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驻足

   *搬运一下,入坑时候交的党费4k+

*公(→)←钟/捏造有/ooc属于我

璃月古老而悠久。

婆娑的树影错落摇晃,在石子路切出不规整却好看的明暗调子。天刚擦亮,摊贩的第一声响亮的吆喝便划破了沉寂,渐亮的微光沿着纵横的红漆木落下,再接着,各司其职的人们开始全新的一天。

达达利亚的步子比平时更轻快些,他已经很熟悉这座四面环山的城市。相仿的建筑风格,弯弯绕绕的道路拱门让初来乍到的执行官费劲了很一会儿。不过渐渐识路后,寻找到稍微空闲的时间他会遣散手下,一个人钻到热闹圈里活动筋骨,作为忙碌间隙的放松,倒是观摩了不少玩意儿。

与常年积雪能令天地失色的至冬国不同,璃月连严冬都是带着热气的。居民们会布置鲜艳的装饰替代凋零的树枝,他们加厚了衣物却没减少出行,仿佛不畏寒冷,热切交谈的声音晨起夜凉依旧高昂。

璃月人不吃石头,非常无趣,不能作为引弟妹欢喜的故事写进书信里,他们所用的麻烦的进食工具也无法当成特产寄回家,达达利亚自己费了很大劲没能完全参悟,于是也暂时搁置。但他们喜欢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满足了他打架之余的休闲娱乐,站在个人立场上,感觉不坏。

在愚人众没有必须的理由凑堆儿时,公子懒得跟那些心口不一的人打交道。里面有能力的家伙不少,但心思总用在琢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迂回的嘴皮子上,这些互戳脊梁的手段用来充当打架后的放松尚可,再多可就比石头还无趣了。

“……钟离先生?”

“公子阁下?好巧。”

最古老的石头突兀出现。长尾如挥洒的墨般行云流水地从视线的边缘闯入,公子与侧身回头的他平视,泛金的琥珀色眼眸映出年轻执行官的复杂表情,除讶异外似乎还隐隐夹杂别的色彩。

钟离手中握着只雕花的杯子,周围还有一堆大小不同的器物,公子一眼便知道他又在淘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是钟离众多花费时间的爱好之一。说起来倒跟他喜欢长时间垂钓很相似。不过嘛,如今他只算得上忙里偷闲,而钟离此刻已差不多是彻彻底底的闲人。

特意策划重大的典仪让所有人搅和进去,风波结束过后顺理成章卸下重任,不过问那些冰面下的交易,表面上避开纷争,每日都过得清闲。他将神明转换为凡人的身份做得完美,无关者至今以为他是往生堂年轻的客卿,而钟离仍旧对璃月的举动了如指掌。毫无疑问,钟离身上凝聚了一切拜访璃月的人能够想象的词汇,他的存在正是证明——无论这座都城如何变换模样,这位神明都是它永恒的象征。

神秘,深不可测。

“是啊,真是巧。”公子挑眉,喉管溢出低笑的音节。

「公子」与这位前任岩神的后续,说来十分简单,只不过他恰好路过解过「几次」钟离没有携带钱财的困顿,对方请他喝茶送了点东西作为回礼罢了——如此纯粹,纯粹到公子自己都抱有疑惑。他原以为他们再见之间的氛围应该…更充斥硝烟一些,能打起来最好,可钟离神色自若,仿佛仍在他们各怀目的却相处平和的那段时光里,不久前的骗局仅是公子的错觉。

璃月有个说法叫远来是客,大概是公子这搞过破坏的卑鄙外乡人依然能被接纳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则是璃月与至冬的交易线系着。

按结果论,那场撼动天地的灾患是由帝君引导的「试炼」,愚人众与「公子」都只是引子,所以达达利亚本人不会有多少歉意。没人阻拦,异乡的外交官照样奇装异服大摇大摆进出。

当然,作为掀起纷争的始作俑者之一,「公子」本没有指责钟离欺瞒的立场。但是他就是相当不爽快。

……但话说回来,璃月的神确实算个实诚神,抛去那次与愚人众联手耍了他一通之外,其余事情几乎知无不言。例如他说了剔除身份外有关自己的所有事,如今又正以凡人之躯融入市井门巷的喧哗中,切实的与民共行。

又譬如现下。

戴着手套的拇指和食指轻捏下颚,钟离思考的神态里略带踌躇,而露出这副表情的缘由不是他在苦恼要挑选哪件购买——不需要多说,公子十分确信钟离又在哪个打盹中忘记携带钱袋,这表情他比璃月的地图还熟悉百倍。过去总以为他是挑理由戏耍身为愚人众的自己,没想到竟然不是伪装。

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岩王爷,会因为太全能而缺乏常识。真是…不知如何评价。

可、这不为人所知的一面也挺有趣。

钟离微侧过身,故而此刻看不清全部的表情,不过他心里已想好说辞。公子往前一步,摆出友好的笑容从善如流地接话:“今天能碰见钟离先生,用璃月的话算是「有缘」。而先生看起来,嗯,有些困扰?”

“是。”钟离点头。

“那么,由我来付吧。”

“多谢公子阁下。”钟离抱手道谢,微蹙的眉即刻舒展,随后认真盯着喜笑颜开的店主包装。他太过坦然,公子怔了一怔反倒说不出预想的挑衅奚落的话语。他靠在旁打量周身显露压抑不住的欣喜的男人,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一个词。

——石头开花。

“如果公子现在有空闲的话,不如我们同道去用茶,”钟离话尾微顿,“作为感谢。”

“好。”看够的人摆正身子立刻答应。在外晃得太久,找个地方歇息也不错。

至于时间他肯定有,不然也不会撞见钟离了。

今日的细风格外怡人,混合着琉璃百合的清冽将沿途的嘈杂轻巧带走,阳光温暖而不灼热。不必时刻警惕恍若要割裂身体的风雪,璃月此刻的气候很合公子的心意。

不过,过于温和的存在也会无形消磨战士的觉察力。

待口袋里摩拉碰撞的清脆响声远离他好一阵儿后,年轻的执行官跟在岩神后面踏过朱红色的门槛,才如梦初醒。

钟离如今仍是往生堂的客卿,借着这层身份,即使不使用神的力量,也不知与多少人打过交道,就算他真没带钱退一步也能赊账,怎么会感到困扰。

哎,还好钟离没如平常那般大手笔地说「我全都要」。

达达利亚正思考究竟要喝钟离多少茶吃多少顿才能将付款和再度耍他的事回本,那边神色淡然的钟离已经在红木桌上摆好一排茶具,用刚烧开的水依次浇过。他取了手套,捻起茶叶放入冒热气的小茶壶,在没过茶叶后即刻倒出,又停顿三次灌至瓷盖以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缕缕升腾的白烟中翻花似的熟练动作,窗外光线融入氤氲的眼角,晕开的红色晃得达达利亚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却难以移开视线。

觉察到过于明显的注视,盖好壶盖的钟离擦尽指尖的水,抬眼和公子对视。

公子咳嗽一声:“先生,以往都是这么麻…泡茶吗?”

“璃月的茶要韵出茶味,细致的步骤是必要的,我自己动手时都会这么做,”钟离点头,防止他误解特意补充,“今次比往常多加了几个招待客人的花式,马上便好。”

想到自己每日为收债训练等琐事跑来跑去,公子扯扯嘴角,不由感慨人神有别。

“璃月的习俗是凡事都慢悠悠的吗?使用那种麻烦工具吃饭也是。”

钟离面上的笑容更盛:“筷子是璃月人从小便接触的物什,你能在短时间里上手已是不易。不过虽说如此,要想享用璃月的美食,还是尽快掌握更好。”

我更希望别再跟这玩意儿打交道。公子咂舌。

可惜璃月几乎所有餐馆都提供筷子而不是刀叉,神明就算能听见他的哀嚎也不会出手帮忙……虽然钟离确实耐心指导过如何使用筷子,且不止一次。

拂去表层碧色茶末,公子攥着微热的杯身转过半圈。他并不着急品茶。

“我一直想问。钟离先生,曾去过很多地方吧?跟璃月比如何?”

璃月人研究岩王爷的课题能分化出百八十个。

「……岩王爷他啊,当年撼天震地,以金枪开辟土地,却更懂得研磨生活上的趣味细节。」

「碗盏里的酒,长廊中的画,一眼便知好坏奥妙,这本领如何练就?其中诀窍几天都说不完……」

和钟离同行的执行官目光立时移至他手里的几副画卷,而本尊拎着淘回来的宝贝轻巧穿过热闹的人群,身姿十分洒脱。

“先生不介意他们肆意评论吗?”

“无妨。神的经历成为璃月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很不错。”

公子挂着挪移的笑。这问题带有满满年少人的自得,「公子」的威名靠四处征战而来,达达利亚去过不少城邦,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往往达成目的便匆匆离开。但他目前是璃月的外交官,北国银行全权由他打理,加上愚人众那些家伙恨不得「公子」离至冬远点——

于是他不知不觉滞留璃月许久,不知不觉和钟离熟稔,久到连跟他无论在哪条街道相遇都符合情理。

钟离尤为奇妙,他用极其平稳的调子讲起东西却毫不乏味,不时穿插大段的个人指点,比那神色飞扬的说书人效果更佳。达达利亚能记下不少繁琐的讲究全托钟离的福,一顿饭走几条街的功夫能从花鸟养殖谈到建筑历史,醇厚的声音盖过其余嘈杂久久不散。夜色苍茫,皎月光辉泠泠洒落,描摹岩神坚硬的线条,也顺着公子的视线吻过喉咙的突出。

“确实。”

钟离对于公子言语里总夹杂挑衅已非常习惯。活得久了,即使记忆会随时间衰退,记住的东西也比寻常人多许多,何况神明记忆力超群。

“以前因为各种原因造访过其他城市,不过时间太久,它们现在究竟变化成什么模样我并不知晓,”钟离斟酌道,“就算记得大致轮廓,也只是些旧时的东西,无从比较。”

“嗯——这样啊。”

手边冒烟的晦涩清茶两口见底,苦味蔓延舌根之后微有回甘。

不知思绪是否被偶然吹入的清风扰乱,听得出钟离语调较平日更缓慢些,像是经风摇曳而泛起波澜的湖面。公子极少处于如此平和的状态去观察一个人,他喜好斗争的狂妄个性总令他成为风暴的中心,或是搅动天地的风暴本身。

似乎是钟离在,他开始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旧时和当下的璃月亦如此。舍弃冗杂的陈旧才不会被束缚手脚,若人们千百年对故土的印象始终如一,也希望它保留,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成不变,但更多的则是消失。”

“说的不错。”

“掌握对方准确的信息在战斗里也是必要的不是吗?公子阁下。”

一般来说,会有形容这样古怪又刻薄的神明吗?

“哈哈哈……先生可真有趣。”精粹的宝石蓝中,滔天翻滚的浪潮比日光更热烈百倍,“那么有朝一日,一定要全力切磋。”

“待到良机。”

钟离没有回避,答案却依然迂回。他垂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落到注视者眼中显然是不怎么想动手的闲散态度。不过公子并不在意。

他端起杯子灌了口茶水,微烫,几分钟之前刚由钟离亲手沏满。

达达利亚想,他或许还愿意在这儿停留很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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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老师的文有一种茶雾轻腾,隐隐约约又充沛鼻腔的感觉!二刷了( ˘ ³˘):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