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如山,看个乐呵。
是抗战pa,军官达×军官离,有神秘数字。
不喜左上角谢谢。
刚下马的军士抬头去看身前那位还跨坐在马鞍上的将军,将军几个月没有来得及剪的长发快要及臀了,此时正被压在帽下,长辫在背上一扫一扫的,随着空气中一点充满硝烟味的风轻轻地晃动。马被蹄下的碎石块硌了下,乱了一步,军士连忙回过神,想要伸手去扶马鞍上的人,定睛一看,将军还好好地坐在上面,马也还安安稳稳地站着。
只能说不愧是钟将军亲手调教出来的马,连硌蹄子的石块都能稳稳地踩下去,踏过去,然后–
把石块踢开。
它仿佛压根感受不到蹄下这么尖锐的石块,尽职尽责地驮着主人往前走。军士赶紧迈开步子往前走,试图跟上将军的马。人家却好像压根就没看见他一样,一直死死地盯住一个地方。
军士探出头,那里落着一件染血的敌军将士的军衣,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他的上校盯着那块衣领,翻身下马。
“诶——上校,是有什么异常吗?”
军士赶紧走上前,一向和气的钟离却没回答他,蹲下去捡起那件衣服,自顾自地翻开了那件衣服的衣领绣的字——
“郝建仁”
军士看着这个名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头却被他那位平时温和内敛的将军狠狠瞪了一眼。“有什么可笑的?他也和我们一样,是个战士,为他的信仰,为他的党而献身,有什么可笑的?”
军士被他瞪一眼,背上出了一片冷汗,不敢笑了,也不敢问现在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钟将军把衣服放回地上,拍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
“把这件衣服拾回去吧,“他对军士说,“好好找个地方埋了。”
“是。”
两天后,
“这次和敌军的交战中,我们胜利拿下了距离港口最近的城市,下面是一些作战中的具体情况……“钟离有些心不在焉地作着报告,眼睛不停地往桌边离自己最近的少校手上的敌军死亡与俘虏名单上瞟。
没有达达利亚。
钟离嘴上没停,用眼睛又扫了遍名单。
没有达达利亚。
困扰了钟离两天的一件大事就这么了了,他感觉终于能喘口气了。在他知道达达利亚将要参与敌军的这次守城战起,他就一直提着这颗心,所以才会在这片城市的废墟下一遍一遍地翻找,只想找到一点他的痕迹。
此时的璃月已经快要结束内战了,钟离他们赢的几率太大了,“只要渡过了江,直逼敌人总部,我们就赢了。”
是啊,只要渡过了江,直逼敌人总部,我们就赢了……
……我就输了。
钟离这辈子自认为循规蹈矩,唯一一件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喜欢上达达利亚。
这个时代本不应该存在喜欢,更何况他们喜欢上的还是敌方的军官。
这是一场注定得不到结果的感情。
在那个青年第一次尝试着亲吻他的夜晚,他们就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祈求上天的垂怜,让他们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们会在午夜应付过守卫,树林、灌木都是他们最好的遮蔽物。他们在两军交界的战壕中相逢,查看对方的伤口,然后,忘情地接吻。
他们会抱怨对方的迟到,会恼怒于对方一身细碎的伤,却也庆幸着爱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达达利亚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像夜空中最渺远的那颗星子,对他说:“……我可能会参加这次守城战。”
钟离没回答,只对他说了句“如果可以,下次还是这个时间”。
达达利亚也没回答,只保持着搂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萤火虫在身旁的草丛中星星点点,月光也浅淡得刚刚好,静静地笼着两人。远处帐篷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寂静之中两人只能看见彼此。
达达利亚追逐着钟离脸上滑落的泪,轻声开口:“如果可以,请让我死在你手里。”
他们不应该喜欢吗?应该不爱吗?
倘若真是单纯的喜欢,也是非正义的吗?
所有小说里标榜的爱,也是错误的吗?
还是这个年代,已穷得没有真心,没有感情,只剩战火了?
他应该清楚,他们身处一个身不由己的时代,不该有喜欢,也不该有爱。这是永恒的奢侈品,是易燃的,在火苗蔓延到自己身上、让自己被燃烧殆尽之前,不如一把将不切实际都提前浇成一团湿哒哒的浆糊更好些。
这也许是必然的结果。
钟离擅长用刀。他挽出的刀花一朵一朵开在战场上时,他与敌人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对付不了乱麻。尤其是对方用他无法理解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爱,于湿黏雨中将他整个包裹起来的时候,他也会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每个人光是为自己活着就要竭尽全力,根本没有人会有闲情逸致,把好意捧给其他人。
但他们却做到了。
“……如果真的有那天,我会的。”
钟离逆着月光,站在达达利亚面前,轻声回答他。
他们之间,立场不同,阵营不同,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而且……钟离垂下了眼睫,既然达达利亚没有参与芜湖的守城战,要么总部会让他和他们一起走,要么……
钟离逼着自己把那四个字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掩护撤退。
他们之间,终有一战。
中央的命令很快下达下来,一向处理任务时态度无比严肃的钟离此刻却不想去打开那薄薄的一张纸。他不用看就已经猜到了内容,不外乎两个字:渡江。
为什么?他起身望向窗外,经历战火的城市到处是断井颓垣,到处是被炮火轰炸得七七八八的房子。他刚要回头,余光忽然瞟到什么,转而不顾形象、不顾矜持地拼命挤向窗边,努力去看清那一抹白色。
那座只剩不到半米高墙的房子前有棵玉兰,从战争中活了下来,花开那样盛,一阵风来,吹些鹅毛大雪般的花雨,纷纷扬扬,恍若他们相逢的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的玉兰,也是这样的花雨。
钟离的眼角竟渗出了泪。
这位将军愣愣地感受着泪在脸上划过的痕迹,半晌,才抬手将它拭去。再抬眸,哪有什么玉兰花树,只有一棵只剩树干的不知道是什么树立在那里,马上就要倒了。
钟离收回目光,又想起那年他们在玉兰树下的约定:等战争结束,就一起辞去军务,解甲归田,他们要养上一只特别特别听话的猫和一只特别特别不听话的狗和一个孩子——钟离说不行,养太多了。达达利亚就说好,那我们不养猫,也不养狗,就养个小孩,好不好?
哦,钟离擦去脸边再也止不住的泪,记错了,不是那年,是今年,就是今年上半年,寒风还刮着的时候,在哪儿看的花来着?
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呢?
要是早知道的话,就绝不会在那个午后路过那棵玉兰树,就绝不会认识那个在风中笑得无比灿烂的青年,就绝不会和他定下这些奇奇怪怪的约定了。达达利亚就只是他钟离一生杀敌无数中的一员,也就只是他漫长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手下败将。
不,钟离又想,一定要认识他。不认识他,谁会在他受伤的时候为他流泪?不认识他,谁会在他处理了一天公务的时候安抚他?不认识他,谁会在午夜梦回时想着他的安危?不认识他,谁会轻轻地、珍重地,在他的唇上烙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呢?
而现在,这么一份似乎非常真挚的爱情摆在他面前。如果他们不受时代的阻拦,也跨越地域的隔阂,就一定会执着地,非要将一点点阳光夺过来,拥抱彼此,亲吻彼此。
但他若坠落,则天下失,他亦如此。
外面开始下雨了。
钟离没关窗,只看看云慢慢堆过来,遮住天空,看房间里的最后一方清明也跟着消失。
算了,我不杀他了,钟离忍不住想,让他杀了我吧。
他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长命百岁。
我一定要让他亲手杀死我,我要让他记住我一辈子,我要让他永远记着我爱着我,我要他……
我要他忘了我。
不是他不想接受炽热的爱,也不是他不愿相信达达利亚给他的是最纯粹的爱。
他只是不能。
钟离没得选择。
他没得选择。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下属进去的时候,就只看见桌上的那张纸上签上的钟将军遒劲有力的字,和窗边一片湿漉漉的地面。他立刻将文件送到秘书处,他只知道,几天后,渡江计划开始实行,渡江战役必须成功。
人间四月,芳菲尽。
从踩到岸边柔软的湿泥时起,钟离就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渡船已经停在岸边了,下属们沉默着,等他踏出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钟离清楚,他不该迟疑。
“全体听令,上船!”
他迈出了脚。小小的船,他这么想着。
小小的船载着他去见他的爱人了,小小的船载着他去杀死他的爱人了,小小的船载着他去嫁给他的爱人了。
那条大江也变得小小的,都不够这条船划两下的。
春天啊,暖阳啊,快快来吧。
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
达达利亚会这样为他祈祷吗?
我的小船儿啊,你慢些漂啊。
这一次没有我…
来吻你啦……
夜色很浓,大军缓缓地向对岸驶去。钟离示意军士准备好枪支防御,敌军随时可以观测到他们的位置,也许就是下一秒,他们就进入了敌军的可攻击范围内。
钟离也上好了弹夹,黑暗最能使他专注,他如同一枝随时可以露出尖刺的玫瑰,达达利亚就是这么形容他的。两个人额头相抵,都流了一身汗时,达达利亚就是这么叫他的。小玫瑰,小玫瑰,达达利亚在喊他,他浑身没力气了,给不了他一拳,脑袋昏昏沉沉地倚在敌军将领的身上,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脖颈会被对方咬破断,咬住倒是有可能一一达达利亚真的咬住了他颈间的肉,细细地磨,又一路向上,去吻他那两片干涸的唇瓣。他们接起吻来都凶得不得了,像是要把对方吞入腹中。地上那两套军装上的褶皱后来是找的什么借口掩盖过去的他们早已忘了,但那一夜的温度是真真切切记着的。
一颗子弹打在了船头。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密密麻麻。
还是到了。
钟离深吸一口气,然后,“全体戒备,打!”
枪声响起一片。钟离对准岸上那些一闪而过的火花毫不犹豫地开枪。船上已经有一个战士中弹掉入水中,两个了。
钟离一边躲避着随时可以取走他性命的子弹,一边毫不犹豫地还击。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去见他的爱人,他要亲手杀死他。
很快,船上只剩他和划船的姑娘。他在换弹夹的空隙瞥了眼那姑娘,她竟出奇的冷静,只管一下一下地划着船。神情庄严,就像小时候族中最富有的人家娶亲时,他穿过一片灯火辉煌后看见最漂亮的那只船上,船前庄严的船夫。
那是载新娘的船。
现在,这姑娘就是那位船夫,载着他和他注定不得圆满的爱情一同去见他的爱人。
他要杀死他,他要嫁给他。
钟离一步跨上岸,身边无数战士和他一样举着枪,快速又精准地向对面射击。
敌人总部肯定早已撤离,剩下的都是些毫无斗志的杂碎。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支持多久,一些甚至当场倒戈,加入了钟离的队伍,自己人打自己人。
钟离迅速解决掉面前一排将士,目光继续搜索着达达利亚的位置。
钟离知道,他不能加入自己这边,不然战争结束后达达利亚迟早会被发现已经秘密遇刺。
钟离能做的,就是亲手送他上路。
冲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少,钟离还是没找到达达利亚,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会不会他已经跟着总部一起离开了?
然而,当他带领着军士们继续向岸上更远的地方冲去时,让他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爱人就静静地站在前方,手里举着枪。
他们的视线终于交织了。
明明是春天,钟离却感觉两人之间像是下了一场大雪,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遍她的全身。
他看见达达利亚向他举起了枪。
也好啊,钟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个想法,让他杀了我也好啊。
但是枪声没有响起。
钟离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自然知道战场上的时间一丝一毫也不能放过,但他确确实实是停下了,也确确实实在等着那个人的击杀。
无数战士向前冲去,伴随着激昂的呐喊声,落到钟离耳里却又是另一个声音。
开枪,那些声音对他说,开枪。
头一遭的,这位将军举起枪的手在发颤,不得不用另一只手也托住拿枪的手,才能勉强保持举枪的动作。
他突然恨透了战场上所有人,但他不恨他的人民。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人民。
他的人民有星星,他的人民如同光明的、璀璨的新生儿,健康、美丽。
正如达达利亚曾对他说的一样。
“你的党光芒万丈。”
他会理解的,他是理解我的。
钟离仰头闭眼,承受着满身伤痕累累与山头将近的曙光,扣下了扳机。
“砰。”
从钟离的枪口飞出的子弹在空中高速旋转,忠实地完成了它的使命,尽职尽责地在空气中飞行一段时间,隐入另一具躯体。
“噗。”
一切归零。
那些纠缠的、暧昧的、别扭的、恍然的、痛苦的、充满哀思的记忆,全部涌入钟离的大脑,叫嚣着,怒吼着,安抚着,冲撞着,挤破他的神经。
达达利亚张开双臂微笑着倒下了,在他面前倒下了。
下一秒,钟离惊讶地发现,日出了。
达达利亚倒在日出前一刻,倒下得太快,身上还没来得及沾上曙光。
身边的战友的枪还在坚持不懈地打出子弹,而钟离已经扣不下扳机了。
钟离知道达达利亚的枪长什么样子。他曾无数次摩挲过它,要找起来毫不费力。
那把随它的主人出生入死的枪此时正躺在河泥中,钟离把它拿起来,也顾不得脏,仔细检查起来。
他记得,这把枪是当时达达利亚特地找人定制的,弹夹的使用和其他枪不同。
他很快凭着感觉找到了弹夹的位置,把它扣了下来。
里面空无一物。
达达利亚根本就没上子弹,也没想过要上子弹。
钟离的泪再次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砸在枪身一些细小的磨损上。
一竖,再一竖,一个长竖……
等下,这似乎并不是磨损,倒像是……用指甲一道一道画出来的痕迹。
钟离抹了把泪,手指此生唯一一次颤颤巍巍地抚上那些细小的刮纹。
"Your party is so radiant that I dare not look you in the eye again, and Ialso can’t cover my heart forever.(你的党光芒万丈,我不敢再直视你的眼睛了,也遮不住我的心了)”
当天,战功赫赫、大名鼎鼎的钟离将军遣退下属,在午夜时分用缴获的敌军军官达达利亚将军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这才是真正的,一切归零。
抗战纪念馆成立,开馆当日清晨,工作人员还没就位,一束朝阳光透过纪念馆硕大的玻璃窗不偏不倚地照在一件藏品上,据说那是当时某位将军的军衣。用不了几个小时,蜂拥而至前来参观的人们就会发现这件军衣衣领上的“小玄机”——一串歪歪扭扭的英文字绣,能看得出绣它的人并不熟练,却也很用心在绣:
"You don’t have to hide your heart anymore, I’m right here, waiting foryou to love me.(你不用再隐藏你的心,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爱我)”
“We will stand in the light and love each other.(我们会站在光中相爱)”
捐赠人是附近一位早已去世的婆婆,据她生前回忆时所说,渡江战役那年,她刚满十八岁,就已经撑着船在这条江上划了十年了,还载过这位将军过江呢……
【小达衣领上的字绣:Our light can’t be concealed by this war, but the magnolia is inferior.(我们的光是这战火也无法掩盖的,那玉兰也要在它面前感到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