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混头像框而进行一个旧文的搬运
字数1.5W
原著向背景,时间在公子传说任务之后
BE预警,双方死亡预警
存在深渊相关私设,略偏意识流
有些奇怪的我流公子和我流先生人设,更奇怪的是文风(?)
接受即正文,祝食用愉快↓
00
深渊。
他曾经亲眼看到过的,沾染了无穷无尽恶意的深渊。
即使尚且没有睁开眼睛,来自至冬的年轻武人也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身体肌肤传来战栗的触感直击神经——一半是因为恐惧,另一半则是因为兴奋——因为视觉暂时的丧失,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类似呜咽的哭泣声,是空气流通。此起彼伏嘶吼的咆哮声,是不知名的魔物。
浓烈刺鼻却又熟悉的铁锈味道,是血。各种令人作呕又混杂在一起的刺鼻味道,是那些魔物的腐烂的残缺尸体。
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是深渊特有的气息。不,不对,应该是那些魔物的气息。
不知名的魔物。它们的尸体。它们的气息。
没错,是那些魔物,尚且闭着眼睛年轻武人想。不会有错的,它们会互相吞噬,互相残杀,互相撕扯对方的身体吞食对方的血肉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互相释放出更加深沉而不可捉摸的气息来威压一切其他的生灵,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在那之后——
年轻的武人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令他骨髓全都冻结的存在。在那些漆黑的,令人不快的,似乎散发着黑色雾状实体却又在深渊无处不在的恶意背后。
一只黯淡的,金色的巨大瞳孔。
在血液逆流的同时,不可忽视的狂喜和斗意一并涌上脑海,神经都在嗡嗡作响,脑海里明明灭灭闪现过无数片段的最后只留下了一个野兽般本能般的念头:杀了它。
于是,他冲了上去。
01
“……”
“…………”
真是糟透了,达达利亚想。
清晨的曦光从窗口飞洒进来,正好照耀在往生堂的客卿身上。光辉为客卿增加了一份不可捉摸的美感,换作平时,这正是达达利亚粘上去的好时候。但是今天……
达达利亚又看了一眼客卿的脖子。鲜红色的细小一条,被穿戴整齐的衣服领口正好包裹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这是就是他今天早上的“杰作”。心虚的又瞟了一眼之后,达达利亚的思绪逐渐游移,天知道他不久之前从床上跳起来幻化出水形剑把人抵在墙上差点(实际上已经)割下去的时候到底是一副多凶神恶煞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到底是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的?钟离先生当时眼神有波动吗?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因为看清差点被自己割破喉咙的人是谁后大脑一片空白还是因为……
“…阁下?公子阁下?”
“啊?啊!先生,我在听!”
“那么公子阁下,您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意了。谁知道钟离先生刚才说了什么,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而如果要他自己解释的话…“先生我就是看我们两个太长时间没切磋了所以早上一看见先生就手痒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能蒙混过关的几率有多大?
达达利亚拒绝思考这个问题。无论能不能蒙混过关,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就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钟离似乎并不着急得到达达利亚的回答。他只不过在提问完了之后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继续沏茶,等到茶叶完全舒展开才慢悠悠的把茶杯端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在雾气的氤氲下,达达利亚下意识看向对方的双眸。
原本就漂亮的金色的双眸隔着雾气看起来更加闪亮亮的,此时正露出柔和的光芒。
“罢了。阿贾克斯,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还是要自己多注意一点。毕竟以普遍理性而论,你的安危的确牵挂钟某的内心。”
由于今天早上的事件——往小了说是乌龙,往大了说就是谋害帝君,反正无论哪一种要是让那个动不动就往自家爱人身边凑的绿毛矮子知道了都肯定得追杀自己八百里地——到现在还尴尬到拒绝入座的达达利亚听到这句话简直如逢大赦。他极其夸张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窜上去抱住自家爱人:“虽然真的很对不起,但是钟离先生的好意和关心我就收下啦!那我先去北国银行办事,回来再和你赔礼道歉,先生放心好了!”言毕还在自家爱人的唇边留下了一个吻。
而面对这样的的达达利亚,早已习惯的钟离并没有太多的回应,只是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作为璃月曾经的神明,钟离对于当下闲适的生活的确非常满意。人治的璃月不需要他像曾经那样呕心沥血,他拥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做属于自己的事,也不必再把目光投在所有人的身上,而是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去关注他更在意的人。
达达利亚就是来自至冬的小疯子。对于自己的爱人,钟离早有定论,虽然达达利亚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但是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的曾经神明从来不肯相信每个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一面是他全部的真实,达达利亚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不考虑这些单纯而言,愚人众最年轻的执行官怎么可能是无害的,何况他还曾经直面过深渊——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达达利亚就算是在自己面前,也会偶尔在细枝末节间从那双因为沾染了深渊的气息而黯淡的蓝色双眸中不经意流露出偏执疯狂的一面。只不过今天这样的……
指尖抵上自己的喉咙,钟离若有所思。
……罢了。如果那孩子愿意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其他的面目……如果是那孩子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说,就算是今天这种情况也能保持一贯的作风吗?钟离先生……
把脸埋在双手掌心,愚人众最年轻的执行官双眸一片阴郁,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关于他与自家爱人初识的片段。
往生堂客卿。神之心。送仙典仪。夜泊石。和女士的密谋。先祖法蜕。摩拉克斯。盘龙雕凤筷。
杂乱无章的片段零零碎碎的从达达利亚的脑海里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块石珀上——他的先生,他的爱人,也拥有和石珀一样颜色的眼睛,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光芒。而也正是这双漂亮的金色眸子,会在不经意间盯着自己,当中溢满了柔情。
……金色。黯淡。黯淡。黯淡。
深渊。
巨大的、黯淡的金色瞳孔。
是深渊的那只魔物。
它睁开眼,黯淡的金色中迸发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令人极其不舒服的、仿佛骨髓都冻结的触感从尾椎骨开始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攀爬,最终在达达利亚的脑海里炸出一朵轰鸣的烟花,如果忽略其中的内容,倒是有几分像是情人的窃窃私语。
“……那可是摩拉克斯……”
闭嘴。
“……你怎么能期待祂会……”
闭嘴,滚出去。
“……祂明明是……”
闭嘴,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无论什么都好通通滚出去。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在达达利亚即将失控的前一霎那,一切戛然而止。
兀自睁开眼,达达利亚大口喘息着。等到气息平定下来之后,他沉思着唤来了债务处理人。
“最近有什么很难收到的债务吗?”面对自己的属下,至冬国最年轻的执行官歪歪头,露出了一个漂亮却残忍的笑容。
“全交给我,我亲自去收账。”
“然后呢,我接下来要告假一段时间,所以麻烦你看看最近有没有回至冬的船票。”
02
“你要回家?”
“对呀,钟离先生,”面对钟离的疑问,达达利亚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我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冬妮娅和托克他们肯定很想我,要么先生也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我保证。”
思考了一下龙的冬眠周期和至冬国的气候,钟离觉得这个事情还可以往后拖几年。嗯,绝对不是因为想到在达达利亚的家人面前第一次见面就以茶杯龙的形态被带回去感到羞耻,绝对不是。
“先生~钟离先生~一起回去好不好?”低头看着环着自己腰的某人,钟离抬手揉了揉达达利亚的头发:“抱歉,我——”
“先生不用说抱歉,没关系的!”达达利亚似乎对钟离的拒绝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颇有些得寸进尺的用头蹭了蹭钟离的手掌:“那我现在去洗漱,先生要不要一起?”只是语气到了最后微微上挑,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去取换洗的衣物,你先进去罢。”从对方的头上移开手掌,钟离轻轻抿了抿手指,以极其温和的目光看着达达利亚。
“好,那我先去了!”达达利亚蹦起来挥了挥手,以轻快的步伐朝着浴室走去。
虽然没能把先生带回至冬,但是骗进浴室也是我达达利亚的厉害!虽然今天已经洗过了,但是和先生一起再洗一次不亏!
哼着至冬民谣的旋律,达达利亚兴奋的想着。
……对了,之前洗的那次匆匆忙忙的,但是看先生的反应应该洗干净了,没什么问题吧。
钟离拿起换洗的衣物。
他走出房间看了看浴室的方向,皱起眉头,最终垂下双眸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抬起手,刚才被岩元素吸附的痕迹在元素力的调动下逐渐再次显现。
于是白皙的指尖沾染上了一抹干涸的暗红。
达达利亚并没有受伤。如果受伤的是达达利亚,一回来,不,恐怕还没进门就会喊着自己快要疼死了然后迫不及待的往他身上蹭,这才是达达利亚的作风。
那就只能是……
没什么问题吧,才怪。
看着水池里泛起近乎无的浅色,达达利亚身上的戾气几乎难以压制。
啧,居然真的没洗干净……所以是被发现了吗?钟离先生这才迟迟不过来?
璃月曾经的神明会怎么看待杀害了他子民的凶手呢?达达利亚甚至满怀恶意的想着,会不会冲进来质问?还是更激进一点的手段?更甚想要离开自己?不过那样也好,最少不用继续在那些和先生亲近的人面前继续玩伪装的游戏了。就算是仙人也好,谁会不想弑仙试试看呢?明明那么令人讨厌却还要笑脸相迎,天知道他多想把他们撕碎成渣——
浴室的门突兀的打开了。
“抱歉,因为有一件常用的衣物不知道收在了哪里,所以找衣物多花了些时间。”面对达达利亚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错愕的目光,钟离镇定自若,一边解着衣服的扣子一边好心的做出了解释:“为何要如此看着我,阿贾克斯?”
看着开始褪下外袍的钟离,达达利亚的目光不由得再一次看向了对方的脖子上破坏了整体美感的细小一条痕迹。结痂的伤口已经成了暗红色,此刻正在喉结的带动下微微颤抖,衬托的脖颈比平时更加脆弱。若是……
不可以。
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疯狂念头,达达利亚露出看似孩子一样单纯的,他在钟离面前最常用的笑容,连带把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逐出脑海:“还不是先生太好看了,我看多少次都不够才这样。我这么喜欢先生,难道先生不高兴吗?”
是我太敏感了。钟离先生又不像我一样整天厮杀,不会对那么一点点血腥味那么敏感的,嗯,就是这样,不会有其他原因的。
睡不着。
“……你以为祂……”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经历过魔神之战……”
他看向身旁熟睡的爱人。
“……祂怎么可能……”
以野兽看着猎物一样凶残的目光。
“阿贾克斯……?”迷迷糊糊的声音唤起了达达利亚的理智。他的爱人以一种朦胧的目光看向他,眼里全是不解和困意:“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把钟离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达达利亚阖起双目:“继续睡吧,先生。”
03
“托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每日勤勤恳恳在提瓦特大陆上回收破烂,啊不,寻找血亲的旅行者是这片大陆的异乡人,而面前的小男孩对于璃月来说也是异乡人,所以千岩军找到一个丢失的小孩,在寻找他在璃月的监护人的时候,托克毫不犹豫的再次报出了旅行者的名字。
而有幸再次在璃月见到托克的旅行者只感到头疼,不过平心而论,这也不能怪他。无论谁在稻妻一边躲着核废水一边防止被雷劈,勤勤恳恳在回收野外宝箱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来着璃月的信件要你赶紧回去一趟,还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孩子的监护人的心情都不会特别愉快。
彼时的旅行者左手卷心菜右手白萝卜,大包小包塞进锚点时只恨不得自己有第三只手能抓住飞行的储备粮——移动的飞行矮堇瓜正抱着树上新摘下来的堇瓜啃的不亦乐乎,甚至被塞进锚点的一瞬间还在惦念着树上的最后一个堇瓜没被摘下来。
“好可惜哦。”储备粮发出一声惋惜的感慨,但很快又被新的想法吸引了注意力:“旅行者,我们快去把托克给公子送过去吧,这样公子说不定还能请我们吃一顿呢,我们就不用风餐露宿了!”
“不是啦!哥哥已经回至冬了!”被旅行者刚从千岩军处领出来的托克打断了派蒙的话:“你们现在在璃月是找不到哥哥的!”
“诶?”早就奔赴稻妻的旅行者对璃月的消息还真就不怎么流通,甚至现在才从托克口中得到了公子返程的消息,随后发现了新的问题:“你不是来找公子的,那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我是想问问哥哥在璃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托克突然加大了声音,看到周围的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后赶紧捂住了嘴,又想起什么似的涨红了脸:“哥哥这次回来就一直不对劲,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叫他也没什么反应,所以,所以我就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哥哥了!”
在璃月欺负达达利亚。旅行者在脑海里品味了一下这个想法,有些不忍把实情告诉托克。作为名义上杀害帝君的凶手,公子在璃月何止是名声不好,简直是臭名昭著,别说在璃月有人欺负他,就算是有人暗杀他都不奇怪。不过达达利亚向来自负武艺高强,又对周围人的冷眼和窃窃私语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做前岩王帝君的移动钱包,还真没看他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上心过。莫非是达达利亚突然转性了?想到这里,旅行者又想起来在黄金屋那一战,赶紧摇了摇头驱除这个可怕的想法。
别说,今天公子要是能改了性子,明天钟离出门就能带钱,后天都能重回岩王帝君的位子。冷静的在脑子里做出如上排比后,对璃月最近事情了解甚少的旅行者很快想出来了个明哲保身的新主意,以防自己一个回答失误被达达利亚事后找茬:“走,托克,我带你去见个人,他肯定知道你哥哥最近怎么了。”
在万民堂找到钟离的时候,对方正不紧不慢的对着一桌菜肴细细品味,看到这一幕的旅行者顿时眼泪就从嘴里流了下来。
“钟离!”见食眼开的储备粮比旅行者更快一步招了招手:“我们找了你好久呀!唔,这些派蒙可以吃吗?”
“哦?是旅者还有小派蒙,好久不见了,自然可以。听说二位最近身在稻妻,怎么又重返了璃月?”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菜后,钟离朝着面前的二……三人点头致意:“还有这位是?”
旅行者看了看已经大快朵颐的储备粮,深深恨铁不成钢起来,只能在内心训斥“你怎么不问问钟离带钱了吗就开始吃”的储备粮的同时认命的担起了介绍工作:“钟离先生,这是托克;托克,这是——”
“我知道你!钟离哥哥!”没想到托克听到钟离的名字甚至学会了抢答:“哥哥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在璃月的爱人!”
听到托克的话,钟离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原来是公子阁下的弟弟,怎么,公子阁下没有来璃月,却让你过来了?”
待到托克复述完自己的担忧时,钟离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只匆匆对旅行者和托克道一声失礼就要离去。云里雾里的旅行者连忙叫住钟离:“钟离先生,这是怎么了?”
“旅者,你有所不知,我近日与公子阁下多有书信往来,公子阁下在信中说自己一切安好勿念,”说到这里,钟离甚至微微蹙眉:“而如今公子阁下的弟弟甚至都不远万里而来,可见公子阁下处境糟糕,钟某心存疑虑,先告辞了。”
旅行者看了看还在对着食物战斗的派蒙,再看了看手边的托克和马上要离开的钟离,内心突然有了一个更加不详的念头,好在——
“钟离先生!”充满元气的少女托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然后愣住了:“这是怎么了?您点的菜还没上完呢!”
“钟某突有急事,今日先告辞了,”面对香菱,钟离再次出言解释,随后又紧跟着补上一句:“账单寄给北国银行就好。”
旅行者如逢大赦,这才安心享用食物,而在进食过程中才后知后觉了另一个问题:“托克,你叫钟离……哥哥?”
“对啊,”托克点了点头:“钟离哥哥是哥哥的爱人,当然也要叫哥哥了!”
一瞬间大脑宕机,旅行者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
托克叫钟离哥哥。那公子一家和冰之女皇的辈分到底哪个大。
在离开万民堂大门的时候,旅行者还在麻木的想。
04
如果一个人不想让其他人找到,最少短时间内凭借凡人自身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找到那个人的。
但是这种困扰对于神明来说,的确不值一提。
钟离意味不明的看着指尖小小的一团岩元素,随后闭上眼睛,下定决心般的把它们压在达达利亚留在往生堂的东西上。
半晌,钟离睁开了眼。
“找到了。”
刚准备去买船票的钟离突然意识到坐船到至冬国实在是太慢了,他又想了想,索性选择了更快的方法。
早知道最后还是要去至冬,还不如前几天答应阿贾克斯去见见他的家人了……那样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在催动神识的一瞬间,钟离突然想到。
血液。厮杀。纷争。
在深渊里,这些都是家常便饭,深渊曾经用这些和三个月的时间教出了一个武艺超群的狂妄之徒,而如今,深渊再度迎来了不速之客。
钟离落地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催动神识对失去了神之心的本体尚且有影响,更何况是一副自己制作的凡人身体。不过他向来自诩身体异于常人,而遍地的怪物尸骸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干净利落。在不知道查看完第几具尸体后,钟离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尸体只有两种死法,要么一箭穿喉,要么一刃割喉,再加上伤口附近残留的水元素,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阿贾克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抿了抿发白的嘴唇,钟离无视头脑中的异样和类似窃窃私语的声音,往深渊的更深处走去。
他的爱人在那里,他要去找到他。
吐掉嘴里的血,达达利亚带着疯狂的笑意看着眼前巨大的魔兽,此时它也正因为身体的痛苦而发出愤怒的咆哮。同样黯淡的蓝色眼睛和金色巨眸相撞,眼里流露出的都是要置对方与死地的杀意和决心。达达利亚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水刃,向着面前的魔兽奔袭而去。
他很难不麻木。身上的衣服早已由于过量的战斗残破不堪,又因为被大量血液染红又干涸形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和露出的新伤旧恙交映相叠。这种黏糊糊的不舒服感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身体的疲劳已经超出了负荷,现在全是靠意志和战斗本能在支撑身体。尽管如此,达达利亚依旧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都在渴求对方的性命。
这是开始,也是结束。如果有一定最后,这就是我永无落幕演出的高潮。但是在此之前——
“破绽,稍纵即逝!”
至冬的武人在自己演出的巅峰划出优美的弧线,随后尽量无视骨头碎裂的剧痛支起身体,争取在第一时间回身防守。可是达达利亚的身体早已跟不上他的思想,虽然头脑做出来正确的判断,但是身体还是不争气的被拍飞在了一旁。
爬不起来。达达利亚又吐出一口血,突然有些遗憾。他并不遗憾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只是惋惜自己身列愚人众执行官,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居然最后的演出都无人欣赏。
可是会有谁能欣赏呢?达达利亚一边驱动自己的身体动起来,一边近乎自嘲的想。同事?他们恐怕只会为自己的英年早逝举办一场party庆祝。家人?大可不必,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吓到他们比较好。
至于……还是算了。
在终于勉强支起身体的一瞬间达达利亚就想朝着一旁躲去,但是身体已经无力做出这样的行为,只能眼睁睁看着爪子朝着自己袭来,嘴里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说过要把这个令我骨髓冻结的怪物斩杀,现在看来要落空了啊……
达达利亚对此并不意外,或者说这就是他此行深渊的目的,只是在一切结束之前,他看着眼前那双黯淡的金瞳,还是想起来了另一对柔和的,闪烁着光芒的同样颜色的眼眸。
……算了。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动万象!”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要这样去死?
回味着钟离在这次意想不到的会面中劈头盖脸送给自己的第一句话,达达利亚突然笑了起来,凝结出自己的水刃再次劈向面前的魔兽。
至少现在,他永无落幕的演出不仅终于有了观众,而且有了同样的舞伴。
——尘埃落定。
在眼前的怪物倒地的瞬间,达达利亚在它不甘的咆哮声中扔掉水刃,轻快的笑着抱住钟离:“钟离先生,走吧?”
“……嗯。”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达达利亚,钟离闭眼回抱住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深渊里不安分的气息又开始蠢蠢欲动,徒留上一任深渊魔兽王者的尸体落在地上,那依旧翕张的黯淡金色巨眸仿佛透露出更深的意味……
05
心神不宁。
钟离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偏离方向的不稳定因素已经被排除,与达达利亚的日常也都回到了往日的正轨,应该什么都变好了才对,为什么还会有心神不宁的感觉出现呢?
用指尖抵着太阳穴,钟离思考着。实际上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适合思考。毕竟不久前面对那样的魔物,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多考虑就使用了属于神的力量。现在看来先不说他违背了自己的契约,更重要的是那毕竟是神的力量,即使力量不完全也不是他现在所使用的一具凡人的躯壳能承受的。而事实上,这副身体现在的确很不舒服,从身体中传来的浓郁疲惫感影响着钟离的神经,仅仅是几分钟的思考就让他开始支着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唔…好困……
公子阁下怎么还不回来……
“……去夺取,祂才会彻底属于……”
不行。不可以。
“……难道你以为祂真的在意……”
不,不是这样的。
“……别忘了祂甚至没多问……”
明明应该死去的,明明应该消失——为什么!——
达达利亚看着水中的自己。刚才为了清醒,他索性把自己的头颅全压在了水里,虽然就算这样他也很难得到片刻的安宁。
诶?这是我?……
目光被什么吸引住,达达利亚惶恐的,轻轻的点了一下水面。水面泛起波澜打破了他自己的面容,又很快恢复原样。
——!
断掉了。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了。
水镜霎时破碎,躁动不安的水元素在达达利亚周围不断凝结,它们化作细小的利刃四处飞舞着,甚至割伤了达达利亚自己。而当事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疯狂的汲取出更多的水元素,然后继续破坏着这个房间。
隐隐约约听到了属下赶来的声音:“公子大人?”
“滚!”听到对自己的呼唤,尚且失控的凶兽靠自己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自己疯狂的行为,达达利亚双目泛着血色,一遍遍的扫射过这个已经一片狼藉的房间,头脑却向他展现着他完全不想看到的画面。
不,那不是他。
那个笑容。那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那是深渊的气息,和那只理应随着某只魔物的死去而永远闭上的,金色黯淡的瞳孔中散发出的恶意别无二致。
“……真可悲,你明明知道的……”
脑海中传来轻蔑的嗤笑。
……已经没办法自欺欺人了,不是吗。
达达利亚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什么都知道。
钟离睁开眼睛。
房间里没有声音,四周漆黑一片。是达达利亚还没回来?这个时间……
不对。再次环视四周时,钟离终于从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子里发现了问题。首先,他肯定没有梦游的习惯,这个毋庸置疑。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明明是在桌子上睡着的,不可能醒来会在床上。
终于意识到异常的往生堂客卿霎时间没了困意,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去点燃蜡烛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却在点燃桌子上蜡烛的同时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一个璃月风格的信封正散发着淡淡的霓裳花香气,被达达利亚从不离身的面具压在桌子上。
钟离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打开这封信,似乎碰了它,他接下来的人生就会截然不同。但是钟离又看了一眼时间——真的已经很晚了,而达达利亚还不知去向——然后咬咬牙,毅然决然的打开了它。
……
信纸从他手中滑落。钟离全身都在颤抖着,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难怪今天心神不宁。
他不会现在回至冬去的,那这个时间……北国银行!
钟离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该死,为什么今天要睡觉!脑海里的念头快速闪过,钟离甚至来不及理解其中的含义就被划过,他只是机械而麻木的驱动着自己的双腿。
“钟离先生!”
是谁?钟离感觉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看着对方脸上模糊的一团,只能尽力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
“……公子大人白天生了好大的气,结果晚上又突然回来了,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带我去。”往生堂的客卿第一次打断了别人的话语,可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这种不礼貌的行为:“阿贾克斯的房间,带我过去。”
顺着对方的指引,钟离很快就来到了达达利亚在北国银行的房间门前。带路的人似乎很惧怕达达利亚,只是遥远的指了一扇门就走了,没有了另一个脚步声的回荡作祟,钟离即使是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也以自己远超常人的耳力听到了一些不详的声音。
——沉重的嘀嗒声。
他原本就已经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不做任何思考的直接推开了面前的门。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
钟离先生亲启:
首先非常对不起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和先生对话,我知道这封信的格式肯定会出很多问题,希望先生见谅一点。
先生还记得不久前在深渊里看到的魔物吗?对,就是先生和我合力斩杀的那东西。先生肯定还记得,毕竟是和我一起杀死的,我相信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先生不可能忘的。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先生说过从我离开深渊的时候开始,当然我不是说这次离开深渊是上一次,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它,那东西就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无孔不入的和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当然我从来没理它就是了哈哈哈哈哈,我可是达达利亚,怎么可能被这点废话影响!
之前一直以为是我招惹了那东西它才整天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哔哔叭叭,所以之前和先生一起把它收拾掉真的太爽了!但是(多次划掉的痕迹)
先生我就直说了吧,你可别笑话我,不不不,别当着别人的面笑话我就行,就当给我留点面子?
我凭感觉判断了一下,觉得我脑子里那个和现实里那东西不是一个,现实里的那个是想吃了我,脑子里的这个更阴险,它是想同化我。不过当然了,作为至冬国最年轻的执行官以及钟离先生的爱人,我怎么可能被一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羔子控制思想呢?所以我想了想,觉得我还是带它一起滚蛋比较好,这东西别想得逞否则我就不叫达达利亚!
(越发凌乱的字迹)
哎呀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我觉得我要是把这东西带回至冬那边结果我堂堂愚人众末席执行官被人清理掉,搞不准还是我以前的手下,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所以说什么我也不能把这东西带回去,先生说对不对?至于留在璃月的话,先不说先生你身边那几个,七星本来就整天想给我找麻烦,这要是落到她们手上她们尾巴不得翘上天去?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我自己解决掉最放心,反正先生已经假装看不见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件,原谅我吧好不好?
(下面似乎还以更加凌乱的字体写了大段的文字,但是被以很重的笔迹划掉了,因为划的次数太多甚至使纸张本身出现了破损;经过钟离仔细的分辨,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摩拉克斯”“璃月”“不喜欢”“你守护”“所以我不”的字迹。)
06
随着钟离急切的呼唤,达达利亚涣散的目光终于逐渐有了一丝回转,他仔细看了看钟离,仿佛在分辨他是谁,随后破天荒的扯出一个笑容。
说是破天荒,是因为这个笑容本身——不同于以往的,钟离已经司空见惯了的仿佛孩子般的乖笑;也不是面对家人,面对弟弟妹妹那种宠溺的微笑;更不是在他所知道的所看见的面对敌人甚至魔物时那种张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笑。
这个笑容充满了无机质和空洞的味道,从其中体会不到任何情感。钟离惶恐的试图体会达达利亚的这个笑容所要表达的含义,可无论是正面的情感还是负面的情感,统统一无所获。
那是年轻武人疯狂的,空虚的笑容。
就如同他从十五岁那年就不再有任何光芒闪烁的黯淡蓝色双眸一般,都是黑洞一样的存在,无论什么都好,无论什么都被吸入其中,找不到一丝踪迹。
“钟离先生……”钟离听到他的爱人在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呼唤他,喉咙的颤音里带着摩擦的水声和明显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是血沫。在身体下意识扶起达达利亚的第一时间,钟离头脑里就断定了达达利亚的喉咙里卡着什么,随后痛苦的,自暴自弃般的闭上了眼睛。
还是……来晚了。
他即将亲眼看着他的爱人死去。
可达达利亚却再次露出那种笑容——钟离看一眼都会觉得难过到极点——他边笑边咳,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血沫吐了出去,头随即无力的搭在钟离的肩膀上。
达达利亚本来由于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唇因为刚才的行为沾上了自己的血,现在它正呈现着不自然的嫣红,随着一张一合轻轻蹭在钟离漂亮的耳饰上,把那片白色的羽毛的很快沾染上了一小点一小点的红色。
“先…生,不…难过,毕竟……”
大概是因为瞳孔的涣散缘故,达达利亚原本就黯淡的双眸在此刻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混沌。
“钟离先生。”
——摩拉克斯。
“即使我不断重复你对我说的话,”
——即使我不断相信你对我说的话。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
“即使你不停的提醒我,”
——即使你不停的指引我,
“我是被人爱着的,被你爱着的,”
——我是被人爱着的,被神爱着的,
“即使我们这样不停的重复,”
——即使我们这样不停的铭记,
“可这份爱终有一天会消逝吧?”
——可这份爱终有一天会遗忘吧?
……
“毕竟,您怎么会永远爱着一个人呢?”
——毕竟,神怎么会永远爱着一个人呢?
啊啊。
曾经温暖的,现在冰凉刺骨。
钟离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有一丝回神,总之他回神的时候茫然的低下头看了看,原本还温热的水已经凉透了——连带着其中混杂着的鲜红的,原本一样温暖的血液。钟离只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冷的直打颤,明明衣物还算保暖,天气也不算太冷,但是被浸湿之后就是感觉冷,甚至冷到了骨髓里面。
……连骨髓都冻结,是谁和自己这样说过呢?精神大部分还在涣散的钟离努力思考着,他不知道自己又这样思考了多久,但是在他得出答案的一瞬间理智终于稍微回笼。
“那时我就曾经和伙伴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将那强大得令我骨髓冻结的怪物斩杀。”
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凭借稍微回笼的理智,钟离突然意识到除了寒冷身体还很沉重,而这份沉重的来源不只是由于他的身体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的僵硬,更重要的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一直在压着他。
然后钟离终于偏了偏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还在抱着的,已经与这周围的血水一样冰凉的尸体。
这副面容……是谁的呢?钟离恍惚的想着,把目光从这个人的后背上那个自己还在双手环抱的位置逐步上移,顺着他的脊椎一路走到自己的肩膀上。
好重。好冷。
终于,在目光触及到压在自己肩头的那副安详的、仿佛只是睡着了的、他再也不能更熟悉了的脸的时候,钟离在这一瞬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深入骨髓的寒冷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钟离成为一个凡人以来第一次在思想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风度和仪态,他想放声大叫,想拼命摇晃达达利亚的身体,想哭喊到声嘶力竭,想用尽一切办法驱逐掉内心从未体会过的失落感和恐慌感。
可最终,他只是微微的张了张已经由于缺水而开始干涸起皮的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啊,原来是这样啊。
是我的爱人,死在了我的怀里。
钟离终于落下了作为人的第一滴眼泪,随后泪如雨下。
在他的头脑将这个画面转化成他能理解的概念的一瞬间。
07
作为璃月曾经的神明,钟离对于自己当下闲适的生活的确非常满意。人治的璃月不需要他像曾经那样呕心沥血,他拥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做属于自己的事,也不必再把目光投在所有人的身上,而是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去关注他更在意的人。
钟离的确是一直这么看待自己的生活的,直到这场虚幻的梦破碎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这安逸的生活本身是多么脆弱。
脆弱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
达达利亚是来自至冬的小疯子。对于自己的爱人,钟离早有定论,但是介于达达利亚在他面前永远维持着乖巧无害的表象,他便也一直假装着对于达达利亚不想让他看到、不想让他接触的一面一无所知。
相安无事未尝不是一种圆满,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的曾经神明对此深谙其道。钟离作为魔神摩拉克斯存在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一个普通人能想象到的悠长,在那些日子里祂完美而优雅;祂倾听着每一个人的愿望与诉说;祂看尽了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分分合合却又乐此不疲;祂行走于人世,却从未融入这里;祂作为人的神,守护着人类的同时却并不能理解人类的悲欢。所以,当祂选择成为了他之后,凡人钟离对于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羁绊和感情的理解也就自然而然的尚且停留在普遍理性的理论上。通晓古今不意味着通晓人事,就算是存在了几千年的神明尚且需要学习,何况是一个人类。
可钟离毕竟不是完全普通意义上的人类。尽管他已经舍弃了神之心,决定不再动用神力,并且以一个往生堂客卿的身份生活在了璃月港,他终究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因此,他在一些思想上还是和普通的人类有本质上的差距。
神明是没有老师的,所以祂们会通过漫长的时光来学习不理解的事物,直到理解或者遗忘——对于神明而言,如果不特别关注某些寿命有限的生灵,那么时间本身就是无意义的事物。一个普通的凡人自然不会有这种思想,但是名为钟离的凡人却早就已经习惯了时间是无意义的长,那是不知道多少岁月养成的习惯,早已经深入骨髓。
——我真的爱阿贾克斯吗?
——如果是,那我应该如何表达出来所谓的爱呢?
在心底鼓动萌发的感情对于从未亲身接触过的曾经神明太过遥远,虽然在祂成为他之前也曾经无数次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爱,但是真的亲身轮到自己,钟离对此还是尚且只有陌生。
“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应当自己慢慢摸索,不须劳烦其他人解答。”对于自己的疑问,钟离就像以往无数次的,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那样,给了自己毫不意外的回答。
全然忘却了这个习惯与时间的关系。
“阿贾克斯。”
“神怎么会永远爱着一个人呢?”
“对于你的疑问,很抱歉我无法解答。”
“但是无论神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你的确得到了钟离作为一个凡人全部的爱。”
……
“毕竟,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已经是一个凡人了。”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爱最后的回答,阿贾克斯……公子阁下。”
天色正好,晨光从窗户偷偷探进来,散落在往生堂的客卿身上。
钟离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放进壶里的茶叶,等到茶叶完全舒展开,他才把茶杯端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茶杯中升腾出氤氲的雾气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光泽。
冷。
窗户外面就是繁华的长街,虽然时辰还不算晚,但是已经能从这里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吆喝声。如果再晚一些推开窗户,就会看到街上车水马龙,大人们正工作的热火朝天,而孩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耍,在高兴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会露出纯真漂亮的笑容。
好冷。
这个时辰的话,琉璃亭和新月轩都应该已经开张了,现在出门订位子倒也有可能订到。或者在去的路上经过万民堂,如果今天正好是香菱下厨那就不需要再往前走了,只要食材不是海鲜,原材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都不会拒绝香菱做出来的食物。
身体真的好冷。
无论在哪里吃饭,吃完饭都还可以去听说书人讲故事,一听就是一天。而听到了晚上云先生的排场也该拉起来了,到那时再换个地方可以大饱眼福,等到散场后回家也不错,晚上的璃月港与白天相比也是别有韵味。
好奇怪,尽管今天天气很好,可是身体依然好冷。
这套行程已经在钟离的脑海里成型了很久,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出发。但是在一天的行程安排里,唯独万文集舍——抬起头转个方向就能看到北国银行的万文集舍——
就像骨髓全部冻结了一样。
钟离双手捧起茶杯,试图从中汲取一点温暖,但却徒劳无功。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在此期间无论他如何尝试,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处于极度寒冷的状态,仿佛他还一直跪坐在那冰凉刺骨的血水里。
钟离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事实上,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从那天开始他已经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而今天,钟离终于下定决心摆脱这无边无际的严寒。
他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的确是被人爱着的……被我爱着的。”
“公子阁下……达达利亚。”
“……阿贾克斯。”
是一种轻飘飘的沉重感。
轻飘飘是必然的,因为长时间忧思过度已经不堪负荷的身体自然不会还有太多肉,而沉重感却是来自本身血液迅速流失所造成的无知觉。
从那个时刻开始,到现在再也无法触及的温暖终于暂时包裹住了钟离的身体。
连同无尽的黑暗。
08
——残章——
我出生的家庭真的很普通。
就是有一对普普通通的父母生下了六个孩子而已,我行三。
我的父亲,呵,老头子就只是一个至冬国随处可见的平民,可我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他会把我举上肩头逗我开心,会带我去冰钓,也会在我哭泣的时候蹲下来用他的胡子碴来扎我的脸,然后对我说“阿贾克斯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男子汉是不能哭鼻子的”。
我的母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而已,她就像至冬的所有母亲一样,会为我唱优美的歌谣,会在我从外面疯玩回来的时候为我拿来刚烤好的面包,然后看着我的衣服说“这么脏,阿贾克斯今天又调皮了对不对”。
我的哥哥就像每个气血方刚的男人一样,勤勤恳恳的对待自己的职业,未来还会有心爱的姑娘。小时候每次打架打不过,只要回家和哥哥撒娇,他都会为我出头。就算到了如今,他偶尔也会和我感慨“真是没想到阿贾克斯居然长成了这么厉害的男子汉”。
而我的姐姐文雅贤淑,像极了我的母亲。母亲会的她当然也都会,是她帮助母亲操持这个家。其实我是有些愧疚的,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她却活成了这个家庭的小母亲,照顾着弟弟妹妹从无怨言,只有在她把雪后春天的第一束花别在头顶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浪漫。
我的大弟弟安东是个喜欢看书的小男孩。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相比,他可能过于安静了,不像大多数至冬的男孩子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但是他也的确很有志向,大概是第一个这个年纪就立志要去看遍七国的人——原谅我可能太夸赞这个孩子了,但是他真的是我的骄傲。
我的妹妹冬妮娅也是个文静的小女孩,她可爱又懂事极了,小小年纪就立志要为母亲和姐姐分忧——事实上她也做的非常棒,虽然她的年纪还小,但是已经开始向母亲和姐姐学习缝补衣服和烤面包的做法了,而且从来不会为别人带来麻烦,全家人都很喜欢她。
哦,对了,还有我最小的弟弟托克。那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胆子又很大,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和哥哥,倒是很像我小时候的样子。他和我的关系也是最好的,每一次回家他都会抱着我不撒手,最后又懂事的告诉我“哥哥放心去吧,托克已经可以照顾这个家了”。
这就是我的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我也知道和我自己相比,我的家人真的很普通。
可我也同样真的很爱他们。
这份爱不会比我对女皇的崇敬差,也不会比我对钟离先生的爱差。
所以——
女皇在上,它们会像我内心深处的火炬那般燃烧,会像黑暗里的明灯那般指引我,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在不久前的过去,有一个名为阿贾克斯的普通少年。
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夜泊石一样的眼睛里闪动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光辉,然后对着蛋糕许了一个成为冒险家的愿望。当天晚上他怀揣着一把小刀和对未来的憧憬独自走进了森林,随后被黑暗所吞没。
三天后,他睁着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在深渊里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带出了什么,也做好了自己终有一天还会回到那里的觉悟。
终有一天。
沾染了深渊的凡人,终有一天会被深渊所吞没。
09
——后记——
“甘雨,辛苦你去把霄灯升起来吧。”
拥有半麟之血的七星看着留云借风真君,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她捧起霄灯:“钟离先生还会回来吗?”
“不会啦。”
“可是,钟离先生他不是帝君吗?只要有霄灯的指引,死去的灵魂都会归来,何况是岩王帝君?”
“……”
“你说的是岩王帝君,可钟离大人的确不会回来了。”少年模样的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甘雨身边,他的面容还是一样的冷淡,声音里却透漏出浓郁的哀伤:“钟离大人不属于这里,他是以凡人的身份死去的。”
所以去吧,把霄灯升起来,为他送行。
有些人,一生能遇到一次,就已经足够幸运。
面对缓缓升起的霄灯,几位仙人半晌无言。
最终,还是甘雨打破了这份沉默:“那岩王帝君还会回来吗?”
“或许会吧。祂是神,凡人的死亡对祂来说,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沉睡而已。”
“等到祂在漫长的沉睡中忘记了对那个凡人的爱,祂就会归来。”
遥远的至冬国。
那位最无怜爱也是最温柔的女皇把指尖划过祂的战利品——属于摩拉克斯的神之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遥远的璃月啊,他们的子民再次失去了他们的神明。”
“而这一次可能是永远吧。”
说着,祂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逐渐染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毕竟我的那个最小的孩子,在他死去的那天……”
“我的前辈,我的故人摩拉克斯也许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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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亿)点点废话:
关于先生的人设
公子眼里的先生的确是钓系,也由此导致了因为“感觉不到你爱我”而更快的加深了公子被深渊同化后的不安全感
但实际上先生的确是是爱的,对于公子本身的情况心知肚明不点破是出于纵容,纵容是因为他觉得公子希望自己看到对方相对乖巧的一面,那他这样表现出来公子会更好受一些
关于我流先生•我个人对先生的看法
祂是神,就算是现在做为【钟离】,变成了一个人,他也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还在处于摸索如何表达自己【爱】的时间段里
其实考虑过学习自己的爱人,但是公子那种露骨而炽热的方法真的不适合他,所以一边摸索一边用自己方法表达出来,只不过他的确没想到公子感觉不到很明显的爱,自身患得患失还出于自身对他的爱不说出来
简单来说:祂可以看到公子的全部,但是不会爱公子;因为他在爱公子的同时就失去了看到对方全部的能力
可能这就是……俗称的爱情使人盲目(?)
无意把摩拉克斯和钟离割裂成两部分,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不过意在表达先生身上【神性】和【人性】的冲突罢了www毕竟客观上来讲,公子这就是心理疾病+精神疾病,先生目前连【人】都做的不是很明白,你要他理解一个完全普通的人的这种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这个太难了
我流公子的话……就基本上不需要解释
毕竟全文走的主要是他视角……反正他这个人设就和他这个趋近崩坏的精神方面关系很大,非得和先生一样做个类比就是他自己【人性】和【兽性】的冲突
毕竟其实想过主要走先生视角的,但就公子这个糟糕的精神状况从先生视角怎么表达出来简直是千古难题,遂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我宁可再去做两道微积分(bushi
题目来源曹植《吁嗟篇》最后两句:
糜灭岂不痛,愿与株荄连。
意思是:就算要承受野火烧燎的痛苦,能与株荄生死相连,我也心甘情愿。
痛苦指的是公子被深渊沾染精神的痛苦还是先生未察觉的痛苦见仁见智
至于谁和谁生死相连很明显了✓
勿上升全诗意思,只是单独把这两句拿来断章取义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