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口袋里有七十二块钱。不是普通的七十二块,是受到了财富之神祝福,凝集黄金的祈愿,触感柔软的纸钞,一共四张,再搓可能会起毛边。
被玻璃灯罩割碎的暖光映在他洗的略微褪色的衬衫上,在菜单上打出不规则的多边形亮斑,将最小的数字标上高光。
加了坚果碎的冰淇淋,样式很经典,售价二十四元。
如果是二十二,还可以考虑。
如此想着,在身着精致工服的店员开口之前,达达利亚双手插兜,从这装潢过于豪华的甜品店的门槛上离开,走进身后黯淡逼仄的天空下。
街道对面是现在与己无关私立高中,接送的车队长且拥挤,尖锐的嗡鸣和学生交谈声成为这条街唯一的背景音,这半座城市静的有点可怕。
“你好?”风衣上别着校徽的青年似乎注意到站在街旁发呆的少年,走的近了,那一股和象牙塔里学生不一样的浑浊孤寂煞气浓厚得有些刺人。
达达利亚斜了一眼凑过来搭话的男人,既不像老师,也没有学生的稚嫩。
怪人。
见对方并未搭理自己,但也没有嗅到厌烦的情绪,黑发金瞳的青年垂下眼睫,顺着少年的目光向喧闹的人群望去,了然地勾起一丝笑:“要一起回家吗?”
自称同路的临时旅伴出乎意料的安静,这样的识趣,反倒让达达利亚有些拘谨了。
就这样无言地保持二十厘米间隔,维持相似的步调,向达达利亚虚构出的方向前进着。仅存的良心在沉默中不断放大微薄的愧疚,觑着身边人俊秀的侧脸,达达利亚就快要忍不住开口,先奉上一句不算很有诚意的抱歉——
“天要黑了,要不先去吃个晚饭吧?”略显凌厉的眉锋下是一对平静又温和金色眼瞳,专注又认真地只倒映着蓝眸少年的影子,“不用担心,我请客。”
晚餐在僻静的面馆里解决,价格倒是没有繁华地带那样离谱,但两碗热汤面就是以七开头的两位数。
素净的白瓷碗,色香味俱全的手工拉面,以及根本不熟的筷子,就这样摆在达达利亚的面前。姜黄卷发的至冬人迟疑地学着对座的漂亮青年捏起两根光滑的木棍,蹩脚的使用手法完全和同桌食客优雅的姿态搭不上任何边。
黑发青年望着少年笨拙地捞起碗里的面食,毫无风度地,像饿极了的小犬般扒着碗里热腾腾的汤面,望着黯沉的蓝眼睛泛起水意,然后在这没有外人打扰的小隔间内,热汽将那点迷茫蒸干了。
达达利亚放下吃净的碗,扯了张纸巾,就抢在同行人之前,冲到了柜台。
“两碗面,结账。”
“一共七十六。”
四张纸钞在口袋里被捏紧了。
前台抬头,看见了少年有些尴尬和迟疑的表情,他顿了顿,望着少年的身后开口道:“是十二桌的对吧?已经付过了。”
面前低落的氛围散了些,一只被黑绒包裹的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声音温柔。
“等等我呀,”青年拍去少年身上最后一点苦涩,“走,一起回家吧。”
两道身影推开门在夜里远去了,此时收银台才响起“收款七十六元”的提示音。
身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达达利亚带着他换了一条路。最后目的地根本没萍水相逢的少年所说的那样远,也许不绕路,距离学校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脚程。
“我回家了。”达达利亚在小区楼下,恋恋不舍地松开对方的手臂,“先生,再见。”
“再见。”
望着消失在楼道内的身影,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是不会再遇见这个迷途的少年了。
钟离转身离去时,并未看见从一扇窗内露出的蓝色双眸。
“师傅,去绯云坡往生堂。”
“哎呀,这可远啦,要绕大半个城呢。”
“多少钱?”
“算你二十八好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