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公子视角
仿生人鸭预警
一发完
我看见他在阳光下向我招手，琥珀色的发梢和眼睛一样闪闪发亮，我听到砰砰的声音。
那是我的心跳，我想。
我和钟离先生是搭档，负责各个项目的检修和抢救，一般钟离先生负责户内的调动，我随着户外进行操作。这是我的工作，可能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我不太确定，我甚至记不清我是怎么入职到这个公司来的，他们告诉我，我在野外受了伤，伤到了大脑，钟离先生救了我，我在半迷糊当中屈服于了自己的下半身，看见美人冲我微笑，就签下了入职协定。
但归根结地，是份不错的工作。
我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正在吃饭的男人对面，期待地向他打招呼。
“中午好，钟离先生。”
钟离看了我一眼，回给我一切浅浅的微笑，天理啊，我感觉我的心跳要开始加速了。
我按捺住想要冒泡的心情，开始拿起筷子戳着今天的肉丸，这对我很难，我似乎无法用好筷子。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一双好看的手包住了我的指尖，以及手指间的筷子。
是钟离先生！
我不敢回头，我能感受到背后的身体传来的热量，以及淡淡的霓裳花的气息，我的耳朵可能正在发红。
“像这样夹住。”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我的颈间，我僵住了，不敢动。
“我已经教过你很多次了。”声音又回到了对面，我尴尬地看着钟离先生皱起好看的眉毛。
是的，他教过我很多次，但我就像学步的儿童一样，处理不好这些小小的细节，也许是后遗症呢？我想了想自己受伤的头，偷偷伸手按了按，没有疤，也没有脱发，很好。
钟离先生似乎陷入了沉思，抱起胳膊，那是他经常喜欢做的姿势。
这方面，钟离先生真的帮助了我很多，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无法做很多事情，抬腿上楼梯，单脚跳甚至是用手指打字，我也无法说出很多准确的词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他们，表达出我想要的东西。
这让我陷入低落，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是个成年人了，却无法照顾好自己，更没有办法去帮助别人，这些让我丧气。
真的有人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吗？为什么会这样？
钟离先生拿起一面小小的镜子放在我的面前，他温凉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发顶:“阿贾克斯，你是个外国人，说不好璃月的词汇很正常，而且你的大脑还受伤了，你记得吗？”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姜黄发红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以及皮肤上的雀斑。
是的，我叫阿贾克斯，我受伤了，我是至冬人，我还在康复当中。
就像今天这样，在我不停的摔倒，说出让人发笑的单词，咬到自己的舌头后，钟离先生总会陪在我身边，带着他独有的香味，出现在我的到身边。
这很温暖，也很贴心，我想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搭档？也许可以换个词，朋友怎么样？我不确定钟离先生是否对我说过这个词。
但在他承认之前，我们依旧是搭档。
晚上十点钟我按时出现在钟离先生的卧室，他坐在床上看书，腿上搭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桌子上放着一杯牛奶。
“晚上好，先生。”我慢慢走进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钟离先生并没有搭我的话，他只是在静静地看书，我闭上眼睛，感受他轻拂我头顶的力度，以及听书页翻动的声音。
“牛奶凉了吗？”
我听见头顶传来了声音，不过我没有动，只是看了眼牛奶的方向，“还没有先生，不过再过两分十三秒，它的温度将下降到不适合睡前饮用。”
“您需要我重新帮您热一杯吗？”
钟离摇摇头，我看出了他眼间的疲惫。
“我最近似乎一直在做梦，休息不好。我想睡前喝些牛奶可以让我睡得好些。”
“是的，牛奶会帮助您。”我起身将牛奶递给他。
“你会做梦吗？阿贾克斯。”
融化的蜂蜜般的眼睛看着我。我会做梦吗？不，我最近没有做梦，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我的夜间是黑色的安静的，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唯一的光明就是早晨的到来。
“我很久没做梦了。”我轻声说道，接过钟离喝完的牛奶杯，“钟离先生可以告诉我自己做的什么梦，说不定我今晚就能梦见。”
钟离只是笑了笑：“那说明你的睡眠质量很好，阿贾克斯。我的梦又长又乏味，没有什么可听的，等你哪天做了自己的梦，可以过来说给我听听。”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自己做梦，我希望可以做一个有关钟离的梦，最好是美好的，这样我可以告诉他，这是个美梦。
可是依旧没有。
在我向钟离先生道完晚安后，我又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夜晚。
今夜依旧无梦。
接连三天的暴雨引发了山间泥石流的爆发，轻策庄附近的一个小村子被冲塌了。很多村民被困在山里，断水断电，伤者还在不断的增加。
我们接到任务前去救援。
当然是我去，钟离留在基地里，临走前我看见担忧的琥珀瞳孔盯着我，我朝他挥挥手，笑了笑。
救援进度很艰难，通往村子的木桥被冲垮了，只剩下两边的桥墩，我们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钩锁接过去，绷直，用沙袋填进水里，降低些水流的速度，防止过于湍急的水流直接将人冲走，很简单的计划，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去。
当然是我去，我从未想过为什么，我只是执行任务，要听话，这是钟离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听话，然后去行动。
这是我的指令。
我死死抓住钢索，身躯向下，四肢勾住钢绳，向前方慢慢挪动，我听见下面的水声撞击石头的声音，溅起的水花浸湿了我的背部，耳麦里钟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丝滑和甜蜜，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们是亲密的搭档，我们在共同行动。
搭桥的任务有惊无险，我们顺利的到达了塌陷的房屋群，部队开始一点点找寻受伤和被掩埋的人。我在一处侧塌的房屋下听到的微弱的小小的呼救声，我一边向钟离报告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支架固定破碎的结构，防止二次倒塌。
但呼救声比我想象的更深，我小心地挖开冲散的泥土和石子，匍匐进入到那个木板和断墙支撑的缝隙了，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沾满泥巴和血迹的小手。
“你还好吗？”我朝着手的主人喊道，孩子似乎已经很虚弱了，我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敲击声，我向缝隙进一步挪动，空气变得粘稠和稀薄，我努力伸出手轻轻碰触小小的手掌。
“撤退。”我听见耳麦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暴雨干扰了信号的接受。“固定好支架，然后撤退，阿贾克斯。”
我听到钟离的焦急的语气，我感受到了大地的振动，新一波的泥石流要开始了，听命令，然后撤退，阿贾克斯。我对自己说。
然后我感受到了小小的抓力，紧接着是微弱哭声。
“救救我，叔叔，救救我。”
耳机里只剩下了汹涌的噪声，我应该撤退了。
“救救我…”
我用力挤进了缝隙里，将小小的身体护在身下。
我知道我留下的结构支撑装置足以帮这个孩子撑到二次救援，我可以舍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太黑了，就像我夜夜的梦。
我想陪着她。
最后我听到的是耳机里破碎的声音。
钟离一定很生气吧。
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总是大难不死。
慢慢睁开眼睛，我看见钟离一脸疲惫的坐在我身边，他似乎好久没睡了，连平时发亮的发丝都变得枯焦起来，这让我的心情变得内疚。
我希望钟离骄傲地看着我，因为我救了那个孩子，而且依然活了下来。
“阿贾克斯，你为什么不听话。”钟离依旧用低沉的目光看着我，他破碎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我知道他对我很失望。
我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又做错了事情。
我想保护那个孩子，我觉得她很可怜，所以违抗了命令。可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应该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找个理由吗？
我想是的。
我想保护别人，我想证明自己可靠，我想有一天可以保护你。
我没有说话。
钟离变得激动起来，我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抓住我的肩膀，“为什么？阿贾克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不听话。”
我坐起身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愧疚的看着他，然后将他搂紧怀里。
我轻拍着钟离的背部，对不起，我悄声说。
更幸运的是，我没有遭受到处罚。
虽然我违抗了命令，但是指挥部的人预估错的情形，二次泥石流的冲击力比他们预估的要大，如果我不在那，那个孩子可能就不会生还。
我一下成为了英雄，大家都很高兴，他们授予我奖章，大声赞扬我和钟离。
“真是伟大啊，钟离先生，这再一次证明阿贾克斯的周密，比我们强多了。这是伟大的进步。”
但不知为何，受到赞扬的钟离先生，并没有显示出高兴的神情来。
也许，是因为我剥夺了他的荣耀，我想。
钟离先生已经摄入了过多的酒精，我看着皱眉的男人，想要去搀扶他。
“走开。”
钟离先生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停下动作，不敢再去违抗他的命令。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你应该去洗个澡，然后睡觉，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已经超标了，这对您的身体很不好。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进行一些医疗措施。”
“阿贾克斯。”钟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眼中的情绪的含义，“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
这是半个月来钟离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得越来越忙，更多的训练加入了，也有更专业的老师和教练去指导我的知识文化以及细小的动作。我很想念钟离先生握着我的手跟我讲璃月故事的那些日子。
钟离先生似乎也比以前更忙碌，有时候在训练的间隙，我可以透过玻璃窗看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很想念他。
这种想念让我感到困惑与痛苦，我开始尝试懈怠训练，我会故意摔倒，然后向他们申请可以不可以让我的搭档来看看我。
可我的请求都被驳回了。他们只是笑道，继续加油，阿贾克斯，要听话。
要听话。我开始思考听话这个问题，如果钟离先生要求我不要想念他，我是否也能听话的做到呢？
答案是否定的，我开始陷入了对钟离的无限想念当中，我在训练中想到他的身影，我在吃饭中想到他握着我的手的样子，可我唯独不会再梦中想到他。
为什么呢？我很失落。
我做梦了。
我梦见实验室的人将一个新的男人带到我的面前，并对我说这将是我的新搭档时，我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
我看见男人向伸出手并告诉我合作愉快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愤怒。
钟离先生抛弃我了。他再也不会回来看我。
这种情绪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的心仿佛在下坠，沉重的低垂感拉扯我的内脏和喉咙。
这种惊悸让我猝然惊醒。
我在做梦。
接着我听见一切都在鸣叫，似乎一切都慌乱起来，我看见窗外跑动的人影，梦境里的恐慌情绪再次侵袭我的身体。
一切都很混乱，我听见队员们在尖叫，红色的警戒的灯在闪烁，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犯了大错。
我又一次没有听话，我打破了训练室的玻璃，踉跄地跑向钟离所在的房间，我看见长发男人看见我诧异的目光。
我感受到液体在我眼眶的汇聚。
“阿贾克斯，你在做什么？”钟离轻轻的抱住了我，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会被训斥吗？
我只是将他搂紧：“我做了一个梦，先生。”
我很想你。
钟离比我想象的更为激动，我还没有来得及诉说我的梦境，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蜜色的琥珀似乎在摇晃，我不知道那里是否也盛满了泪水。
我看见他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眼睛，鼻子，嘴巴。
我感受着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动。
我沦陷在这片温柔当中，我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也许有点太响，在砰砰声中，我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电流声在我脑中响起。
钟离哀伤着，神情痛苦的将手放在了我的脑后。
“对不起，阿贾克斯。”
滴——
一切都消失了。
我睁开眼，看见他在阳光下向我招手，琥珀色的发梢和眼睛一样闪闪发亮，我听到砰砰的声音。
那是我的心跳，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