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搬运
(一)
在官方悬赏上标价七十万的阴暗街巷迎来了第六位猎手,姜黄卷发的青年腰间别着镀银弯刀与改造手枪,除了口袋里的蚀刻子弹与脸上掩盖人类气息的血红面具,其余的一切都对他的主业没有任何帮助。
地面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水向闯入其中的活物涌去,寄宿在毒水中的恶灵已经通过此法吞噬了九个人类,和数不清的猫狗鼠虫,面前毫无特殊防护的年轻男人,也将成为它手下亡魂之一。
只可惜还未等这个猖狂多时的恶灵想好用新得的年轻灵魂作何用途,由水制成的身躯便在猎人面前止住。在邪笑着的面具之下,暗蓝的眼睛毫无波动地注视着面前的溃散的水流,被强行从中抽出的邪物扭动着常人无法看见的雾状躯干,狼狈地从对着自己来了发治愈术的猎手身边逃开。
疗愈师就该呆在教堂里念他妈的经书,而不是戴个破面具四处乱跑!被强行解除附身的恶灵拼好自己的魂体,它伏在布满污垢的斑驳墙面上,在面前的猎手身上吃了亏的狡猾家伙打量着自己的敌人,不敢贸然进攻。
但已经身经百战的恶魔猎人不会给予猎物任何反击的机会,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加深,然后睁开了金色的双眼。通过契约恶魔的视野,猎人锁定了墙头上包着破布的骷髅,然后对着它的头颅射出一发爆裂子弹。
子弹的射速在邪物面前只能说慢的可以,恶灵的嗤笑卡在漏风的喉咙,因为一把长刀沿着它头上裂纹,将整个天灵盖卸了下来。带着进化咒文的银弹在恶灵的残躯面前炸开,将最后的污秽之气彻底消除。
收刀入鞘,恶魔猎人扫视了一遍小巷周边,确定已无漏网之鱼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摩拉,抛进地上那团扭曲的黑暗中。印着三瓣花的硬币在地面融化,被寄宿在影中的契约恶魔吸收。拿到了报酬,那团怪异的黑影合上了金色的眼,如深渊般的黑暗散去后,猎人的影子恢复了浅灰的原状。
达达利亚将面具向左上方推开,还未完全散去稚气的脸和纯正的人类气息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
他转身离去时,最后一丝浊气消散在墙角的阴影中。
扣去个人所得税后,达达利亚一共拿到了五十万的金券,以及一箱子摩拉。
“六万金券才换八千摩拉?”
“对不起,先生。”教会的接待员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近期市面上的摩拉数量正在不断减少,按照最新的汇率,六万通用金券只能换到七千八百四十四摩拉。不过先生您的优异表现教会都有目共睹,所以才特意凑了整八千。”
摩拉,最基础的触媒之一,有神之血称号的金属硬币,在地下世界是比金券更好用的硬通货。
虽然达达利亚听闻过摩拉停产的风声,但作为钱币存在的金属,应当不至于在短短半月内从一比一左右涨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出现了什么大量消耗摩拉的术法?达达利亚取走一部分金券与类似黄金却坚硬无比的硬币,余下的寄存在教会属下的银行内——毕竟教会的信誉,总比鱼龙混杂的公会好上许多。
但达达利亚的名还是挂在公会下,他还得跑一趟接待处做登记,顺便找工匠弄些蚀刻子弹。
至冬最大的公会接待处位于著名的狩魔者酒吧之中。在最开始只是有猎人提出在接待处等待的时间需要用酒水消磨,才在办公厅侧面设了一个吧台,凭公会颁发的猎人证可以打折。这些靠性命与理智吃饭的至冬恶魔猎人们在下工时最愿意在酒精中醉生梦死,忘掉一直相伴于身的死亡与疯狂。久而久之,这个随意搭建的吧台和接待处的包含关系就这么反了过来。
达达利亚,或者说“公子”,在公会老猎人眼中还是个毛头小子,但他资历绝对比那些碌碌无名,单纯混口饭吃的家伙们厚上好几倍。作为公会相当重视的新星,他的例行登记很快就完成了。
达达利亚找了个位置坐下,随便叫了杯地狱之火,惯来会看碟下菜的酒保虽然知道这位不差钱,但还是按照条例给他打了七折。混着烈焰花与辣椒液的调制火水从喉咙烧到胃袋,爆开的热意将身体中的阴寒驱散,只留下能将大脑冲晕的醺意。他晃了晃淡红的酒液,周边各类小道消息作为嘈杂的背景板,除了空虚,其余的情感正在从自己的大脑剥离。
他向自己的影子扔了块摩拉,看到熟悉的金瞳后,达达利亚对着自己的契约恶魔低低地笑起来:“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几乎所有的狩魔者都认为,一个强大的猎人,一定要有一个强大的契约恶魔。人类是看不见没有附体的魔界生物的,为了取得主动权,有人就模仿了向恶魔寻求力量的献祭,与没有强烈恶意的魔界生物签订双向契约,通过在可忍受范围内的献祭,获得灵视与一定程度的战斗协助。越强大的魔物需要越多的祭品,同时也能提供越大的协助——很多猎手的酬金,大部分都花在满足契约恶魔的要求上。
而达达利亚觉得,只有弱者才会寄希望于他人的力量。他的契约恶魔只会在被召唤时为他提供灵视,同样的,祭品只需每日一枚摩拉,召唤期间内还得再付一枚。甚至无法出现在现世的弱小魔物,仅需金币而不需血肉,估计是哪个宝箱怪吧?这种经常被高等魔物甚至猎魔人当做器物使用的可怜家伙,达达利亚希望他的老伙计在地狱过的是自由日子。
“嘿,约瑟夫,给我来一杯最贵的酒——度数不要太高。”达达利亚在桌子上放上两张金券,酒保收了钱,完全没注意到出手阔绰的猎人手边,多了一团不正常的黑影。
一杯酒摆在了达达利亚面前。澄澈的淡黄酒液中,如融金般的花蜜沿着冰块缝隙下渗,似伸展的树枝,从杯底静躺着的摩拉上延出。
“黄金树枝?看不出你还挺有童心的。”达达利亚将酒杯往那团长着金眼的黑影推了推,从来不出声的契约恶魔盯着杯底的硬币,唰的一声从杯底钻进了玻璃酒杯。
“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树枝——你还没听过最近的传闻吧?”酒保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可惜达达利亚似乎对此并无追问的意思,于是他眼含怨念地瞪了不配合的听众一眼,然后解释道,“最近有人梦见过‘长在灵界的黑金色枯树’,只要划开树皮,里面就会流出液状的黄金。不过目前还没有人找到‘灵界’位于何处,所以这份宝藏还被封的很严实。”
“这种流言也有人信?”达达利亚嗤笑一声,将自己杯中烈酒喝尽。
“不好说。这个传闻在璃月那边还挺有名的,据说是很多人都梦见了,而且描述的黄金树外貌基本一致。”酒保收走残留暴烈酒气的空杯时,突然发现那杯蜜酒居然也见了底,连作为装饰的摩拉也消失无踪。不过作为一个普通人,酒保知晓在此处工作必须遵守的生存法则——不要深究客人的一切行为。
达达利亚盯着那团似乎扩大了些的阴影,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话说这酒叫什么名字?”
“黄金颂歌。”酒保接过几乎与酒等价的小费,熟练地给他换了几枚自己花不出去的摩拉。
也许是已经有了些醉意,达达利亚转身离开时,并未发觉自己的影子并未变为原状,而是拉长了身形,与摩拉一个色泽的双眼盯着他的后背,在对方转头之前,骤然合上。