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私设,是原作背景,有原作相关剧情,但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魔改了(
ooc预警,这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章节目录
- 第一章
- 第二章
- 第三章
- 第四章
- 第五章
- 第六章
- 第七章
- 第八章
- 第九章
- 第十章
- 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 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
- 第十五章
- 第十六章
- 第十七章
- 第十八章
- 第十九章
- 第二十章
- 第二十一章(正文结束)
- 第二十二章(番外)
- 第二十三章(番外)
第一章(*有足交相关,慎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时,钟离闭上了眼。
身后的床铺陷下去一些,来人倾身靠近他,双手撑在钟离耳侧将他困于一方天地里。
青年低头,在吻快要落于钟离唇上的前一秒临时改了方向,仓促在额上落下一吻,离开去了浴室。
他起身后男人就睁开了金瞳,唇瓣轻抿,眼里带了迷茫。
钟离默默侧身将背朝向了另半边床,白皙的足踝在翻身时似是被主人不经意地暴露在空气中。
达达利亚颈间搭着毛巾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可能是被他归家的声音惊扰到,床上人换了睡姿,末梢染霞的长发凌乱地铺陈在身后,薄被搭在腰间,随着他呼吸一起一伏,更显出美人优越的身段来。
颈间纽扣不再像白日里一般严严实实地合到下颌,不给人丝毫机会窥探,宽松的睡衣衣领没能遮住钟离那对漂亮的锁骨,睡梦里的翻身动作压住了衣角,白皙润泽的肩头隐约可见,和他相比本就不甚宽厚的身姿在褪下那副肩甲之后显出些读书人的文弱。
他坐在钟离身侧,坏心眼地拨弄他的睫羽。
青年描绘心上人的眼神十分缱绻,盯着对方的睡颜久了,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失意来。
目光移到钟离露在被外的足时,他呼吸一滞。
修剪齐整的趾甲在月光里透着莹润的光泽,极好的骨相被包裹在攀附着淡青筋脉的皮肤之下,不动时已是让人不忍打扰的艺术品。似是感觉到寒意,漂亮的足背弓了起来,趾节微蜷。
达达利亚小心翼翼地把它托起来,指尖轻轻刮了刮对方的脚心,毫无所觉的主人浑身一颤,发出一声低吟,眉间蹙起,齿列陷入下唇里,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可怜。
达达利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热情的器官将贴身衣物顶起。他匆匆将它放出来,慢慢蹭着男人的足心和趾间。
“哈……”达达利亚仰起头,咬牙克制着喉间快要溢出的喟叹,喉结随着手上动作上下滚动,趁爱人熟睡做坏事的负罪感让他今晚异常兴奋。良久,才有液体顺着钟离足面蜿蜒流下。
为钟离做完清理后青年放轻动作爬上床,手臂搭在男人腰上,靠在他肩颈处抱着他心满意足地睡了,没有发现隐匿在黑夜里的、怀中人剧烈颤抖的眼睫。
在耳边呼吸声逐渐平稳后,钟离才睁开眼,眼尾浮红,脸上温度消不下去,金瞳里满是狼狈和不解,想到后来甚至有些生气。
他不是重欲的人,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亲密接触了。即便是今夜他忍着羞赧蓄意诱惑的情况下,达达利亚也没有和他再进一步。
他们快成婚了。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达达利亚和从前相比简直规矩得过了头。
钟离负气一般推开青年搭在他身上的手,从他怀里挣出来。后半夜睡得不安稳,又翻身埋进达达利亚胸膛里,悄悄地把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腰间。达达利亚还睡着,下意识搂紧了怀里人,钟离陷在爱人怀抱里,安心地陷入沉眠。
第二章
梦境是很甜蜜的,桩桩件件都是曾经。那双蓝眸有如至冬最为珍贵澄净的流水,眼里充盈着对强者的仰慕。
作为岩之魔神摩拉克斯,信徒眼里战无不胜的武神,钟离在职务之外给了这个他捡回来的异国少年一些纵容。分明是至冬的样貌,却在被钟离救下后不愿归国,执意跟随他。
半幅面具掩盖面容,在人还没枪高的年纪就开始跟着钟离习武,达达利亚在营地里度过了一整个少年期,甫一成年就紧随钟离一起出没于大大小小的战场。
经历过魔神战争的千岩军都知道帝君身边那位嗜战的青年,气息犹如寒冰一样冷肃,唯有在帝君身侧时,坚冰才会化为潺潺流水。
达达利亚不像其他千岩军一样称钟离为帝君,钟离教授他武艺,他唤钟离为“先生”,魔神认可了这个称呼,虽然不够正式,但这个他偶然捡来的少年也能算他半个徒弟。
空闲时钟离也会应青年的请求和对方打一场,过招时对方眼里对争斗的狂热让人心惊胆战,不要命的打法,受伤时随意抹去鲜血的姿态让他的血也沸腾起来。
每一场比试都能让钟离对达达利亚有不一样的认识,这个他亲手教导出来的青年在不断变强,钟离欣赏这样的年轻人。
最初只是打架,后来换了个地方继续“打架”。
他们的身体契合度很高,都是初尝滋味,最开始那段时日达达利亚后背的抓伤就没好过,经常新伤叠旧伤。
魔神时期的钟离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两个人食髓知味,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勾得对方的眼眸都暗下去。
达达利亚爱看他注视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上位者被他欺负到失态的模样,威严的金眸染上雾色,仰头蹙眉闭上眼,红晕浮现双颊,一张嘴除了淫语说不出其他话,只有盘在青年腰上的腿不断痉挛着,替主人无声呻吟。
久居高位的魔神心安理得地接受信徒奉上的快乐,看不见青年低头埋首于他胸前时眼里浓得快要藏不下的占有欲。
钟离本以为他们只是床伴,在达达利亚拥紧他,与他共登极乐时不慎说漏的爱语里怔神,睁大了被刺激出泪水的金眸。
青年身体也僵硬了,发热的身体和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却不愿松开怀里的人。有些事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可他还是不甘心,咬着牙等心上人落下判决。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搂着钟离的手,撑起身想像往常一样岔开话题,眼睛却不敢和钟离对视:“床上的话做不了数……”
攀附神纹的双臂揽上他肩背,钟离拉下达达利亚微微撑起的上半身,在他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
人的牙齿毒,钟离咬得又狠,从前亲手把带有倒刺的箭头从身体里拔出来都面不改色的人在委屈地朝钟离喊疼,没讨来爱人的安慰,却听见钟离在他耳边沉声说的话:“与吾结契,你能否承担得起后果?”
床伴与爱人的意义完全不同。我的爱人,身心都要完全归属于我,不可变心,不得玷污这段关系。契约平等,任一方都不得违约,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历经百态唯独没经历过爱情的摩拉克斯,愿意把神之心交予这个赤诚的年轻人。
达达利亚抵着钟离的肩,笑得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亲爱的,战争结束后,和我结婚吧!”
“…先拔…出来……”
二次编辑,发现这一章忘记把小设定搬过来了。
找了一些资料,没找到官方说千岩军是什么时候组建的(也可能是我找资料能力太差力orz),找不到的话就变成是钟离在魔神战争就组建了千岩军的私设了(
以及魔神战争时期的鸭鸭是旧设的模样且有高光,别人看着会觉得很冷,但是脱下面具面对钟离少年感更足了hh
第三章
璃月大地上只剩最后一位与摩拉克斯敌对的魔神,对方愿意降伏,代价是见一面岩之魔神和他的爱人。钟离垂眸,指尖点在贯虹之槊光华流转的枪身,脑中想的是前几日那名双腿瘫痪想要自我了断的千岩军。
战争很苦,所幸马上就要结束了。
王握住枪,起身走出营帐。守在他营帐旁叼着野草数天上飞过去几只团雀的青年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尘土之后就紧紧跟了上去。
“先生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老朋友。”的确是老朋友了,若非理念不同,钟离也不愿和那位魔神为敌。只一点有些怪异,对方是实力不强的魔神,时至今日已没有多少人信奉,本不会活到魔神战争快要结束之时。
见到钟离的“老朋友”时达达利亚警惕地化出了水刃。钟离告诉了他所有事,魔神战争会以七位魔神的胜出而结束,他对任何一位可能会对钟离造成伤害的魔神都满怀敌意。
更何况在他眼里,这位魔神看钟离的眼神,可不仅仅是朋友那样纯粹。
紧绷的手臂被轻轻拍了拍,达达利亚手一松收起了水刃,眼神依旧不善,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想把那股一走入洞府就升起的不安强压下去。
叙旧很顺利,谈话结束后,钟离礼貌地起身告辞。
“摩拉克斯。”对方唤他。
钟离脚步一顿,偏头应了一声,下一瞬瞳仁紧缩成竖线,隐隐幻化成龙瞳的形状。
血从魔神的胸口喷涌而出,满地尽是血色,钟离看不清他的脸,扭曲的梦境里,对方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却那样清晰。
魔神战争结束了,战后的璃月大地重新焕发生机,钟离应「天理」维系者的邀请,正式就任璃月岩神一职。
岩神站在山顶,凝望这片饱经风霜的大陆。风声猎猎,翻扬的白袍像插在土地上的旌旗,钟离抬手捂上心口,明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心里却总觉得空了一块。
青年温热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捂在胸口的手被另一双武人的手握住。
达达利亚最近在习弓,他所有武艺都是钟离一手教出来的,在一样武器的使用已臻化境后便会换一种武器缠着钟离教他。他习武刻苦,没使几天弓,手上便已经磨出了茧子。
“帝君,我要回一趟至冬。”达达利亚执起钟离的手,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钟离心里有说不清的异样,但还是抿唇笑起来,放松了身体,将一部分重量移交到青年怀中。
重获新生的璃月暂时还离不开他们的神,钟离很遗憾地表示不能陪同爱人一道返乡。他们在船只起航前交换了最后一个吻,青年蓝色的眸亮晶晶的,朝钟离挥挥手, 笑得爽朗明快。
岩神握拳抵住上扬的嘴角,想在年轻的爱人面前维持最后一点身为年长者的沉稳,笑意却早就漫上眼角眉梢。
他和达达利亚道别:“一路平安,阿贾克斯。”
梦境戛然而止。
原来那个时候,身后的青年更喜欢自己叫他阿贾克斯。
他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被纱帘遮住的景色模模糊糊的,令人琢磨不透屋外天气如何,钟离抬手触到眼角,看见指尖水色时一怔。他捂住骤然刺痛的脑袋,撩不开记忆深处那面帘子。
腰间一暖,是达达利亚搂上他,一双蓝眸忧心地望着钟离。
不是这样的,钟离痛苦地捂着额头。那双蓝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应当是发着光的,绝不是这样暗沉的模样。他用尽全力挣开搂抱着他的青年,挣扎的动作太大反而自己摔下了床,即便地上铺了软茸茸的地毯,也没能抵消那刹那尾椎像是要裂开的疼痛。
钟离疼得脸色更白,怔愣着和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来的达达利亚对视。青年几度想要伸出手来抱他,却总在将要碰到钟离身体时克制地收回手,刚睡醒翘起的头发耷拉下去,很受伤的模样。
这副形容让钟离想起他们第一次上床之后的清晨,金眸略弯了弯,主动搂上青年的脖颈,偎依在对方温热的颈间,“想抱我就抱我,别犹豫。我爱你,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从善如流地托起钟离的臀,抱孩子一样把他抱到了床上,压在钟离身上迟迟不起身,良久才发出早起略微沙哑的声音:“我也爱你,先生。”
刚刚他为什么会摔到地上?钟离想不起来,拿脸轻轻蹭了蹭达达利亚的肩膀。
他从前也这样黏人吗?
第四章
从至冬回来的达达利亚带着国家的名义来和他联姻,以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也许是至冬天气太冷,达达利亚和钟离相逢之时,身上也带了些冰雪一般疏离的气息。
明明只是数月未见,恍惚好似已过经年。
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刚步入海月轩时,就见一个面容俊雅的男人快步朝他走来,美人入怀时达达利亚在想,那一晃而过的红色是他眼尾描红还是眼泪氤氲出的血丝。
“阿贾克斯…”怀里人声音低沉,尾音颤抖。
“我在,我在。”
至冬人不敢把手放在钟离的腰上,怕冒犯了对方,略有尴尬地举起了双手,他没料到他的未婚夫会这样热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初见,却心如擂鼓。
远处那个立于主座之后微微驼着背的慈祥老太太抬起腕,给达达利亚打了一个拥抱的手势,在接收到另一位个子稍矮的少年不满的眼神后慢悠悠背起了手。
达达利亚试探性地搂上对方纤瘦的腰身,背上手臂一紧,美人贴他更近。他只好一下一下抚摸着钟离的背,安抚他明显不太对劲的情绪。
即便作为未婚夫,这样的表现是否也有些太亲昵了?达达利亚垂眸,手上的动作机械地进行着。
但这些不关他的事,这场联姻看似是在璃月失去帝君正值动荡之时展示至冬的诚意,以此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但他真正的任务是趁乱来取岩神之心。
对方是璃月道上知名的人物,结婚只是一个打消璃月人忌惮的幌子。
在筹备婚礼阶段让愚人众的行动在璃月少一些阻碍,以便打探神之心下落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会在他拿到岩神之心之后破裂。
不是他也会是别的执行官,达达利亚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只看了他们几位适龄执行官的画像后便迅速定下了联姻对象。
当时在至冬宫得知这个消息时,青年除了有些意外,还有点不为人知的神气。
这个叫钟离的家伙,眼光还不错嘛。
…但是为什么一想到他抱着的人也有可能这样埋在别人怀里,心底就涌上抑制不住的杀伐之意?
萍姥姥望着远处那双人,轻叹一口气。
令达达利亚奇怪的不止初见那天钟离的表现。
他的未婚夫,了解太多他自己本人都没发现的生活习惯。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底细深到连愚人众情报网都调查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曾和他朝夕相处过很长很长时间,久到足以熟悉他的一切。
但这不可能,达达利亚是第一次踏上璃月的土地,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钟离,从小到大最离奇的经历也只止步于落入深渊。
要是曾和钟离相处过一段时间,不,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的目光都会控制不住地跟随他,继而追求他,亲吻他,爱抚他…太多超出预期的情绪为钟离所波动,所以对视时他才能肯定,钟离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达达利亚想通之后笑得很勉强。他第一次对除了争斗以外的事物表现出这样大的兴趣,对方却是他的任务对象。
一次山间之行偶遇魔物,他将钟离护在身后化出武器,战斗结束后急急转身查看对方是否受伤时,才发现那里有着与身前同等数量的魔物尸体——钟离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来自身后的魔物气息。
只有对他的战斗路数都一清二楚,才能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同时保全两人。
达达利亚垂眸盯了地上血迹半晌,什么也没问,沉默着握上钟离覆着黑手套的手。
他明白即便是恋人,也该给予彼此私人空间。纵然达达利亚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钟离的“前任”是谁,面上却一点不显。现在在钟离身边的人是他,这不是足以说明一切吗。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在拿到神之心之前,这段时间是否够他挤掉那个人在钟离心上的位置?这段始于欺骗的感情,会因为最终付出了真心而得到爱人的原谅吗?
第五章
依钟离意愿,婚礼定在这一年里最好的良辰吉日,唯一的缺点是时间有些赶,向来最重礼节的往生堂客卿却有意无意忽视了璃月婚前新人不相见的传统,在重逢第二天就与达达利亚住在了一处。
年轻的执行官也想尽快开始筹备婚礼,至于是出于任务还是私心,个中缘由只有执行官大人自己知晓了。
时间虽紧迫,婚礼却不见丝毫仓促的痕迹,每项礼仪都无可挑剔,完美到透着一丝诡谲。
…像是早已安排好,只差一个新郎。
引燃火药桶的导火索,是那身婚服。
参照旧时婚礼织就的璃月传统婚服,材质和工艺均是上等,花纹古朴,上绣各色绮花瑞兽,只是达达利亚穿着不太合身,略紧。
身为执行官,他见过不少好东西,在所有宝物里这一件喜服绝对能排得上前三。然而如此精美的服饰,却一点临时赶工的痕迹都没有。
达达利亚换了婚服后在镜前僵立良久,暗沉的蓝眸里涌动着危险的情绪。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手臂青筋毕露。
镜子里出现另一位新郎,同样一身大红喜服,身段优越,仿佛被丝绸包裹的上等石珀,华贵不可直视。
钟离走至他身旁,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达达利亚强压着心底翻涌的恶念,最终还是没控制住,伸手粗暴地将钟离推倒在床上。
宽大的衣袖铺陈于被褥之上,像染血的蝴蝶一样靡艳。
青年双手撑在钟离肩两侧,黯蓝的眸里泛上黑气。
“这身喜服原本是为谁准备的?”
看见达达利亚眼里黑雾时钟离一怔,随即而来的是脑后熟悉的疼痛,伸手想去触摸他的眼睛,在半路被人紧紧攥住。
“阿贾…克斯。”钟离喃喃道,头越来越痛,冷汗自额角流下。
达达利亚笑了,眼中黑雾更浓。
“阿贾克斯是叫我吗?”
钟离茫然地看着达达利亚慢慢被黑色侵染的蓝眸,难以抵挡脑后一阵更甚一阵的刺痛。
…他不是阿贾克斯。
他的爱人绝不会看他快疼到神志不清之时,还拧着他的腕质问他。
可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是他一开始便不该交出神明之心?还是人类的爱情,本就是这样易碎的东西。
太疼了,钟离不再去探究,抬起腿一下就把达达利亚从身上踹了下来,青年屈膝半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达达利亚捂着小腹不住地咳嗽,倚在衣柜旁蓦然笑出了声。
“我是阿贾克斯吗,先生到底在透过我回忆谁?”
金瞳情绪难辨地看了地上的青年好一会儿,钟离转头,似是不愿再看达达利亚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你不是。”
掷地有声。
身后是越来越疯的笑声,钟离垂下眼,眸子里隐约是蕴着失望的。
达达利亚笑了好久才止住,眼神眷恋地描画着钟离离去的背影。
…先生,可是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也叫阿贾克斯。
婚礼照常推进,只是两位新人不再如胶似漆。
钟离听戏品茗时总是会不经意想起曾经的爱人,等回过神时,早已曲终人散,掌中翠色也不再温热。
他很珍惜他们的曾经,不管是在战场上把后背完完全全交给对方的信任,还是在深夜里于半明半昧处肆无忌惮亲吻的甜蜜。可惜记忆越来越模糊,爱人似乎也与他渐行渐远。
钟离放下茶盏,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离开了雅间。磨损日渐严重,距离他彻底失去“爱”这种情感的那一天,大约也不远了。
到那时,便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身后有人跟着他,掌中达达利亚赠予他的那对夜泊石珀制成的乾坤珠依然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转动着。
早在出门时钟离就发觉了,却没什么精力去搭理,只等对方自己到他面前来。
当魈从琉璃亭的屏风后出来时,他有些讶异。小金鹏一般不会特意来找他。
“魈…?可是业障又加剧了?”
少年仙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璨金的眸子里满是挣扎。
他摇了摇头,阖上眼道:“钟离大人…请不要和那个至冬人成婚。”
第六章
短短一句话说得艰难,说完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魈低下了头,攥紧的指尖没有血色。
“为何?”钟离问,语气里是单纯的疑惑,“我记得你们关系还不错。”
“帝君大人…”魈低声道,“魔神战争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钟离的视线落在魈头顶,未发一言。
“怎么会?”主座上的人面色苍白了几分,“阿贾克斯才回了至冬几个月。”
“他不是阿贾克斯。他是愚人众的执行官,达达利亚。”情绪平稳下来,但提到“阿贾克斯”这个名字时,魈的金瞳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煞气,“他若是阿贾克斯,我一定会杀了他。”
“自从他背弃了您之后,他就不再是我认可的人了。”
魈仍记得帝君带回阿贾克斯的那一天。摩拉克斯爱洁,从不蒙尘的白袍在那天却因为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而染上脏污。男孩的手紧紧捏着帝君的衣角,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帝君仁慈,魈早就深有体会。救他出魔窟,予他自由与尊严,摩拉克斯身为岩神,却有颗最为柔软的心。
不过那小子,看帝君大人的眼神未免太放肆,魈看着阿贾克斯那双狼一样蓝幽幽的眼睛想。
魈没觉得奇怪,帝君大人担得起所有人的仰慕。
他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胆大到想要将帝君占为己有。
而帝君大人默许了他的冒犯。
魈完全信服摩拉克斯所做的一切决定,帝君大人的所有行为,都是有缘由的。
钟离曾揉着他的头发,让他活得轻松一些,就算是定下了契约,小金鹏也太过拼命了。他把魈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他换一个魔神继续为其卖命的。
魈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暖意,是和曾经铐在脖颈上的铁链截然相反的温度。
他闭上眼睛。
在帝君大人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即便没有那道契约,他也会听从帝君大人的所有决定。
…而伤害了帝君大人的人,他拼上性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必须让那个人受到惩罚。
那天帝君是一个人回来的,踏着夜色,脸色只比月色更白。洁白的神袍上沾满了血渍,形容憔悴。
“帝君大人?”
钟离闻声转头,往日熠熠的金瞳没了焦点,五指血肉模糊,血不断滴落在土地上,没留下一丝痕迹就被黄土吞没。
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
“阿贾克斯去了哪里?他怎么能让您受伤!”魈拧眉,对青年的失职感到不满。
无波无澜的金瞳像是湖面突然被掷入了石子,强撑的平静一下子被揉碎了,透漏出深埋在下的痛苦来。
“阿贾克斯…”苍白的双唇翕合,名字被含在唇齿间厮磨。低头看见血淋淋的指尖,钟离脸上的痛楚瞬时消弭无踪,唇角微扬,是一个满含眷恋的笑容。
“他会回来的。”
“帝君,阿贾克斯再也没回来。”魈抿唇,别过头陈述着事实,“他只是普通的人类,再长寿,也活不了一千年。”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阿贾克斯的离开,带走的不仅是魈好不容易才对这个家伙生出的信任。
帝君身上的疏离感卷土重来,甚至比最初更甚。换句话说,他的神性在加重。
帝君大人的记性很好,而承载了如此多记忆的神,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他会如何处理那样庞杂的记忆。
年复一年,帝君都在等那家伙回来。那是一场很漫长的思念,等到后来,连魈都快忘了,阿贾克斯是个人类,人类根本活不到一千岁。
他常常能见到帝君独处时仿佛陷入幻境的模样,唇瓣翕合,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金瞳里的空茫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具躯壳,里面早已没有灵魂。就连笑容,都显得那样空洞。
魈持枪立在钟离身后,未发一言。几次三番想开口提醒帝君,但目光触及那双金瞳后,他又默默咽下了劝诫的话。
也许帝君心里是明白的。
璃月的人生病了有医师为他们医治,如果璃月的神病了呢?
而他们甚至不清楚帝君生了什么病。
第七章
“他不再信奉您。”所以他一定不是阿贾克斯。
指尖狠狠掐着掌心,魈不再开口。
迷雾被吹散,层层叠叠的纱幔后藏着的东西终于现出它的真面目。
事实总是那般真实又残忍。
茶汤自中心漾开一圈圈波纹,钟离垂下眼睫,掩饰着方才不慎流露出的虚弱。
魈说出的那一半事实,已经足够唤起记忆深处的另一半真相,故事的结局在千年后被补全。
那时候死的,不止那位魔神。
钟离曾以为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回头是青年初成的身姿,后心处突兀地冒出一截闪着寒光的刀刃。
再远一些,是踉跄倒地的魔神,双眼无神却笑得诡异,直插心口的水箭在确认击中要害之后一瞬溃散,那一点清透的水色很快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了。
金眸骤然缩成竖曈,前几日阿贾克斯细心修剪过的指甲圆润又整齐,被人珍惜对待一一吻过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阿贾克斯提起唇角想安抚他的爱人,然而笑意还没来得及漫上眼底,人已经无力维持站姿。
落在钟离怀里的重量很轻。熬过那一阵令人眼前发白的疼痛后,阿贾克斯费力克制了往后倒的趋势,没让钟离承受他全身的重量。
明明他是知道钟离的强悍的,也亲身体验过,可每每危险时刻,身体却总是会先意识一步去保护他。
恰如方才,眼角余光刚捕捉到对方手中那把剑发出的红光时,身体便本能地去挡一位魔神孤注一掷的攻击。
他们之间距离太近,对方的动作又太快太突然,这么一点时间根本不够钟离撑开玉璋。换言之,这一剑,一定会见血。
这些都是阿贾克斯倒在钟离怀里时才想到的,光是想想钟离受伤的模样,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好了,他想,幸好受伤的不是先生。
魔神无神的双眼悄无声息地闪过一道金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雪白,痛苦的呻吟自口中溢出。
钟离无暇去追责那罪魁祸首。
指尖细小的颤抖慢慢传遍了全身,他半跪在地上好让阿贾克斯的眉头皱得轻一些。
他抖着手去握阿贾克斯的手,抓住了便紧紧攥着。
躺着的人是阿贾克斯,抱着他的人脸色只比他更惨败。
阿贾克斯重重地喘了口气,脸色又白几分,呼吸声沉闷得像雪山凛冽的风,又急又快地穿过山坳。
喘完气又咳嗽,血不断地从嘴角和伤口流出来。钟离茫然地看着那种新鲜的红色,那种他从未在钟离脸上见过的神情看得阿贾克斯心疼。
“…离……”他费力地抬起空着的手想去够钟离的脸,钟离顺势把头低下去,侧脸埋在青年掌心里,缱绻地蹭了蹭,青年的掌心被蹭得湿漉漉的。
“钟离”,是他为自己以后游走尘世更方便而取的名字,他只把这个名字告诉过阿贾克斯一个人。阿贾克斯却从没这样叫过他,他只肯叫他“先生”。
真正的原因只有青年自己知道。
这个名字的谐音太不详,钟离,终离,等他百年之后,会不会出现另一个“阿贾克斯”,钟离会答应他的求爱吗,会和他做曾经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吗,钟离会忘了他吗。只要一想这些,他就会不由自主生出些晦暗的心思。
欲壑难填,不敢教别人窥见一丝一毫。
刀尖入肉那一瞬伴着痛苦的,还有心底涌现的安心,庆幸钟离没尝到这份痛,也为这一刻的到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悬在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
先生,我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的。
就算你以后有了新的伴侣,也要一直记得我哦?
第八章(*有孩子相关,慎入*)
可是看着钟离那样苍白的脸色,心脏像是被人攥紧拧了又拧,疼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被血染红的唇瓣开合,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反倒是又咳出一口混着碎肉的血。
等平复那一阵牵扯伤口的咳喘,阿贾克斯不再开口,只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爱人的眉眼,用力得像是要把这副模样镌刻在灵魂上。
钟离松开阿贾克斯的手,撩开白袍摸索着探到自己心口处,道道金纹随着钟离指尖游移渐次亮起,排成龙鳞的纹路。
纤长五指化成龙爪,硬生生拔下了一片金光最盛的麟。
那是钟离身上最重要的一片麟,龙的护心麟。
闷哼一声,眸子里的岩印一闪而过,他的喘息声像在呜咽。
锋利的龙爪小心翼翼地划开阿贾克斯胸前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钟离轻轻地把那片龙鳞盖上去,眼神专注地盯着它直到它彻底消失在青年胸膛上。
阿贾克斯的血止住了。但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起来。
青年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艰难地触摸着钟离拔麟的地方。周遭皮肉外翻,看着非常骇人。
…会留疤的吧?
指尖是很敏感的地方,阿贾克斯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自钟离胸口传来的细微颤抖却破开所有阻碍,径直传到他心上,让他的心脏也随之抽搐。
渐渐模糊的世界里,阿贾克斯眼里只装得下钟离的眼睛。
他想,不管是谁看到钟离这副模样,都不会相信这是他们的帝君吧?
那样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就要碎了。眼眸里的哀恸望不见尽头。
…谁都好,谁都好,来个人啊,别让他再这样伤心。
他又想起初见那一眼,这人持一把长枪骄傲无匹,金眸璨然的魔神逆光站在还未成年的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像轮太阳一样降临在他生命中。
那时他便立誓他将永远追随他的太阳。
…若有来世,不,一定要有来世。
明亮的蓝眸渐渐失去神采。
我肯定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
钟离膝上一沉。红色的面具落在身旁,滚了一圈后停下了。
他僵住了,瞳孔猛烈地收缩,不敢置信。怎么会?龙鳞可入药,越靠近护心麟的鳞片药效越强。龙一生只长一片的护心麟更是世间难有的神药,能护神魂,有起死回生之效。
魔神的攻击都是直击魂魄的,但他摩拉克斯的护心麟,居然治愈不了那样一个弱小魔神造成的伤害?
阿贾克斯身上的伤口应该随着灵魂与护心麟的融合慢慢痊愈,他会惊奇地摸摸自己的伤口,而钟离会对他生点气,责难他的冲动。
时间当然不会很长,他永远拒绝不了阿贾克斯的撒娇和拥抱,也明白爱人这时口头的保证绝不能信,下一次危难,阿贾克斯依旧会挡在他身前。
不过没关系,他的护心麟给了他,从此他的爱人再不会有性命危险。
他们会一起走回营地,月亮会把他们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璃月已全境和平,他们会开始筹备盛大的婚礼,这将是战争结束以后的第一场庆典。
…怎么会?
怀里的青年仿佛睡着了,嘴角还勾着一线满足的笑容。
那大概是个好梦。
月光流转在那副红色假面上,夜色寂寞无边。岩神跪坐在地搂抱恋人的模样,像极一座失去灵魂的土偶。
他搂着怀里的人,被凉得一抖。他们鲜少有这样的机会独处。
这是阿贾克斯的报复吗?钟离想。
战争要结束了,我以后会有好长好长好长的时间来陪你。
你真的不起来吗?
可惜这句话就算再问千百遍,也没人会珍惜地抱着他,在他耳边拖着长长的尾音唤他“先生”了。
强拔护心麟留下的伤口就算是神躯也不能马上愈合,血滴滴答答落在青年苍白的胸膛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眉心越皱越紧,小腹传来和心口不一样却同样强烈的痛楚。掌心覆上肚腹,钟离望着青年的面庞,金眸溢满哀伤,嘴角却翘起弧度。
他的权柄是“创造”,他的神躯是能孕育生命的。但这个人与神共创的小生命,依然称得上奇迹。
尽管在它被发现的时候,还过于脆弱的生命已经早早夭折。
用那样激烈的方式向血亲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修长五指扣着青年僵硬的手时紧时松,脖颈上青筋扭曲,诉尽主人承受的痛苦。
洞府里是压抑的呻吟,冷汗自额角蜿蜒而下流进眼眶里。
朝阳初升之时,那早夭的孩子才离开母体,钟离伏在阿贾克斯身上喘息,鬓发散乱。睫羽粘连,像一双落水的蝶翼,金眸已经疲惫得几乎无力睁开。
第九章
微凉的掌心犹疑着覆上心口,继而下移轻轻搭上小腹。钟离低头,面上仍一派古井无波,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那样痛,怎么会忘记?
或许正是因为太过痛苦,身体出于保护,才会自发地封印了这一段记忆,并为主人圆了一个长逾千年的梦。
然而梦总会醒。
千年前的记忆重归脑海之时,还是令他疼得脸色煞白。
所以会在看见达达利亚画像的第一眼,痛楚和爱意一并浮现。
他们长得太像了,像到让他伤痕累累的心自动忽略了那些细微处的不同。
他忘记了那些过往,身体却一直记得受过的伤,才会在他们相处之时千般万般依恋着达达利亚,生怕失去这味抚平陈伤的良药。
…不,那不是药。
那只是酒。
这场自千年前就埋下种子的病,如今已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达达利亚找到钟离的时候,璃月正下着第三场秋雨。
天衡山缭绕着雨雾,天色泛着青,是种人看了会感到忧郁的美。
钟离撑着一把伞,低头安静地立在雨幕里。
自他们争吵后,钟离再没有来找过他。最后还是他自己熬不住,主动来求和。
钟离先生心里的人,总有一天会被他取代。他不会向一个从他们放出成婚消息后就一直没出现过的人认输。
璃月入秋是很快的。连绵不绝的雨还没下几场,空气里飘着的雨丝打到人脸上,已经有了沁骨的凉意。
他好像瘦了很多,从后背看,本就细韧的腰如今像是半臂就能搂住一般。
达达利亚叹气,钟离先生不是个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他歪头夹住伞柄,褪下外套想将它搭上钟离肩头,为他御寒。
在将将要触及肩头时,钟离下意识一侧身,避开了。银灰的衣装落在璃月山间混了雨水的泥泞土地上,染上脏污。
达达利亚难过地看向眼前人微垂的眼睫。
“达达利亚。”钟离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再度沉默下来。
钟离彻底转过身,达达利亚才看到他原先在看什么。
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无字墓碑,背靠一棵看不出年纪的萃华木。
“这是…?”
钟离的目光落在碑上,眼神温柔又带着歉意,“这是孩子的坟。”
他亲手将它落葬,怕它孤单,坟址还特意选在一株小树旁。他是个无情的父亲,记忆混乱的这千年间,他一次也没来看过它。
“它的母亲就是先生透过我看的那个人吗。”达达利亚低声问。他一直以为钟离的前任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从没想过会是女子。
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个孩子。那段时间,想必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是因为她太过伤心…才不愿和先生继续在一起吗。”
“不,达达利亚。”钟离摇头,“以常人看来,我更应该被称为孩子的母亲。”
攥着伞柄的手渐渐收紧,抵抗着卷土而来的隐痛。
“它离开我身体的时候,”钟离眼睫一颤,闭上眼,像是不愿再回忆,“还没成型。”
达达利亚错愕。
撇过头,钟离不再和他眼神相接,也许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伤了这个年轻人的心。
“我生病了,一直以来把你错认成我的爱人,是我不该。我是璃月的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对不起,但是达达利亚…我们解除婚约吧。”
良久,身后传来一声极压抑的深呼吸。
原来最难受的,还不是被当做载体藉以思念。
而是当对方清醒过来后,字字句句诉说着故人的无可替代。
一把伞被掷下,溅起水花点点;另一把伞伞面一颤,雨水连成珠帘碎在地上。
腰被紧紧扣住,钟离垂眸看到青年小臂上的青筋,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又慢慢抬头去看那株萃华木。
“钟离先生,我不会放弃的。”达达利亚咬牙,低哑而坚定,眉眼深深地埋在钟离颈窝里。
他不想接受他的道歉,也不想解除婚约。
他是达达利亚。
钟离屏息半晌,还是开口了。
“达达利亚,我和他结过情契。”
萃华木生长千年,亭亭如盖,颜色漂亮的枝叶迎着风雨,发出簌簌的声响。
“尽管我们已相离千年…但我至今没有受到岩罚。”
他没有再说第二遍,虽然声音很轻,但他知道身后的年轻人听懂了。
细密的雨丝摩挲伞面,两人很久都没有打断这沙沙的声音。
达达利亚的脸色苍白极了。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松开钟离,转身下了山。
斜飞的雨丝迅速濡湿他身上的红衫,氤出深深浅浅的酒红色。和来时的踌躇满志不一样,向来狂妄的青年,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
二次编辑,去掉了孩子月份相关。私设是钟离作为岩神和人繁衍的子息最开始在腹中只是一团元素力,也不会对母体造成什么影响,这个时期就算是钟离本人,如果不是刻意去查探也是感觉不到的,而且因为只是元素力,也不存在孩子会掉之类的问题。等到这个时期过了之后,元素力会慢慢变化成胎儿,之后就和人类繁衍进程类似了。
第十章
钟离俯身拎起已经全然湿透的外衣,把它搭在臂弯里,像是没看见衣角淅淅沥沥滴下的泥水。一封信落下来,在即将接触水潭的时候被他截住。
上书“往生堂客卿钟离亲启”。
不是达达利亚的笔迹,对方可能也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把信交给他,阴差阳错,他最终还是收到了这封信。
钟离打开了信件,入目第一行便是“摩拉克斯阁下”。
衣物淋了太久的雨,字迹被晕染开,有些模糊不清。
信是至冬女皇写的,钟离能感受到信上附带的极为浓厚的冰元素力。
信开头先为欺骗他表达了歉意。冰神在收集神之心,为了不引起「天理」维系者的警觉,遣执行官来联姻只是障眼法,她的最终目的是将这封信移交到他手上。
为了戏演得足够真,冰神甚至没把计划告诉来执行任务的执行官。
钟离想起自以为把小心思藏得很好的达达利亚,勾唇笑了笑。
岩神有所怀疑的事,也是两代冰神一直在寻找的真相。
神明受到的、比一般魔神更严重的磨损,和神之心相关。
它绝不仅仅只有联络天空岛和激发力量的作用。维系者有事在瞒着他们。
视线移到信的末尾时定住了。
“我是新一任的女皇,也许和您做交易还太年轻。但上一任陛下正是因为窥探到了一线真相才迅速陨落的,她也许不及您武艺超群,但她的心思细腻到令人心惊的地步。陛下去到「天理」维系者异常降临的每一寸土地,从细若蛛丝的痕迹里慢慢还原全貌。陛下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的节点,是从璃月归来后。”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请您相信。凭阁下当年的实力,即便不接受天空岛授予的神之心也能管理璃月,「天理」维系者的出面毫无意义。我虽没有亲身经历过魔神战争,却也听闻过当年的岩之魔神如同骄阳一般矜傲无匹的风姿,为何这样的您会愿意听从天空岛的差遣?维系者从不做无用功,她这么做的原因,是破局的关键。”
「天理」维系者。
钟离的目光落在最后五个字上,这封信轻似鸿毛,又重若千钧。
他想起来了。全部的记忆。
破局的关键。
为何「天理」维系者的瞳色与表情那样眼熟。
“岩之魔神。”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回荡在空旷的洞府,无人回应她。
眉宇间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不耐,她继续开口:“我乃「天理」维系者。你的愿望强烈到吸引了我,如今我来见你,你却不愿开口吗?”
形容狼狈的魔神动了动,抬头去看问话的人。来人白发金瞳,表情冷淡得像一尊机器。
“救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魔神的眸子猩红得可怕,“代价是什么。”
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即便复生后的他会忘记你,甚至不再是你的信徒?虽然灵魂相同,但作为一个普通人,见到神明的几率都微乎其微。事实上,我认为你们成为陌路人的可能性更大。”
“不会是陌路人。”
“我会找到他。”
“再次和他相爱。”
一字一顿。
“你是璃月大地上最后的胜者,你有和我做交易的资格。”她抬起手臂,握成拳的手在身前慢慢展开,一枚棋子一样的物件漂浮在掌心。
“我要你成为正式的岩神替天空岛掌管璃月。这枚神之心,我要你将一半的力量注入其中,自愿接受它。”女人看着眼前人惨败的脸色,嗤笑一声,“摩拉克斯,你现在的模样很难让我信服你是那个打败璃月所有魔神的岩之神。”
“以一半的力量为代价来复生一个凡人…”她似笑非笑地打量那枚神之心,“千年以后,我会将他送回你身边。我不会给予你任何提示,缘分或续或断,全看你们自己。”指尖一送,棋子模样的神之心飘往钟离身前。
“契约已成。”钟离费力地抬起手,接过神之心,原本黯淡的棋子随着力量的注入慢慢亮起来,无神的双瞳浮上刻入灵魂的岩印,“食言者,受食岩之罚。”
女人愉悦地眯起眼,转过身便消失了,带着青年的身体一起。
徒留地上半扇面具,见证这一场契约。
只要阿贾克斯的灵魂不灭,他就能认出他。龙的护心麟,生生世世都会覆在他灵魂上。
在洞府外一棵初生的萃华木旁,钟离埋葬了孩子和面具。
他没用岩元素造出一座碑来,而是取了原石亲自雕刻,已经岩化过的五指鲜血淋漓。
只立碑,不刻字。
这是以后成为往生堂客卿专司丧仪的钟离先生办的第一场葬礼。
尚未能完全接受和挚爱分离的摩拉克斯,精神远不及以往坚韧,刚流产又奉出一半力量的身体也正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由神之心给予他的磨损,首先导致了他的记忆紊乱。
它甚至“贴心”地为主人编造了事实。
阿贾克斯没有死,他只是回至冬了,只要他在璃月等,就能等回爱人。
常年在他左右的仙人们当然能看出他的异样。魈在妖物不那么泛滥的日子去找了萍姥姥。两人相顾无言,又不忍去告知帝君真相。
在达达利亚出现后,还隐约有一些希冀,期望新的爱人能将帝君从这场长逾千年的梦里温柔地唤醒。虽然这种想法,从一开始便很卑劣。
但一千年了,他们都希望那道陈伤能愈合。
于是三缄其口,更甚从前。迫不得已欺瞒帝君的愧疚,时时刻刻折磨着人。
惩罚来的也快。从前有意无意的提示都不起作用,这一次,帝君在和那执行官分开后的失意里,想起了过往。
真相远比他们所想的,更让帝君痛苦。
然而这场伤害所有人的灾祸,却是被精心设计的。
还是那个问题。
摩拉克斯的护心麟,怎么会治愈不了一个已经式微的魔神造成的伤害?
除非出手的根本就不是魔神。
这件事不用旁人提醒,摩拉克斯自己便能反应过来。可世上从不缺趁虚而入的人,隐匿于暗处的毒蛇,狠狠咬上那一处让它计日以待的破绽。
私设至冬因为地理位置不好而且环境恶劣所以魔神数量少,冰神是最早完成统一、也是最早见到「天理」维系者的魔神,璃月地区魔神又多又强,摩拉克斯统一璃月成为岩神比至冬女皇晚了很长时间。
第十一章
身旁有人落座时,达达利亚正捏着钟离的耳坠出神,手指下意识撩拨着白色的流苏。桌上一壶醇酒,凉亭四围半卷的竹制掩帘上挂着的铜铃随风寥寥地响。
如果不是阴雨连绵寒风刺骨,于湖心亭饮酒的确不失风雅。
这是上次试婚服时他帮钟离取下的,他们同住之后,钟离身上所有饰品都是经他手亲自打理。
分开后,这枚耳饰便一直没有重新回到钟离耳上,他也没来找他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也许比起对这枚耳饰的喜爱,钟离更不想见他吧,达达利亚自嘲。
察觉来了不速之客,他手一翻收起了耳坠,皱眉正要请离那位不礼貌的客人,这座凉亭是他包下的,他不想被人打扰。
唇半张,话还未说出口,就先看到熟悉的眉眼。
“啊。”达达利亚很傻地应了一声,攥着钟离耳坠的那只手紧了紧,勾起从他坐下起就没动过的酒壶倒了杯酒。
“钟离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话一出口达达利亚就后悔了。明明很想他,钟离是让他傻到坐在湖心亭吹冷风睹物思人,也不敢随意去打扰的人。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懊恼地抓了把凌乱的额发,不知道怎么用璃月话把心里的感受描述出来。
钟离没在意他话里的刺,“阁下的璃月语还不是很熟练呢。”他的视线凝在远处雾蒙蒙的山上,语气里带着渺远的怀念,“他的璃月话是我教的。好多人第一次见他,都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璃月人。”
达达利亚拿起那杯酒,一口饮尽了。
店家骗他,什么璃月最好的佳酿,喝起来竟然发苦。
被黑手套包裹住的矜贵的手推来一枚精致的棋子。
达达利亚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嗫嚅着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懊丧地低下了头。
钟离说的没错,他的璃月语真的很差。他关于璃月话的全部知识都来自《璃月语速成》,没有人一字一句教他发音,一笔一划握着他的手教他读写。
“未经你允许擅自拆了你怀里要交予在下的信,离先向你告歉。”钟离收回思绪,看向青年有些紧绷的侧颜,“这枚神之心,还得劳烦你一路关照,护送回至冬。”
他说话真客气,达达利亚想。看来是不会再认错爱人了。
心里有一点发涩。
钟离打开抱在怀里的木盒,露出那件银白色的外套,上面还叠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达达利亚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指尖摩挲着那条围巾。
柔软的布料散发着幽香,和钟离身上的味道很像。
“天凉了,阁下要好好穿衣服。”
气氛沉默下来。
青年的失意映在钟离眼里,令他也有些许难过。刚准备出声告辞时,被青年打断了。
“钟离先生,我是谁?”达达利亚问,一贯骄狂的脸上神情迷惘。
明知相处时在对方身上根本感应不到护心麟的回应,钟离的视线还是转向他的心口,金瞳一闪。
他的视角里,青年的魂魄被朦胧黑雾笼盖,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不是正常魂魄的模样,但也没有金光覆于其上。
阿贾克斯的胸口,应当有他的护心麟。
金瞳暗下来,钟离心里升起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
“你是达达利亚,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至冬的白银利刃,我曾经的…未婚夫。”
达达利亚眼睛红了。他摊开掌心,耳坠的流苏被他捏皱了。
“先生的耳坠,让我最后帮你戴一次吧。”他低声请求。
钟离颔首,将头微微仰起来。
冰凉的指尖揉弄耳垂,耳钩穿过细窄的通道,物归原主。
五指渐次抚过雪白的流苏,最终停在主人的下颌上。另一只手捂住钟离的眼睛,达达利亚屏息,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唇齿间萦绕着醇厚的酒香,钟离下意识想含吮时,达达利亚松开了他,覆在他眼上的手却没移开。
“钟离先生…及时行乐啊。”一声轻叹。
重见天光,看见的是青年蓝眸里广袤如海的感情。
“就这一次,请看着我吧。”
应该回绝他的,对待感情不该拖泥带水。但手刚抵住他的胸膛,就失去了推拒的力量。
水箭割断了竹帘的挂绳,卷帘垂落,遮住了亭中风景。
秋风掀起一角铜铃,一线光匆匆掠过一双交握的手,不敢多留。
“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他?”青年偎进钟离肩窝温存,像在撒娇。
“达达利亚…”
“嘘…”达达利亚打断他,“钟离先生忘记他之后,我可以来追求先生吗?”
怀里人眼睫轻轻一抖。
“钟离先生没说不可以哦?那我就当先生答应了。”
青年笑得有些傻气,钟离被晃了眼。
近乎是狼狈地起身离开了。虽然他的狼狈,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步子稍微快了些。
“钟离先生。”
青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钟离刚要转头便被定在原地。
“别回头。”
达达利亚眼睛还泛着红,直挺挺地立在亭子里,眼睛一动不动凝在长廊正中男人清瘦挺拔的背影上。
“人类寿数不及神明,我会以凡人有限的生命,永远等候神明目光的降临。”
“若有幸得以相伴左右…”达达利亚扶额轻笑,“我将用我全部生命爱你。”
“钟离先生,拜托了,请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好轻,钟离几乎听不清。
神明的脚步乱了,长廊太长,如芒在背。
…好狡猾的人类。
达达利亚目送他离去,抬手随意抹去被秋雨淋湿的眼角,像在擦血。
…哈。
交换了带着酒气的吻,且当做共饮离别酒一盅。
为什么围巾上有钟离身上的香味呢,因为这是他亲手织的(
第十二章
达达利亚回至冬了。
钟离又回到了一个人品茗、看戏、试菜、遛鸟的日子。
…千年如一日的生活。
也许还是有些区别的,天衡山上那座小小的坟冢不再荒废,钟离每天都会去陪它。
璃月出深冬时,碑旁还开出了活泼的小花。
偶尔碑前会放有一些小孩子也许会喜欢的玩具,有时候是鲸鱼布偶,有时候是独眼小宝。
可一整个秋冬,他们都没碰上面。
至冬的白银利刃威名远扬,即便不刻意打听,也能从街头巷尾听闻他的事迹。
他消失在他视线里,不愿消逝在他记忆里。
冰神很快集齐了七枚神之心,它们相聚之时,去往天空岛的通道会被暂时打开。
大多七神的帮助也止步于此,至冬向天空岛宣战,最后的仗,得他们自己打。
开战当日,达达利亚在至冬纷扬的雪里重逢了钟离。
达达利亚也不问,摘下了围巾给钟离一圈圈戴上。
钟离没避。红围巾裹挟着青年炽热的体温将他包围,他的鼻尖蹭着柔软的布料,下意识把脸更深地埋进温暖里。
“出发吧先生。”达达利亚轻松地笑起来,“去并肩作战。”
冰神不想产生无畏的牺牲,拥有神之眼的人们才被允许跟随她上岛,这一场由原神与神明合力掀起的战争,胜利本该是毫无悬念的。
可不管他们对维系者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下一刻伤口总会愈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人类何来资格渎神?”女人挑起嘴角轻蔑一笑,游刃有余,挥手即招来无穷无尽的守卫。
那是一群没有实体、散发银光的人形怪物,刀挥在它们身体上毫无作用,躯体消散一瞬下一刻又凝聚成形。
更糟糕的是元素力消失了。
确切来说,元素力还在,但他们失去了使用的资格。
神之眼变成了一枚玻璃珠。
“叛徒。”雪发的女人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像在看一群蝼蚁,“你们忘记了神之眼是谁赐予你们的?你们怎敢背叛我。”
昔日使用纯熟、仿佛吃饭穿衣一样自然的战技使不出来了,骤然失去对元素力的掌控,人群冷不丁慌乱起来,但也只慌乱了一瞬。
他们都是冰神的信徒,他们在为自己的神明而战。
维系者将手一翻,气浪将冲在最前线的士兵掀翻过去。
宽厚的机械手扶起一名士兵,被人偶托着的少女眉头紧皱。
“执行官大人…”士兵朝她点头致谢,握紧武器再次朝向了敌人。
多托雷的实验方向是正确的,神之眼在天空岛会受到限制。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邪眼,配了邪眼的也仅有他们几个执行官和一小部分意志坚定的士兵,神之眼失效,他们肩上的压力骤然大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场中央暗色的身影。
这种场合,那小疯子居然没开魔王武装。
这样不行,钟离拧眉,天空岛的护卫源源不断,他根本无法靠近维系者,战场上敌我不分,更不能随心所欲地降下岩枪,失去了神之心对力量的加持,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其他普通人大多已体力不支,再这样耗下去,伤亡会更大。
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会凭空得来,必须要找到「天理」维系者的力量来源。
高空飘浮的七枚神之心,都在往一个方向倾倒,他们所朝的地方,是天空岛正中最高大的一座宫殿。
钟离多次想往那边过去,每每被护卫有意无意阻拦。他有些焦躁,下意识往达达利亚的方向看了一眼,衣摆沉暗的青年正操纵着雷光大杀四方。
钟离对他身上的所有伤都有着近乎应激的反应。虽然最开始达达利亚不知道为什么,但为了不让爱人担心,他在钟离面前连被树叶割到的伤口都会掩盖起来。
从前他们外出遇敌,达达利亚连邪眼都很少在钟离面前使用。魔王武装更不必说,钟离在发现他褪下盔甲过于异常的虚弱后,整整半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发现神之眼失效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要召出那副源自深渊的盔甲,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压下杀戮的欲望,选择了和魔王武装相比稍为温和的邪眼。
在知道那些担忧都不是对他之前,身体就早早学会了要珍惜自己。
尽管关心他的人不会再在乎了。
战场上的默契没有消减,何况他一直在关注钟离,男人抬头朝他看来一眼他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尽情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先生。
放心地将后背交予我。
第十三章
「天理」维系者的视线和大半护卫都被场中凶悍魁梧的魔王短暂地吸引了,钟离蹙眉匆匆望了一眼青年,趁着维系者一瞬失神,闪身进了天空岛正中最华美的宫殿。
大殿正中是座高至穹顶的机器,沉默庄严,精密的零件环环相扣,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进了这里钟离才发现有各色光带在汇入这座机器,这些光的源头——是那七枚神之心。
所有色彩最终交织成一缕银线,缠绕在站在最高处的「天理」维系者身周。
是他们的神之心…在为她提供能量?
试探性地触上机器冰冷的表面,有一线岩元素在混杂的元素力里朝他涌来。
远远有东西破空而来,带着骇人的气势。
钟离眼神一厉,利落地侧身躲过了。
摩拉克斯在岩神之外另有尊称,他是璃月的武神,即便疲累,他的身体依旧是无数场战争磨砺出来的武者之躯。
一柄长剑深深卡入机器关节处。
剑的主人没来得及赶来,她被达达利亚缠住了。维系者不再游刃有余,战斗间隙里不住地朝钟离这边看,破绽百出间被魔王一击贯穿锁骨,自高台上如坠鸟般飞速降落。
这一次,伤口没有再愈合。
胸前染血的女人靠在机器旁,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钟离把七枚神之心收拢在掌心,双手一合。
纷纷扬扬的彩色碎片从他指缝里流出来,美得像一场幻梦。
神之心被全部碾碎了。
“你…你…”
“我如何?”钟离背着手踱步到她身前,眉眼间桀骜不减当年。
“几枚棋子罢了,钟某想毁便毁了,阁下有何高见?”
一杆长枪穿透她的掌心,将她死死钉在冰冷庞大的机器上。
光华流转的锋锐枪头没入血肉,雕满古朴花纹的杆身触感温润,是沉寂千年的贯虹之槊。
墨色枪杆之上是白玉般的手指,黑与白带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男人一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开了魔王武装的青年蹲在女人身旁,目光灼灼地仰望着钟离,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
钟离听见青年的笑声,不甚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达达利亚明白钟离在询问他的状态,心里一暖,笑声更加抑制不住,声音被裹在甲胄里,听着闷闷的:“我没关系的,钟离先生。”
「天理」维系者的目光饶有兴味地在二人之间流转。
枪尖又没入几寸,是持枪人的警告。
钟离并没有忘记他上天空岛来的目的。
“他呢。”钟离盯着那双冷漠的眼,沉声问。
女人苍白着脸莞尔,尖巧的下巴朝钟离背后一扬。
“可不就在你身后吗,摩拉克斯。”
暮光照在她脸上,明明笑着却不见暖色,弯起的眸子里藏着恶意。
“先生。”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音色。
…是一千年了,再没听过的声音。
钟离蓦然抓紧了枪杆,竟有些不敢转身。
维系者猛地被戳了一下,完美的笑容一僵,脸色不太好看。
“钟、离、先、生。”
可总有一个人,当你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来时,仿佛是被赋予了咒术的。
面前的人,依然是千年前的模样,丝毫未变,粼粼的蓝眸,永远热切的眼神只对他展现。
不再是相似的人,而是他,就是他。
…是阿贾克斯。钟离不知不觉松开枪。
青年张开双臂,做一个准备拥抱身前人的姿势。
“先生,这么久没见,不想我?”
钟离没动。他还在发怔。
阿贾克斯微笑,上前一步拥上了他。
“可是我很想先生呢。”
“钟离先生一点都不想我,我好伤心啊。”青年似真似假地叹息,气息拂过耳尖,有些痒。
钟离回过神,略有急切地辩解:“不是的…我很想你,阿贾克斯…”
青年掐着怀里人的腰,偎在钟离颈窝,挑衅般朝达达利亚懒洋洋地笑。
“可是先生已经有了新的恋人了啊。”青年低柔的声音响在耳畔,略带遗憾。
阿贾克斯毫无血色的手划过钟离的腰,指尖一下一下点在他小腹,轻轻打着转。
他的声音也似他指尖温度一样凉:“先生甚至忘了我们的孩子。”
青年说话声愈发低,像条滑腻的蛇攀附在脖颈上嘶嘶吐着信子。
“先生这里现在怀着的…又是谁的野种?”
他天真地发问,用很久以前向钟离请教难题的语调,像是在撒娇:“我不喜欢它,我们把它杀掉好不好?”
第十四章
钟离一顿。
游移在腹部的指尖冰冷得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他打了一个颤。
抗拒地推开青年,金瞳一闪,在看见阿贾克斯胸口金光时更是如坠冰窖。
达达利亚见到阿贾克斯时就沉默下来。他们真的很像,不过眼前的人看起来年纪更小,身上也未曾被深渊气息纠缠。他看钟离的眼神让达达利亚本能地感到不适。
他就站在原地,看钟离离他而去,看两人拥抱,看那家伙在钟离耳边说情人间不想被旁人知道的悄悄话,靠在钟离肩膀上朝他恶劣地笑。这样直白地面对这一切,让他心中泛起浓浓苦涩和妒意。
还说什么等候他的目光降临,正主回来了,赝品连等待的资格都要失去了。
魔王武装察觉到他精神力不稳,变本加厉地蚕食起他来。
等达达利亚缓过那熟悉又令人胆寒的恶意,才发现钟离从阿贾克斯怀里退出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
两人间的气氛不太像是相别千年后的重逢。
只是好久不见,阿贾克斯的性格怎么会变了这么多?
钟离视线再度落在青年胸口处,伸出化成龙爪的手,想感应眼前人心上和他有共鸣的事物到底是不是那片龙麟。
“先生!!!”
身后有人朝他疾冲而来,魔王猛然将他箍在怀中,锋利的龙爪不可避免地破开身前人的胸膛,血飞溅在他脸上。
金瞳收缩。
钟离木着脸抽回僵硬的手,摊开红色的掌心。
一枚还残留着些微能量的石珀在他掌心碎成齑粉,身前青年在他抽出手的那刻就没了声响,像是失去核心的人偶,僵硬着四肢仰倒下去。
后心也有温热液体蔓延开,带着熟悉的灼烫感。
是他的护心麟在回应主人。
鲜热的血毫无征兆地从那双金瞳里淌下来。
钟离阖上眼,咬着牙,久违的痛楚来得猝不及防。
伟岸魁梧的魔王身受长枪,紧紧搂着他。
别回头,别回头。
…别回头。
“多相似的一幕哪,摩拉克斯。”维系者叹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倔,又这么蠢的神。”
“已经被偷袭过一次,居然还敢再次把后背朝向我。”她低头,嫉恨的目光落在掌心豁开的血洞。
钟离睁开眼,一双瞳被血涤荡,猩红到可怖。
她假模假样地惋惜:“本来你不掺和这件事,就能和你的阿贾克斯安安稳稳过好这一辈子了。”
“你我都没受岩罚,因为谁都没违约啊。”女人愉悦地笑出声来,满是恶意。
“你怎么不想想,尘封千年的记忆,怎么偏偏在遇到他之后就开始慢慢恢复了呢?”
又是那种被湿冷的蛇类缠缚身躯的晕眩感。
“为何不敢转身?你等了千年的人,此刻就在你身后啊。”
贯虹之槊是除秽的神兵,刺穿魔王身体时,也将青年周身黑朦朦的深渊瘴气撕开了一个口子。
点点金光自伤口处涌现,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瘴气,它们落在贯虹之槊上,长枪被慢慢推了出去。
血没来得及涌出来,就被金光温柔地覆盖住了。
它们跳跃在撕裂的皮肉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除了魔王背后的血渍和破损的盔甲,谁也看不出刚刚有柄枪尖完全埋入血肉的长枪插在他身上。
不破不立。
「天理」维系者睁大眼。
达达利亚一手搂着钟离,一手松松拎起落在地上的长枪全力投掷出去。
直插头颅,女人精致的脸被永远定格在惊讶的神情里了。
“蠢货,先生的武器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尾音微扬,带着少年人的轻浮傲气。
“看见你就烦。你不配长一双金色的眼睛。”
维系者的瞳孔慢慢涣散,透着不甘。
她怎么忘了,龙鳞最本初的作用就不是治愈,而是…保护。
护心麟当初治愈不了她造成的伤,但这世上最坚固的铠甲,拦得下她所有致命的攻击。何况陪伴钟离千年的武器已生灵气,它对达达利亚毫无杀意。
…百密一疏。
达达利亚头有点痛。
冰冷的武器刺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就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
一动不动地抱着钟离只是在接受千年前的记忆,不过先生好像被他吓坏了。
他收起魔王武装,重新变回人类模样,盔甲太冷,他想好好抱抱钟离。
青年心疼地用大拇指揩去钟离腮上的血,对方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眼睫颤抖得太厉害,迟迟不肯睁开。
“先生,先生。”他低声哄着钟离,“睁开眼看看我。”
“我回来了。”
鉴于文里契约有点多,这里稍微说明一下( ᐛ )
「天理」维系者所说谁都没有违约是指:她将阿贾克斯的灵魂送到了钟离身边,没有违背她和钟离的契约;钟离爱上的依旧是最初的灵魂,没有违背他和阿贾克斯的情契。
第十五章
被血濯洗过的金瞳慢慢睁开。
“阿贾克斯,我看不见了。”钟离仰着头,声调平稳地陈述事实,丝毫没有意外或是慌忙的情绪。
达达利亚一下一下啄吻着钟离的眼皮,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
他紧紧抱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会好起来的,先生。”他说。
临走前,达达利亚抄着刀把那台庞然大物肢解了。
钟离坐在一旁,偏过头去听青年制造出来的动静,眉宇间是淡淡的不解。
达达利亚抬手擦汗,朝钟离笑得明朗,半晌才意识到眼前人看不见,表情慢慢染上一丝黯然。
“这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留下了。”他牵着钟离的手带他往殿外走。
钟离依旧走得不急不缓,但每次下步前的谨慎还是落在达达利亚眼里。
钟离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青年握紧了男人的手,顺着钟离的步调放慢了脚步。
随着「天理」维系者的陨落,殿外的人形护卫也一瞬溃散了,神之眼渐次亮起来,五彩的光照亮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如萤光点点,微弱朦胧,却不容忽视。
朝阳不论在何处看都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而胜利后的日出,似乎格外恢宏。
人人都在看太阳,达达利亚在看钟离。
唇上覆来温软的物什,青年舔舐着男人的唇线,钟离张开紧抿的唇,放任达达利亚的侵占。
唇齿交缠,难舍难分,吻到呼吸困难也不肯松开。
钟离习惯在接吻时敛眸,错过了达达利亚眼里转瞬即逝的不舍。
眼盲对于钟离来说是种很新奇的感受。
他们还未回璃月,战争胜利,至冬宫在准备庆筵,女皇邀请了他参加。
冰神费了心,给钟离安排的房间是照着他在往生堂的住所复刻的,他对布局很熟悉,但一想到青年在他身旁如临大敌的模样,偶尔会刻意装着被磕绊,引达达利亚小心翼翼来搂他,再交换一个深深的吻。
达达利亚带钟离去看过医师,几位经验丰富的圣手翻看过他的眼睛后,给不出任何治疗方案,都说这位贵客的眼睛没问题,他这是心病。
达达利亚的唇蜻蜓点水一般吻在他眼睑上,惹得一双长睫剧烈地颤。
“钟离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呢?”
钟离放在大腿上的五指蜷了蜷,抿紧唇瓣。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心结在哪里的。
在还不知道达达利亚就是阿贾克斯转世之前,钟离就已经动心了,不然也不会在恢复记忆之后,出神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双无光的瞳眸。
千年执念,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去找寻那片龙鳞,却不肯听一听心的声音。
这一双眼既然毫无用处,盲了便盲了吧。爱人的模样早已镌刻进他魂魄里,他爱的不是他的容貌,是那颗永远炽热真挚的心。
…不过这些话,钟离永远不会和达达利亚说,六千余岁的神,每每听到爱人的告白还是会脸红,内敛的璃月人,实在不擅长把爱常常挂在嘴边。
而璃月神明的爱,比之凡人更为深重绵长,逾千年不褪色。
而今要做的,是等宴会结束后回璃月去结婚契。婚契一定,从此两人神魂纠缠,同生共死,没有什么能再把他们分开了。
想到这处,唇角也不可抑制地翘起甜蜜的弧度。
鼻尖一凉,是雪花落在皮肤上融化的滋味,钟离把手伸出大氅,去接窗外的雪。
往日里璨然的金瞳蒙了薄纱,灰暗无神,没有焦点。
达达利亚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沉默地看钟离的背影。
“达达利亚。”钟离在他进屋就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收回手,判断好方向后再次开口:“我现在的眼睛是不是和你的很像?”
青年看向男人的侧脸,看他微微弯起的唇角。
他走至钟离身后,抬手覆住那双失光的眸子,吻轻轻落在颈后皮肤上。
这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吸引着他,拽他沉沦,也让他止不住地难过。
他现在吻着的人是神明。
该高高在上,该俯视众生,游离于众生百相之外冷静地看他们生老病死,却被千千万万分之一的追光者自私地抓着腕坠入红尘,甚至还为此失去光明。
…在看见他的神明对着空气说话的那一刻,爱慕者心痛得不能自已。
第十六章
达达利亚按了按胸口,压下那股令人窒息的痛意,自后搂上钟离小腹低声问:“先生,这里现在还会疼吗?”
钟离摸索着贴上小腹上的手,笑容消褪些许,语气很是轻描淡写:“早就不疼了。”
眉宇紧皱,达达利亚脸上痛苦的神色不减反增。
那一夜都不曾止歇的呻吟作不了假,在钟离口中,却只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早就不疼了”。
若不是亲眼见过,真要被他骗过去了。
多少次想去拥抱他,多少次想去擦拭他额角的汗,再把自己的肩膀伸到他嘴边,好让他松开咬出血的唇瓣。
但每每去握住钟离发白的指尖时,手掌都会穿过他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伏在自己尸身上,跪在一旁陪他一起受难。
罪魁祸首隐了身形在一边观赏她的杰作。
再声嘶力竭的呐喊,也没阻止钟离接过神之心的手,看他散去一半神力,看他亲手雕刻墓碑,五指血流不止。
青年磨着牙,凶戾的眼神阴郁地盯着「天理」维系者,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绞杀猎物的猛兽。
维系者掌心一翻,在空中变出一个小小的天星,将它握在手里把玩:“真是醇厚的岩元素力。”
阿贾克斯是面对着魔神受创的,魔神脸上的漠然和眼眸里闪现的金光他看得一清二楚,和眼前这女人的神态如出一辙。
注意到他的目光,维系者手指轻点着下巴,脸上扬起玩味的笑:“现在可不是该见面的时候。”
她竖起食指贴在唇前:“按照契约,你们千年后才能相见,不能违约哦。”
「天理」维系者在他身上施了法,阿贾克斯在世间畅行无阻,龙鳞护着他,没人能使他受伤,但也没人能看见他。
他其实也并不在意其他人如何,青年亦步亦趋跟随着的,从来都只有摩拉克斯。
岩神的所有茫然、困惑、苦痛、失意,阿贾克斯尽收眼底,他当了他生命里千年的旁观者,不为人知地陪伴在钟离身旁,他是清晨的风,是缠绵的雨,是早春第一朵被摩拉克斯注意到的花,唯独不是阿贾克斯。
他只恨自己太渺小,才会像那一枚小小的天星,被更高位次的存在玩弄在掌心,毫无反抗之力。
直到二十年前,「天理」维系者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千年时光如流水,阿贾克斯面对她时,蚀骨的恨意却丝毫没有被磨平。
“你在神之心里动了什么手脚?”钟离的记忆出了问题。
女人盯着青年阴冷的眸子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
“还不算太蠢。既然你这么好奇,允你看一眼神迹也无妨。”
那是一台任何人站在它面前都会自觉渺小的机器,连接着自下界四面八方而来的七色光带。
“这些都是信仰七神的人类的愿力所化。”
雪发无风自扬,「天理」维系者神色淡淡:“提瓦特只有一位至高神明,即为天理。纵然祂从未显现,甚至没有实体,祂的子民也不会被允许信奉他人。”
“尘世七执政只不过是替天理管理各地区、用来引领愚民的代理者,他们不该有信徒。信徒的愿力是有力量的,接受不属于自己的愿力会反噬自身,这就是磨损的根源。”
她看向沉默的青年:“信徒越多,愿力越强,磨损越剧烈,魔神自身力量能影响磨损的程度,但磨损进程不可阻挡,接受神之心便是默认接纳这些愿力并借由它将愿力转为自己所用。而我所做不过是派发神之心,并造出这台机器,从他们的神之心里抽出一些力量用以维系平衡罢了。”
“明白了吗,愚钝的人类?你怨错了人。”维系者嘲道,“是天理,让你们承受这些苦难。”
阿贾克斯闻言嗤笑道:“什么维系平衡,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贪恋过那些力量?”
“你的想法于我无关紧要。”她冷言道,“千年之期已到,我来履行我的承诺。”
冷漠的金瞳饶有兴味地在青年身上转了一圈,语气傲慢:“届时你记忆被封印,摩拉克斯也为磨损所困,至冬璃月相隔何止千里,你们穷极一生都见不到面。”
她俯身在阿贾克斯耳边低喃,仿若诅咒:“你们注定有缘无分。”
记忆从脑中流失的感觉是很无力的,像握在手里的细沙,攥得再紧也留不住,在记忆清空之前,婴孩拼尽全力发出了“阿贾克斯”的音调。
他听见年轻的夫妇惊喜的对话声,沉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先生,我一定会来找你。
等等我,辛苦了,再忍一忍。
…我的神明,请原谅我这一世,不再信奉您。
第十七章(*有钟离性转相关,在最后,慎入*)
这个在海屑镇出生的少年,天生就热爱争斗,在同人逞凶斗狠的过程里进修武艺,伤却总是好得极快,像个不知疲倦的小疯子一般。
十四岁落入深渊时,昏迷前他好似看见有迸发的金光从他胸口溢出,将他细细包裹起来,来不及细看,就沉沉昏睡过去。
那是很熟悉的感觉,却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温柔强大又深情,让他眼眶发酸。
再如何痛都只流血不流泪的少年,紧闭的眼角慢慢划落一线泪光。
…他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梦醒了无痕,只有一片龙鳞见到少年梦里的脆弱,它不再分出精力去疗愈少年身上细碎的伤口,从坠入深渊那一刻起,从此收敛气息隐在瘴气之下,全力专注地保护并修复着少年被深渊觊觎的灵魂。
伤口痊愈的速度慢下来,于是少年不再仗着原本身体的优势和人不死不休地争斗,过招时也会将自己的弱处隐藏起来。
至冬国常年风雪不绝,冰寒彻骨,据说若干年前,它也曾有春夏秋冬的变化,忽然一夜之间,天空岛之上的神明不再将怜爱的视线投向这个国家,至冬国变成了雪国。
彼时已经成为愚人众执行官末席的青年向女皇献上他的忠诚,弯下的脊背上背负起希望。
这是一条向高天之上的神明举起旗帜的战争,注定孤独又艰难,但他见过寒夜里冻死的幼猫,含泪把孩子送到孤儿院的父母,和常年席卷国境的雪暴。
阿贾克斯的家温馨富足,可他也看得到别人的苦难。
…好多年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人,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却依旧选择站出来,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护在所有人身前。
单膝跪在地上的青年晃神,把奇怪的景象甩在脑后,接过密令,一扬披风踏上了前往璃月的船。
此去目标是,岩神摩拉克斯的神之心。
有缘人,相隔千里终相会。
明晚便是庆功宴,这一夜两人都有些辗转反侧。
钟离将达达利亚按住,一用力扭身骑跨到他身上,掌根轻压在他腹下三寸:“阁下也无睡意吗?”
达达利亚侧身把钟离揽进怀里,气闷:“先生都看不见了还想着这些。”
钟离那双修长的腿还缠在他腰间不安分地动,达达利亚警告似的拍了拍他颇具肉感的臀,臀肉一颤,反把他自己勾出火来。
他俩贴得紧,青年身上一些反应连遮掩都来不及。
“阁下的身体似乎不是这样想的。”钟离搂着他脖颈,朝他耳后轻轻呼了一口气。
达达利亚无奈极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叹道:“先生别取笑我了,明晚宴前还有舞会,先生也不想在晚宴上连路也走不稳吧?”
“睡吧先生,我抱着你。”
青年的怀抱很温暖,钟离眼皮渐渐沉重,将要陷入梦乡时似乎听见达达利亚在他耳边呢喃。
“护心麟能治好世间所有病吗?”
让龙极有安全感的环境也让他失去了一点防备心,以至于钟离连龙尾都化出来缠在了达达利亚腿上,略有倦意的嗓音带着平日里极难听到的迷糊。
“嗯…魔王武装对身体的伤害…也可以…”
钟离搭在达达利亚肩膀上的五指蜷了蜷,嘴角微弯,衔着一线安心的笑意入梦。
它会慢慢调理好你的身体,也会好好保护你的神魂,我们会一起再相爱很多个千年…
执行官末席携他的舞伴入场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
青年穿了至冬军官的正装,进门解下自己厚实的披风和舞伴的雪狐氅递给门口的侍者,微微抬起的大臂上隐约透出肌肉紧实的轮廓,正装上各处固定皮带勾勒出布料下暗藏力量的身材。
他将额发都梳了上去,显露出的一双蓝瞳更显冷冽锐利,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只有在看向他的舞伴时,浑身气息才柔软下来。
「公子」大人的舞伴是个高挑的璃月美人。合身的旗袍掐出不盈一握的柳腰,长发以一支银杏金叶簪松松挽起,脖颈修长,下颌线精致端庄,两只掩鬓勾着细密石珀串成的面帘挡住一双眸,末端一枚宝光流转的夜泊石堪堪垂落在凝霜堆雪的鼻尖。
显露在外的半张脸已是惊为天人,不知面帘之下的眼睛又是怎样的勾魂夺魄。
在场的年轻人都有些躁动不安。
这面帘到底是她不愿太惹人注目自己戴上的,还是身边占有欲过盛的执行官,连让旁人看一眼自己的舞伴都不舍得?
关于睡姿:最开始未成年的时候小达很没有安全感,会半夜惊醒,帝君就会搂着小达睡。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小达搂着先生睡了hh
以及下一章还会有一些性转的描写(
第十八章(*有钟离性转相关,慎入*)
达达利亚今早醒来看到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时震惊到说不出话。
钟离正在梳理长发,听见动静放下木梳,微微偏头等他开口,长发荡过腰间。
青年回神,仍有些手足无措:“钟离先…不…钟离小姐…”
女子在晨光里掩唇一笑,眉眼都生动:“莫非公子阁下会跳女步?”
“男身也好,女身也罢,于我而言不过是随手捏造便于我尘世闲游的躯壳而已。”
达达利亚这才明白昨日里钟离和他去璃月行商那里购置首饰的缘由。
他拿起桌上的银杏簪,想为钟离盘发,比划半天也没想明白该从哪里下手,拿惯各色武器的手在这小小金簪面前犯了难。
一双纤巧的玉手接过他手上的簪子,几下就挽好了发。
达达利亚:?
好简单的动作,但怎么看不懂…
他从梳妆盒里勾出一串流苏样的面帘,两角连着两枚小钗,这是他昨日悄悄买的,鬼使神差的,当时一看到它就觉得会很适合钟离。
钟离顺着他的小臂摸到那件饰品,示意达达利亚把它展开。
柔软白皙的五指握着青年骨节分明的手,将两支小钗分别推入两侧鬓角,钟离调整着位置,随口介绍道:“这是掩帘,是古时璃月婚俗里新娘的一件头饰。用于婚仪的掩帘会更长些,在婚礼结束前,只有新郎能掀开掩帘看他的新婚妻子。”
黯淡的金眸摇晃在掩帘之后,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细心照料,眼睛已经能感觉到光的变化了,钟离打算等眼睛彻底好了之后,再把它和另一个消息一并告诉达达利亚。
眼前光线一亮,垂落的流苏被尽数撩起,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长久、压抑,于无声处热烈。
感受到周围热情的视线,执行官蹙眉,搭在钟离腰间的长臂紧了紧。
仍有想一窥美人芳容的年轻贵族不死心前来搭讪,小少爷尽力忽视她身旁青年压迫感十足的气场,款款发出邀请:“哦!今晚的宴会上,我想没人会比小姐您更…”
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友人拉了下去,友人顶着达达利亚冷到快冻死人的目光笑着向他赔罪,头皮发麻地把朋友强拉走。
小少爷被拽得踉踉跄跄还时不时回头流连,到角落才停下来:“你干什么!我还没有问到那位小姐的名字呢!”
友人擦了擦汗,还是后怕:“你知不知道她身边的是谁,那是「公子」大人!”
他心虚地朝达达利亚方向瞟了一眼,发现那双雪狼一样的眸还在盯着他们,不禁打了个颤。
“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收回视线,把钟离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得温和:“没什么,我在看几个需要训练的新兵。”看他的年纪,今春该进军营了吧?
宫殿大门缓缓合上,邀请函上的人都到齐了,乐者们开始奏起舞乐。
执行官松开他的舞伴,转到钟离面前挺直腰背,一手搭在肩上一手背于腰后,欠身朝她行了一个标准的邀请礼:“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今晚我是否有幸能邀请您来做我的舞伴?”
钟离将手搭上达达利亚向上展开的掌心,青年托着美人指尖在她的薄纱手套上落下一吻。
“荣幸之至。”
舞池里,两人无疑是最惹人注目的一对,他们没有练习过,契合度却格外得高,一进一退间是没人能横插一脚的默契。
开场舞很快结束了,按照舞会礼仪,和同一位舞伴连续跳两支舞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在第二首舞曲响起之前,舞者们需要去寻觅另一位舞伴。绅士淑女们平复呼吸后,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在场中逡巡。
但那一对般配的璧人早已不见踪影。
达达利亚趁众人整理衣装的那一阵混乱,带着钟离悄悄逃上了至冬宫二楼的露台。
相扣的掌心氤氲着滚烫的温度,钟离看不见,跟着达达利亚的步调走楼梯时却一步也没有绊到。
他忽然有些脸热,匆匆逃离舞会主场的举动,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私奔。幸而掩帘足够密,美人一低头,便只有泛粉的耳尖暴露在青年视线里。
停下脚步时,青年便松开了手,钟离捻了捻指尖,想让指间温度散得慢些。
至冬宫里暖气开得足,来到露台上才能感受到室外的夜风,刚跳完一曲背上出了薄汗的人不会觉得冷,钟离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半步。
和一楼相比,露台上过于安静了。
达达利亚紧扣在栏杆上的指尖很白,默默为钟离挡着风。贪恋至冬的寒风会生病。
“达达利亚?”钟离有点不知来由的焦躁,低声唤他的名字。
夜深了,目盲的人感受不到光线变化,一旁的执行官也不出声。
青年站在外围。至冬人肤色冷白,指关节已经开始泛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夜风穿过肺腑,简直要把心脏都冻住。
达达利亚问:“先生这段时间在至冬,过得开心吗?”
钟离不回答,他揣摩不透达达利亚问这话的意图,心里翻来覆去了很久的念头却突然想在此刻说出来。
就好像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达达利亚不忍再看他的神色,手背青筋绷起,咬牙转过头面朝夜景,便也没看到钟离微启的唇。
第二支舞曲响起了。
“我们到这里结束吧。”
“我们回璃月成婚吧。”
第十九章
楼下气氛正热烈,露台上一片死寂。
“为什么?”钟离开口,很冷静,“我们昨晚还睡在一起。”
“帝君难道看不出来,我在试着偿还你吗?”风把达达利亚的碎发吹下来几缕,刮擦着他的眼睛。
钟离声音里带了涩意:“我要你的偿还作何用处?达达利亚,你要偿还我什么?”
捏在栏杆上的手握紧了,他狠狠锤了一下坚硬的台面。
“我要偿还你的爱!”
“我要偿还神明的爱!”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达达利亚面对钟离慢慢蹲下了身,半跪在地上,五指深深地插进发里。
“我哪里知道…年少时的崇拜,会让你千年不忘…钟离,我但凡还有点良知…”
钟离眨了眨眼,好像听到了空气里细微的哽咽声。
“阿贾克斯,”他问,“只是崇拜吗。”
达达利亚苦笑,“你觉得呢,帝君。”
“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会对父亲产生爱意呢…不过是那时年纪太小,错把崇拜当了爱慕…”不是的,我爱你。
“先生,”他掩着面,泪水从五指缝隙里渗出,“对不起…”我爱你。
龙鳞浮现在眼下,昔日的岩神有点生气了。
“崇拜?阿贾克斯,你那时候已经成年了。”钟离面无表情地低头,“会分不清崇拜和爱慕?”
“就算崇敬里掺杂了些微的爱意,那么少的感情,也配不上您千年的等待。”青年声音低弱,“您的爱太沉重,我只是一介凡人,负担不起。”不,我爱你。
钟离被气笑了,空茫的瞳闪烁着危险的金光:“你不爱我,你就敢挡在我身前?两次?”
“帝君大人,没有您把我捡回来,我早就没命了。”达达利亚站起身,垂着脑袋,“我在报恩。”不是的,我爱你。
“就连这一世,也只是见色起意。钟离,我要是爱你,怎么会在恢复记忆之后,再也没碰过你?”我不舍得。
“我为数不多的良心在告诉我,不要再骗你了。”我给你带来的,好像只有不幸。害你被设计,害你身体受损。这一世我死去,你还要再承受一遍爱人死去的痛苦,然后等我的下一世吗?
“帝君,请收回你的护心麟。一个骗子根本配不上这样贵重的礼物。”收回去。让它治好你的眼睛。
从前我希望我死后你要一直记得我,可亲眼见证我的死亡的你是那样让我心疼。后来我希望你从来没遇见过我,那年复一年的思念渺远得看不到尽头。现在我希望分开以后你能慢慢忘了我,你一个人明明也能过得很好。
凡人的爱于神明有什么用?它不过是束缚你的枷锁。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我最爱之人,因我而伤得最重。
钟离很久都没说话。
达达利亚一狠心,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钟离,你那么缺爱吗!你就非我不可吗!”
“闭嘴,达达利亚。”钟离神色冷了下去,近乎是在训斥,“别惹我更生气。”
“我教养出的阿贾克斯,不是这样懦弱的人。我不会收回我的爱,也不会收回护心麟。”
“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这几天我会一直留在至冬。今天你在这里说的所有话,”化成龙爪的指尖抚上达达利亚的脸庞,划过他的喉结,刺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话音一落,他转身扶着栏杆就下了楼。
达达利亚没去追,良久,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成调的哭声。
我不会去找你的,先生。
这一段时日是我自己贪心,早该放你走了。趁我还没改变心意,离开这片伤心地,快点回到你的璃月去。
好多好多人都在那里爱你,这一千年你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解开心结之后,那些充沛的爱会把你包裹起来,慢慢治愈你。
而我在遥远的至冬,祝愿你永远幸福。
浑浑噩噩回到家,刚推开门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达达利亚弓起背,双手撑在门板上紧闭双眼,缓了好久才直起身。
冬妮娅秀丽的眉毛皱起来,湛蓝的眸子里写满担忧。
“哥哥…”她小声唤她的哥哥,没有问其他事。
他们都知道达达利亚在璃月有个恋人,达达利亚寄回的家信里虽没提及他谈了恋爱,但字里行间的甜蜜和时时出现的身影根本骗不了关心他的亲人们。
近段时间也常常有传言,「公子」和另一位璃月来的贵客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托克和安东睡前还在兴奋地问她,他们亲爱的哥哥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冬妮娅无措地看向父母,母亲压着父亲的手,朝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她走上前拉了拉达达利亚的衣襟,声调温柔:“哥哥累了吗?快点去休息吧。”
达达利亚低头看见乖巧的小妹,勉力朝她扯出一个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昏暗的房间里,靠坐在门背后颓丧的人。
木质门隔音不是很好,身后是父母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臭小子…自己…这么狼狈…”
“好啦!你…也很…不肯好好说…让…待会儿…”
“妈妈…哥…不好…”
“…明天…弟弟…到…”
青年在亲人们絮絮的交流里,慢慢睡着了。
这千年里,小达每次回忆起自己死前的想法都很痛苦的。
第二十章
他在家待了好几天,达达利亚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家中的女性待他就越发小心翼翼。
他有些想笑,想说母亲和妹妹担心过度了,但一看到她们眼里忧忆的神情,唇角未起就僵在原地。
达达利亚暗叹,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敏锐温柔的存在。
他根本骗不过爱他的人。
隔天清早,达达利亚没事人一样扛着冰钓用具出门了,只留了桌上一张便条告知了去向。
他确实心里很乱,往常用于静心凝神的爱好此刻也失去了它的魔力。
…以至于一个晃神,被身后的偷袭者得了逞。
青年昏过去前简直要把牙齿咬碎。
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堂堂执行官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偷袭,传出去还不得被他的同事当成笑料传好几个月。
怎么这人走起路来都没声的。
…脖子好痛。
达达利亚闷哼一声,睁开了酸涩的眼皮,要抬手揉揉后颈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绑住了。
不只是手被反绑在身后,胸、腰、腿,都被牢牢束缚在他身下的椅子上。
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绑着并不疼,但挣脱不开。
室内飘荡着淡淡酒气,从不远处倚坐桌旁扶额的人身上传来,男人坐姿闲散,白色的兜帽投下阴影,遮住眉眼。
达达利亚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钟离。
穿着神装的钟离。
钟离抬头,眸子在夜里闪烁着金光,成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他的眼睛好了,达达利亚确信。
果然,分开才是正确的决定吗,他苦笑。
钟离起身拉开了窗帘,月光虽柔和,突然的光线还是让达达利亚下意识闭了眼睛。
再睁眼时,差点忘记呼吸。
钟离抓着窗帘转头凝视他,沐浴在月光里圣洁不可亵渎,扭身的姿势使他腰臀曲线更加明显,金眸里没什么温度,唇抿得很紧。自下而上的视角让达达利亚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着。
被这样看着,好兴奋…
钟离轻声哼笑一声,转身朝他走来,扬起的衣摆下是裸露的足。
…不,不止那双似玉雕的脚。
他只穿了一件白袍。
钟离就这样审视着他,走在月华铺就的光路上,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他俯下身,在达达利亚耳边低语。
“这就是你的崇拜吗?阿贾克斯。”耳垂被人轻而缓地舔舐着,带着火水的酒香,达达利亚眉心一跳,“孩子会对‘父亲’有性欲?”
素白的指尖落在顶端,隔着布料打转,研磨最敏感的地方。
本就半俯的人慢慢滑跪在他腿间,一抬眼,达达利亚才看清他眸子里不甚明显的水色。
钟离喝了酒。
来不及多想,眼前情况实在紧急。
达达利亚额角淌下汗,试图和似乎不太清醒的钟离讲理:“先生,你先把我松开,我带你去休息。”该死,绳子绑得太结实了。
“嗯?”钟离仰起头,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窘态。
“不松。”钟离伏在达达利亚大腿上,“不绑着你,你就要走。”
他话说得颠三倒四,达达利亚却从中听出点委屈。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下来,像在哄孩子:“我不走。先生解了绳子吧,不然我没法抱你。”
“骗子。”钟离喃喃,“小骗子。”
修长五指牵着青年紧张的视线,拉开了那一道束缚,喝了酒之后的男人反应有些迟钝,没躲开,被青年滚烫的性器拍了脸。
他懵懵的,伸出艳红的舌尖舔了舔贴在唇边的、正兴奋着的器官。
达达利亚眼睛都红了,声音再也稳不下来:“先生、好先生,解开我吧…嗯哼…”剩下的话被扼杀在喉咙里。
钟离跪坐在他腿间,双手握着他的性器,开始上下抚摸起来,柔软的唇瓣安慰着不断冒出清液的头部。
青年似痛苦似愉悦地仰起头,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和身下人手上的频率相近。
钟离抬起头,粘液勾连在他唇角,异常淫靡。
他一手下移揉捏起那双囊袋,另一手扶着涨得更大的阴茎,从根部开始舔舐。达达利亚低头喘得更厉害,和钟离那张在情事里显得尤为色情的脸对上。
娇软的舌裹在狰狞的性器上,眯起的金瞳快要盛不住里面的水雾,热息喷洒在青筋虬结的茎身,惹得顶端又冒出几滴清液。
唇又吻到顶端,这次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安抚,钟离慢慢、慢慢把达达利亚的性器含入口中。
他脸上的表情不算享受,青年发育得太好,让他很辛苦。
含到一半时钟离停下来休息,艰难地喘了会儿气,达达利亚从滔天的欲望里找回了不多的理智,英挺的眉紧皱:“先生不要…呃…先生!”
钟离斜斜睨了他一眼,继续含剩下的部分。阴茎顶到他喉咙深处了,肌群下意识做着吞咽的动作。
青年闷哼一声,挣扎的动作大了些:“吐出来!先生,快吐出来…”
可是钟离不会听他的话,他甚至含得更深了点。
在钟离面前,达达利亚一向是没什么自制力的,最后还是射在钟离口腔里。
等他射了,钟离才慢慢退出来,捂着嘴咳了一阵,扶着他的大腿让他看嘴里的情状,性器从嘴里出来时还没结束射精,有几缕白色的浊液挂在钟离睫毛上,要掉不掉。
“先生。”达达利亚嗓音低哑,“先生,把我松开。”
钟离有点动摇,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跨坐在达达利亚腿上。
不应期很短,刚刚才射过精的性器现在又是精神抖擞。钟离靠在达达利亚肩膀上,慢慢把阴茎纳入体内。
“达达利亚。”冷淡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负担不起的爱,我就去给别人。”
他一点点坐下,精液当做润滑剂:“你正在进入的地方,以后会由别人来造访。”
钟离靠在达达利亚肩窝,没去看青年脸上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性器整根没入挺翘的臀里,钟离直起身,摸着小腹上被顶得凸起的那一块:“他会进到我这里,在我身体里射精。”
“不对。”钟离想了想,把手下移了一些,“他应该不会有你这么长,他应该会顶在我这里。”
“钟离。”达达利亚嗓子彻底哑了,蕴着再也忽略不了的阴沉。
“我会给他生孩子,生很多孩子。”他笑得很温柔,“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孩子,不像你。”
青年的眼睛红得像得了狂犬病的狼。
光是听着这些字眼,他就要疯了。
假的,都是假的。他在还没恢复记忆前,对着虚无缥缈的所谓前任都耿耿于怀,他怎么会甘心钟离和别人在一起?!
他会从至冬一路赶去璃月,把钟离的爱人用极刑折磨致死。
然后把钟离囚禁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和他交媾,把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完完全全覆盖掉。
“钟离。”他浑身肌肉都绷起来,“松开我。”
钟离眼里漫上带着冰芒的笑意。
“忘了告诉你,达达利亚。”他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我怀孕了。”
他凑到他耳朵用气音说着话:“你有没有顶到它啊?”
上一刻还不停挣动的青年像是突然被定住了,脸色瞬间苍白。
他好像真的感受到性器顶端被温热的液体冲刷,僵着脖子低头一看,满地的血,都是从钟离身体里流出来的。
和钟离流产那天一样多、一样艳的血。
达达利亚哭了。
“先生…先生…”源源不断的泪水从青年黯蓝的眸子里涌出来,达达利亚浑身都在颤抖,“拔出来…我错了…”
“先生…我爱你。”他泣不成声,终于吐露出心底最深的话。
那是他最痛苦的梦靥,如今,却由他亲手、再一次施加给钟离。
后脖颈一痛,青年无力地垂头靠在钟离肩膀上,眼睫哭得湿漉漉。
钟离捧着他的脸,在他额上落下一道吻,叹息。
“撒谎的坏孩子要接受惩罚。阿贾克斯,好好睡一觉吧。”
整洁如新的地砖倒映月光,满室银辉。
第二十一章(正文结束)
钟离喝了酒,但没醉。
火水入喉带来的烧灼感,奔放热烈一如至冬的青年,在他心底洒下一片向日葵的种子,却在花期将至时想独自离去。
达达利亚的心思太好猜,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钟离总能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多日的等待使他慢慢失去耐心,纯粹的酒把心底烦闷的情绪放大了,在耐心耗尽前夕,龙把他的珍宝叼回了洞穴。
然后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青年的手指痉挛一般哆哆嗦嗦,坐在一旁守着他的男人慢悠悠地把眼睛从手里的古籍上移开。
达达利亚猛地坐起来,捂着胸口急促喘息。
“哒”一声轻响,钟离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看着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后知后觉地转向床边人,眼里浮现极深的痛意。视线落在钟离腰腹上,眸子里细碎的光在夜里闪动。
达达利亚伸手去摸钟离的小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先生…”
嘶哑得根本不能听。
钟离叠了手帕一角去擦达达利亚的眼泪,轻叹:“怎么越大越爱哭了。”
青年哽咽,抽噎声止也止不住。
“还撒谎吗?”达达利亚垂下脑袋,不说话。
“还惹我生气吗?”青年摇了摇头。
“还要离开我吗?”
达达利亚把钟离揽进怀里:“先生,这话该我问你。我害你这样痛,你还会…要我吗?”
钟离抬手一下一下拍着达达利亚的背,像从前哄被噩梦惊醒的孩子一样。
“你从来没有让我痛过。”沉稳的声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达达利亚在熟悉的力道里平息着情绪。
“你小时候,在我还没来得及教你什么是爱之前,就先懵懵懂懂对我有了感情。”他握拳抵在唇下,耳尖有红晕。
“我当时…其实并不如何信你。阿贾克斯,你那时候过于年轻了,我见过太多无疾而终的感情,我带大的孩子刚成年就对我有了朦胧的好感,我担心你把孺慕和喜欢混为一谈了。”
达达利亚搂紧钟离的背,紧张地把他后背的衣料都抓皱了。
“先生,我…”
“嘘,达达利亚。”钟离还是不急不缓地拍着他,“这些话我埋在心里太久,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说出口。”
“你足够年轻,你有试错的资本,而我愿意做你的启蒙者,教你分辨欲和爱。我想,就算你以后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
“我是岩之魔神,我爱我所有的子民,但神明亦有偏私。”红晕攀上双颊,这样堂而皇之地剖析自己的感情,让钟离有些不适应,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先生不是因为被我缠得不耐烦了,才和我…的?”达达利亚不敢置信,蒙着水雾的蓝瞳亮亮的。
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达达利亚,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后来在床上你说爱我,我明知不该深信男人在欲望至深时说的话,但还是和你结了情契。”
“这是场豪赌,我认为我已经给了你够长的时间来看清自己。”凌厉的光在金瞳里一闪而过,“咬着你的肩膀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身体里的这个人,以后即便他变心或后悔,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阿贾克斯,龙的占有欲是很强的,你招惹了我,就该想到后果。”
“而后被迫分别尝尽分离滋味,也并不是你的错,因为相信我们终会重逢,再久的等待也如白驹过隙。”
钟离摩挲着达达利亚红透了的耳廓,“爱不会伤人,也无分对错。它不是软肋,而是我的麟甲,是我最初想要尝试做人的契机。”
“从前的摩拉克斯是所有人的神明,而今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与神同行,今后的钟离是人类,是达达利亚的爱人。”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沉静的金瞳里暗流涌动。
字字句句不提爱,字字句句皆是爱。
“先生。”达达利亚吻上他,眼角还是红的,“我明白。”
缠绵的语句在唇齿交缠里传递。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你羞于挂在嘴边的话,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凑到你耳边告诉你。
我们相遇,我们相爱,我们偶尔分离,我们终将重逢。
从此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就算那日在至冬宫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你还是让我难过了。”
“先生…是我混蛋,我犯蠢,但你再生气,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这里还在痛吗?”达达利亚把钟离抱上床,掌心悬停在他小腹上,迟迟不敢落下。
那双蓝眼睛又有流泪的势头,简直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尽了。
钟离笑了,把达达利亚虚虚抬着的手按下:“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达达利亚怔怔:“昨晚的血…都不是真的?”
“自然。那不过是幻象,趁你心神震荡特意幻化出来给你看的。什么话都敢和我说,这不过是给你的小小教训。”
“…昨晚进得那样深,没伤到先生吗?”他依然忧心忡忡,即便知道了是幻象,满室的血光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钟离无奈,摸了摸埋在他胸前的脑袋:“达达利亚,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孩子的状态和我心神有关,和我身体状态其实相关不多。”
“这样也好…等我死后,先生在等我下一世时也不会太孤独。”达达利亚嗅着钟离身上隐约的暗香,心脏轻得像是要飘起来。
“达达利亚。”钟离皱眉,“我好像忘了说。”
“很遗憾,你没有下一世了。等我们结了婚契,你就不再是以普遍理性而论的人类了。魔神的伴侣和魔神共享寿命…唔…”
一本正经解释的男人没能继续说下去。
“先生!和我结婚吧!”
这句话迟了千年,其间艰难险阻山远路长自不必说。
所幸神明等待的人,旅途的终点一直是他身边。
好腻歪( ᐛ )但我其实好喜欢这种小情侣间腻腻歪歪的氛围hhh
蛮担心小达以后boki困难的(
正文就在这里结束啦,后面还会写大概两三篇算作番外的
感谢大家的喜爱~
第二十二章(番外)
见家人
在回璃月前,达达利亚带钟离去见了他的家人。
已经提前知会过,家里人都知道他今天要带恋人来,达达利亚进屋后迎面对上了冬妮娅欲言又止的眼神。
思虑的神情转瞬即逝,女孩儿春花一样的脸庞朝钟离扬起灿烂的笑。
达达利亚是第一次带恋人来家里,席间氛围十分融洽,只有冬妮娅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在他去厨房切餐后水果时,妹妹也悄悄跟着他离席了。
达达利亚早就注意到她的异常,见她跟过来,放下手里的刀准备认真听妹妹讲话。
“怎么了,亲爱的?你今天好像一直不怎么高兴,有谁欺负你了?哥哥给你出气。”
冬妮娅咬唇,慢慢摇了摇头,和达达利亚相似的蓝瞳犹犹豫豫看向他。
“哥哥,我…”她略有踌躇,最后一跺脚,闭着眼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哥哥,你太随便了!你才刚分手,这么快就找了下一任,这样对钟离先生不公平!”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留达达利亚在厨房里哭笑不得,又觉得不愧是钟离先生,这么快就俘获了他小妹的心。手里水果还没切完,他只能提着刀大声喊她:“冬妮娅!小笨蛋!那就是你哥哥我的初恋!”
他端着果盘出去时,全家人的面色都很复杂,唯有钟离唇角缀着笑,朝他一颔首:“阁下的意志很坚定,钟某收到了。”
达达利亚:……
算啦算啦,在恋人面前,他大概永远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吧。
达达利亚凑到钟离身边,捏了捏他的手指,“但我也是钟离先生第一个恋人哦?”
钟离失笑,反握住他的手。
“嗯。”
我们是彼此的起点和终点。
关于孕期
钟离虽是以男性神明的身躯孕育子嗣,但和一般人类女性孕期表现相差不大,最明显的就是一月一月渐渐隆起的肚腹。
但钟离发现达达利亚有些害怕他身体的变化。
他很谨慎地看顾钟离,却从来没有去摸过那一截柔软的弧度,每每钟离给他看孩子伸懒腰时把肚子顶出的小小凸起时,达达利亚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身体也分外僵硬。
钟离轻轻摸着已有七月的孕肚,单手支撑下颌,若有所思。
大约还是流产和幻象给达达利亚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达达利亚推门进来就看到钟离低头沉思的模样,他笑着迎上前去,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桌上:“先生,你今早想吃的糕点我买回来了,万民堂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我排了好久队呢。”其实并不辛苦,这样说只是在先生面前卖乖。
若钟离先生今日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得个吻…
达达利亚尚在遐想,钟离已经仰起了头。
他眸中略有犹豫,耳尖也飞红:“公子阁下,钟某有个不情之请…”
青年问询的目光关切地落在恋人身上。
膝上五指微蜷,钟离声音低低的:“孩子月份大了,这几日我洗浴已无法弯腰,以后只会越来越不便。”
红晕绵延到脖颈,钟离垂下眼,眼睫一抖。
“所以,可否请阁下着手钟某今后三月的洗浴事宜?”
话说得含蓄,但摊开来讲…
达达利亚的脸要烧起来了。
钟离先生,在邀请他,一起洗澡。
他抬手把滚烫的脸皮遮住,觉得自己实在不该。钟离先生孕期不便,身为伴侣照顾他的身体是他应该做的。
这种时候还想着欺负先生,那是趁虚而入,那是禽兽不如!
钟离听见空气中清脆的一声响,抬头发现达达利亚莫名其妙打了自己一巴掌。
“当然没问题,先生。”达达利亚两手扶上钟离肩膀,顶着脸上慢慢浮现的巴掌印,目光灼灼,“请放心地交给我!”
钟离弯起眸,藏去眼底的光芒。
——是的,我非常放心,亲爱的达达利亚。
第二十三章(番外)(*有口交、足交相关,慎入*)
一颗一颗解开纽扣,褪外套,褪马甲,褪衬衫,全部衣物散落在回廊上开成一朵沉默的花,中间坐着的人是雪样纯洁的花芯,温泉热气蒸腾,白皙的蕊被染上淡淡的粉。
达达利亚此刻恨不能把双眼蒙住。一丝不挂的钟离对他的冲击力不是能随便抵抗得了的。
他挽起裤脚,托起钟离的膝盖和后背将他抱起,赤足谨慎地落在接入水面的阶梯上,达达利亚慢慢把钟离放入泉中,扶他坐稳在池壁石座上才直起身。
还不算完,接下来的才是最难熬的。
钟离自己动作不便,他同样需要脱光了下去帮他擦身。
“钟离先生,”达达利亚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尴尬,“你先闭眼。”
也不是被钟离看到自己的身体会觉得害羞,只不过刚刚勉力掩饰的生理反应,在没有衣物的遮挡后会一览无余。
…实在不该,达达利亚在心里骂道。
钟离的腰身从背后看依旧细韧,只是当视线扫到他隆起的肚腹时,达达利亚的眼眸更加沉暗。
不合时宜兴奋的器官消停下去。
是啊,怎么能忘了。
先生现在怀着孩子呢。
装了胎儿的肚子是最脆弱的地方,要好好保护,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恐慌和窒息感。
说是温泉,到底是户外,担心钟离待久了会着凉,达达利亚尽力忽视了心里的不安,三下五除二脱完衣服下了水。
温泉水不是很深,刚好没过钟离胸口,达达利亚走过去,水面很好地遮挡了他羞于启齿的反应。
听见对方下水的声音,钟离才睁开眼,眼睫被蒸腾的雾气濡湿,露出那一双被水汽消去锋利、只剩下温情的金眸。
达达利亚扶额,右手下意识要去挡腹下,打到水才意识到他已经沉在温泉里,庆幸钟离看不到水下画面。
他今天,真的很像头不顾地点乱发情的野兽。
掬水淋在钟离肩膀,达达利亚把钟离散乱在水中的长发拢到一处,他低头啄吻爱人颈侧藉以平复欲火。
钟离浑身一颤。
达达利亚的头发蹭着他的皮肤,带来酥酥麻麻的痒,连绵的吻又将痒意加剧。
“嗯…”钟离咬牙,仍有克制不住的低吟自唇齿溢出。
怀孕以后的身体对达达利亚的触碰更为敏感,太久不曾经历情事,光是被爱人这样温和地亲吻,钟离都快要承受不住。
他侧身揽上伴侣的脖颈,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达达利亚看懂了,却把眼睛移开了。
“达达利亚,”钟离坐到达达利亚身上,拿特殊时期微微鼓起的前胸去蹭他的胸肌,“我好难受…”
动作间,绵软的肚腹擦到了青年灼烫的阴茎。
达达利亚僵住了,慢慢把钟离推开,湿发盖住他的眼睛,犬齿刺入舌尖,将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达达利亚把额前碎发捋上去,朝钟离露出一个略有痞气的笑,便猛然扎下水去。
钟离尚未想明白达达利亚那个笑容的含义,下一刻再也无暇他顾。
达达利亚在水下为他口交。
异乡人不太学得会至冬话,弹舌的发音技巧是个很看天赋的学习项目。而青年灵巧的舌头此刻正在尽心尽力挑逗着爱人的性器。
钟离迫不得已仰靠在池岸,难耐地偏过头,齿尖叼住手背皮肉去抵抗一阵更甚一阵的情潮,但效果微乎其微,仍有一两声细碎呻吟溢出。
眼角被刺激得涌出泪花,沉溺欲望的脸上绯红一片。
“哼嗯…”手无力地落向水面,被从水中窜出的青年接住,暧昧地来回摩挲。
他似尾缺氧的鱼,沉浸在高潮余韵之中费力呼吸着,眼尾红到艳情,潮湿的眸子带着欲望轻轻一瞥,把达达利亚未消的欲火勾得更旺。
他把钟离搂入怀中,手掌抚着对方还在颤抖的背,帮钟离平复呼吸。
“还是太刺激了吗,先生?”青年担忧的目光落在钟离肚子上。
钟离笑了,带着一丝餍足,像朵开到极致的花,行人明知前方会有陷阱,依旧会义无反顾前行,以生命为代价去亲吻它。
他的手在水下握住了达达利亚硬挺的性器。
达达利亚皱眉,捉住钟离手腕贴上自己心口。
钟离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低头勾起唇角,故作伤心道:“达达利亚,你害怕我现在的模样?”
“你一点都不期待它吗?”
钟离反握住达达利亚的手,拉着他去摸自己的肚子。
“不是的,先生…”达达利亚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的恐惧,也不敢用力挣开钟离,僵硬得像个牵线木偶,掌心落在隆起的肚尖上。
“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摸过我的肚子。”
“先生,我很珍惜你们。只是我…”掌下是柔软的皮肤,达达利亚更加不知所措,湿漉漉的眸子望着钟离无声地告饶,像只狼狈委屈的犬。
“没事的,阿贾克斯。”钟离温声道,“我说过的,你可以再用力一些。”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达达利亚脑子混混沌沌,一时不知钟离说的“用力”是指他抚在他腹部的手还是其他事。
钟离抬起达达利亚的手贴在脸侧,缓慢地蹭着。
“达达利亚,抱我去回廊上。”
达达利亚为钟离裹上浴袍和绒毯,以抱孩子的姿势把他抱到回廊上坐着,他自己则坐在钟离脚边的温泉石上,为钟离擦拭赤裸的足。
钟离的脚生得实在是漂亮,想必岩神当初在雕琢自己的身体时,对它们也多了几分偏爱。
达达利亚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调整着呼吸。趁他不备,揣在怀里的那双脚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青年腰间被高高撑起的浴袍。
脚趾踩在性器上,是和刚才被手握住时不一样的感受。
钟离交叠着腿,手肘支在翘起的大腿上,拇指和中指随意撑着下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下颌骨上。
金眸下敛睨着达达利亚,钟离眼中久违地浮现一抹玩味。
他脚下用了点力,擦过顶端吐着清液的小孔,如愿听到达达利亚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声。
足底贴上茎身,趾间摩擦顶端,现在的姿势已经不太好动作,钟离放下腿,两手撑在身后,用双足去逗弄青年愈发炽热的性器。
达达利亚从没对钟离说过,他在对钟离还心存芥蒂的时期用他的脚自慰过,如今幻梦变成现实,眼前场景给予他的刺激是成倍的。
达达利亚射在钟离小腿上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他叹气,拿自己的浴袍把钟离的小腿和脚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先生不必担心我,我身体很好。”达达利亚无奈道,转而语气严肃,“但是你怀孕期间我是绝对不会碰你的,先生要是…咳…实在想要,我帮先生像刚刚那样疏解。”
钟离双颊滚烫,方才主动为达达利亚足交都没有此刻脸上的温度高。
他默默盯着达达利亚看了一阵,在达达利亚汗毛全部竖起来之前,自己披上浴袍进屋了。
直到晚上被钟离拒之门外,抱着小龙玩偶去书房睡的时候,达达利亚也没明白钟离到底为什么生气。
是想制造一些新的回忆来帮小达消除阴影却被误会成欲求不满的钟离先生(
十分感谢大家的观阅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