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姐姐非典型带球撞人
龙崽子:爹爹说娘亲不要我们了。爹爹说气话,我不信
达达利亚和钟离都明白,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什么,但结束了。
北国银行的交易后,钟离曾邀请达达利亚小聚,被以公事繁忙为由拒绝,就此断了联系。
听说达达利亚离开璃月的消息时,钟离正把一锅腌笃鲜端上桌。胡桃对吃不拘小节,扒拉几口饭填饱肚子,风风火火出门宣传了。钟离暗道可惜,独坐桌边,夹起一筷子肉细细端详。
达达利亚最喜欢吃肉。每次与他分享腌笃鲜,他入口便能品出是几年陈的火腿,是哪个部位的猪肉,眯起眼睛咀嚼,咕咚咽下,长出一口气,连声夸赞好吃好吃,深蓝眸子亮晶晶的。
如今钟离忆起和达达利亚的许多饭局,竟模糊了肉的滋味,只记得至冬青年无瑕的笑容。
无端觉得,面前的肉味儿油腻得令人干呕。
达达利亚离开后,钟离身体出现诸多不适。他简单归咎于失去神之心造成的变化。
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腹中的幼子已初具神识,会微弱地连接他的思想,问他困不困,饿不饿,朝他撒娇讨一个摸摸,让钟离无论如何下不去那个狠手。
事情到这一步,还不算太麻烦。
钟离本想向胡堂主请辞,投奔山间的老友,可是:
“钟离你不许跑!”
胡桃举着烧火棍,堵在往生堂门口。仪倌们猜测是客卿作账太多东窗事发即将被堂主制裁,集体溜去万民堂开席——啊不,团建。
“这年头的璃月,谁家没个一仙半仙镇场子,说话都没底气。你跑了,咱家生意还怎么做?”
钟离流下一滴冷汗:“此言差矣,论战斗力,仙家血脉也不一定是堂主的对手。”
“脸面,是很重要的!咱们往生堂原本马上要有1.5个仙人拉高平均数,光耀门楣,你跑了可就一个都么了。这么大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胡堂主果然早看出他不是凡人。以普遍理性而言,仙家血脉确实可以论半个,但直接用1.5计数,观感着实太过惨烈了。
岩王帝君曾抽查璃月各所小学的试卷,对一道数学应用题印象深刻:
黑岩厂有矿9筐,1名矿工一次可运2筐,问需几名矿工才能一次运完?
许许多多0.5个矿工从不会结合生活实际的幼童们卷面上浮现而出,奔赴黑岩厂。纵然摩拉克斯是财富的化身,略一计算抚恤半截人所需的天文数字,也难免头昏脑涨。
胡堂主一手胡萝卜:“男人生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海棠书斋里生过孩子的男人数都数不清呢。本堂主给你换个大宿舍,加育儿津贴。”一手大棒,“如果你不辞而别,本堂主只能在璃月大街小巷广播寻人启事,内容嘛:
璃月往生堂,璃月往生堂倒闭了!客卿钟离吃喝玩乐欠下三点五个亿,被至冬毛子搞大了肚子拐跑了!”
“堂主,言重了!”真来这一通操作,名为钟离的皮套怕是在璃月当场毕业,余生只能去蒙德卖唱糊口。
“对嘛,你敢跑路试试?”胡桃一边说着可怖的话一边笑盈盈地在钟离肚子上轻轻拍了拍。
往生堂一切照旧。璃月港的石狮子和神像获得了暂时的清净,胡桃转而把魔爪伸向了钟离。孩子因为胡桃常陪着说话,思维的成长突飞猛进,不久后,向钟离问起了另一位血亲。
“你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钟离坦坦荡荡。
孩子不信,愤愤地顶动他的肚皮。
为避免六千年的岁月将稚嫩的意识压垮,钟离禁止孩子窥探他的记忆。可禁用了读取存储,经不住全天候24小时不间断扫描进程。
幸好,钟离不想念达达利亚。
只不过是漫步街头,有路人谈论愚人众的最新动向,会驻足多听几句。
于万民堂用餐时,脱口而出点一份水煮黑背鲈,菜上齐后觉得份量过大一人吃不尽,鱼肉滑溜难以夹起。
早上被落在额头的温热亲吻唤醒,可睁开眼睛,却是窗缝漏进来的一隙晨光。
某天,钟离去取客户定做的物件。明星斋里还有一对夫妇,抱着幼童,正挑选长命锁。宝宝眼疾手快,抓住最贵的一款无论如何不松开了。做母亲的嗔怪丈夫,孩子像你,有眼光;做父亲的笑着反驳,孩子有眼光,还不是因为像你,聪明。
钟离摸摸腹部,这孩子以后像谁呢?长相完全像自己当然最方便,但假如性格随了达达利亚,一定是个大麻烦。如果长得像达达利亚,有一头软软的橙色头发——不好。
崽子敏锐地抓取到了名字和一闪而过的画面,耀武扬威地递到钟离脑海里。
不安分的崽子兴奋地闹了整整一天,初步显露性格随了达达利亚的端倪。钟离身心俱疲,晚上熄灯后专门给崽子讲清楚:
我和达达利亚决裂了。
不是我不想找他,是他厌恶我,对你也不会有好脸色。
达达利亚钓获一条龙。
太荒诞了。达达利亚眯着眼打量。一条迷你版仙祖法蜕,但很难看:毛没长齐,尾巴光秃秃的,眼睛睁不开,头顶的角还是两颗豆子,瘦,又细又长,更像和四脚蛇沾亲带故。
龙在冰面上挣扎扭动,哀叫着,呼出的白汽越来越小,皮肤沾满了雪和冰屑。渐渐地,闹不动了,呈现出一种破碎的模糊。达达利亚心头泛起凌虐的快意:假如他在璃月的计划一切顺利,那条正版的仙祖法蜕在被夺走神之心后,会化成金色的光点碎裂,昭示他征服世界的又一个里程碑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那也是钟离先生,他不能……
达达利亚狠命晃脑袋,试图将痛苦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他发了慈悲,把奄奄一息的小龙捏了起来。小龙的形象瞬间清晰,尾巴缠住达达利亚的手腕。
看来,从他主动触碰的那一刻起,等同于接受了某个意识侵入他的梦境。达达利亚挠挠小龙的下巴,小龙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指。
“你的目的是什么?”达达利亚忽然掐住小龙的脖子。
他很快泄气了。小龙反抗的力气弱的可怜,反倒显得他像个欺负孩子的坏蛋。虽然达达利亚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可他打猎不捉幼兽,钓鱼放生鱼苗。
想通之后,小龙看着顺眼多了。达达利亚为初印象的偏见自责,孩子哪里难看,刚出生的宝宝都难看。他顺顺小龙的脊背,揣进怀里。小宝贝软乎乎的,乖巧地卷成一团,嘴微张,脑袋拱来拱去。
“你在找什么?”达达利亚打趣。小龙突然含住他的手指,湿润的小舌头和上颚紧紧裹住,开始吮吸。
达达利亚心里某根弦一颤。他从小照顾弟弟妹妹,见惯了母亲哺乳,小龙的动作和任何一位进食的幼儿并无区别。假如钟离生了孩子……
闹钟突然响了。
又梦见了龙。
达达利亚在雪山大摇大摆闲逛,制式皮靴把雪地踩得咯吱咯吱。小龙怯生生藏在松树后,一眼能看穿那笨拙的样子。
情报说岩王帝君有入梦的仙法,但达达利亚想不通摩拉克斯用意。他蹲下,朝小龙张开怀抱。小龙哒哒哒跑来冲进他怀里,无鳞无毛的皮肤,手感像极了砂纸。
璃月只有一条龙。但手里这只弱到任他揉搓摆布的,不像是那位天命岩王帝君座之人的手笔。
他很久没有见过龙了。黄金屋一事后,达达利亚心里梗着“公子真是太丢人了”一股火气发不出来,还没整理好心情,被女皇急令召回。从钟离的角度看,是自己中断了与他的联系。
他想给钟离写封信。
他曾想过把钟离带回家乡,介绍给老爸老妈兄弟姐妹,一家人围在桌边分他做的甜菜汤。他们依偎在一起冰钓,钓不到就下水抓,顺便向钟离展示自己傲人的战士之躯。他们去游览至冬城,在璃月什么都懂的钟离也会被至冬的新科技迷得眼花缭乱,而他会担任起钟离曾经讲解员的位置。他们一路走到至冬宫,请女皇恩准婚事——
在女皇与岩神的交易后,他的爱恋,凡人钟离的虚影,皆在神之心的熠熠光辉中湮灭。
二十岁的阅历相比六千年的积淀,是不是如大树旁的嫩芽一般渺小?
他太久没有见过那条龙了,以至于忘了龙好看的样子,梦到了一条——小龙比“那条龙”可爱多了,哪里难看,刚出生的小婴儿都难看。
他想好写什么信了。等他抽出几周的空闲,他要给钟离下一封战书,以胜利扫平心中的不甘。
然后,把龙抢到手,梦里梦外任他揉搓摆布。
达达利亚抱着小龙,一起眺望海屑镇的雪景。
“多好的雪。”达达利亚感叹。
小龙昂头,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疑惑。
“哦,你看不见。”达达利亚弹了一把小龙的脑阔,“你张嘴,等雪花飘进嘴里尝一尝?”
小龙张嘴接了几片雪,立刻被冰得吐舌头。达达利亚乐不可支:“至冬的孩子,可不能怕冷。”
说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龙哪是至冬的孩子,说不定是那位老奸巨猾的千岁老龙捏出来逗他玩的糖衣炮弹。确实好玩。他认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呢?”达达利亚自言自语。
小龙摇摇尾巴,钻进他的衣领,窝在心脏的位置。
“不要喂它吃东西。”
“区区一个小家伙,吃了又怎样。”达达利亚没放在心上。
同事从满桌子的实验仪器中抬起头:“梦境中的事物是你思想的造物,换言之,它在你梦里吃下去的任何东西,包括常识上不归类为食物的东西,都是你的情感、记忆……乃至生命。”
“吃吧,你吃了我那么多顿,不差这一口。”达达利亚盛了一碗甜菜汤,在手背点了一滴确认温度适宜后,推到小龙面前。
他能喂的不外乎关于钟离的情感和记忆。生命?他在很多夜晚把“生命”给了钟离。
“全部吃掉吧。”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不行!我不能忘记你。”
小龙被他态度的仰卧起坐弄得十分犹豫,不敢上前。达达利亚舀了勺汤递过去,小龙舔舔,立刻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头顶支棱起两根鹿角,皮肤长出色发亮的毛皮,尾尖的毛聚成一团金色的小祥云。
没有人可以拒绝龙龙。达达利亚把小龙举起来亲了又亲。
托他多次投喂的福,龙龙从长条龙往红薯龙发展,圆滚滚的越看越可爱。
小龙越来越和他熟:他梦到逛街,小龙缠在他的脖子上当围巾;他梦到打架,小龙趴在他肩上助威;他梦到和同事打交道,小龙缩在他口袋里,找机会冲出来给讨厌的家伙身上来一口,逗得他哈哈大笑;即使他梦到恐怖的深渊魔兽,小龙也要挂在他背后嗷呜两嗓子。
达达利亚给弟弟妹妹分发出差带回的特产,小龙再次不请自来,撞倒一个又一个礼物盒,被丝带缠住腿,摔了个啃地。
达达利亚心生警惕,他一个人怎么胡闹都无所谓,可是把家人卷进来……唔,这么可爱的龙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把龙龙抱进一个大盒子,端到桌上。老爸斟满火水,老妈烧的菜热气腾腾,兄弟姐妹打打闹闹,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最开心了。
龙龙探出头来,不停嗅着味道。
“那是谁?”最调皮的托克发问。
“是,是璃月玩具研究所新出品的玩具。目前唯一的样品,不能给托克玩。”达达利亚连忙举起盒子。
“可以抱抱她吗?”冬妮娅期待地问。
她?
达达利亚四处张望,没有人啊。
老妈微笑道:“多漂亮的小姑娘,快给我们瞧瞧。”
达达利亚放下盒子,和没睁眼的龙龙四目相对。梦境的发展第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达达利亚哭笑不得:“摩拉克斯,何必变成小姑娘整我。是若陀龙王给你出的主意吗?”
龙龙摇头。
老爸拍桌子:“有客人来,怎么不介绍介绍?”
事已至此,达达利亚也很期待后续发展。他动作豪气如云,讲话不知所云:“先生,这位是我老爸,这位是我老妈,这位是……”点名一圈,抱起龙龙:“她是,是——”
钟离是他的什么人?前女友?
老爸老妈思想都很老派。做过了所以是前妻?
指着小姑娘说前妻会被老爸一火水瓶子砸头上吧?
达达利亚正头脑风暴,龙龙睁开了眼睛。和全家人一致的湛蓝底色,瞳仁刻着岩之神同款天圆地方的金色小小纹样。
达达利亚不可能记错钟离的眼睛。在熄灯后的黑暗里闪着灼灼余晖。
“你,不是摩拉克斯?”
忽然温暖的海风乍起,吹来片片却砂木的金叶,场景瞬间切换到天衡山之巅。
钟离逆着阳光缓缓走近,远古神明的威仪让达达利亚动弹不得。他抱走龙龙,行礼:“管教无方,给阁下添麻烦了。”
崽子近来动得很少,和他交流也不太活跃。钟离担心发育出了什么状况,稍稍用神力一感知,当场抓获。
崽子毫无事情败露的羞愧,兴高采烈把和达达利亚相处的记忆分享给他,嚷嚷要去找另一位血亲。钟离心惊肉跳,女皇在至冬境内的掌控力无与伦比,神力在各色元素力中又极易辨识,崽子的小动作说不定早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给崽子泼了一大桶冷水。达达利亚喜欢你,但他不喜欢我。他知道你是我的孩子,说不定就不喜欢你了。
崽子受了打击,很快把悲伤化为愤怒。她无所顾忌地吸收钟离的力量,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早日爬出小屋自己去的疯劲儿。
钟离身体不堪重负。力量的载体是血液,掐断供应等同断绝崽子的生机。迫不得己,他答应去一趟至冬。
“我不同意!”胡桃一脚踩茶几上,惊飞窗外数只无辜小团雀。“你不能去白给!”
“以普遍理性而言,达达利亚更像人财两空白给的一方。”钟离冷静地说。
胡桃眼珠一转,想出不少鬼点子:“不着急去,先把孩子生下来入我家户口。我们老胡家家庭和睦,产业丰厚,那只有前科的毛子打二十年官司都别想夺走抚养权。”
钟离很想纠正堂主,虽然达达利亚在璃月恶名昭彰,但是没正式判决过是不算前科的。他请胡桃屏退了众仪倌,据实以告。胡桃痛心疾首:“钟离,你肚里真的是孩子不是叉烧?”
极限拉扯几轮过后,胡桃终于同意准假,但又冒出个鬼点子:“宝宝,你爹爹怀你好辛苦,海对面那个人呢,无事一身轻,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不能让爹爹吃亏啊,你以后喊你爹爹叫爹爹,喊那个人叫娘亲,怎么样?”
称呼不能改写既定的事实,况且钟离不觉得身为孕育一方吃了亏。但近些年璃月年轻夫妻越发看重婚姻中的“平衡”问题,渐成普遍理性,他当学着凡人行事的新趋势。
背鸭的密约就此达成,钟离登上了开往至冬的船。
公子的手下们这几天工作如履薄冰。公子大人不知抽了什么风,到处翻找璃月的传说典籍,顶着睡眠不足的两个大黑眼圈,逮着每一个去璃月工作过的人问:
“璃月有几条龙?”
能有几条?只有大名鼎鼎的一条。大人,您再问也只有一条。
达达利亚累得打瞌睡,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和小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凝聚水形剑,喝问:“你是谁?”
小龙委屈巴巴伏在地上:“娘亲。”
达达利亚惊醒,还没来得及细想,手下向他报告:“今日有一名叫钟离的璃月女子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