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边塞送来的。”大太监将一个刻有精致雕花的竹制画筒呈给钟离,随即退至一旁,等候君王的指示。
“画吗?”钟离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在桌边,伸手拿过画筒,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副塞外雪景,连绵群山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确是京中看不见的美景,更何况如今正值酷暑,京中热的恨不能住在冰窖,边塞却能看见如此美丽的雪景,倒着实令人羡慕。
画卷里还夹了一封信,是达达利亚写的一些家常话,看着熟悉的字迹,钟离不禁想起三个月前这人在自己面前主动请缨的模样。
“启禀陛下,塞外有流寇侵扰,百姓恐慌不已无心劳作,还请陛下准许臣前去剿杀流寇,护佑一方百姓平安。”达达利亚主动请缨前去剿匪,钟离虽心中不舍,却也无法拒绝,于是便准允达达利亚带着三千精兵前去塞外,待边塞情势稳定后再回京。
“一晃三个月了啊……”钟离不禁有些感慨,明明自己这段时日吃穿住行都同以往并无区别,却总觉得内心缺了一块,也未曾发觉时间流逝竟如此之快,如今边塞战事已平,想来达达利亚也快要回来了吧。
“边境战事已平,恰逢大雪一场,想着京中罕有如此雪景,便差人画了这幅雪景图赠予陛下,若陛下想亲身体验大雪纷飞之景,便予臣回信一封,臣达达利亚在此恭候陛下。”
钟离看完信后轻笑一声,达达利亚这番话和这幅画不就是为了把自己骗去塞外吗?不过毕竟三月未见,又有雪景可赏……
于是钟离提笔修书一封,命太监快马加鞭送去塞北,随后便开始思考如何在明日上朝之时说服那些恨不得把自己关宫里的老顽固。
“塞外凶险,陛下怎可以身涉险啊。”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之时,钟离才刚说自己想去边塞立马就有不少老臣站出来反对。
“昨日朕收到战报,塞北已经平复,又有达达利亚将军坐镇,还不够安全吗?”钟离顿了顿,又道,“何况塞北遭此变故,朕作为一国之君,理当亲自出巡慰问百姓才是。”
这话说的也算周全,群臣一时之间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才齐齐拱手行礼,表示钟离此去一定要多带些武艺高强的侍卫,还要带些宫女太监厨子,万不可苛待了自己。
钟离在表示自己一定会听取众爱卿的建议,并处理好其他国事后宣布退朝,然后急匆匆地赶回寝宫,拿起一包衣服就准备出发。
“陛下怎可如此草率出宫?!”大太监急了,这人压根没把群臣的话放在心上,这位帝君大人自出生起便未曾离宫一次超过三天,此次塞北山高路远,这让人如何能放心?
“这不是还有你在嘛。”钟离拍了拍大太监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模样,大太监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怎么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除了顺着还能怎样?
于是,在大太监的周全安排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宫,朝着有达达利亚的塞北而去。
“将军,您今天心情很好吗?”副将见达达利亚一整天都笑容满面,虽说将军平日里便很是随和开朗,但像今日这般傻笑却是第一次,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帝君传信说要亲自来慰问咱们和城中百姓。”提起这事,达达利亚笑得更开心了,昨晚收到钟离回信时便是激动的一夜没睡好觉,今日更是亢奋的紧,巴不得钟离长出翅膀一天,哦不,半天就飞到自己面前。
“那您怎么还在这傻笑,迎接帝君的相关准备都完成了吗?百姓都通知了吗?防御措施都做好了吗?”副将一个夺命三连问把达达利亚给问懵了,自己跟钟离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没弄过这些东西,感觉……好麻烦的样子。
达达利亚少年成才,同钟离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自是非比寻常,因此这人总会忘记自己的伴侣是璃月至高无上的君主,是无论干什么都要仪式感拉满的人。
“其他事情交给你来安排,想来这套规章流程你比我更清楚,至于迎接帝君,我一人出城迎接就足够了。”达达利亚“妥善”安排好一切后便回去挑选衣服,准备好好迎接自己这位久未见面的高贵恋人。
钟离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边境之时,达达利亚便着一袭白衣轻铠,跨坐在熟悉的踢云乌骓之上朝来人的方向拱手行了个礼。
“臣达达利亚,代城中将士百姓恭迎陛下。”
钟离闻声走下马车,看见城门大开,在城门口迎接的却只达达利亚一人,想起他方才话中说的似乎是“代”而非“率”,看来果真不能指望这人能多了解帝王仪仗……
钟离叹了口气,缓步走向达达利亚,却不想在走到跟前准备开口的时候被人拽住胳膊一把扯上了马,情急之下钟离条件反射地伸手抱紧身前的达达利亚,而某人感觉到腰间环上的双手,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陛下!”随行侍从里有新来的人,尚不了解这二位关系,见钟离被掳到达达利亚马上当即就要冲上去护驾,却被大太监给拦住了:
“无妨,将军与陛下乃是童年玩伴感情甚笃,便让他二人好好叙叙旧罢。”
“放心,朕无碍。”钟离稳住身形,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地在达达利亚腰间狠狠掐了一把,面上却仍是一副威严庄重的模样。
“嘶……”达达利亚疼得倒抽了一口气,手在空中悬置许久,终是狠不下心打钟离,只好拉紧缰绳,转头在钟离耳边低语,“陛下这般对待微臣,是想破坏自己的半生幸福吗?”
“胡言乱语!”钟离听出达达利亚话中之意,一张薄脸皮顿时染上绯色,这人怎的越发无耻了,光天化日竟敢……
“陛下可得端着些,要是让那些底下人发觉什么异常,说不准会凑上来关心您的龙体,然后发现您此刻面色红润似是情动,您猜他们私底下会如何说您呢?”见钟离因自己的话而强装镇定,达达利亚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随即给不远处那些“电灯泡”下了令,“本将军与陛下有要事相商,你们且去城中寻赵副将,他自会妥善安置好一切。”
达达利亚说完便夹紧马肚,踢云乌骓嘶鸣一声,载着二人扬尘而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大太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进城。”
“吁!”二人行至一处山坡时,达达利亚勒马停步,侧身将还未缓过神来的钟离抱入怀中,大口呼吸着衣服上熟悉的熏香味儿。
“爱卿好歹也是个将军了,何时才能懂规矩些?”钟离对达达利亚的“流氓”行径感到无可奈何,这位小自己二三岁的童年玩伴,如今的帝王情郎,依旧不愿去学那些陈规旧习,这让习惯事事按部就班的钟离有些头疼。
“陛下可是特许过的,我不用守着那些破规矩,莫不是陛下想要反悔?”达达利亚说完摆出一副要是钟离敢反悔就死磕到底的架势。
这小流氓……钟离叹了口气,将视线移至远方,看见茫茫黄土上零星几点白色,似是未曾消融的霜雪,看来他至少没诓骗自己。
“陛下来的正巧。”达达利亚看出钟离心事,便走上前道,“军师说明日将有场大雪,又值璃月七夕佳节,不知明日陛下可否赏光同微臣共度七夕,温酒赏雪?”
钟离转身看向达达利亚,那人眼中闪动着炽热的火苗,像是要将一切燃尽。
共度七夕啊……钟离回想往年的七夕自己都是在殿中处理事务,想不到今年竟能摆脱缠身俗务,同所爱之人温酒赏雪,说不开心那都是骗鬼的,钟离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但帝王的威严和脸面必须有,因此钟离纠结许久,只缓缓道出一个“好”字。
“那你今晚便同我宿在一起,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达达利亚仰靠在钟离身上,将那些别扭的称呼都扔在了脑后。
“好。”钟离轻声回应着达达利亚,视线却未曾离开过黄土白雪,内心对明日充满期待。
次日清晨,钟离被达达利亚叫醒,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洗漱,还被裹了好几层厚实衣服,直到被抱着踏出门槛,凛冽寒风往脸上那么一吹,才终于清醒过来。
“噗,终于醒了?”达达利亚见钟离还有些发懵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若不是你昨晚一直拉着我说话我能困成这样吗?”钟离想起这人絮叨了一晚上,扰的自己不能好眠,罪魁祸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真不公平。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还请我的陛下消消火气,陪我去城外看雪可好?”达达利亚笑的没脸没皮,钟离无计可施,也就随他去了。
待到二人行至昨日的小山坡,钟离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席桌案,上有一壶二杯,旁边还有个烧的正旺的火炉,再往远处看去,天地一片雪色,群峰笼于白雪之下,只露出些许翠色,证明现在尚在炎夏。
“喜欢吗?”达达利亚将钟离放下,牵着他的手走到案前,递上一杯提前温好的果酒,看着眼前心上人的侧颜出神。
“京城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钟离接过酒杯,暖意透过杯壁传到掌心,钟离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接,感受冰凉雪花在掌心温度下逐渐消融,或是落入杯中,激起圈圈酒漪后消融无影。
“是啊,我也是来这里之后才发现还有这么漂亮的雪景。”达达利亚抬手拂去钟离肩上积雪,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油纸伞,默默撑在钟离头顶,让他在接雪玩的同时不被冻着。
“是啊,不虚此行。”钟离轻抿杯中果酒,落过雪的酒水已经有些凉了,但钟离却感觉这杯酒很暖,暖到了心里。
雪依旧在下,二人却没再言语,似是不愿扰了这般雪景这般人,连原本呼啸凛冽的风都平静下来,无声融进这幅美好的画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