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先生，我们分手吧。”
达达利亚在钟离对面坐得端正，擂鼓般的心跳几乎占据整个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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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七年有余。一个是毛躁冒失的黄毛小子，一个是阅历无数的前任岩神。前者轰轰烈烈行随心动，后者温润如玉从容不迫。
钟离行走人世间百千年，纷飞离合的爱情故事听过，恋爱也不是没谈过，遇到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和达达利亚一般的也能拎出来一两个。人类生命短暂热烈，又真实，不显眼得像是阳光下的小灯草，又总在提瓦特的星空下烙上自己难以消磨的印记。和人类的生命相仿的偏偏也是他们一次性的感情。明明本就时日无多还要扯出千丝万缕不计其数的爱恨情仇，来得快去得更快，钟离心底清楚。他知道总要来这一天，一如往常一般古井无波。
可他也渐渐在磨损下忘了，抑或是不曾明白，神爱世人这句话也是使在他身上的。那么宽泛，似乎谁人都有，总不能满足贪婪的凡人，他年轻的爱人。
不过这次似乎出了些难以说清的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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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不着痕迹地捏紧杯沿摩挲，低垂着金色的眸，缓缓眨了眨眼，羽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淡的阴影。
钟离抿一口茶，轻轻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接触的瞬间，达达利亚在称得上是喧闹的心脏鼓动声中听见年长者低沉又格外清晰的嗓音：“好。”
达达利亚看见钟离的眼，看见他对自己温温地笑。
“公子阁下，那么钟某就先告辞了，祝一切安好。”钟离对年轻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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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这时28岁，往前的几年都被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爱意填满。父母的，姊妹的，也包括钟离的。
他裹着最厚实的大衣逆着雨血走，现在要脱去束缚他的那层。
直直向北走，太阳冷却，连同怀里揣着的爱也没法给他带来更多温度。家人的爱理所当然，可他钟离的爱成了可有可无的牺牲品。我不爱他了，达达利亚这样想。
他也在往明天走时遗漏了什么，把年长者的爱当成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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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起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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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钟离回了往生堂，一句话也没多说，虽说平日里本就安静儒雅，也不到这般死气沉沉的田地。胡桃乍一看以为是和小男友闹了矛盾，又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软磨硬泡了一个时辰才从比坚牢黄玉还硬的嘴里翘出点话来。她失声尖叫：“那个小崽子敢分你的手？！”钟离只从被子里把头伸出来对小姑娘疲惫地展以一笑：给我一点时间便好，堂主不必担心。天色不早，钟某估计着该休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胡桃一听坏事了，她家这位老古董怕是动了真心，大晚上回来连屋里的画眉也顾不得喂。又知道他一根筋还顽固的要命，只能等客卿先生自己想开。回神又对达达利亚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咒骂了不下十万遍，暗戳戳想哪次再找机会给他使些损人的绊子。
隔天钟老爷子跟没事儿人似的出门溜鸟听戏品茶逛街，有志趣做的事一样没落下，脸上挂着温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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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胡桃才知道他中间空出的那天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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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时间冲去内心巴结得紧的焦炭和主动利用磨损来忘却这让人难堪又难捱的感情中间，钟离选择了后者。迷迷蒙蒙的疼痛扎在头上让人神志难清，遗漏的痛楚让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拍打在被褥上。他睁着眼睛感受灼热的眼眶，心里却没一点波澜，只是迷茫地哭。
雨滴滴点点划过窗户，小姑娘看着眼睛都哭肿还对她笑着的客卿先生心里又气又疼，想他连明天眼角的绯色都不用对着镜子上了，哭一趟便是浑然天成的眼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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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落在璃月的雨是岩神的泪。
达达利亚在雨天的百无聊赖中难得地读起璃月古籍来。细细生硬地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只让他心中的烦闷又掀起一层。这是什么分手后遗症吗？我现在是不是该拿点礼物去往生堂看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手拿起前几日应酬时对方讨好用送的茶叶和一把伞匆匆出了门。
不料被拒之门外。胡桃看他的眼神乃至于表情都写满了——礼貌些看是“请回”的——送客的话语。“我说过了，钟离先生不在。再者，你们很熟？”小姑娘声音冷冷像下着的雨，疏离之意在空气中蔓延。
悠闲的客卿先生这时举着伞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走来，鞋跟敲在地面拨出带有霓裳花香气的曲调。见到来人他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向公子微微欠身致意，脸上蔓着同往日一般温和的笑容，仿佛对现状浑然不觉。钟离径直走到胡桃旁边，往生堂的屋檐下，侧过身子收伞，回头问：“公子阁下，别来无恙。外边凉，要进来坐坐吗？”
中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换来青年的落荒而逃：不了，谢谢先生好意，我突然想起来愚人众似乎还有要事未完，下次路过再来拜访。
年轻人走后，钟离看向站在身边的小姑娘摸了摸鼻子，笑得无奈又无辜：胡堂主，钟某看起来很吓人吗？
胡桃抿唇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