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涎玉沫珠】【文】【掉落棒】【公钟】纯棉物语

*钟离先生生日快乐~

1
达达利亚在那场天理战大爆炸后就再没见过那个人。

摩拉克斯的仙逝是公认的事实,尽管璃月最近在大街小巷传播着“岩王帝君曾在天理战中现身过”的传言,但那是神仙打架,怎么会有人真的亲眼得见呢?如今天理加诸给提瓦特的阴影已不复存在,作为璃月人,希望自己信仰的神明在那场战斗中大放异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作为岩神销声匿迹也就罢了,连客卿也……

达达利亚并没有怀念钟离的理由和立场,毕竟他曾试图水淹璃月,被旅行者挫败后也回过几次那个国家,但都是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没有久留的闲情雅致。璃月的客卿在其他国家并不很有名,在那之后的旅途上没有他的名字相伴也不足为怪。

只是想到曾有那么一个假扮凡人的神明与自己的生活有过短短几日的交集,总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种想问的问题却再也得不到答复的怅然若失。可若现在钟离真的站在眼前,他又能问些什么呢?

你好?最近好吗?

就算是这些话也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重建后的枫丹庭生机勃勃,新枫达还是原来的味道,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匆匆路过达达利亚的身边,没有人有余暇多看这个异乡人一眼,达达利亚也乐得其闲,享受自己的带薪假期。他饮尽最后一口枫达,将空瓶顺着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咚!

“nu!”

垃圾桶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青年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能是砸到了一只野猫,虽说这不是常规猫叫,他探头查看,垃圾桶中却只有刚刚的空瓶,以及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可怜巴巴地趴在桶底。他好奇地伸出手,将巴掌大的娃娃握在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它看起来像是死的,啊不,准确的说,是纯棉的。

达达利亚把布娃娃捡起来揣走的一系列动作称得上偷感十足,尽管在灾后重建中翻一下垃圾桶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但他很清楚紧张的原因并非源自自己的行为,而在于那个刚刚想起就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的仿制娃娃。

抛开夸张的头身比不谈,那个娃娃也太像钟离了吧!

达达利亚很快做下决定,把布娃娃留下来,理由大概是……纪念自己为冰之女皇和愚人众奋斗过热血过的青春吧,这样概括比较好,虽说现在依旧在奋斗依旧热血也正青春,但他绝对不会承认是怀念着某个男人,这种看起来痴情又很gay的想法不应当在一个至冬男儿脑中存在。

但归根结底,那个男人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比如达达利亚原本打算把娃娃与自己要换洗的衣服一同丢进洗衣机中清洗,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让契约之神在滚筒的高速旋转中被自己的制服裤子缠住是一件不大尊重的事,这种无厘头的想法一经浮现便挥之不去,于是现在布娃娃在水龙头下安静地冲冷水澡,他在翻找家中是否还存有新的鞋刷。

清理工作大致上还算顺利,只是达达利亚莫名感受到了微弱的抗拒,起初他把原因归咎于内心的不坦诚,就在差一点承认自己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丁丁点在意钟离的千钧一发之时,他听到手中发出了“nu”的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但我绝不是gay。

他好奇的将布娃娃拿起检查了一番,尽管没有找到发声机关,但它确实会在自己没轻没重的揉捏和鞋刷怼脸时发出不太清晰的“nunu”声。此后,它被放置到窗台上晾干,与其他布娃娃该有的品质一样,柔软且安静。

达达利亚并不抗拒外来科技,他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者,他不觉得娃娃会且只会发出“nunu”声是什么奇怪的事,也许它损坏了,这就是它被丢弃的原因,谁知道呢,但想想一只小娃娃一开机就是“旅程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点,不必匆忙”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如果要给布娃娃起个名字,比起钟离,也许叫nunu更合适。

2
如果不是路过的猫嘴里叼着迷你客卿,达达利亚不会想起他捡来的娃娃扔在窗台没有收。

他在追了几个街区,翻过两道矮墙和一些树篱,撞倒了一个垃圾桶后,才从惊慌失措的野猫口中将棉花团子救下,好在除了沾了草叶和猫毛外娃娃并没有受伤,它乖乖地躺在达达利亚的手心中,橙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看不出忧乐,读不到喜悲。

很难说内心的挫败感来源于自己连一只布娃娃都没看住,还是刚才的失态是为了追回钟离。我只是为了追回自己的财物,达达利亚这样安慰自己,回到住所的第一件事便是关好窗子。他环视了一圈,这间短租的房子并没有特别合适存放娃娃的地方,桌面,沙发,衣柜,哪里对于nunu来说都过于宽敞,不够私密,不够舒适……不对不对,一个娃娃需要什么个人空间呢?想着,达达利亚随手把娃娃放到了桌上的笔筒中,小小的身子藏起来,只露出呆呆的大脑瓜。

嗯,刚刚好。

就这样过了几日,在达达利亚考虑要不要把小小先生寄给托克当作旅行的伴手礼时,他发现笔筒空了。

他一边趴在地上检查桌下狭窄的空间,一边回忆最近有没有忘记关窗。按理说娃娃的头再圆,也不应该会滚到很远的位置,但他还是在几米外的床下发现了灰扑扑的nunu,和一枚摩拉。

怀着从旧衣兜里翻出一点点钱的那种小确幸,他将nunu与硬币用扫帚把勾了出来,nunu回到笔筒,摩拉装进钱袋,按理说小小的插曲不会改变什么,但当达达利亚第二次,第三次从床下够回nunu和摩拉时,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房子闹鬼。不知道什么鬼在充满童真童趣的同时又财迷,但这不会是巧合。

钟离你不是个讲究的人吗?老跑去床下干什么。达达利亚盯着nunu呆滞的脸自言自语。这次他特意将nunu和摩拉都放在桌上随时观察,并考虑是否有必要入手一套监控机关。

结果当晚就破了案。黑夜能够隐藏很多东西,但不包括拖动硬币的声音。达达
利亚敏锐地捕捉到异响打开灯查看,发现了趴在拖鞋旁的nunu和又一枚摩拉。他拾起它们,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只是不知为何,他在钟离娃娃纯棉的面皮上看到了难过,不快,失落,与恳求。

我一定是疯了。达达利亚想着,把钱袋中的大把摩拉铺在桌上,nunu摆在正中,他又盯了许久,娃娃始终躺着,一动不动,他才在困惑中回到床上,关灯躺了一会又两次爬起来查看,直到困得眼皮打架,才不得不放下疑心病。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桌上的摩拉和娃娃都在,但样子似乎与昨晚稍有不同。不知该怎么讲,但小小先生似乎用摩拉给自己絮了个窝。它仰面躺在聚拢过的摩拉堆中,身上也压着一枚,茫然望向灰白的天花板。

这个状态……姑且称为在睡觉吧。

达达利亚泡了杯茶,不是枫丹的特产红茶,而是前些天从枫丹的商人那里高价收来的璃月茶。起初听到价格时他是拒绝的,不过与沉玉谷隔了道海,价格怎么能这么顺理成章的一翻再翻,不过考虑到璃月的茶树多半在那场战争中遭了灾,自己恐怕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国家,那么给家人购置上少许也并非不能接受。他的邮寄计划因礼物尚未买齐暂时搁置,上等茶叶现在被浪费给一个荒唐的念头。

将热腾腾的茶水小心翼翼摆在钟离娃娃面前的达达利亚,真的很像在上供。

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这是钟离,他一定会喜欢,他乡的特产再合胃口,到底不及故乡的叫人心中踏实,况且再怎么说那人都活了几千岁了,脾气秉性是扎了根的,我可太了解他了,让他去改还不如——

布娃娃缓缓推开身上的摩拉,摇摇晃晃地走到茶杯前,一头栽了进去。

钟离……你……

如果你捡的布娃娃真的会动,意味着什么?

似乎从物主成变为饲主了。

3
当达达利亚意识到他手中的娃娃有自主意识时,他已经用鞋刷刷了好一会,布娃娃“nunu”的抗拒声十分虚弱,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

啊抱歉,钟离,先生,岩王帝君大人,我会换成温水和软毛牙刷的。

娃娃重回窗台晾晒,这次多了一枚摩拉做枕头,达达利亚小心地看护着,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钟离,但不论被谁看到自己拿着钟离的棉花玩偶这件事都是灾难级别的丢人,哪怕,不,尤其对方是钟离本人。

“……那个……钟离?”

他试探着开口。他来枫丹度假是为了疗身上的伤,但现在他宁愿自己当时被击中的是脑子出现了幻觉的症状。

他又瞥了一眼桌上溅出的茶水痕迹,斟酌着。

“……摩拉……克斯?”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像是跟玩偶对话的疯子。

“……你喝茶吗?”

Nunu轻轻翻动了一下。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死了。

他内心丰富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瞬间翻涌起来,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念想全部冲到眼前将他短短19岁的人生无情搅浑,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把岩王帝君本人捡回家的现实,只希望他不要对鞋刷刷脸这件事那么介怀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我不能再想了万一钟离能读心怎么办啊妈妈人生是旷野可这发展也太野了这算是同居还是骗婚还是诱拐停一停死脑子快停啊!

Nunu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达达利亚已经过载了。

他从未听说过神还能变成玩偶,但如果是那个见习凡人现在换了条赛道改为见习玩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就是搞不懂那个人在想什么,合作的时候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也是。他以前觉得就算外在是凡人身内里也是神明心高深莫测自有一番道理,现在好了,变娃娃了,更难猜了。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绝无仅有的历练,没有人见过神明变成娃娃,自己作为第一见证人拥有太多的便利,他可以研究这个小东西的能力和潜质,也许能造出强力的机关和武器,甚至可以交给博士,报复那时他把神之心交给……

对不起钟离我不该这样想,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总之我在心里道过歉了。

达达利亚的思维终于在脑中搜索如何饲养棉花娃娃时不太及时地停了下来,思考问题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他在经历过一场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后疲惫地看着nunu慢吞吞地摇晃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出手帮助nunu翻身,开始晒背后的棉花。

也许自己想得太多,也许世界其实很简单。摩拉克斯参与了那场战斗,他耗尽了力量却没有死,只是变成了娃娃,至于什么原理,大概只有钟离自己知道。所以现在钟离只是个纯棉材质的娃娃,拥有最保暖的思想和最透气的感情,它不会知道自己脑内的天人交战,不会知道提瓦特百废待兴,不会知道璃月人还在心底爱戴着它,它只是觉得湿透了,想要晒得暖洋洋,仅此而已。

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一种棉花般柔软的东西,达达利亚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nunu小小的身体。

我在摸钟离的屁股,哈哈。

完蛋。

4
纯棉的保存极为简单,通风,干燥,置于大量摩拉中。

Nunu的状况似乎变得好起来,达达利亚推测是它每晚睡在摩拉堆中的原因。他听说过摩拉是岩王帝君血肉所铸的说法,与自己曾经的造物多接触也许能让钟离恢复些气力。他有时会看到nunu呆站着一声不吭,他不知道钟离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娃娃不会讲,布片眼睛中也读不出东西,只是可惜了一双描了飞红的温润金眸,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达达利亚突然觉得失落。他曾认为错过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这句话没有变,只是分量更重了。

他没有伤感太久,nunu从桌上滚落,闷闷掉在地上,它用了很大的力气,克服引力支撑起偏重的头部,然而还是因猛烈撞击摔丢了计划,娃娃站在原地思忖良久,才迈着小步,踉踉跄跄挪向达达利亚的长靴,扑倒在他面前。

“很努力了哦先生!”

达达利亚捧起nunu安慰着,也不知它能听懂几成。

很难评,像是在带6000岁的孩子。

当习惯了这种设定,生活反而变得简单起来,达达利亚自认为这是一个两人重新开始建立关系的契机,他可不想如果有一天醒来床边站着恢复原状的摩拉克斯新仇旧账一起算没等他说话就给他一枪透心凉,也更清晰地感受到“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句话如此具有正确性指导性和方向性,如果钟离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在战斗中野猫偷袭中或者头部猛烈撞击中忘记自己曾经试图水淹璃月的事实,那么不让他回忆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想着,他指着自己介绍。

“我,达达利亚,是好人,救你的好人。”

Nunu躺在他的手心中,一脸茫然。

……果然这种程度的引导对于200来克的棉花来说还是太过复杂了么。

他甚至完全看不出来钟离在听在睡还是干脆灵魂出窍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揠苗助长不可取,等孩子会跑了再教也不迟。

好在达达利亚的“小孩”在摩拉和爱的养护下茁壮成长,虽说不论外表还是心智都很难判断,但起码它移动的持续时间和频率有了显著的增长,也让它的监护人不那么像对着玩偶喃喃自语的灾后创伤应激患者。

这样就很好,这也是他重新认识钟离的好机会,毕竟以前的钟离可并不会特别直白地表现自己的喜好,璃月人总是端着的,达达利亚一直不理解这种刻意的难以琢磨的意义在哪儿,他曾提了一提至冬特色的生咸鱼片送给钟离以示友好,结果那人从下午两点给他说故事说到夜深筷子头甚至还没沾上鱼腥味。自己又不是别人一句话内耗三天的小心眼,不爱吃直接说不就好了。就不如现在,达达利亚总会在清晨泡上一杯璃月热茶,而nunu则会像一只刚从手术麻醉后醒来的猫,乱七八糟的跑过来,义无反顾地栽进茶水里。

他也就每天重复着,觉得这样坦诚的钟离很可爱,又检讨觉得钟离可爱的自己取向堪忧。

“如果有一天你会变回去,你还会记得这一切吗?”达达利亚的提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棉花脑袋里满是棉絮,装不下太多问题和道理。可总会有那么一刻,棉花会想到你,它就会来到你身边,看看你在做什么。

5
达达利亚开始尝试把nunu带出去透气。

接触外面的事物是培养孩子重要的一部分,有利于大脑的发育和棉花的防潮防霉,做出这个决定不难,难的是装在哪里。

裤兜,略显憋屈;领口,与本人气质相悖;手持,不够便利;掖在腰带的腹肌前……那不是纯变态吗?!

纠结了很久,他决定把nunu兜在了胸前的红围巾中。没事的,只要不奔跑,不打架,不弯腰,不爬树,不游泳,不下落攻击,娃娃就不会——

Nunu咕噜咕噜从围巾滚到脚边。

最后还是塞进领口。

起初只在附近转转吹吹风,听听人们的交谈和鸟鸣,nunu没有表现出对什么有兴趣,安安静静做好自己作为挂件的职责。当达达利亚把它放在草丛,石子路,水池边,它也会试着触碰叶片,路面,低头看水中摇曳着的倒影。

“你在想什么,钟离?是想不到作为神明的自己也会有如此孱弱的时候,还是说换一种角度看的世界其实也不错?”

他用一根指头轻轻摸了摸nunu的头顶。

Nunu微微摇晃,蹭了蹭手指。

接下来的几天达达利亚带它走了更远的地方,他们坐在轨道船上远眺风景,枫丹的山脉不似璃月的威仪,倒更易攀爬,棉花团子在山顶的风中抖了抖又缩回领口,不知是嫌冷还是怕不小心跌落下去;随手采集的各式花朵将nunu包围,头戴柔灯铃的小棉花扬起小脸不知所措;子探测单元被袭击声惊吓飞走,一大一小误入科学院旧址被失控的场力发生装置追得到处跑;出色的弓手试图采集萃凝晶失败,只好放弃直接去歌剧院前留影,还顺便追了许愿池的鸽子,达达利亚照着游览手册一项项打钩,像在完成他的100个人生清单那样认真。

我是为了让你恢复到原样以后接受我的挑战才帮你的你知道吗?他低头告诉领口。

这是假话。达达利亚自己也知道,若不是nunu在这里,他不会游览得这样细致,他应该只是会坐在水边看看异国风光,品尝当地特色。他的伤才好,手臂还不太灵活,按医嘱他不该去战斗,况且他在枫丹的回忆并不很美好。明明有更适宜他养伤的地方,那里有还在睡梦中就响起的叫卖,热腾腾的炒菜,婉转的唱腔和扣人心弦的评书,还有不知何时飘进茶碗中的银杏叶。

他赌气去了枫丹,他想躲的男人正在他的领口中挣扎。

“啊要出来吗?”他慌忙把nunu掏出放在地上,小家伙便摇摇摆摆向前走去。

“要去哪里?想靠近一点看大海吗?”

Nunununugulugulu……

“不要往海里走啊!!!”

达达利亚冲上去拎起小棉花,小心捏出吸饱的海水。可等他放下,nunu再次向海中走去,三番五次,像受到磁铁吸引的回形针。

“大海里到底有什么啊?你不是讨厌水产吗?”达达利亚按下执着的棉花脑袋,望向漫漫海水冥思苦想。

啊,那个方向,是璃月吗?

糟了,这下不回去不行了啊。

Nunu不会流泪,nunu只会把苦涩的心情咽下浸湿棉花变得沉甸甸。

6
当达达利亚再一次站在璃月港的街道上,他莫名感到一种回家了的踏实。

这不应当,他是至冬人,没道理错认故乡,虽说上一次的停留确实时间蛮长还留下了太多回忆……

“我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不会偷偷给我施了什么仙术吧?”他低头问。

Nunu抬头,茫然回望。

其实他有过把nunu放到往生堂或是仙人住所附近后一走了之的念头,但又担心别人只把nunu当成个发条自走玩偶不用心对待,或是尚未被发现就被野兽叼走不知所踪,毕竟就算是一团棉花它也需要关爱,需要轻手轻脚地拿放,需要摸头鼓励,需要接触不同的物品和环境刺激棉花发育,还要每天给它沏杯——

啊对了,要买些茶叶,之前的喝完了。

现在的nunu已经可以走得四平八稳,扑腾着争取自由活动,可到了地上头脑又放了空,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达达利亚不怪它,璃月的重建区域不比枫丹少,一人一棉花都不大认得路。他一路打听,顺着条新铺的道路找到了白驹逆旅的新址,暂时安顿下来。

“我没带你去找往生堂和仙人,你会怨我吗?”

Nunu专注地抱着桌上的米窝窝,似乎想用张不开的嘴啃出一个洞。

相比起上一次到访,这次的接待人虽然只会蹦出nununu的短音倒也并不逊色,棉花团子的相伴让这段自由散漫的观光乐趣颇丰,毕竟达达利亚虽逛过璃月的街市,可当时到底有任务在身不得放松,等任务结束,也没了心思,像这样无拘无束的游玩竟是头一回。

卸下心中的负担后,达达利亚才发现璃月原来有这么多自己没留心的地方,比如nunu会挑喜欢的霓裳花香膏,所以这就是钟离喜欢的味道吗?好像……都差不多?他闻了几种样式都辨不清区别,气得棉花团子直打他的手;他倒是知道钟离喜欢的菜品,可惜布娃娃吃不得,可怜巴巴绕着菜盘打转;他怀揣nunu爬上港口最高的脚手架,遥望生机勃勃的海港从慵懒午后到繁星满天;唯一的插曲,大概就是他被禁止赌石,原因是nunu趴到哪块璞石上哪块就能开出宝玉,老板质疑他开挂,差点没收他的小搭档。

这就是璃月吗?难怪钟离你守了千年都不会疲累和腻烦。

达达利亚突然意识到他想要游览璃月感受风土人情的驱动力,不仅仅在于美食美景异国异情,还有无论如何都存在于心底、无法藏匿和否认,那个让他爱屋及乌的源头。

钟离,你的子民没有你的亲力亲为也能够重建家园,你可放心了?你已为他们倾尽所有,失去力量变成棉花娃娃,只存有最简单的需求,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放下的机会呢。毕竟原来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自己自私一次的吧……

达达利亚把nunu放上岩神像的衣摆,让它靠近自己的神像,尝试是否会对恢复起到帮助。小小的娃娃拍拍细小的尘土,没能认出大大的自己,只是趴在神像的膝上向下寻找同行人,nunununu地叫着想要回到温暖的领口。它在风的鼓励下勇敢一跃,顺顺当当掉进捧起的手心,得到了期待中的称赞。

不知从何时变成了奶爸……不过也好。

登上孤云阁的nunu,被套上了件缝有黑色衣袖的白色帽衫,虽是临时的手工作品,细节却意外的精巧,可惜小棉花还不太习惯扮成大人的模样,软软的小手扶不住树枝削出来的仿制贯虹,反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如果你欺负nunu,它就会nunununu地走开,被树枝压到除外。Nu拉克斯呈大字状(本来也是大字状)躺在地上,已经放弃了挣扎。达达利亚笑得拿不稳留影机,好不容易才拍出一张不糊的照片。

“钟离,如果你——”

算了,世间并非事事都有回应,我也不是小孩子,有些东西并非确认过才会懂得,没关系的,倘若有一日你恢复原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照片会夹进书架上烫金的精装书中。这是我的回忆,与你无关。

7
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终止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并非达达利亚神经迟钝,只是那场战争带给他的伤痛尚未痊愈,水刃虽已在手,手臂却来不及抬起,他只觉腹部一阵钝痛,缓过神来时已痛得单膝跪地手脚打颤,深渊巨兽都不放在眼里的青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刚要把nunu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却发现领口不知何时空了。

钟离?!滑落了吗?

来不及多想,发狂的野兽再次袭来,电光火石之前已冲至近前,达达利亚咬紧牙关撑起身子准备迎战,只听得一声巨响,野猪身子一歪轰然倒地,仔细一看竟是一头碰死在面前。耀眼的金色光辉环绕在四周,将达达利亚牢牢圈在其中。

玉璋……盾吗?

“钟离!!!”

达达利亚赶紧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某个沉稳熟悉的身影,他又想起nunu,趴在地上寻了半天,才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发现了小小的棉花团子,像他们初遇的那天一样脏兮兮地趴着,一声不响。

“钟离!钟离!Nunu!”

无论青年怎么呼唤、捏动,模仿抢救的操作,布娃娃都没有回应,这样讲也许很奇怪,但它好像是真的死了,或者说,变成了一只真的布娃娃,再也不会发出nunu的奇怪声音,或是在深夜偷走一枚摩拉为自己搭一个小窝。

灿金护盾化为点点岩星,随风而去。

达达利亚手捧娃娃,呆呆坐在原地。

他该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

从那天他看到摩拉克斯在炽红的天空与其他神明一同对战天理时他就该知道的,就算他再怎么活跃和拼命,冲在前锋手持水刃一次次无情捅穿怪物的喉管,终究无法与神祗至高无上的力量相提并论。

总是这样的,作为人类的我无法保护神明……

就算已经变成了棉花娃娃,我也……没办法保护他吗?

青年早已泪流满面,大滴泪水从眼眶滑落,掉在破破烂烂的棉花身体上。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齿轮从他见到那双鎏金眸子开始转动从未停歇,他就在这其中兜兜转转了数年,却从未真正向外迈出过一步,一次次否认的东西沉入回忆之海,没有被时间的洪流冲走消散,反而成了磨灭不掉的烙印,成为画地为牢的枷锁,将人困在局中无法解脱。

8
达达利亚决定去一趟往生堂。

他觉得钟离应该会更愿意与家人待在一起,比起自己找个地儿把棉花娃娃埋了包个没人知道的坟头,还是到往生堂自首比较好。他做过不少让那个梅花瞳小姑娘生气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开着门的往生堂正在清点货物,里里外外忙得要命,胡桃看到达达利亚小心翼翼顺着两排箱子间的缝隙挤进来结果还是碰倒了上面的香烛气得想用护摩之杖给他一杵子。

“干什么!”她嚷起来,“我刚理好的!”

达达利亚一边道歉,一边把海灯节要用的窗花跟白底黑字的丧葬用品往一处堆。

“你、你!哎哟!钟离你快把他带走!净添乱!”

啊?达达利亚猛地抬起头,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没等他反应过来,里屋掩着的门被一只戴了扳指的手轻轻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含着笑意出现在眼前。

“公子阁下,好久不见。”

啊?啊、啊……

达达利亚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又是那种眼睁睁看着神之心从一只手被递到另一只手上的感觉。

那我这么长时间在忙什么啊……

钟离向他招了招手。

“站在那里会影响到堂主,过来这边吧,阁下此次前来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我么?”

9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也是一场最柔软的梦,是一场醒来不会感到惋惜的梦,一场值得赖床好好回味的梦。钟离接过达达利亚递过来、洗的干干净净又包得像个小婴儿的棉花娃娃,轻轻捧在手中。

“感谢阁下一番好意,但我想阁下应该比我更需要它。”

对于神明而言,何种程度的伤害算是致命呢?失去意识,失去躯壳,还是在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一只孱弱到动弹不得、只会发出nunu声的布娃娃?他不大能控制这副身体,连被饮料瓶砸到头之前的记忆都相当模糊,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捧起,带他回家,叫他不必再受流浪之苦。

他在细心照顾下慢慢恢复原有的意识,面前的笑脸也逐渐与脑中浮现的人重合起来。他过去只当那孩子年轻气盛,又因自己的谋划惹得人家生厌,实际交情并不算深厚,他也曾在闲暇与老友屡次聊起,直到酩酊的少年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笑道:“你知道吗老爷子,那是因为你喜欢人家啊……”说罢少年沉沉入睡,单留他一人哑然失笑。

他会不知道自己的心么?徒增烦恼罢了。

后来听说人在枫丹沾了些麻烦,再之后就是面对天理时战场上的偶然一瞥,料想两人分浅缘薄,如是而已。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当愿望过于强烈之时,神明便会向他投下视线。

若是神明自己的愿望,又会由谁来听呢?

他已见识过重建后的璃月,生机盎然并不逊于战争之前,璃月人念着他,却也不会过度依赖,他坐在自己的神像上,棉花小手轻拂去积起的薄尘,他作为神明的职责大概确确实实履行够了,比起沉湎于过去,眼前明明有更该珍重的人。

已经,不想再错过了……

他感到他已具备重塑身体的力量,能够回到璃月熟悉的日常中,但他第一次对此犹豫不决。如果不是那头野猪,这场伪装的办家家酒不知还会持续多久。他曾一度认为那不过是自己自导自演的单相思,直到被水洗过似的湛蓝眸子滚落的泪水浸湿棉花洗净仆仆心尘。

水能荡涤万物。那虽不是元素力,但有些东西比元素力更加古老和纯粹。

他想,是时候回去了。是时候以成年人的姿态来面对了。

胡桃不知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不过客卿总会有些私事,她并不过问。

他想,他会来的,他放不下。

达达利亚,你用心做的每一件事,nunu都知道哦,nunu不会跟别人讲,只会把秘密藏进棉花。

“这就要走了吗阁下?”

“……嗯。”

“可惜,我还想跟公子阁下叙叙旧呢,也不知阁下手臂的伤养的如何了,若是还不大好,我倒是知道些璃月的古方。”

“唔……没什么!我只是……不知不觉间做了个纯棉的梦。”

“是么,真是巧了,竟与我的梦境相同。”

达达利亚瞪大眼睛。

钟离眯起一双温润金眸:“阁下不与我说说么?我刚泡了茶,用的是沉玉仙茗最新鲜的芽头,可不是漂洋过海去的旧茶能相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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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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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爱的饭饭!是nunu先生和小达的奇妙旅行,童话一样软绵绵的……很有老师特点的小蛋糕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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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我尸体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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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吃,令我的身心发育愉快。。。。。成年人之间太多弯弯绕绕,无法诉诸一口的情感就是需要变成一些幼稚的小朋友。走一场奇妙的梦境才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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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软软www差点以为小达真的成鳏夫了还莫名其妙的兴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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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会nununu的跟着公纸阁下要茶喝的小棉花,心化掉了 :sik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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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这样可爱过头的离nu奇遇记!!:pleading_face:小达悉心照顾小棉花的带娃日常要把我萌晕: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不过多亏小达意外捡到了小棉花这对有情人最后没有再错过真是太好了:sneezing_face::sneez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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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爱了,nunu立大功 :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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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nu好努力,会用摩拉给自己堆个窝 :blush:想想摇摇晃晃一头扎进茶里的nu离感觉小达就要被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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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鸭需要一个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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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爱,一次次地用摩拉给自己搭窝,和扑倒在茶水里,有点惨惨的,执着的去啃米窝窝最后造成零点伤害也好可爱。先生最后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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