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颠倒的维也纳(已完结)

啊老师写得好好:rose:达达利亚想的叛逆感觉就是很自然地出现了的感觉,一开始看到他那种乖乖的模样总觉得有种滞涩的感觉。先生的小猫真的好可爱,有一种神秘又优雅的感觉,但是却让我想起了一些怪核,一种有点诡谲的美感

谁都可以是乖仔,唯独小达不能是 :hecha2:乖仔泡不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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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鸭生活在虚假的世界的错觉

老师的文字特别特别的好:innocent::face_holding_back_tears::face_holding_back_tears:……细腻却不乏味的描写,很像麦芽糖在嘴里慢慢融化!超级超级温柔……明明是从没见过的设定,但是读起来一点也不会因未知而烦躁,好像真的走进故事里了一样 :tiantang:。看第一章的时候还非常非常想要解开钟离先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所魔法学校与城市到底有什么异常的谜题,一路看下来已经变成满心都只在乎公钟二人快点见面更进一步的模样:innocent:……特别特别美丽的故事,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妈妈在周末的时候买来纸质的杂志那种时候,只为得到阅读而感到快乐那种完全被故事带走的感觉 :tiantang:……

您来了 :ganbei:谢谢喜欢这篇,我在努力攒这篇的更新。这篇其实就是想写得像一本羊皮包裹的泛黄旧魔法书一样,我很喜欢那种发黄的镜头感 :tian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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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更新了,(土下座

达达利亚第一次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看见那个破败剧场废墟般的内院。

钟离在给他的玫瑰花苞浇水,浇完水他撂下浇花壶,同达达利亚一起看着那个剧院。他没有出声,达达利亚看他一眼,又循着他的视线看回那脏乱的绿色屋顶:“在我那边,剧场门口有今日歇业的告示,平时好像是开着的。”

“你一定没去看过。”钟离肯定地说,又笑笑,“年轻人大多不喜欢这些。”

达达利亚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确实从没去看过歌剧,但原因却是因为他从不知道文市还有这样一个剧院。

“先生喜欢吗?”达达利亚问。

“应该会喜欢吧。”钟离显然也没去过剧院,他好像第一次对那片废墟产生了兴趣,在剧院的废墟中寻找着什么,“我没有听过歌剧,那里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不掀掉或是改造吗?”达达利亚问。

“……谁知道呢。”钟离笑笑,转身从窗边离开,打开了角落那个不大的冰箱,挑挑拣拣拿出些新鲜的西芹来,“吃过晚饭了吗?”

“没,先生要留我在这吃饭吗?”达达利亚挽了袖子过去帮忙洗菜,钟离没回答他,又从冰箱里拿出别的菜和肉来,问:“有什么不吃的?”

这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开放式的小厨房就那么大点地方,达达利亚不用回头都能看见钟离同样挽着半截袖子的手,手背要比他的窄那么一点。

“不挑食,什么都吃。”他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西芹上,又听见钟离问:“你是蒙德人?”

达达利亚“嗤”地笑出来,回头看向钟离,同钟离的视线交错:“先生应该没怎么见过蒙德人?”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钟离说。

他的眼神很认真,看得达达利亚心头开花,用潮湿的手冲自己的脸指了指:“也没怎么见过至冬人?”

钟离一愣:“至冬?”

他的样子实在迷茫,落在达达利亚眼中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孩子,想必是连文市都没怎么出过。达达利亚兴头大起,文市不太下雪,他就对钟离讲他故乡那冻得死人的大雪,积起来的厚度甚至能将年幼时的他整个人埋住。

钟离喜欢听他说这些自己没见过的事,听得安静又认真,偶尔问他两句,直到一起收拾出一桌简单的饭菜才停下话头,给摩拉装了些少盐的饭菜。小猫不愿在桌下孤零零地吃,于是跳上桌来,与达达利亚看了个对眼,然后低头舔了舔猫食盆里的食物。

达达利亚好不容易治好了话痨,终于捡起了被他忘在一边的小猫,想起他们在图书室的第一次见面——就像聚餐的那口红酒勾起了他的馋虫,图书室窗外的摩拉也曾勾起了他心里的某样东西,让他打破了过去一直包覆着日常的那堵墙。他第一次穿过市区,第一次来到这座钟楼,也第一次见到了钟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与第一次相隔数个星期,却有着某种相同的契机。

或许从来都不是他找到了钟离,而是摩拉找到了他。

摩拉小口吃着饭菜,优雅得很,根本不在意达达利亚凝视的目光。

“摩拉怎么了吗?”钟离问。

“它总是陪着你,还是经常往外跑?”达达利亚把目光投向钟离。看着钟离的时候,脑中一些关于魔法与邪恶图腾的黑暗内容就被一扫而空。钟离不知道伯克斯魔法学院,这个世界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更没有什么邪恶的图腾,摩拉只是陪伴着这位先生的一只普通小猫,不太挑食,吃相优雅。

这让他觉得心情很好,却又有些隐约的担忧。钟离与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他只要走出某个区域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再想见到钟离或许只能等待摩拉下一次的到来……

而坐在他对面的先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逐渐走低的情绪,答道:“它喜欢出去玩,大概走得很远,每次回来都不太干净,招得一身灰。好在它也喜欢洗澡。”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他的猫,笑起来模样温柔。

达达利亚活像将一整盒糖果都化进血液,赶紧低头吃一口菜压了压那甜味,又问:“那它有没有……带来什么别的人?”

钟离夹菜的手顿住了,他看向达达利亚,又看了一眼摩拉,像在回想什么。

只有我。达达利亚确定。而且钟离并不知道摩拉整日里都去些什么地方,大抵也不知道或许正是那小东西将另一个世界的人招至此地。

达达利亚好奇这一切,却同样享受当下的晚餐,他给钟离夹了菜,打破这沉默的局面:“钟离先生知不知道对魔法师来说,猫意味着什么?”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将钟离的神游打断,成功激起了对方的兴趣,钟离眉眼轻轻一挑:“请说。”

“魔法的力量来自根源与精神,每个人都能够使用魔法,只要打开了某个开关。”达达利亚指尖泛起蓝色的光芒,将空气中的水分在指尖凝集。他并未吟唱那些听不懂的咒语,水珠却在他的指尖被看不见的火焰变成一道即刻消散的白烟,又在彻底匿去踪迹之前被急转直下的低温化为冰尘,落在他的手心,叫他的体温融化,变得湿润。

“元素魔法。”达达利亚收拢手指,“在魔法历开始之前,神明为人类打开了那个开关,让人类学会了调动世间种种元素的方法。但元素魔法并非只是将水蒸发,又将蒸汽凝结成冰这样简单。”

他伸出手,掌中握着什么东西。

钟离伸手去接,落入手心的是一颗冰凉而透明的小球,中间竟燃烧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小球在钟离的手心碎裂,火苗有一瞬的明亮,随即熄灭,留下一点温度,将小球的碎片化成掌中的一小滩水。

“魔法的本质,是变相的造物。”达达利亚说。

神明所赋予的,是改写的能力。

世界的造物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而魔法师干预这个过程,在世界的规则下改写造物的形态。改写水的形态,让它从液体成为固体;改写火的形态,使它从干燥点燃;再改写气的形态,在火与冰之间形成壁垒。

“魔法师触碰了世界的规则,他们将世界赋予某种源质的形态改变,变成他们自己想要的形态。”达达利亚伸手在摩拉脑袋上顺了一把毛,摩拉被这突如其来的宠爱打个措手不及,却依照本能在那温暖的掌心蹭了蹭,低下头继续吃饭。达达利亚已经不再忌惮这邪恶的图腾,小动物柔软而温暖的皮毛让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或许这就是魔法师逃无可逃的罪,所以世界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源质以特殊的能力,让它们成为魔法师最为恐惧的图腾。”

“它们会吞噬魔法师的能量流,甚至可能关闭魔法师身上那个曾经被神明打开的开关,所以也被叫做‘魔法师杀手’。”

他从摩拉头上收回手,发现钟离的表情变了,微微抿着唇,有些想笑的模样。

“这是你一开始不敢摸它的原因吗?”钟离问。

达达利亚犹豫了一秒,点了下头。

钟离把翘起的唇角压平:“摩拉只是一只小猫。”

这次轮到达达利亚自己没忍住笑了。他想起书上那些关于邪恶图腾玄之又玄的描述,再看看现在正在低头大口吃饭的小猫,忍不住搓出一点小火苗凑到摩拉面前去。摩拉抬起脸看看他,没有凑近那点小火苗,它又低头吃了一口饭,然后抬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火苗被摩拉的喷嚏吹灭,达达利亚听见钟离的笑声。

吃完饭达达利亚承包了洗碗的工作,摩拉吃饱喝足就趴在沙发上打瞌睡,钟离则坐回了他的画架前,画纸上是一幅新起草的画,画的还是达达利亚,洗碗的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看到了那幅他抱着摩拉的画,和那些猫咪的画放在一起,似乎是早就画完了,上面还有几张新的,画的依旧是猫咪。

他拿着那张画,连外行都看得出钟离画得很好,可他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抑或是忽略了什么。他盯着画面一头雾水,钟离只当他是喜欢这幅画,却不说要送给他,只问:“你还来吗?”

达达利亚从毫无目的的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把那张画放回去,去看钟离正在画的那一幅:“我会来的。”他站在钟离身边,看着画面上逐渐勾勒出的那个自己。

“你能来吗?”钟离没有抬头,笔动得很快,在纸上摩擦出窸窣的声音。

达达利亚觉得钟离也许是期待下一次见面的,他没有见过其他从别的世界来的人,或许也没有什么朋友……

某一条回路忽然搭出一点火星,“噌”地明亮起来。

他的脑中回想着初见那日送他离开的钟离。

钟离不曾同他说过再见,甚至在那天为那副画打好了一个完整的底稿,也许在他走后就完成了那副画——钟离并不认为他们会有第二次的相见,那幅画不过是他为这一期一会留下的纪念。

钟离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让人难以喘息。达达利亚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正体几何,只是忽然想要拉近一点与身边这个人的距离。

他俯下身去,手掌不轻不重地压上钟离的肩膀:“我会来的。”

他几乎能感受到这具身体所拥有的鲜活热意,钟离转过脸来,呼吸轻飘飘地拍在他脸上,极近的距离下他看见钟离眼底的错愕。

这些都让他安心极了,他直起身,手却没有收回,第三次重复道:“我会来的。我有一些猜想,等我回去就能验证。”

钟离的画笔重新落在纸上,窸窣声与说话声一同响起:“你是说你能到这里来是因为摩拉?”

“我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至少摩拉真的出现在了我的世界。”达达利亚说到摩拉的时候,小猫大约是听见有人叫它,跳下沙发溜溜达达地过来了。达达利亚把它抱起来,“传说中除了能吞噬魔法能量流之外,猫还有一种能力。”

他对上钟离的目光,卖弄似的笑了一下:“打开世界的暗面。据说那是独立存在于世界之外,却和世界无比相似的另一个世界。”

那里会吞噬一切,不论是魔法,还是作为“人”的存在。

达达利亚咽下后半句话,本以为钟离会对自己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感到好奇,可钟离这次反应平平,只是继续画着画。这一次他没有打出第一次那样完整的底稿:“那幅画好的不能给你,如果你还来的话,我送你一幅新的。”

达达利亚不在意他明显回避的态度,伸出小指,孩子似的要同他拉钩:“我说来就一定会来。在我的老家,说谎的舌头全冻烂。”

钟离沉默着,笔也停了,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像第一次见的那天,达达利亚将要离开的时候。

达达利亚没有放下手,他执着地等待着,等到钟离挺拔的背微微卸了些力,面上有了点笑意,拿着画笔来同他拉钩。

“在我的家乡,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tbc.

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一本泛黄发旧的魔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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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喜欢!!特别喜欢!!!好像藏在时间缝隙里的先生和翘课好学生鸭鸭!!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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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face_holding_back_tears:老师真的特别会写啊啊所以原来是不同世界的小达和小离吗!摩拉小猫卡瓦 :menpiao:宝宝你是一个媒猫(?怪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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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喜欢!!

是的,这篇在世界观设定上可能会有点晦涩,我在想办法用能表达清楚的方式来写,谢谢你喜欢 :tiantang:

可能鸭鸭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暗面,他自己的意识和性格被封印了,魔法学院不允许的东西好像就是小小的能融化枷锁的东西。曾经醉酒后画猫咪图腾的学长,和鸭鸭饮酒后性格的变化。钟离的世界应该也有对暗面的传说,他应该也知道什么,好期待后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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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从钟楼离开,达达利亚没有回家,他在市中心买了点宵夜,又拎着宵夜翻过学院的外墙回了宿舍,推开门时赫梅克刚从浴室里出来,用魔法烘干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见他的时候眼睛瞪得比嘴还要大。

“你去哪了!”赫梅克冲向达达利亚,摇晃着他的肩膀,“席琳老师满学院找你,说你没去校长室,也没有回家。你会被扣学分的我的朋友!”

达达利亚早料到如此,他没打算解释,用买回来的宵夜堵住了室友的嘴,早早睡下了。

一夜无梦,他用魔法织出的蓝色小鲸鱼闹钟在凌晨四点无声地将他叫醒,赫梅克在自己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熟睡着,天还有许久才亮。

达达利亚从自己的书桌柜子里摸出半瓶火水。

把这瓶火水从街上买回来的那天他遇见钟离,他带着这瓶酒在钟离那里逗留到夜深,回家之后在家里喝掉了半瓶,剩下半瓶就像被他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想起来,直到前些天他忽然在自己房间的柜子深处发现了它。

打开瓶盖,熟悉而冲人的酒香满溢而出,达达利亚喝了几口,冰冷的辛辣滑过的地方变得温热,连深夜的冷风都无法穿透那种热意。

他照旧避开了巡查的魔法小鸟,沿着旧路穿过深夜无人的市区,绕过水花停止的喷泉,看见了“今日歇业”的剧场。

达达利亚抬起头寻找钟楼屋顶的窗户,找见那个破裂的窗洞。

他像翻过伯克斯学院的围墙一样翻进剧院某扇没有关好的窗,落在剧院的外走廊上。

地面很干净,墙上的壁灯也没落多少灰尘,剧场的门轴上了少量的润滑油,门有些沉重,推开的时候却安静无声。

这是个颇有规模的剧场,红色的座椅打理得很干净,舞台设备的修缮工作都做得不错,看起来有些年代,却并不显得陈旧。舞台上方有个巨大的吊灯,设计得精致而华丽,达达利亚却总觉得它有些摇摇欲坠。

他沿着观众席中间的红色地毯慢慢地走,直到站在了舞台前。

有点像枫丹的欧庇克莱歌剧院。

达达利亚不会画画,他只有用自己的视线一点一点描摹这个有着绿色穹顶和大片红色座椅的剧院,他几乎走过剧院的每一个角落,记住剧院高处的花窗。在下一次与钟离相见的时候,他就可以对钟离说一说这座沉睡的建筑,告诉钟离那片废墟里掩埋着怎样的色彩。

他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离开了剧院,没有在外面多做逗留,径直回了学院,从宿舍拿书去上早课。

他照旧在赫梅克旁边落座,赫梅克把占座的书挪回自己面前:“一大早的你又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逃课不来了呢。”

“这不是来了嘛。”达达利亚依然对自己的所为闭口不谈,赫梅克想起他昨晚捎回来的夜宵,没有再问他什么。

课照常上,什么与日常不同的事都没有发生。课堂上的达达利亚还是那个没有缺点的优等生,可是课堂后向他搭话的学生却变少了,也没有人敢去问昨天席琳老师到处找他是怎么一回事。

曾经的优等生最近变得有些不好接近,他开始犯错,不服管教,似乎已经被院方盯上——傍晚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时学生们又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席琳老师,像昨天那样,席琳那双犀利的眼一直看着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同席琳对上视线,却发现席琳的态度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差,甚至比平日里都软化许多。

达达利亚直觉席琳这次还是来找他的:“管理学的席琳老师,我想你已经看了我很久了,是什么事让你一言不发等着我来提问?”

路过的学生也同上次一样议论纷纷,第四学部最温和有礼的优等生在他们眼里彻底成了刺儿头,连老师都要挑衅。可达达利亚并非是以挑衅他人为乐,他只是无端地觉得面前这位老师有些令人不快。

“特勒斯先生想和你谈谈。”席琳并未对他的挑衅做出反应,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昨天下课之后你没有去见他,我只能亲自把你带过去。”语罢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开,教室里已经准备开始上课,赫梅克在座位上给他使眼色,帮他把课本收进了包里,达达利亚只有如席琳所愿跟过去,在她身后说:“这样会耽误我上课。”

“和特勒斯先生将要跟你说的事情相比,那不算什么。”席琳答道。

优等生其实也觉得一节课算不了什么,他乐得光明正大地逃掉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却在跟着席琳走进行政楼的时候瞥见西边走廊尽头窗外一点深色的影子。

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席琳站住等他,问他在看什么。

窗外什么也没有,那点深色的影子转瞬即逝,达达利亚告诉席琳他看见了松鼠,因为那外边有几棵高大的松树。席琳没有理他,走在前面上了楼。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高处的小窗泻入的光照在达达利亚脸上,当他抬起手遮挡的时候,小小的影子晃过小小的窗口,也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走廊深处的阴影中挂着校长室的牌子,席琳把达达利亚留在门口,告诉他在这里等。

校长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走廊里静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无人世界,那些小小的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叮铃——”

迟来的脆响撕破寂静,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黑色的小猫探进半个身子来,耳朵轻轻抖动,琥珀色的金瞳看着达达利亚,冲他小声咪咪叫。

达达利亚几乎是下意识把它薅进怀里,从窗口探出头四处张望,好在周围没有一个人。

“咪。”摩拉舔了舔他手指的关节,又从他怀里跳下来,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它跑到走廊的正中,又回过头来看达达利亚,像是要达达利亚跟它走。

达达利亚没有跟上去,今天的谈话避无可避,他只有在这里等着席琳出来叫他。脑中清脆的猫铃铛声催促般响起,摩拉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着急似的打着转。

校长室的门被拉开,小小的身影一跃跳上高处的窗台消失不见,连达达利亚脑中的铃铛声也消失了。

“请进,达达利亚同学。”说话的不是席琳,而是坐在校长室大落地窗前的一个老人,他的面前放着一张方形的木质小几,上面搭着讲究的深红色桌布。

席琳在达达利亚进来后关上了门,并退到了门边的阴影中。

头发花白的校长特勒斯为最优秀的学生准备了一把椅子和一杯咖啡,而达达利亚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您找我有什么事?”

特勒斯很中意他,并不介意他拒绝椅子和咖啡:“我校一直采用十五年学制,这是你在这里学习魔法的第十二年,只有不到四年就要毕业了。”

达达利亚没有回答,特勒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叫了一声“席琳老师”,问:“这是席琳老师毕业以来留校做教师的第几个年头?”

“第十九年,校长。”席琳说。

特勒斯看向达达利亚:“邀请优秀的毕业生留校教学是我校的传统,为的是给他们一条稳定的路可走,也是为了魔法历的延续。现在在伯克斯任教的老师,几乎都是伯克斯的毕业生。”

他站起身来,苍老的身躯得依靠一根魔法杖似的弯曲拐杖才能站稳,手握的地方已经变得光滑。他对达达利亚说:“你成绩优秀,如果有毕业后留校任教的意愿,那么最后的三年,我会安排你成为助教。在这三年内你能兼顾学业与助教工作的话,毕业后将直接获得在伯克斯正式任教的资格。”

特勒斯走起路来不太稳当,达达利亚扶了他一把,他用那皮包骨的手抓着年轻人的手臂来到办公桌后的书柜前,从那些花花绿绿的书里抽出其中一本。

“你愿意看看伯克斯的历史吗,年轻人?”

达达利亚带上了校长室的门,席琳没有同他一起离开。

他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间,穿过昏黄的光与昏暗的影,觉得一切都变得有点恍惚。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伯克斯学院学习魔法是为了什么,自幼时家里便从至冬搬到文市,只为了能让他在这里学习魔法。可学完之后呢?达达利亚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是要带着家人重回至冬,回到家乡海屑镇,还是留在文市生活——现在特勒斯先生为他提供了轻松而稳定的第二条路,并留给他半年的考虑时间。

席琳告诉他三年的助教工作很简单,因为伯克斯的老师们除开一些小小的跑腿工作之外并不需要别人帮他们做什么,他们是魔法师,魔法会为他们解决大部分琐事。若是达达利亚在半年后成为某位老师的助教,那以他的成绩,再三年后的正式任教资格几乎等于板上钉钉。

特勒斯给他看的是一本相册,相册里保存了伯克斯建校以来每一届学生的毕业合影,还有每一位留校任教的毕业生资料。

“他们之中少有比你成绩更好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说不定你能教出比你还要优秀的学生。”合上相册的时候特勒斯这样对他说。

达达利亚走出了长廊,下楼的时候从楼梯间的落地窗看见风平浪静的海。他晃了晃脑袋,把关于未来的烦恼暂时从脑袋中甩出去,回了一趟宿舍,又从宿舍回了家。

今天来给他开门的是最小的弟弟托克,因为冬妮娅在桌边写她的作业。达达利亚刚一靠近厨房就闻见新鲜的果香,他的妈妈手边放着装满了一整个木桶的金黄树莓,水池里正在清洗的是另一种红色的树莓。

“要做果酱?”达达利亚心情好起来,从木桶里顺走一两颗扔进嘴里。女人笑着回过头来,又给他一颗洗好的红色树莓:“我不是说过,只要你想吃,家里就会有的。”

三子已经十九岁,个子长得比他远在至冬的哥哥姐姐都要高,是伯克斯学院第四学部最优秀的学生,在她眼中却仍是个孩子。她拿了一只小碗,把金色和红色的树莓各装了一点,塞到达达利亚的手里:“冬妮娅、安东和托克都吃过了,这是你的份,阿贾克斯。剩下的全都要用来做果酱,不许偷嘴了。”

达达利亚想起之前吃完的果酱嘴里泛酸,他端着小碗去看冬妮娅写作业,可妹妹在学校成绩优异,他这个哥哥起不了半点作用,只有坐在边上和安东托克一起分食了那一小碗树莓,给冬妮娅留下几颗。

“你有想过要回至冬吗?”他问冬妮娅。

“我没有去过至冬!”托克插嘴。

“我也没有。”安东挨着他坐着,“但是爸爸妈妈和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冬妮娅则是觉得有些诧异,她想了一会,用笔杆戳着自己的下巴说:“我有一点想回去看看,可是哥哥,我们离开至冬的时候我只有三岁,没什么印象的。”

达达利亚一愣,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全家刚到文市的时候,安东和托克还没有出生,哥哥和姐姐留在至冬念书,因此父母带在身边的只有八岁的自己,还有背在背上的冬妮娅。

“也是,那暂时不考虑这件事了。”达达利亚把剩下的树莓放进冬妮娅手里,拿着小碗起身走向厨房。

不知为何他感到自己有些焦躁,也许是出于对未来的迷茫,他无法想象从伯克斯学院毕业后的自己将何去何从。

就好像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处。

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和家人一起吃,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就这么睡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满眼都是风雪,达达利亚低头看见胸前摆动的红色饰物,饰物的一端连着金色的编织绳。他面前有一片枯树林,就算再大的风雪也无法撼动那些深冬里发黑的树桩,它们就像一座座伫立的绞刑架。

达达利亚往身后看去,看见一片温暖如春,草地上修葺着漂亮的白色栅栏,里面有一群羔羊。

羔羊们在栅栏围出的那块地里喝水散步,只有一只在挖坑,它格外顽皮,一身洁白的皮毛在坑里滚得泥泞不堪。达达利亚看见他的父亲从栅栏外的房子里走出来,抓住了那只顽皮的羊,用手中的刀抹开了它的脖子。

“我只是发出邀请,迈开步子跟我走的却是你。”礼帽稳稳地戴在头上,猫站在达达利亚身边,弯腰对他行了一礼,“女皇陛下要我问问你,觉得哪种玩具更有趣?”

猫的领结上金色的铃铛摇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他的身影有一瞬间变得模糊,又迅速变回清晰的模样。他身后燃起大火,火焰逐渐将他吞没,那戴着礼帽的青年在冰冷的大火中变成声音嘶哑的巨大怪猫,将达达利亚身前身后的草场羔羊与绞刑架似的森林全部吞没。

世界一片漆黑。

“……只是一只小猫。”有人笑着说。

达达利亚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有些惊魂未定,似乎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但他一点也想不起。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月朗星稀,于魔法师而言是能量流丰沛的好天气。想不起来的噩梦就丢在一边,达达利亚在窗前站了一会,拉上窗帘转身走出房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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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时间一天天过去,达达利亚仍未得出是否该留在文市的结论。

他没有同父亲和母亲商量,因为他知道不论是留在这里还是返回至冬,家人都会无条件支持他的选择,就像安东所说,他只想和家人们在一起。达达利亚不用询问都知道其他的家人也是这么想的,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可是正因如此他才无法轻易做出决定,他的选择就是整个家的选择……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他大可不必这么焦躁。

只要魔法历一天不结束,文市就会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因为它坐拥唯一的魔法学校伯克斯,伯克斯则招揽了大量魔法领域的佼佼者。留在伯克斯任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出路,可达达利亚的脑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他焦躁不安,让他的双手变得沉重,让他无法接住特勒斯递过来的橄榄枝。

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不会忽略任何异样,他试图找出令他焦躁不安的源头,可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普通,直到他在自己书桌柜子的深处发现了一只至冬火水的酒瓶,里面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达达利亚不知道。

从一个未知的节点开始,他忘记了一些东西,或许应该说是想不起来。他想不起自己曾在校外的街上购买过这样一瓶火水,却在看见酒瓶的时候回忆起店铺反射着傍晚昏黄光线的玻璃窗,也回忆起深夜他拎着装酒的袋子回了家,在自己的房间里喝掉了半瓶酒。

那回家之前呢?

达达利亚坐在桌前,想不起自己那天曾带着酒去过什么地方。

他的桌上还有一个有些陌生的东西,那是一盒没有开封的果味铁盒糖,达达利亚把它拿过来,看见铁盒外面包裹着的老式封皮,想起这盒糖是在中心街的西点店里买的。那天他吃掉了一整个巧克力千层蛋糕,大约是两人份有余,他甚至能回想起吃完蛋糕时嘴里发腻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带给赫梅克的宵夜,行政楼长长的走廊,和文市西区那座深绿色屋顶的剧院。

于是达达利亚离开宿舍,带走了那盒铁盒糖。

文市的市中正直晚高峰,达达利亚穿行在人流中,往西区的方向去,途中路过了卖铁盒糖的西点店。他站在橱窗外看见了放在柜台边的铁盒糖,和他手里的是同一种。他走进去,又在柜子里看见了他曾买过的巧克力千层,有小号的三角蛋糕,是一人份的量。

他买下了中号的那一个,店员把蛋糕装进方形的盒子里给他,并两把甜点叉。

一切都和那天相同,他的手里有一个两人份的巧克力千层蛋糕,还有一盒水果糖,直觉告诉他他的目的地就是剧场的方向。

绕过停着白鸽的喷泉,达达利亚转进弯曲的巷子,这里人来人往,绿顶的剧场门户大开,往日里写着“今日歇业”的牌子换成了剧目表演的公告板。

这不对。达达利亚想。

他转身便走,打算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大不了回到原点就再次转身,将这条路再走上一遍又一遍,总会有一次能够走进某条被他遗忘的支线——他的脚步停在支线路口,巷口没有往来的人影,只蹲着一只浑身漆黑,一边耳朵尖有着渐变金色的小猫。

小猫蹲坐在巷口那片光里,尾巴摇摇晃晃。它歪着头看了达达利亚一会,迈着小步子跑过来,在达达利亚的脚边蹭过半圈。

“咪。”小猫说。

“摩拉……”达达利亚不自觉地叫出这个名字,小猫摩拉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跑到了他面前,带着他转身,人来人往的巷子忽然失了声,高耸的绿顶建筑坍塌成一片老旧的废墟。

摩拉跑在前面,这次它会停下来等待达达利亚跟上,脖颈上的金色小铃铛清脆地响着,将浑浊的浓雾拨至身后。达达利亚想起它钻进行政楼走廊尽头窗户的样子,也想起自己抱着它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画架背后有位先生坐在那里。

“如果你还来的话,我送你一幅新的。”先生如是说。

达达利亚走进钟楼,顺着落灰的楼梯往上,他把停下脚步的摩拉抱起来。小猫安静地蜷在年轻人的臂弯里,听着年轻人带来的袋子发出声音,耳朵跟着轻轻抖动。

钟楼顶上的屋外多了一盆花,是一盆新的玫瑰,花苞是白色的。

来给达达利亚开门的先生仍旧戴着那副平光眼镜,手里还拿着画笔。门外这对组合让他有些意外,他单知道摩拉总跑出去玩,也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年轻人会偶尔出现在他的门前,却不曾料到年轻人带着装在铁盒里的老式糖果和巧克力千层蛋糕敲响他的门,怀里还抱着他那不知去哪遍地溜达的小猫。

钟离自然欢迎达达利亚的到来,答应要给达达利亚的那幅画已经画好,画的是达达利亚拿着冰玫瑰的样子。达达利亚觉得在这个世界里的钟离或许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画家,他们仅见过两次面,可画家的观察力与记忆力都出奇优秀,俗话说画人先画骨,钟离已经把他的骨相都看了个透,就算他人不在面前也能把他画得像要从纸张里活过来一样。

“是摩拉带我来的。”达达利亚把千层蛋糕切开,他早就该坐在这里和钟离一起吃蛋糕,遗憾的是上一次没有遇见摩拉,“猫或许真的有着连接两个世界的能力,这样说来魔法师畏惧它们也不无道理。”

“你在哪里遇见它?”钟离拿来了盘子,坐到达达利亚对面。

“在剧院门口。对了,我去看过我那边的剧院,里面很讲究。”达达利亚把蛋糕分进两个盘子,摩拉跳上桌子想来吃,被达达利亚把脑袋推开。他对钟离说起剧院里的装潢和宽敞的舞台,还有高处画着百合的花窗,“先生去过枫丹吗,和枫丹的欧庇克莱歌剧院很像。”

钟离摇摇头:“不曾去过,但听你说起来,就好像我也去过了。”

达达利亚笑:“其实我也没有去……”

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里停住了话音,钟离疑惑地看过来,却看不见达达利亚眼前闪过的一抹红色。

那是某顶礼帽上的装饰带,也是魔术师燕尾服内摆的颜色,与深浅不同的红色穿插成牌背上的菱格。魔术师的帽子里飞出彩带与白鸽,他牵着与他相似的女孩的手,某场奇幻的旅程走至终点,深红的幕帘落下,灯光熄灭。

“达达利亚?”

钟离的声音将他从昏暗的剧场拉回钟楼上的屋子里,宛如从冰冷的海中落到岸边晒得温热的沙滩上。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点小事。”达达利亚摆了下手,低头吃了一口蛋糕,又将这些日子的事拿出来做新的话题,“我只有三年半就要毕业了,学院向我发出了邀请,如果我接受的话,毕业后就可以留在文市,我会变成老师,在我们学院教书。”

钟离挺喜欢巧克力千层的味道,但只吃蛋糕有些腻,于是他起身去沏茶:“已经决定要留下了吗?”

“还没有,在犹豫是留下还是回至冬老家。”达达利亚也放下甜点叉,等他回来再吃,“也许会留下吧,在伯克斯做老师也算是一条稳定的出路,还能继续到这里来找你。”

钟离回头看他,与他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把这个也列入考虑范围吗?”

达达利亚差点将“当然”两个字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一时间有点尴尬,眼神乱飘,飘了一阵又回到钟离身上,有点底气不足:“……不行吗?”

钟离仍旧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诧异,但总归是笑了。他不回答,只是麻利地沏好了茶端过来,和达达利亚一起继续吃蛋糕。

谁都没有再说话,天很快黑了下来,两个人解决完一整个千层蛋糕,钟离把盘子放进了水池便走到画架前。他将送给达达利亚的画卷起,用黑色的丝带束好,交给了达达利亚。

“谢谢你的蛋糕和糖,但是回去吧。”他忽然说,“别再来了。”

达达利亚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离,对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达达利亚看出他不太开心,因为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为什么?”达达利亚问。

“回你的世界去吧。”钟离说,“你说是摩拉带你来到这里,那么以后再遇见它的话,别再跟它走了。”

钟离不再看他,转身往画架边去。身后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年轻人抓住他的手臂,握得紧紧的,在他身后问:“所以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该来这里,我也不该给你开门。”钟离挣开他的手坐回了画架前,拿起笔开始画画,一眼都不看他,也不看闻声跑过来的摩拉。摩拉跳到他腿上,被他懒腰拎起放回了地上,生气了似的,笔尖重重地落在纸上,磕出清晰的声响。

达达利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钟离。他不知道钟离在画些什么,只觉得运笔的动作没有了平时的沉静,钟离画了好一会,忽然抓起画架上固定的纸张,用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问:“你从这边回去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什么意思?”达达利亚等他开口等了好久,此番终于敢迈出步子,大步走到他身边去,“会发生什么?”

钟离放下了笔,把一张新的画纸固定在画架上:“你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的。回去以后你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论是我,还是摩拉,什么都不会在你的世界里留下痕迹,你本该回归到你原本的生活中去。”

“你们魔法师改写现实,却无法改变世界的规则。”钟离说,“世界的规则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无法在这个世界存在。你对这里的记忆会被你的世界修正,你不会再来到这里,也无法再来到这里。”

可是达达利亚又出现在他的门外,一次又一次。钟离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偏偏达达利亚每次到来,都好像把上一次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规则”似乎对他起不了半点作用。达达利亚总能来找他,看他画的画,给他说一些有趣的事,这对足不出户的钟离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可对达达利亚来说却未必。

他飞快地起稿,寥寥数笔已经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瘦高的身形:“你与我接触得越深,‘规则’需要修正的东西就越多……也许有一天,就连你的存在本身也会被世界修正。”

“‘规则’的修正力有限,它只是让人‘忽视’而不是‘遗忘’,它没有让人遗忘的能力。”达达利亚反驳道,“‘规则’无法完全修正不属于世界的东西,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要找回来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

“你的存在被修正就意味着你的世界将不再留下你的痕迹,你会变得不属于任何地方。你想变成这样吗?”钟离看向达达利亚,与他面对面站着,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不想。”

钟离靠近他,抓住了他的肩膀,要碰到他的额头还需要再踮一踮脚。

达达利亚从来没与钟离靠得这样近过,钟离的额头贴着他的,像某种小动物的触碰。

“睡前故事结束了,愿你一切都好。”钟离说。

他不是来自至冬那不畏寒冷的年轻人,可以穿着学院的春秋制服在钟楼外的冷风中疯跑。他出门须得穿上厚一点的呢子外套,还得系上围巾。

小猫用前爪扒拉着躺在沙发上的人,喵喵叫着像在叫他起来,已经早上了。可是没有人会回应它。

钟离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开门之前他有一阵犹豫,他已经太久没有走出这扇门了,迈出这一步多少需要一些勇气。

门“吱呀——”地响,外面吹进一点冷风,钟离往后退了半步,叫了声“摩拉”。摩拉还在达达利亚身边,只回过头来看一看他,他又叫了一声,摩拉才小跑着过来跳进他怀里。

他最后看了达达利亚一眼,带上了门。

许久不外出,钟离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住在高高的钟楼上,向下的楼梯一层一层,积的灰也一层一层。他带着摩拉下了钟楼,沿着弯曲的小巷走,路过剧院的废墟,又绕过不再喷水的喷泉,向城市东头同样有着一个钟楼的那所学校慢步走去。

走到市中心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完全冻僵了,摩拉也很冷,冻得缩成一团挨着他的围巾。

钟离站在人行道漆黑的信号灯旁,看不清远处浓雾中的另一座钟楼,已经有些不想再往前走了。

“你这坏猫,”他忽然责备起怀里的小猫,却把它抱得更紧了一点,“你三番两次把他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摩拉仰着脑袋看他,好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歪了歪脑袋。

钟离不再同它说话了,只是抱着它站在那里,不往前去,也不往回走。

摩拉蹭蹭他的下巴:“咪。”

它发出这空无一人的城市中仅有的一点声音。

-tbc.




都不是存货,是现写的,没想到吧,我也能这么快 :tian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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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更第六章我都不敢回你,怕回了就剧透了 :smiling_face_with_tear:

我的脑子不够用了,但是好爱太太的文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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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被世界遗忘了。难道说钟离正是被“规则”“修正”的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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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猜测下让我觉得修正是一种传染病,钟离先生被彻底修正就是重症患者,和他接近就想把规则外的东西感染了 :xiobao:

居然写了这么多,大大的文信息量很大,每次有更新我都得重新兜一遍,反复看就觉得越看信息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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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达达鸭开篇的那场剧作,猫引诱少女进入异世界,让她穿上水晶鞋,把她献给女皇,剧作中达达鸭是猫的形象,现实中猫是摩拉,离有点像女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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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喜欢!等完结如果还是有疑问的话可以留言说明,我写个阅读理解 :tian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