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盛夏时的正午,热度不比蒸锅低,亮晃晃的太阳不避讳,竭尽全力散发光辉,把石板路晒成烤盘,烤着来往路人。
每逢此时,璃月的街就慢慢空寂下来,就连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万民堂也挂牌休息,卯师傅把锅炉关熄,支着凉席睡午觉去。
璃月仿若瞬息间成为空城,只有百年银杏上的知了不要命似的尖叫,此起彼伏,从这头传到那头,跃上山巅。
热浪裹着毒辣的刀,映在海面反射成的波光,也透露出致人目盲的灼烧感。临海那片是北国银行的办公室,里面却空落落的没人值班,只有一扇大开着的窗户,窗扉在滚滚热气中扭曲,还晃动着轻微的弧度,暗示着这里刚刚有人出逃。
出逃的人翻下红栏杆,留给在银行工作的下属一抹飘逸的红色尾迹。他熟稔地跃上青砖瓦墙,拨开葳蕤梧桐树的枝丫,左拐右拐跳进一方小小的院子里。院子的角落里垫了假山石,石头加固过,上面残存着来往数次的脚印。想必是谁细心到为从不走正门的狐狸崽子设的“捷径”。
院内古树的粗壮枝叶投下一片茵茵,斑驳的光影下有一扇菱形木窗,窗下置放张贵妃榻,榻边有一串湃过井水透心凉的绿葡萄,榻上交缠着两个人影。
榻小,不够长,显然睡不下两个成年人,于是腿勾着退,手抵着背,反正就这么彼此勾连着,也不至于摔下去。
暗室里透不出太多光,出逃成功的达达利亚不怕被人看见,便空出一只手,把汗湿的额发撂开,浑身烙铁一般滚烫。至冬人受不住,语气带起怪罪的撒娇:“钟离,好热啊,鸡蛋打在地上都能煎熟了,璃月热成这样你也不管管么?”
钟离被大型犬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好反手去摸头顶木柜上的蚕丝团扇,缓缓扇起风来,“你也知道热,还要趴在我身上。”
达达利亚嘿嘿笑起来,笑得不精明,不是他惯用的在生意场上算计的笑,带着几分和年龄相仿的稚嫩。他自知理亏,避开这话锋,转而伸手偷钟离的葡萄解渴,嘴里塞进两三个,含含糊糊回答道:“这不是有钟离先生给我扇扇子嘛。”
达达利亚吃着葡萄脆甜,就又摘了几个投喂钟离。两人分吃一阵,碗里就只剩光秃秃的葡萄杆。达达利亚吃饱喝足,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依旧不愿意起身,双手绕到钟离后背,扣着钟离的肩膀。
院上高树上蝉鸣响彻,多是要趁着天光诉说自己这一生的不容易,努力在世间留下些什么自己来过的痕迹。但钟离的怀抱似乎隔绝了这些聒噪的声音,达达利亚闭上眼,感觉蝉鸣知了叫越来越渺远,暑热也被阻挡在外。他面前有一汪平滑似镜的湖水,不起丝毫涟漪。
他鼻尖充盈着钟离身上那种安神的香味,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轻。
钟离压低声音,于是本就低沉的嗓音变得更加朦胧,钟离调笑他,“你又到我这里来偷闲,工作怎么办?”
达达利亚闭着眼睛,喃喃辩解:“不是偷闲,是我想你了。”
好吧,还有什么理由比想念心上人了更加适合翘班呢?钟离对达达利亚一个月使用了32次的理由挑不出一点错,只好用扇子有一搭每一搭扇着风,扇面轻轻拍着达达利亚的后背,嘴里哼唱起小调。
达达利亚从没听过钟离唱歌,睡意缠斗着好奇心,迫使他迷迷糊糊发问,可惜犯困的人嘴里叽里咕噜的,钟离听了几遍才明白达达利亚在问他唱什么歌。
钟离噙着笑,抚上达达利亚毛茸茸的头顶,“是哄小孩睡觉的童谣。”
好一会,没有声音,只有树叶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
久到钟离都以为达达利亚睡着了,后背上达达利亚的手却突然松垮垮捏了自己一下,随即他不满的声音就从肩窝处闷闷地传来:“钟离先生又把我当小孩哄。”
这句倒是挺清楚的。
钟离失笑,没有再哼唱,安静当起大孩子的人形抱枕。起先,他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后来他的动作也停止了。两个人头抵着头,睡在夏意朦胧的暗室里。
窗外,蝉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