽的唇舌重新拉回来，直到他也气喘吁吁，而怀中人变得柔软。
“我爱你，达达利亚。我永远爱你，即使你离开，我也永远爱你。”
如果情到深处，担忧的事情总会相通。那一天达达利亚感到幸福和心安，但其中的伤怀，却是之后的另一个命题。
所有的爱和誓言都没有说谎，但是宿命般的，它们都成不了真。
|4|悲剧的预演
旅行者的脚步离真相越来越近。一层窗户纸堪堪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与旅行者，他与钟离，他和这个暂时留驻的土地。
达达利亚并不害怕。他能够承担得起的所失都已经失去过了，不能承担的，他绝不会让其有半点闪失。但是钟离在哪里呢？他们昨天在瑶光滩上戴着戒指互诉衷肠，秋天的夜晚又度春宵，但是明天这一切是不是就要土崩瓦解了？
他心里的天平摇来晃去，砝码增增减减，最后得出来一个让人有点心痛的答案——即使钟离不爱他了，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喜欢钟离。之后不会有信件横跨千里去抵达他的手边，往生堂的窗户不会为他留下缝隙，璃月的街道与山间不会再有他举着灯，还有他和钟离漫步时投下的影子。
但没关系，他不会再回到这里，他已经攫取了这份爱，日后有需要时就像是从蜂蜜罐里取一点出来放在舌尖上一样，小心咂摸着甜味就可以了。
再见，钟离。
达达利亚心里想着，他已经感动了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具备了，明天他就要去取神之心。钟离帮助了他很多很多，他会好好感谢他，在他离开后他也会好好补偿他，金钱也好，珍宝也好，如果他还要爱，那就按照原来的全部都给他——
“公子阁下。”
直到钟离出现在他身后，达达利亚才恍然发觉璃月下了雨，雾一样的水汽从天而下，落满了他的睫毛，他眨眨眼睛，感觉眼睛下面一片凉意。钟离就这样打着一把伞站着，离他一小段距离。
没有人动，他们都默契地停下来了。达达利亚想说什么，但是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变成微笑，和钟离打了声招呼。恍惚间他想起以前和钟离看的话本子。
——璃月港下雨的话，就是岩王帝君难过了。
他隔着雾一样的雨看着钟离，眼前人的表情不甚清晰，就像是璃月人说雾里看花一样，突然间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最后是钟离先说话。
“晚上，阁下有时间一起去万民堂吗？”花依旧美丽，看不清、看错了也还是那么美丽。“今天潮湿寒凉，万民堂上了一道山椒烩鸡丝，正好可以去去寒气。”
他好想去，但不行，所以达达利亚回以毫不迟疑的拒绝，说完了他又觉得心里难受，挤出来一句“过几天再说”后，急急忙忙往钟离嘴上印了一个吻，逃走了。
他走出好远，走到高高的连廊上，回头看时，那把伞却被困住似的停在了原地——他把钟离留在那里了。他必须走，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离开的理由，他为至冬而战，为女皇而战，为家人而战，他的刀尖要指向所有的神灵，而他恋人所信仰的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他已经爱上了一个异乡的灵魂，尽管之后所有的道路都是分离，他也去爱了，往日以真诚，来日以忏悔。
明天就是计划实行的一天，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能直接取得神之心最好，如果实在不行，那么起码钟离不会有事。之后怎样的唾骂都会被他抛在脑后了，左右他也不想当英雄和圣人。
钟离倚在靠枕上，看着床帘被透进来的夜风微微卷起。他没有关窗，但没什么意义，今晚不会有人来。他已经知晓达达利亚会选择什么，就好像他自己的选择也从未动摇一样。摩拉克斯没有怨言，钟离却有点惶恐，他像是第一次抵达地面时凝望眼前的山川飞鸟一样好奇，细细地品尝着这一份苦涩的味道，这是达达利亚留给他的。在安宁的前夜，最古老的神明和最年轻的执行官一样惶恐难眠。
明天，他和他的璃月就都会走到真正的，凡人的故事里。
|5|悲剧的兑现
这不是一个好天。达达利亚看着女士离去的背影，这么想着。
他输给了那个旅行者，又输给了璃月人，最后输给了摩拉克斯，或者说钟离。
他甚至有点想笑。所有的惶恐，所有的不安，原来都是那么虚浮，一切的演出里他浑然不知地和眼前的骗子排练着深情的戏码。达达利亚甚至开始庆幸，终于，这一切终于该死的结束了。
踉踉跄跄地离开北国银行，没有人拦着他，路两边的注目礼并不少，视线大多是带着愤怒和恐惧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但他不在乎，甚至有点庆幸——太好了，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是灾难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他的初恋被骗了个干干净净连底裤都不剩。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你们对高高在上的摩拉克斯一无所知。你们不知道他在往生堂会给我留窗户，不知道他每天都会给我带璃月的传统早点一次也没有重样，不知道我吃枣泥酥被呛到的时候，你们的神给我泡茶，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达达利亚的想法恶劣起来，轻蔑地在心中嘲弄着不敢靠近他的人群：
“你们的神在床上被我草的时候叫得也很浪。”
离开北国银行后，他能去的地方只有白驹逆旅，那老板是个有原则的商人，应该不至于直接让他打包收拾好滚蛋。
他的想法完全正确，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钟离，啊不，摩拉克斯也在。
“你究竟想干什么。”
达达利亚似乎很冷静，尽管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对于任务相关的人物他一向如此。但他却难以控制地开始发抖，愤怒、羞耻之类的情绪一直在他的肚子里翻涌，最后变成眼泪夺眶而出。
钟离刚刚伸出的那只手还是没有落下，上面的夜泊石闪闪发光。
他还记得那天钟离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夏天最好的时候最漂亮的阳光，他说，这是最好的蓝色。
弦最后还是断了，于是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达达利亚不是没被骗过，小时候被邻居哥哥骗，被爸爸妈妈骗，长大后也遇到说谎过的长官和敌人，但从来没有这次一样惨烈——怎么有人可以骗走了人的初恋真心后，又堂而皇之地揭露这是一场骗局呢？更惨烈的是，即使是这样，达达利亚还是爱他。
“你凭什么。”
“摩拉克斯你凭什么？！”
达达利亚大声质问着，他知道白驹逆旅的隔音很好，也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只能背对着钟离，用力抹去根本擦不完的眼泪。
“阁下不必这么伤心。”
好极了，他的声音还是该死的好听。
“你懂什么？！被骗得团团转的人又不是你，摩拉克斯我受够了不要再和我演戏了——”
“难道阁下没有欺骗我吗？”
达达利亚的心脏骤停了一瞬间，但眼泪依旧是止不住，他恍惚着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可能是在一开始就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在他和钟离过往的相处中一点点生根发芽，现在开花结果了。
很难接受吗，恋爱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背叛了爱情，或者说选择了爱情之上的东西。
“阁下应该庆幸，我是神明。不然一个平凡的客卿，和一个尝试要毁掉璃月港夺取岩神之心的执行官来往密切，一切结束后，阁下大可一走了之，被留下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后悔、羞耻，忍受着那些闲言碎语，活在对故土的愧疚中？”
钟离没有戴手套，手指修长、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抚上了达达利亚的脸颊，那上面沾了眼泪，绒毛都被压塌了。
“阁下应该庆幸一点，恰好你是执行官，而我曾是神明。”那指尖触碰达达利亚的眼角，拭去他的泪水，钟离依旧笑得很温柔，达达利亚现在完全觉得他就是美玉一块，无论在哪里都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温润，还有昂贵。“虽然称得上是孽缘，但是依旧可以继续。我知阁下对‘钟离’有愧，而我亦如此，阁下这般流泪，我也实在心疼。阁下若觉得这样算不上扯平，我还可以给你补上一些、唔——”
小孩子。钟离心里想着。未免太好哄。
达达利亚的吻有点着急，舌头勾过钟离的牙齿，又要探向钟离的舌根，水声暧昧，钟离还是受不住那小狗似的着急亲吻，不自觉就软下腰去，被达达利亚的脚步带着动，最后摔在了柔软的床上，然后是沉默。
没人说话时，暧昧的呼吸声就变得很明显，气息交织在一起，达达利亚压在钟离身上，去亲吻他的嘴唇和眼睛。
最后还是钟离先开口。
“我向阁下保证，即使你我之间的故事来自省略和欺骗，但‘钟离’的爱是完全真实的。”
“这可以算是岩王帝君的最后一个契约。”
达达利亚把头埋在钟离的怀里，感受着钟离的心跳变得急促，璃月最金贵的神伸出手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背，就像是给小猫梳毛，把他的愤怒抚平，把他的悲伤带走，还有那些彼此心知肚明又难以启齿的愧疚，让它们像气泡一样消失了。突然又觉得满足。钟离的脾气太好了，所以他决定再耍一会小性子，毕竟摩拉克斯可是堂堂岩之魔神，和女皇陛下一个档次，还比陛下年长，床上床下的刁钻技术全扔一个刚成年的身上来，那自然是值得再小发雷霆一会的。
达达利亚分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是今天他太累太累了，钟离的抚摸又太轻柔太温和，于是困意不可抗拒地来了，裹挟着他到梦乡去。
他有好多话，但似乎来不及，最后也只说了那短短的一句。
——“对不起。钟离。”
他后悔订明天的船了。
|6|离别日
离别时如果是过了一场雨，然后转晴的话，是有好兆头的意思。
钟离给达达利亚打点行头时是这样说，可是异乡人完全不认同，餍足地感受着钟离给他拉平身上的衣领，修长的指尖拂过他的喉咙和肋骨，揶揄道：“我可不信这套。先生不总说璃月话本内容虽然是千奇百怪，但是未必是空穴来风。我看啊十有八九是这岩王帝君刚刚新婚就要和爱人分别，实在是难舍，便偷偷掉了眼泪，又怕下雨阻拦了他爱人的脚步，这才急急忙忙收住了呢。”
钟离被他逗得直笑，反问：“若是岩王帝君不想让他走，越哭越凶了怎么办？”
他说这话时眉眼弯弯，笑意漾在脸上让达达利亚觉得像是霓裳花成精，怪了，这岩神当真是石头修成的吗？脑袋里是思绪万千，碎嘴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哄呗，还能怎么样？”深蓝色的眼睛盯着钟离，像是温暖的海水下孕育着的庞大的风暴。“我才不会让心上人干哭着呢，对不对，钟离先生？”
嬉皮笑脸地把最后四个字的调调拉得百转千回，钟离听着很快破了功，照例想要抬手挡挡嘴，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按下，小狐狸把整个人塞到了他的怀里，低头把毛茸茸的头发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钟离觉得痒了想躲，又被抓回来在嘴上狠狠地挨亲。
闹了半晌，终于是收拾好了，两人平复下来，对视着。
这次是达达利亚先说话。
“我会想你的。”
“我也不恨你。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既然你站在统一战线，那我就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不计较了！只是我离开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他的声音稍稍低了下去，然后又像是远行的船拉开了帆，扬起一条弧线。
“先生一定要想我啊！但，但如果我很久没回来你觉得难过的话，不想也——”
“我会给你写信的，达达利亚。”
钟离在港口这样说，他依旧笑得很温柔，太阳落下来，照在他黑色的长发上，镀上金光，他任由别人揣测，别人也撼动不了他，达达利亚眯着眼睛瞧，觉得他的岩神应该就是这样。
璃月港的海水即使在秋天依旧温暖，太阳光撒下来，离开了神明怀抱的璃月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生机勃勃，那么明亮。现在钟离的怀中算是空无一物的话，多个达达利亚倒也不算拥挤。
他想起至冬温度低，但是盛产一种坚果，外皮带刺且坚硬，内里却柔软多汁。这是一种生存之道，寒冬中事物并不丰富，野兽都要寻找一切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在涉及生死的厮杀中，盔甲是一切的前提，但是果实成熟后，硬壳就会裂开，甘美的种子落到地上，等待着被采撷。他和钟离就像是在分食这种果实，两个人的手指都被谎言的欺骗扎的鲜血淋漓，但是见到名为“爱”的果实又欣喜若狂。
帆鼓了起来，水轮转动着，船离开了港口，故事也要奔赴下一章。旅行者要去稻妻，钟离要帮胡桃打点一些事情，达达利亚在想要怎么向女皇复命说他也拿到了神之心。
钟离与达达利亚对视良久，直到船远了又远，他们各自回头行到人生的下一分钟。这一次不会有人被困在原地。
|7|恋爱日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有点戒断反应。
虽然他就像是一把草籽扔到哪里都能长，甚至不挑食，但是他还是有那么点不适应。简单来说，是想钟离了。
璃月人要是排挤他怎么办？——不不不，他这么有本事，那个堂主也是厉害角色，不会的不会的。
要是没人给他买单？——得了得了，贵金之神怎么会缺钱…
那…他要是想我了怎么办呢…
达达利亚把头埋进被子里，幸福地担忧着。等他一抬头却看见前面不知何时飞来一只石珀黄鹂，从虚空中飞来投下一封信，然后消失了。
信很香，很像是钟离描述过的，桂花的味道。他走得太早，璃月的桂花还没有开，只记得之前钟离和他讲述的，关于这种花的一点点故事。
“贵花？钟离先生也觉得贵吗？”
钟离被他逗乐了，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他，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是月桂的桂，桂冠的桂…比阁下的头发颜色淡一点，是一种香气馥郁的花，虽然花朵很小，不甚起眼，但是往往成簇成簇地开在树的枝头，香味甜蜜浓烈，余韵悠长…”
后面的话达达利亚有点想不起来了，他懊恼地拍拍脑瓜子，暗骂道真是不争气。信封里只有一张短短的便条，被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上面是钟离熟悉的字迹。
客卿的字是很好看的，和他的人一样好看。那时在往生堂，钟离教达达利亚用毛笔写他的名字，但显然，外地来客对此一窍不通，歪歪扭扭狗爬了许久后，他实在是没了耐心，于是去闹钟离，要他写他的名字。
就像信纸上的那样，不过这个“达达利亚”前面还加了三个字。
亲爱的。
年轻的执行官在床上小小地翻滚着，想象着钟离写下这几个字时的表情，羞赧的？欢喜的？猜不出，以后问。
“亲爱的达达利亚：
你已经乘船离开前往至冬了，日后相见不易，望多来信。昨夜璃月的桂花开了，于是在信里带上一点。未来注定道多坎坷，愿阁下事事顺遂。
爱你的钟离”
达达利亚心里的水鸲又在跳动，透过字迹仿佛能看见钟离坐在案边，研墨，写字，再等着它晾干，他的眉宇之间，也一定是思念。
才分开一会，就开始想你。
达达利亚突然想起那时关于桂花，钟离说了什么。
“如若到了时节，就和阁下一起去看桂花。”
埋在桂花深处的，是一枚戒指。也是银白的素圈，金黄的石珀闪闪发光。
END.
PS：文章的灵感来自于朋友给我分享舟剧情的时候搬的评论。“所有的阴谋是真的，所有的背叛是真的，更让人难过的是，所有的爱也是真的。”但是很庆幸的是水岩酱太阳间了，感觉就这样HE了也完全可以，毕竟你骗我我骗你的故事里，互相清算完后爱还是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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