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春山

sum:既我与繁花同忌,又有何愁思呢?我的心上人。怎得春山,春山何处是啊。

   房梁上吱吱呀呀,隐约有什么声。

   客卿躺着床榻间,安神香是清心的味道,不强烈,拢在人的鼻头,催人入睡。

   那香是钟离昨日找人制的,他习惯在睡前点炉香,也好凝神静气。本说要霓裳,可那外乡来的执行官听了这事,深邃的蓝眸一转,像是灵光乍现,说着自己喜欢清心,钟离听了也不过问,便托了往生堂的下属把香底换了。

    香炉的烟轻幽向上,钟离忽然想到了那吵着要换香底的人。

    看,他来了。

    客卿听到了窗子被推开的杂音,还有来者身后披风上挂着的银饰,叮当撞在木窗框上的清脆。

  “钟离。”那人叫唤,声音夹杂着晚风。

    达达利亚把窗子推开,但又感觉不妥似的,犹豫一下,看看外面的皎洁月亮,又把窗门关上。

  “钟离先生。”钟离没有理会。

   钟离听着来者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床,袭在他身上。

 “先生,你还没睡。”

 “嗯。”一直不做声的客卿终于舍得开口,抬手揉揉达达利亚毛茸茸的橘脑袋。

   那人倒也恃宠而骄,继续问着“钟离,你为什么不理我。”

 “嗯。”还是这声回答。

 “喂。”达达利亚声音听着恼怒,却又是笑着:“先生,你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啊。”

  钟离也笑道:“幼稚的,从来都是阁下吧。”他坐起身子,把被褥压得整起来了,才开口:“怎么这么晚来了?”

 “先生分明就是知道我会来的吧?”达达利亚双手环抱,“您没有把窗锁上。”

   悠悠的,那味道慢慢拢上来,达达利亚动动鼻头,才终于感受到这清幽的香。

   像是醉在山岚之间,并不浓烈,是那种很淡的,达达利亚忽然想起钟离前些日子,教他的璃成语,超凡脱俗。

   醺得人困倦。

  “这是清心的味道吗?”达达利亚看着钟离的金眸,在昏黑的房间中却好像是方才从山间开采的石珀,并不暗沉,流着奇异的光彩。那是上好的金石,“先生真的找人换了底料吗?”他看着钟离的眼睛,突然很想吻上去。

   于是他真的这么干了,从眼尾到唇边。前者也不反抗,反而迎上来,让他欢心,于是把钟离扑倒。

   前神倒在床榻间,倒在他的身下,在黑夜中,黑发散落在枕上,铺散开来,钟离待会又要让自己给他梳头发了,达达利亚又想。

  “不是阁下说喜欢吗?”

  “先生明知道我不清楚清心是什么味儿的。”达达利亚在蔓透的清心芳香中,又嗅到了一点点别的味道,他闻出来了,是霓裳。应该是钟离身上传来的。

   钟离回道:“那不更加好了?”他轻轻闭眼,嘴角染着弧度。

  “可是明明只用带我去一次庆云顶便好了。”达达利亚使坏的捏了把钟离的腰,纤细有力,手感很好。“所以先生是出于什么心理呢?是为了让我来找你吗?”

  “可就算我不换香底,阁下也依然会来,”钟度游刃有余的再次答到。他睁开那魄人的眼,“难道我说了阁下便会照做么?”

   达这利亚佯装愤怒:“先生这是唬我呢?”

  “阁下鲜衣怒马,我那敢?”

   来者摇摇头,终于是妥协了。他把头埋到钟离颈窝处,彻底闻清了那点被清心压过的,霓裳的味。好喜欢。

  “你还在嘴硬什么呢,钟离先生。”达达利亚的声音贴着钟离的脖子,闷闷的,像闷在玻璃罐子的糖果,“你分明是想我。”

他没等钟离回答,自顾自的接下去:“我也想你了。”

风应该是停了,达达利亚只听见窗外寂静,鸦的悲啼,和身下人绵长的呼吸声,像是悠悠的雾从山岚漫出,散在天间。

达达利亚顺势在钟离身侧躺下,抬抬胳膊,挪挪自己的位置,离得钟离近了点。很近。在黑暗中,他可以看清前神的轮廓。

“阁下明知道这件事,却孩童似的问来问去,”钟离转了过身,达达利亚平视着他的眼眸,“由此来看阁下才是幼稚。”

达达利亚看见面前人眼眸中泛着光,古籍说这双眸子是威严的,傲视蝼蚁般的邪物,凡间之人不可与此同视的,但此刻达达利亚却有了重新撰写那些典籍的冲动。

真是放屁,明明这么好看,“那就依先生说的吧。”他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心的搏动呼吸。心脏真是个不善伪装的器官,在神的床榻间,达达利亚抚上钟离的眼尾——这儿没有了朱红眼线的点缀,却如是被雨滴冲刷过的,霓裳。

对,只有他吻过这,只有他能吻这。

天地凡尘,无论缥缈云烟,亦或是不息生灵,只有他,只能有他。

在这儿,在这床间与神明缠绵,令缱倦滋生。

这个想法让达达利亚一惊,他是对神明来说,天地之间的例外。

先生,我今天听见了学堂里的学子念书,那人说。

“嗯,阁下有何不解之处吗?”

“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他的眼睛因为夜的昏暗没能聚得起清晰的焦,只有一片色块像在幽黯湖水中投入了璀璨的金樽,那物让泽渊荡起涟漪,回荡又回荡。

达达利亚在恍惚中开口,“先生,我是你的。”

那先生摇摇头,笑了,笑的很好看,胜却阳春三月天。

他凑过去把下巴在抵钟离的发顶,把钟离环住,看见有清幽的光渗透过窗玻璃,听见怀中人缓缓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钟离念的很慢,好像是春雨过后,云雾聚拢的丘峦间,雾气褪去,余下的是鸾鸣。羁鸟出山,青峦呼吸。璃月人一直如此,不论是黄发孩童或是垂髫老人,都是这样念书,朗朗而缓慢,徐徐道来,像是说着什么大道理。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怀中的人还在念着这词,后头念的达达利亚没太听清。他试图理解这话,最后却只能感叹璃月文化不愧是博大精深。

钟离念完了,便开始解释,“说的是这世间凡物皆有其主,假如不是我所拥有的,即使分毫,我也不会拿取。”达达利亚还是听的不真切,他只是依恋怀中的人,待钟离停下,他也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窗外飘渺不定的树影,于是忽然开口。

   先生,我是你的。

他的先生摇摇头,窗外的树枝也在摇,“怎将自己说的和小动物似的?”

“先生,”他还是目光迷离,只感觉这一切都摇摆不定。那清心和霓裳的味道揉杂,让人困倦。但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我不管先生,我是你的。

小年轻思想跳脱忽然话头一转,像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我明天要回至冬了,先生。”

“那便祝阁下航行风顺吧。”

达达利亚叹出浊气,脑袋清醒了不少:“你们璃月人真是含蓄。”他埋头吻了钟离的额角,“我也会想你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昏暗,又好像鱼肚般的白,早就从天边泛起。

阁下怎么还说这事?

钟离,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我会回来陪你过海灯节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们璃月人不总说什么吞石头?

是食言者当成食岩之罚。

……

但食言的人却再也不能受到吃石头的惩罚了。

海灯徐徐升空,彻夜敞亮。

他不该死在这么幽暗的,绝望的地方。

愚人众没能在深渊找到达达利亚的尸骨,只找到了他留在深渊的一封又一封信,他被困在那时就用带着的纸笔写信,一封又一封,散落满地,触目惊心。

钟离点了一盏海灯,橙黄的光亮过栾月,烛火摇曳。

愿君一路平安。

大大利亚万不该被埋葬在如此绝望的地方,钟离起身前往了深渊。

但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神明抬眼望到了无数宵灯后的那轮满月,和以前看到的一直是同一个。凄凄又惨惨。

按信中所指,达达利亚在璃月葬下,全程由钟离一人主持,棺木选了最贵最好的。他在信中写下这话时,就如同当年在与钟离会面后,送了钟离一块极佳的上好夜泊一般轻松。现在是下葬的吉时。

风吹的很厉害,扬起钟离的长发。四周声音忽远忽近,像是梦境般的虚幻。摇曳不定,烛火一般,归来散去。

他听到四周有人在哭,又好像是一切寂静。四周嘈杂,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之后是胡桃递过来的手帕。

我哭了吗?钟离恍惚。

他好像看见了青年曾与他擦肩而过,在人头攒动的港口,一个向外走,一个急匆匆奔向璃月这片陌生的南国。

食言者当成食岩之罚。

我爱你。

我会回来的。

好似有人喃喃着,说着什么没说完的,天南地北的故事。

不会离开了。

钟离前往深渊时,只看到了达达利亚的一缕孤魂。那是地脉絮乱的产物。

黯淡的眸子望过来,笑了,很轻松,可以说是如释重负。“你终于来啦,先生。”

遥远又孤寂。

千言万语悠悠晃过来,最后落下一句哽咽的:“我的先生啊。”

火盆里烧的是执行官当初留下的信件,漫火霹雳。

风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未焚尽的半卷残页扬起来,带出灰烬,呼在神明面前。

和青年是一般的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那半页纸由歪扭的璃月字拼凑着。他到最后都没能完成自己立下的,写的一手好字的誓言。钟离落寞的想。

是结束了吗?

但他又总感觉,好像今晚房梁上还会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然后是青年的笑颜。

以后都不会有了,胡桃再也不会吐槽房梁吵闹了。

那半页,未说完的。

是情吗?

先生,你和我说什么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哈,我到底是学会这句了,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那我该归哪?又该归谁呢?

璃月果然还是,胜比金银台,美过彩云间。

先生,我想回家了。

钟离看到这字,忽然鼻头酸涩,呼之欲出,却什么都只能停顿在喉口。

“达达利亚,欢迎回家。”

神明这样说。

然后泪光珊珊而下。

不要哭了。

峰峦间云霞弥漫,山不可见,却好像有什么声儿回荡过来。

原来山川也是有声的吗?

8 个赞

说好了姐妹我第一个支持你,写这么好,谁敢骂真是猪脑子狗眼,我把他投了哈(你放心写这么牛逼,我会等到我们那一天的)

炫耀一下这个是大厨专为本皇做完的皇家极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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