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温驯地走进那个深渊

原作向,存在大量私设。是摩拉克斯遇见阿贾克斯的故事。标题改自狄兰:black_small_square: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本文内容与诗歌关系不大,只是 XP 放飞的产物。放这首诗歌我最喜欢的一节: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

用炫目的视觉看出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一)


多年以后,面对璃月港,达达利亚将会回想起钟离带他去珠钿舫说故事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上回书说到,彼时的璃月……”三碗不过港处,田铁嘴一摇扇子,又开始道那说不尽的岩王帝君往事,仿佛这故事永远嚼不烂似的。两个身影端坐在桌前,似乎也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每天都在这里听田铁嘴说书,刚开始还好,但是再好听也会腻味啊。”达达利亚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趴在桌上颇没形象地嘟囔道,说话间还瞟着一旁的钟离。

钟离依旧是那副沉声静气的样子,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吹去其上的浮沫呷了一口,“阁下该好生学学听书的礼仪一事了,听书时专注故事和说书人才是正事。”

橙发年轻人这时却被挑起了兴致,坐正手撑着脸,笑得眯起了眼睛,“岩王帝君相似的故事听得太多了,帝君本人不讲讲其他故事作为补充?”

钟离轻飘飘扫他一眼,“阁下方才说早已腻烦了,这时怎又换了主意?”

“说书乃是二度创作,哪有从故事中描述的本人嘴里说出来好听,”达达利亚暗蓝的眼瞳注视着前岩神薄抿的嘴唇,半真半假地撒起娇来,“好先生,且说与我听罢,我再不多嘴多舌了。”

钟离将茶盏轻轻搁下,忍不住眼中带笑看了达达利亚一眼,站起身来,“此处言事不方便,我们先行去往珠钿舫,再听我道来……”。


(二)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一柄柄锋刃划出一道道口子,直让人鲜血淋漓脸颊生疼。无边无际的大雪将整个世界掩埋,风雪在各处肆虐,空中扬起片片雪尘。

至冬的暴风雪很少止息,无休无止的白抹去了一切痕迹,皑皑白雪像碎骨铺洒在天地之间。这样的天气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当地人也要避其锋芒,小心不被至冬女皇的权柄所伤。

有一个身影却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祂仿佛完全不惧这风雪,金色的竖瞳投射出震慑人心的光芒,身上仅裹着一袭白色斗篷,一缕棕褐色的长辫从兜帽的孔隙中伸出头,随着步伐摇曳于背后,像一尾游龙。祂足上却是不着一物,赤足凌空行于雪地之上。

摩拉克斯刚从至冬女皇的宫中出来,在与女皇议事订立契约后祂谢绝了女皇的挽留,决定在附近休憩一会儿就回璃月,独自思忖这所谓“最后的契约”的内容。

思虑良久也未看清提瓦特和世人的命星运势,摩拉克斯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不再作他想,正准备回转身回璃月,突然一阵刺鼻的异香冲出雪地,直冲进祂的鼻腔,灌入大脑。是魔物的气息!

光点在摩拉克斯手中迅速凝聚,一柄金灿灿的长枪出现在祂的手中。辉煌的光芒从贯虹之槊上刺出,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曜日,摩拉克斯无与伦比的气息轰然炸开,探查着周围的环境,周身每一个角落都被祂的气息镇压着瑟瑟发抖。

摩拉克斯提起十二万分的谨慎,这个魔物的气息异常强大,如果任由它出来为祸世间,至冬宫附近的安全将会受到极大的威胁。考虑到方才与至冬女皇签订的契约,摩拉克斯判断有必要将魔物斩杀,以免横生枝节。

神力对周围环境进行一番勘探后摩拉克斯确定了魔物气息传来的方向,一闪身来到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旁。这条沟壑绵延不绝,深得吞噬了所有外界的光线,却从底部弥漫出深紫透黑的雾气。

不祥的紫黑色隐隐含着魔物的气息,摩拉克斯金珀色的眼瞳盯着深渊,确定了这就是祂在找的魔物,开启玉璋护盾后纵身一跃,一颗金黄的石星坠入那不可捉摸的黑暗。

摩拉克斯跃下来后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这片深渊竟然是一片广袤的地下空间,脚下是乌黑的泥土,身侧就是河流,远处还有连绵不绝的平缓丘壑。只是这地下怎么会有这样一片空间,祂俯下身仔细打量,果不其然,泥土和河流弥散着腐臭令人作呕的气息,所谓”丘壑“是魔物尸体堆积形成,“泥土”是血肉腐蚀而成,“河水”是从尸体未干涸的伤口中流出的魔物污血。

摩拉克斯蹙了蹙眉,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场面祂不是没遇见过,不如说每次魔神之间的大规模交战都不可避免会出现这样的情境。祂虽不忍见到生灵涂炭,却也明了这是为了最终和平所必需的代偿。但是在魔物的巢穴中出现这般情景所昭示的往往是此处的魔物之首异常强大,此地的其他魔物臣服于它抑或早已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看来一场苦战在所难免,摩拉克斯捏紧了祂手中的贯虹,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循着魔物气息传来的方向行进。砰砰,砰砰,走近了,摩拉克斯听见越来越响的声音如擂鼓一般轰鸣,祂一时分辨不出这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魔物异常强盛的心跳。

“原来摩拉克斯也会有紧张心悸的时刻吗,”达达利亚咬了一口茶点,馥郁芬芳,唇齿生香,无愧于珠钿舫响当当的名头。“我还以为摩拉克斯心如磐石,不可移转呢。”

“磐石亦可有心,我亦如此。阁下莫要以此度人。”钟离不轻不重地扫了达达利亚一眼,只是这一眼好似水波横,对于年轻人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既指名要我述说当年事,便仔细听,急不得的。”

达达利亚端起茶喝了一口,却因为太烫忍不住吐舌头,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吧好吧,全听钟离大人的。”“阁下莫要再打诨了,若人人如你这般调笑说书人,这评书也说不下去了。”


(三)


污血在地下蜿蜒横流,摩拉克斯跨过一条条河流,避过洞穴顶上滴落的腥臭腐液,终于靠近了魔物所在。它身上遍布丑陋的鳞甲,身躯庞大如一座山岳,头颅上支棱着一对尖锐的犄角,鼻息像轰鸣作响的雷霆。这头魔物魔力高强,在此地称霸已久,今日如不剿灭今后恐酿成大祸。

摩拉克斯正欲显出真身处决这头魔物,却看到在魔物前有一个小得难以发现的孩子。魔物体型巨大,跟它相较那孩子真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手上握着一柄短刃,黯淡无光但是还算锋利,以微小的身躯跟魔物对峙。那孩子约莫十多岁的模样,看着快要撑不住了,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前后摇晃,仿佛一下秒就会倒在魔物跟前再起不能。

摩拉克斯忖度了一下是否要在那个孩子面前显露真容,最终还是没有处理那个孩子。祂不忍伤害无辜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这孩子能来到这里太过殊异,暂且留下他罢。心念电转间摩拉克斯化出真身,腾跃而起。

摩拉克斯真身乃是龙神,覆盖其身的是坚实的鳞甲,其头颅上一对金色犄角昂然而起,金黄的鬃发和须毛飞扬。最夺人心魄的是祂巨大的金珀色竖瞳,其间透出的光芒,仿佛能勘破世间一切伪装。

祂颀长的身躯舒展开来,真身显现时迸发出的刹那光芒似乎能照亮世间一切污浊,如烈日灼心,照亮了深渊地底的永夜,那是高于世间万物的存在,在祂显出真身降临世间时无人敢做任何非分之想,皆伏倒于地迎接他们的神明。

摩拉克斯纵身出去, 祂两个乍然相逢,不知深浅。叮叮当当,左右交加。一个暗藏神妙,一个云腾雾绕。使动法喷云嗳雾;展开手播土扬沙。一时间地动山摇沙土满天,地崩山摧乾坤倒转,龙舒利爪,魔展獠牙。天日为之失色,地脉为之动摇,刹那间祂两个交战数百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电光石火间摩拉克斯的利爪电射出一道数百丈宽的闪电,那魔物躲闪不及,终被摩拉克斯斩下头颅去。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魔物被斩断的颈部流出来在地上积成了一摊水洼,硕大的头颅滚落在一旁,腐烂难闻的气味从伤口冒出来。摩拉克斯上前确认魔物已经彻底消亡后,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调息。

虽面上不显,但是祂也受到了魔物死亡造成的巨大冲击波影响,一时受了点轻伤。祂拭去脸上沾染的黑血,将贯虹召唤出来立起一个光障护住自己。

一般的魔物无名无姓,但是刚刚斩杀的魔物强大到祂也曾听说过,名唤因波斯,狮头鹅脚兔尾,是可以赋予人智慧与勇气的魔物。

但是它也异常狡黠,以智慧与勇气为饵,待不明真相的世人上钩后便吞噬殆尽。无论是从铲除魔物还是从契约之神处决违反契约的生物来说,因波斯都难逃裁决。

虽说如此,但是既然有此传说,应当是有人达成了条件,从因波斯处交换到了智慧与勇气,只是连祂也不知条件为何。摩拉克斯调整好气息站起身来,走向那个还伫立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孩子。


(四)


摩拉克斯走近那个孩子,首先映进摩拉克斯金色眼眸的是孩子亮蓝色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如婴儿未见污浊世间般的透亮蓝色,好似晨星犹在时透净的天空,极地白星的光彩碎落在静谧的湖水中,明丽得让人不忍扰动。

与婴儿蓝眼睛相对的是灿烈的橙发,孩子有一头不驯服的,微翘卷曲的头发,如初升的朝阳一样灼目耀眼,好像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摩拉克斯伸出手给孩子注入了一道力量,他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重新现出了活力。孩子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带着探究和好奇打量着面前的岩神。

“钟离,那个孩子该不会是我吧,” 达达利亚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筷子在碗里的腌笃鲜上不停戳弄,“如果是我的话为什么我不知道,就算我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阁下莫要心急,且再等等,听我陈说。”钟离舀起一勺鲜笋放进碗里,面上没有一丝波动,达达利亚也只好按捺住急躁继续听钟离叙说。

“你是神吗?”孩子突兀开口,晶蓝色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眼前的神明,全然没有一丝畏惧,好像在欣赏一样美丽而未知的事物,“我没有见过神,但是我听说神都是很厉害的,刚刚你那么轻松就解决了魔物,只有神明才能做到吧?”

“既已有此猜测,吾也不必隐瞒,不错,吾乃岩神摩拉克斯。”一道异样的光从摩拉克斯冷金色的淡漠瞳孔中闪过,这孩子机敏得使人惊讶,现在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待二人分离后需要修改他的记忆吗?摩拉克斯看着孩子蔚蓝色的眼瞳,念头闪烁间决定还是暂且搁置这个问题。

“神明摩拉克斯,你可以带着我吗,”孩子亮蓝的双眼饱含期盼看着摩拉克斯,“我叫阿贾克斯,从家里出来后就迷路了,被熊和狼追逐,一不小心掉了进来,我不想回家,你可以带着我吗?”

“你不属于这里,为什么不回家?”

阿贾克斯垂下头,扯着衣角嘟囔:“不想回去,家里好无聊,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变,我想去冒险,想做大冒险家,你可以带着我吗?”

“深渊地底魔障丛生,你还是早日离开此处,若忘记来路吾可以护送你出去,况且你为何如此信任吾,就不怕吾对你不利吗?”摩拉克斯蹙了蹙眉,祂随后要清理附近的魔物残渣,无暇顾及阿贾克斯。

“神明大人这么厉害,要是想对我下手早就动手了。你带上我吧,我可以帮你的忙,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而且,”阿贾克斯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那个魔物没有吞掉我吗,我跟它对峙了好久,你就不奇怪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既如此,你便随我一同清理残渣罢。”摩拉克斯斟酌了一会儿,既然无法劝说他离开,他身上的力量又太过特异,不如留他在身边观察,待到合适的时机再送他出去。

“太好了,我可以跟着神明去冒险了,弟弟妹妹们知道了肯定很羡慕我,要我讲跟你一起的故事,”阿贾克斯明显兴奋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离,“那么,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呢,神明大人?”

“不必如此,唤我本名摩拉克斯便好。”摩拉克斯以神力查探了一会儿四周,寻到魔物气息最浓重之处,便带着阿贾克斯朝更深处走去。


(五)


“我的好先生,你可真能忍啊,你早就见过我了,但是现在才说?”达达利亚看起来面色不善,眼睛越发眯起来了,句末语气上扬,手中的筷子快要把碗里的菜戳烂了。

钟离此时却顾左右而言他,“公子阁下,此时天色渐晚,珠钿舫也将要歇息了,我们不妨移步去璃月街头再叙。”

“好啊,全听钟离先生安排,毕竟先生以前是神明,什么都懂,我听从安排就是了。”达达利亚暗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钟离,好像要盯进肉里,把他此时的模样刻进记忆的最深处。

晚风习习,此时的璃月港人声初歇,渔火归岸,各处的灯早已亮起,晕照着人们回家的路。达达利亚与钟离漫步在街道上,暗流在二人之间流动,暧昧不清的灯光在他们身上镶了一层边。漫步是真的慢,一方有心拖延,一方闲适安然,就看谁先经不住。

到底还是年轻人先败下阵来,话语冲口而出:“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我对这件事毫无印象,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阁下为何会忘却当年事,我也知之不深,只有一些推测,至于为何现在才告知阁下当年事,待我叙述完后一切都将清晰明了,阁下莫急。”

“神明大人好手段,”达达利亚突然大笑不止,笑得身子都弯了,好像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声刺破了静谧的夜景,“早先救了我又不告知我,问我遗忘的原因只说约莫知道一些,摩拉克斯,这又是你所谓‘契约之外的手段’吗?”

昏黄的灯光从街边房屋的窗格里透出来,被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碎在二人身上,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也看不明心思, “阁下如此指责我却是过了,我与阁下既已相恋,断然不会再行欺瞒阁下之事。现下阁下情绪不稳,我们不妨进往生堂再谈。”

原来二人此时已经行至往生堂楼下,灯火摇曳,窗上并无人影,想来是专为钟离留的灯。钟离引着达达利亚上楼进到了往生堂会客室内,颇像曾经摩拉克斯带领阿贾克斯进入洞穴更深处。

热气袅袅,达达利亚吞了一口钟离沏好的茶,滚烫的茶水直灌进腹中,口腔的黏膜好像都被烫熟了,心里的火愈发蹿起来。达达利亚忍住了吐舌头的冲动,深呼吸几次,他在钟离面前好像总是冒失莽撞,行为失准。

神明大人究竟有什么魔力,哄得曾经的自己跟着他走也就罢了,来到璃月后还利用自己陪他完成考验,现在又哄骗自己与他结下契约,将一颗真心就这样交付出去。

钟离端坐着品茶,对落在自己身上灼人的视线恍然未觉似的,直到达达利亚快忍不住了方才开口道,“我适才还未讲述完整当年的事,阁下如还想知晓便不要再这般打量我了,我自会将一切说明。”

“好啊钟离先生,反正无论形势怎么变化,主导权总是在你手中,那你不如把事情都说明白吧。”达达利亚今日实在火气上涌,才从至冬参加完女士的葬礼回来,本想与年长的恋人温存一番,怎料却意外得知这件事。

钟离执着茶盏,只是看着水中的圈圈波纹不言语,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续上了故事。


(六)


又一只魔物残渣……摩拉克斯从尸体中拔出贯虹,因为插得太深拔出来时还翻出了血肉,发出轻微的嗤声。祂蹙了蹙眉,眉心纠结在一起,清理魔物残渣不是难事,本应可以较快完成,但是愈往深处行进魔物残渣也愈多。看来在因波斯无法探知的洞穴深处还隐藏着一个魔物残渣的聚集地。

在陪伴的这些时日里,摩拉克斯已经探明了阿贾克斯能与因波斯对峙如此之久的原因。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成为某种深渊之力的容器,这种力量比因波斯的更为强大纯粹,让因波斯也颇为忌惮。

不过目前看来这股力量不会主动伤害阿贾克斯,即使他尚不能完全掌控这种力量,也只是在他过度使用时会产生很强的副作用。关于这股力量为何会选择阿贾克斯,祂也只有大约的推测,这涉及到提瓦特最本源的秘密。

阿贾克斯见祂一时没有行动,提起脚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地走到摩拉克斯身侧,打着手势询问是否继续向前。在清理残渣的这段时间内,阿贾克斯在祂的指导下愈来愈像一个真正的战士,小心谨慎,出手果决,意志顽强,像一头时刻紧绷着的雪狼。

思及此,摩拉克斯感觉什么东西充盈在心中,似乎有一点点……骄傲?就像当初教导魈和甘雨成长为可以守护璃月的仙人一样,阿贾克斯虽然年龄尚小,但是也在祂的见证下一步步走向更高处,不再是只想去冒险的轻狂莽撞的小孩。

但是祂也有些许担心,阿贾克斯对于力量的狂热追逐祂曾在不知多少人身上见过,对于某一样没有尽头的事物的追求,也许会使人疯狂,进而疯癫,坠入深渊。在出去之前祂还需教授阿贾克斯切莫被庞大的力量所迷惑,如何更好地使用深渊力量。

摩拉克斯给出了明确的手势,二人便再度动身,朝着最深处走去。为了不惊扰魔物他们手中唯一的光源只有摩拉克斯凝出来的一团光亮,微弱的光亮只照亮了他们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四下里皆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滴答,滴答,阴暗潮湿洞穴顶不断滴落着腐臭的液体溅在地上,在万籁俱寂的当下轰鸣作响,砸在他们的耳朵里,心上。他们就这样,互相陪伴着在微末光线的笼罩下一步步投身进无边的黑暗,向世界的终焉走去,不知能否见到尽头。


(七)


在进入洞穴后摩拉克斯铺展开自己的神力进行探察,这里没有强大魔物的气息,却潜藏着另一道力量。那道力量极为隐晦,也无敌意,反而隐隐牵引着摩拉克斯朝它的方向走去。

祂心头大为震动,能在自己的探察中隐藏如此之深,并且在感受到自己的神力后毫无退缩之意,还敢于向自己发出邀请,想来难对付程度不会亚于因波斯。如果只有自己也就罢了,最多不过拼个两败俱伤,但是现下阿贾克斯还跟随在自己身边,战斗之间难免无暇他顾。

阿贾克斯站在摩拉克斯身侧,抬头看到了祂布满阴霾的脸,也许摩拉克斯也不曾意识到此时自己的表情有多骇人。那是神明准备降下天罚的神情,也是战士在濒临战争前的表情。

阿贾克斯虽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不知道连神明都感到棘手的险境下自己能帮上什么,在心头快速过了一遍摩拉克斯教过自己的事情,上前一步,握住了祂的手。

摩拉克斯诧异地看着阿贾克斯,无机质的金色瞳孔闪烁,阿贾克斯抬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毅神情,那是一种已然做好赴死准备的,成长为真正战士的神情,即使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也愿意跳下去。

“摩拉克斯,你教过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首要的就是保持冷静,只有镇静才可以在战斗中赢得最后的胜利。我还太弱了帮不上你,但是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我们已经战胜过那么多魔物了,一定会胜利的。”

摩拉克斯闻言不禁失笑,自己此时居然还需要一个小孩提点,当真是不应该。不过阿贾克斯温暖的干燥的手掌与自己黑色岩石质地的手掌相握,竟然也让坚硬冰冷的顽石感受到了一些不同。“阿贾克斯,吾还不到需要你安慰的程度,接下来的战斗非你所能参与,你莫影响到吾便好。”

阿贾克斯刚点了点头,就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摩拉克斯心头大骇,蹲下身扶起阿贾克斯发现他双目紧闭,呼吸倒是还平稳,也没有明显伤口,看起来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

摩拉克斯将阿贾克斯轻轻放在地上,用贯虹之槊一圈设立一个保护罩后站起身,无与伦比的气势爆炸开来,尖锐磅礴的轰鸣声宛如龙吟,祂身周的空气仿佛被压成了实质,如磐岩般不可撼动。

“阁下如再不现身,吾会亲手将你找出来,届时便悔之已晚了。”摩拉克斯冰冷的怒气随着神力一起压抑着广阔的范围,神明发怒之时天地都为之失色,地面上隐隐有鸣雷声传来,在这种气势压迫下万物皆为之伏倒。

一个纤细的少女就在这样的威势之下出现,她浓黑的长发垂至脚边,脸色苍白,像在地下多年不见阳光。最殊异的是她的眼睛,黯淡的红色眼睛嵌在惨白的脸上,像一片干涸的血迹在雪地中。

少女戴着兜帽和面纱,身披厚重的斗篷,她抱持着双臂,静立在原处看着摩拉克斯,身上没有一点气息,但是抗着恐怖的威压一步步走出来。


(八)


“摩拉克斯,不必如此紧张,我无意伤害你们。”她的声音很怪异,像冰冷的金属在地面上剐蹭,“我名丝柯克,此番现身是为了带走阿贾克斯。至于他为何会突然晕倒,是我为了谈话方便,调动了阿贾克斯体内的深渊之力将他的精神力暂时收束,对他的身体并无伤害。”

“丝柯克女士,吾不会将阿贾克斯交托于阁下,请回吧。”摩拉克斯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将贯虹之槊举起直指丝柯克的心口。能轻易调动阿贾克斯体内的深渊之力……如不提起万分小心只怕会遭其反制。

丝柯克面对着神器贯虹丝毫不惧,古怪的笑声从面纱下传来,“即使我能教他如何使用深渊之力,让他最大程度免受这股力量带来的副作用,也不会吗?”

贯虹向左了一点,不再直指丝柯克心口,“证明给吾看。”

少女摊摊手,“做不到,我做的事情只有在他返回地面后才能感受到。但是我展现出来的力量我想已经足以证明了。”

“阁下为何会选中他,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深渊之力吗?”

丝柯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袍袖中取出一卷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羊皮纸,空灵的声音回转于地底,终古的祝祷在深渊响起:


“生于白银一般的雪国

在无月的黑夜坠入深渊

他心中常燃苍白之火,

眼中长存极地明星


但他终将孑然行于永夜,

为白日告终而不甘

为虚幻谎言而愤怒。


那就加入我等的行列走向世界的终焉吧,

须知一切的尽毁将是全新秩序的肇始

在坏灭的终点迎来的将是无垢的黎明。”


羊皮纸在丝柯克凝出的火光中打卷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消散,“摩拉克斯,不是我选择了他,确切地说是黑暗的国度注意到了他,并派遣我来带走他。想必你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深渊之力与你的神力相排斥,阿贾克斯现在还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如果再留在你身边,后果无法控制。”

摩拉克斯眉心纠结在了一起,丝柯克说的没错,在相处不久后祂便发现阿贾克斯的深渊之力与自己的神力不相容,假以时日他必受影响,积蓄的深渊之力一旦爆发出来,届时连祂也可能无法完全掌控。

“吾如何相信阁下不会对阿贾克斯不利?”

“如果我真的要伤害他,刚刚只需要调动他体内的深渊之力攻击他便可,无需跟你谈条件。”丝柯克从斗篷下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手心凝聚着一团白色的光亮。

“我听闻摩拉克斯乃是契约之神,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与你结契。带走他的条件是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送他回去地面。”

心中的天平在不断摇晃,契约之神此时在做着一次无比困难的衡量。神明的手指在对方给出的筹码上一一点过,在自己的这一端放进一块沉重的筹码,又拿出来。祂算清了所有利弊,但是感情能否衡量还有待考究。

摩拉克斯刚开始收容阿贾克斯确乎只是对他身上的力量感到好奇,出于免生横祸的考虑将他带在身边,但是相处的这段时间内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摩拉克斯往日与仙人和璃月民众相处,习惯于他人对祂的尊崇和亲近,祂也一直如君父般护佑他们。

但是阿贾克斯他不一样,且不说他对神明的“不敬”,他极其强盛的生命力,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坚定意志力,在刀尖上行走的胆大心细,对于破绽的精准把握,在面临极致危险时超乎寻常的冷静,都让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越来越像一名真正的战士。

在战斗之外他也有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人的一面——他会跟摩拉克斯讲述他的家庭,弟妹,在说起他们时脸上的笑容是这个深渊地底最亮的光。他大胆妄言说自己之后要站在世界巅峰的时候,浑身上下满是充沛的少年意气。

他也有自己的一点点虚荣心,想成为大冒险家得到别人的羡慕,希望看到他人歆羡的眼神。在很偶尔的时候甚至会向祂撒娇,说自己不想回去,他还没有打败摩拉克斯呢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是啊,他还没有打败吾,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吾也还没有教授他抵挡深渊力量的诱惑,但是将他留在身边又是否合适?

阿贾克斯本应是雪地里的孤狼,在皑皑雪尘的遮蔽下咬断猎物的喉咙;他应该是遨游于深海的吞天之鲸,搅起惊天涡旋将敌人拉进海底;他应该是……无论他应该是什么样子,他都不应该被束缚在自己身边。

“契约已成,赐汝应许之物,”摩拉克斯伸出石质的手掌,光点在手中汇聚,分出一条条金色的丝线与丝柯克手中的白色光亮交织融汇,白色的光团渐渐染上了金色。

“吾虽与阁下立契,亦不会就此放手。契约之力会对阁下形成辖制,如对阿贾克斯不利……阁下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远处的阿贾克斯,撤去保护罩后摩拉克斯便转身离去。白色的兜帽重又戴上,棕色的长辫在身后如游龙纵横,发尾莹莹闪光。

丝柯克古怪地笑了几声,“没想到摩拉克斯如此在意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的性命,他可并非你的子民,无需你的看顾。阿贾克斯之后会成为深渊力量的代行者,他效忠的神明永远不会是你。”

“吾与阿贾克斯之间尚还轮不到阁下置喙,他之后如何行事也与我无关,吾只是作为契约之神,希望阁下能依约行事而已。”

丝柯克走到阿贾克斯身边,将他托起轻抚他的头发,“真是傲慢啊摩拉克斯。对了,为了避免你的神力对他造成影响,我会消去你给他留下的所有印记,包括这段记忆。”

摩拉克斯的声音远远传来,没有一丝波动,“只要阁下不违反契约,做何事皆与吾无关,皆由阁下自行定夺。”


(九)


夜已深沉,尚有一盏孤灯在默默燃烧,灯花的影子在窗纸上摇曳,灯油已经在灯盏中积聚成一滩,一点点滴落。两个黑色的人影映照在往生堂昏黄的窗户纸上看不分明。

故事说完了,达达利亚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真是奇怪啊,他听完后并不感到被欺瞒的愤怒,也没有得知真相后的欣喜,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所有感受好像都在海面下暗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旋,将听钟离说故事时所产生的愤懑不平,震惊失落种种情绪全部被吞进去搅灭了。

灯明明灭灭,达达利亚和钟离的影子在窗纸上摇曳,看着离得那么近,但他又感觉分外远。他一时无话,只凝望着钟离。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钟离吗,达达利亚简直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一切该不会是自己做的梦吧,其实自己并没有与一个叫钟离的往生堂客卿相知相恋,自己来到璃月后认识的从来都是叫作摩拉克斯的契约之神吧,他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从小时候的阿贾克斯到现在的达达利亚,没有哪一次是逃出了他的掌心。

他恍惚间又听到钟离说话,声音好像是从渺远的不知处传来,“达达利亚,你先前与我谈起在深渊见到的巨大魔物应该便是因波斯。那魔物早被我斩杀,深渊对人的记忆有侵蚀作用,阁下的记忆应当是被篡改成了魔物未亡。如此阁下可以放下此事了。”

话音刚落,水刃双刀架在了钟离的颈项上,“钟离,我恨你,”达达利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仿佛刚刚说的是“钟离,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轻松写意。

带着满溢的不甘和怨怼,达达利亚手中的水刃往下压了压,更贴近了钟离的皮肤,一丝丝鲜血如细线一样流淌,“我恨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轻易地把我多年的目标打破,告诉我一切都是我的妄想,还叫我放下。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也是假的,给我的全是假情假意,是神明的施舍?”

“并非如此,达达利亚,我倾心阁下已久,往日行为也全部发自本心,阁下怎会作如此荒唐的猜想?”钟离本来被水形剑钳制也不见丝毫慌乱,这会儿倒是声音和心尖都在颤抖,手中所执的茶盏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我告知阁下此事恰恰是为了以诚相待,并非出于打破阁下理想之故。我观阁下近来太过依赖深渊之力,特以此告诫阁下,莫温驯地走入那深渊,坚守一开始想要变强的本心,以免成为因波斯那般可怖的存在。而在往日我们相处时我确有不足之处,伤害了阁下的一片赤诚之心。”

达达利亚不顾钟离的反应,机关枪一样说了下去,“钟离,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把你宠惯了,更可恨的是我还那么爱你。你救下我又骗了我,你打破我的理想后又说是为了我好。钟离先生,我们来打一架吧,打一架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再不提这些事情了。”

一梭子子弹全部打了出去,打在了茫茫的雪地上,激起一片雪尘,压抑在海底的暗流终于爆发,扑向了安然自若的山石。

钟离蹙紧了眉头,他本意并不想与达达利亚争斗,此时也不是切磋的好时机,只得尽量安抚他,“达达利亚,作为恋人,我无意与阁下在此时切磋;作为对手,此时此地也并非对决的好选择,我想,我们不如……”



话音未落,钟离的话头就被嘴唇堵住了,达达利亚的嘴唇很薄,平时总是微凉的,像北国的风雪在他的唇上停驻,在接吻的过程中相濡摩擦才会逐渐被璃月人丰润的唇温暖起来,像风霜被璃月暖阳一点点融化成温润的水在唇齿间流淌。平时的亲近也大多柔和有分寸,如清风拂面。

此时的年轻人却像不管不顾的野狼,攻势猛烈,在年长恋人的嘴中不断攻城略地,颇有平日里作战的风格。钟离可怜的下颌被达达利亚牢牢钳制住不让动弹分毫,唇被含在嘴中反复碾压啃噬,钟离尝到了血腥味儿,看来嘴唇是被达达利亚咬破了。

达达利亚的舌头扫过钟离口腔的每一处黏膜,扫过上颚,扯着钟离的舌头交缠,按压,像在跳一场探戈。达达利亚好像是出于意气,一定要将钟离的唇舌死死压下去,又牵扯出来逼着与自己相融。两个人唇齿相交间发出了不小的啧啧声,涎液从唇齿相接处流下来,让保守的璃月人薄红上脸,眼瞳瞪大,双手举至胸口开始推年轻人厚实的肩。

达达利亚不为所动,反而步步紧逼,一边舌头在钟离的口腔里继续胡作非为一边用试图单手压制住钟离,钟离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年轻的恋人力量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不过钟离的力量到底还是更胜一筹,挣扎出来推开了达达利亚。

钟离此时是少见的狼狈,衣服在激烈的摩擦中皱了起来,颈项上还有一丝血痕。昳丽的脸被红色浸透了,嘴唇肿胀,急促地喘着粗气,瞪视着达达利亚。但是脸上的艳红和眼中染上的水光却让这瞪视毫无说服力,反而更像情人间闹的别扭。

达达利亚眼神一暗,其间仿佛酝酿着惊涛骇浪,随时将面前的恋人吞没。他轻轻拭去钟离嘴角沾染的水渍,抚摸着钟离唇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此时的达达利亚又像顶顶温柔的情人,仿佛刚刚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让钟离窥到了他的另一面,掀起来他层层包裹下的一角。

“钟离,我可以答应你,我甚至可以与你立契,保证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使用深渊之力,”达达利亚将食指放在唇边,缓慢又细致地一点点舔舐去手上刚刚沾染的钟离唇上的鲜血。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是达达利亚却做得尤其慢,好像在细细品味钟离的滋味,让这个动作看着色情意味十足。

露骨的目光在钟离身上四处游荡,晦暗的眼神像肆无忌惮的大手抚摸过钟离身体。从钟离昳丽无双的眉眼到还有淡淡血痕的颈项,再到双手便能合抱的腰肢,最后是丰腴的大腿,在钟离羞怒的瞪视下才收回去,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但是契约讲求公平,我答应先生的要求,先生是不是也应该满足我的要求?”

“阁下且说无妨,只要是我能达成的。”

“我减少对深渊力量的使用,钟离先生之后再不许欺瞒我,而且要陪我打一架。”“阁下为何总是想与我切磋,”

钟离听闻不禁失笑,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自信而又骄傲,“阁下应当知道,在你幼时我可以轻易斩杀你的梦魇,即使现在我已不再是岩神,我的力量也绝非你能比较。”

达达利亚倾身笼罩住了坐在椅子上的钟离,一片阴影覆盖在钟离身上,“神明大人真是傲慢啊,不过我不在意结果,我只想将自己作为兵器去打磨,先生与我一战便好,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一直的愿望。”

“我观阁下也骄傲的很,竟然妄想挑战神明,想来是吃准了我不会伤害你,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万一我赢了呢,”达达利亚直起身子摊摊手,“我既然能得到神明的垂青,拿到神之心,为什么不会将神的王座踩在脚下呢?再加一条吧先生,我不再使用深渊之力,不被力量的表象所迷惑,先生不再欺瞒我,与我切磋,并且要看着我登上世界的巅峰。”

“这便是阁下的契约内容?”

“对,这是我与先生立下的一个契约,钟离先生,摩拉克斯,你敢答应吗?”达达利亚此时展颜一笑,看着又分明是意气昂扬的少年人,暗蓝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有无数的星尘掉落在海面上。

“有何不敢,我当年既可以收容阁下这头小狼,现在也可以看着阁下这头狼踏上至高之巅。”

钟离心领神会地一笑——还不止心领神会。这是极为罕见的笑容,其中含有永久的善意的表情,这是你一辈子也不过遇见四五次的。它面对——或者似乎面对——整个永恒的世界一刹那,然后就凝注在你身上,对你表现出不可抗拒的偏爱,在他面对你笑着时,达达利亚感受到——所谓的永恒,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契约已成,赐汝应许之物,阁下切莫辜负。”

10 个赞

狼崽长大的反杀

感谢评论,关于愚人众执行官狼化叼走岩神老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